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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精神家園: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第四節

永遠的精神家園: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第四節

住最簡陋的屋,吃最粗糙的飯;在轟炸下學習,在硝煙中授課。西南聯大,如此悲壯。
貧困倒不算最可怕,最可怕的是日軍的空襲。1938年9月28日,日軍第一次空襲昆明;1940年和1941年,空襲最為頻繁;到1943年,在陳納德率領的美國援華空軍飛虎隊的打擊下,才終於消歇。這期間,"跑警報"成為聯大師生的"必修課"。
國難之中,聚居龍頭村的聞一多、朱自清、浦江清等教授"七八人但吃兩樣菜,一炒蘿蔔,一豆豉,外加一湯而已"。就是事實上的校長梅貽琦,也在集體食堂搭夥,"經常吃白飯拌辣椒,有時吃菠菜豆腐湯就很滿足"。為節約費用,年過半百的他外出盡量不用車,經常步行一二十公里。
物質條件的艱苦九-九-藏-書沒有侵蝕那一代知識分子的風骨。1941年,國民政府教育部要給兼任行政職務的教授補助一筆"特別辦公費",但西南聯大的各學院院長、各部門負責人和各系主任一齊宣布國難之時,生活尚可,對此補助不便享受,把送上門的錢拒了回去。
往往正上著課,凄厲的空襲警報突然響起,師生就互相照應著立即向聯大後門的山上跑去,等到警報解除,再回教室繼續上課;如果警報時間長,一些老師索性就在山間安排學生席地而坐,講完課程。在這頻繁的跑警報中,著名哲學家金岳霖教授搞丟了他嘔心瀝血寫就的《知識論》手稿,只得從頭把這部六七十萬字的巨著再寫一遍。
聯大並不提倡勤工儉學,但清貧的學生們都在尋找賺取https://read.99csw.com生活費的機會,大批的學生在昆明城郊的中學兼課,或者為商店、機關當文書,甚至擦鞋、賣報。昆明的幾十所公私中學本來師資不足,此時正好大用價廉物美的聯大學生,有些聯大學生索性合夥辦起了學校。
在此條件下,許多學生拿著書本跑到校園附近街道上的茶館里,花上一毛錢叫一壺茶,就在茶館里讀書、討論一整天。很多聯大學子的回憶里都深情地提到青雲街上的茶館。
除老師之外,學校最重要的學習資源是圖書館,可聯大低矮昏暗的土坯房圖書館只能容納一百多人,天天要佔座,稍微去晚,連站著讀書都不可能。
教授的生活在聯大中期開始也走向貧困。本來,民國時期教授的生活待遇極好,聞一多在青read.99csw.com島大學任教時,月薪達四百多元,而當時一個包吃住的保姆月薪才幾塊錢。在青島大學一次學潮中,聞一多認為學生無理,主張嚴厲處分,激起學生的圍攻;學生貼出醜化他的漫畫不說,還編了歌謠挖苦他講課時習慣發出的"呵,呵"聲,拿的就是他的薪水說事:"聞一多,聞一多,你一個月拿四百多。一節課五十分鐘,經得起你呵幾呵?"
在猛烈轟炸中,聯大把師生住所疏散到郊區,這給教學和生活帶來了很大不便。周培源的住處被安排在離城四十裡外,為了進城按時上課,他竟自己養了一匹馬。
各教授放下架子,紛紛自救。聞一多為得到一套寬敞的住房和每月一百斤的大米,也到中學兼課;由於他精於篆刻,還開出價碼為人治印,深夜的油燈下,他read.99csw.com往往還在為人刻印。連梅貽琦的夫人也聯合潘光旦等教授的夫人長期製作蛋糕,命名為"定勝糕",由梅夫人提了送到冠生園寄售。
1938年到1941年,昆明民眾在日機轟炸中死亡一千零四十四人,傷一千四百一十四人;其中聯大師生員工(含家屬)大約死十人,傷十人。這個很小的比例,說明聯大在防空襲上還是比較成功的。
日機直接轟炸到聯大校園有兩次,分別是1940年10月13日和1941年8月14日,前一次炸毀了師範學院男生宿舍,后一次損失更慘重,宿舍、飯廳、教室、圖書館都給炸得千瘡百孔。遭受嚴重的轟炸威脅一度使再次遷校提上日程,但因勞動太大而未實施。
一批批學子穿越千山萬水,來到西南聯大求學。那時的學習條件和生read•99csw•com活環境極艱苦,1938年到1944年間在西南聯大讀了大學和研究生的楊振寧後來回憶道:"教室是鐵皮屋頂的房子,下雨的時候,叮噹之聲不停。地面是泥土壓成的,幾年之後,滿是泥坑。窗戶沒有玻璃,風吹時必須用東西把紙張壓住,否則就會被吹掉。"
楊振寧也是兼課大軍的一員,他兼課的學校就是西南聯大師範學院附中。在他任教的班上,有一個女生叫杜致禮,是國民黨重要將領杜聿明的女兒。這位杜致禮同學後來就成了楊振寧的夫人。
抗戰中財政困難,教授待遇開始下降。1941年起,隨著入滇難民和軍政機構的劇增,以及日軍空襲中商品流通的阻滯,通貨膨脹席捲了後方;到1942年,教授一月薪水的實際購買力只相當於戰前的八元三角,竟降低了百分之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