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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東之都」的魔爪:上海灘綁票掠影 第二節

遠東之都」的魔爪:上海灘綁票掠影

第二節

榮德生花錢消災,榮家不願得罪警方,沒有對外聲張,但「榮大老闆花50萬美金才贖回」的消息立即傳開,警方維護治安的能力被社會輿論口誅筆伐,連駐華美軍總司令都在和蔣介石會談時提及。蔣介石十分光火,勒令限期破案。
這卻苦了只求榮德生平安的榮家。榮家千方百計擺脫警方的監聽和跟蹤,終於和綁匪接上頭,約定5月15日在蒲石路交款贖人。
這起綁架案被稱為「上海灘綁票第一大案」,因為「肉票」名頭最大,勒索的贖金最巨,最後實際付出的錢款也最多。
綁匪拿到贖款后還演出了一個插曲。吳志剛利欲熏心,將詹榮培送到他手上的50萬美元私自扣下10萬,然後去跟駱文慶和袁崇杼說榮家沒湊齊50萬,只有40萬。袁崇杼一看就有問題,立即說這是絕對不可能之事;吳志剛若無其事,說榮家只能湊齊這麼多,他也沒辦法,不信去問詹榮培好了。綁匪個個知道這商談好了的事,榮家絕不可能臨場變卦,立即有人喝罵吳志剛膽敢黑下10萬,是不是不想活了?!
眼見事沒結束,團伙內卻就要火拚,駱文慶就勸住大家,說先了眼前事,后賬再算不遲。於是他們先放了榮德生,然後就在關押榮德生的曹家渡五角場老公益里100號,把40萬美元分成18股,按出力多少分配,駱文慶、袁崇杼、黃阿寶、黃錦堂、吳志剛等各得2股,其他參与的人或得1股或得半股。
榮德生這時終於明白,自己被綁架了,成了綁匪的刀殂之肉,叱吒商界的一身本領和一呼百應的社會威望在此時全失去了用場,只能任由擺布、聽天由命了。
榮一心覺得此事還是太蹊蹺,就一把拉住父親,說:「那你們前面帶路,我跟著一起去。」來人把逮捕證一晃,說:「我們只要榮老先生一人,難道你想妨礙公務?」
囚禁榮德生的小樓黑屋幾次差點被搜查的警察發現。為了避開搜查,袁崇杼等人費盡腦筋,他們欲把榮德生轉移到城外,由於路口、碼頭都被警方嚴密監控而未實施。綁匪們在提心弔膽中過了20多天,錢還是沒到手,於是士氣低落,唉聲嘆氣,有幾個幫手覺得風險實在太大,索性悄悄溜走了。
還有的把車停到受害人身邊,綁匪一人打開車門向受害人熱情打招呼,受害人就疑惑地轉身走近車邊看,另一先下車的綁匪這時便站到受害人身後;受害人靠近車門,車內綁匪向受害人腹部一拳,受害人疼得一彎腰,在路邊人看來,這正是一個彎腰上車的動作,身後綁匪立即將其往車上搡,車內綁匪順勢將其往車裡一拖,就大功告成……
如此龐大的財富,令多少人眼紅,榮德生早已是綁票團伙虎視眈眈的目標。做為上海商界的頭號領袖人物,71歲的榮德生深知世道險惡,對自身安全防範不可謂不嚴密,只要出門,必有武裝保鏢護衛,所坐的也是防彈汽車。然而再森嚴的防範,也抵不住處心積慮的綁票黑手。
策劃實施了這起綁票大案的就是嵊縣幫。該幫駱文慶和袁崇杼這兩個年已50多歲的「資深」綁匪密談后敲定,把目標定在上海商界第一大亨榮德生。他們網羅了藍衣社特務、曾在榮家麵粉廠供職過的朱連生,在朱連生的指認下九*九*藏*書,駱、袁二人摸清了榮德生面相和出入習慣,看到榮德生警衛嚴密,感到尋常手段難以得手,再找當過慣匪、漢奸,現在國民黨特務組織服務的黃阿寶磋商綁架方案。
「什麼事?」
黃錦堂被關進禁閉室。他回過神來深悔不該分得幾萬美金后如此招搖,現在只能百般抵賴、喊冤叫屈,可他無法解釋自己最近大筆資金的來源,又講不清榮案期間自己的行蹤。在毛森的進一步軟硬兼施下,黃錦堂的心理防線全部崩潰,終於交代了作案過程和同夥人員。
將「肉票」劫持,是綁票勒索的第一步。劫持的手段一般是趁「肉票」單身一人時塞進汽車就跑,也有機巧的,比如在大街上把車停到受害人身邊,綁匪下車走到受害人身後,一把捂住他的眼睛說:「猜猜,我是誰?」受害人當然說不知,然後綁匪捂著他的眼睛邊拽邊說:「好久不見,走走,車上談車上談……」就這樣把「肉票」塞進了汽車開走。
至此,在毛森精心設計的一連串攻勢下,黃錦堂已六神無主、渾身顫抖,實際已經泄露了秘密,毛森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載著榮德生的汽車開出高恩路,朝中山北路開去,在街上繞了幾圈后,開到了閘北郊外一條長滿蘆葦的小河邊。
毛森逼近他,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會不知道嵊縣幫吧?」黃錦堂頓時神色大變;毛森再進一步,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直盯著他的眼睛說:「50萬美金,可不是小數目,你說說這夥人會怎麼分?怎麼花?」
沒想到「肉票」視死如歸,綁匪這下傻了眼,可不能處心積慮忙乎半天,最後一個死人爛在手上,失去忌憚的警方必痛下殺手。於是駱文慶等換了面目,勸起他來,說事情不至於此,200萬美元太多了是吧?那就100萬吧!綁匪們擬好榮德生給家人的信,叫他照抄。
為避開警方,榮家將50萬美元現金派幾個僕人分幾次陸續送到詹榮培家。5月27日,詹榮培將錢藏在汽車後座下,先開車進廠,辦了幾件公事,再在街上轉了幾圈,確認沒有警察跟蹤后,直奔福熙路康樂村54號。
轟動一時的「上海灘綁票第一大案」終於塵埃落定。為表彰毛森破案的汗馬功勞,蔣介石重獎他5萬美金;榮德生也親到毛宅致謝,贈送金錶一隻、金筆一對。
榮德生在吃驚意外中打量著來人。他熟悉軍警界情況,見他們所乘是有特別通行證的軍用轎車,使用的是柯爾托式手槍,出示的也是陸軍第三方面軍的深紅色逮捕證,覺得的確是來自軍警方面;又想到自己的企業規模這麼大,下屬工廠那麼多,牽涉面那麼廣,與軍警方面發生了什麼摩擦也很可能,需要去解釋一下。於是,榮德生就下了車。
兩名保鏢見狀立即迎向前去,來人拿槍一指,厲聲說:「別亂動,我們是在辦公事!」接著把一張蓋有「陸軍第三方面軍」大印的逮捕證遞到榮德生面前,說:「榮老先生,司令部有事請你去一趟,請你下車,跟我們走。」
駱文慶、袁崇杼及另一綁匪跳下車逼到鐵甲車門邊,拔出手槍,喝令司機下車。鐵甲車內一共6人,司機一名,保鏢兩人,還有榮德生的兒子榮一心和女婿唐熊源,另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九_九_藏_書者就是綁架目標榮德生。
「我這有個事,派你去再好不過了。」
綁匪沒有食言。5月28日晚上10點,一輛轎車將榮德生送至霞飛路停下,然後將他扶下車,喊了一輛黃包車,吩咐車夫將老先生送到唐尼尼路他女婿唐熊源家。半小時后,榮宅一片歡聲笑語,慶祝老爺子在被綁架34天之後,平安歸來。
「就是榮德生被綁票的案子,委員長限令破案,兄弟看你去最合適,對吧?」
看來這些常規方法都對榮德生無效,駱文慶和袁崇杼找到黃阿寶商量。黃阿寶眼珠一轉,說:「這還不容易?我們逮捕他嘛!」也就是說,以警方逮捕的名義將榮德生弄上車。駱、袁茅塞頓開,連連稱高。
在蔣介石的責令下,寧滬軍警當局焦頭爛額地尋找得手后逃散的綁匪線索。在南京的軍統特務頭子、京滬衛戍總司令部第二處處長毛森對此很感興趣,他看了此案材料,覺得以「逮捕」方式綁票真是別出心裁,即使普通綁匪想得出來,軍警方面的槍支、汽車、證件也搞不出來,因此這個案子八成有軍警察特務參与。
終於,駱文慶和申新二廠廠長詹榮培接上了頭。詹榮培原與駱文慶熟識,這時和嵊縣幫打交道本是很容易惹嫌疑的事,但他又極受榮德生信任、栽培,因此就不避嫌疑,做為榮家全權代表和綁匪聯絡。
綁架案在上海毫不新鮮。榮家在喪魂落魄之中,第一個決定就是拿錢贖人。一般來說,綁匪要錢不要命,滿足其要求可保肉票平安;而如果吝惜錢財或報警的話,卻八成會撕票。因此榮家沒有報案,也不希望警方干預,只自己想法和綁匪方面聯繫贖人。
案子雖破,榮家卻只收回20萬美金,其他大多落投入軍警方面手中,有案可查的是上海市警察局和淞滬警備司令部截留14萬美元,「以作為辦案人員獎勵之用」;先前被「沒收」的25萬美金也未如數發還。案破后,相關人等還不斷登門索取酬金。榮家為此事前後共耗費60萬美元,超過了綁匪勒索的款額。這筆巨款全靠向下屬企業攤派,榮氏集團的事業受到沉重打擊。
這裏四面無窗,不許點燈,一片漆黑,另有一老頭日夜守護。關在這間小黑屋的一個月里,綁匪的財神爺榮德生被禁止大聲說話,咳嗽都不允許,有痰只能往肚裏咽。
榮家哪敢怠慢,立即籌足50萬美元,只等交錢贖人。
綁匪告訴他,這樣做只是為了錢,只要不逃跑,不大叫,就不會危害他的人身安全。在上海城裡展開大搜捕之時,榮德生被帶上一條小船,在飄滿垃圾的骯髒河道里盪悠了好幾天。隨著警方的搜捕範圍向郊區擴大,駱文慶等人又把榮德生送進城,關進曹家渡五角場老公益里100號的一間很隱蔽的小屋裡。
榮德生是中國最大的民族企業榮氏集團當家人,這個企業集團擁有工廠23家,其中麵粉廠14家,紗廠9家,分佈在上海、無錫、漢口、重慶、寶雞等全國各地,總資產超過億元。在20年代,榮氏企業的麵粉、棉紗產量就占這兩行業全部民族企業產值的三分之一;抗戰勝利后短短一年,僅其下屬的申新二紗廠和五紗廠就分紅5次,紅利高達5000兩黃金,其中半數為榮家read.99csw.com所得。
綁匪將信放在亞爾培路祥生飯店一樓盥洗室的水箱頂上,然後打電話給榮氏集團下屬的一個廠長告知。榮家接信后趕緊籌集資金,準備下一次聯繫。
這麼多疑點出現在毛森腦子裡,毛森按捺不住興奮,把黃錦堂找來試探。
4月30日,綁架案發生后的第5天,心焦如焚的榮家終於接到了綁匪的電話,勒索的金額前所未聞:高達200萬美元!榮家立即表示,願意拿錢贖人,但金額實在太大,一下沒法湊齊這麼多現金,希望商量。綁匪再來電話,指定了談判地點,榮家趕到接頭地點,卻不見人影。一連兩次,都是這樣。
落在綁匪手裡的榮德生也在和綁匪談判。綁匪提出贖金為200萬美元,榮德生當即說,我的攤子看起來很大,但都是固定投資,沒有這麼多現金;如此之巨的錢款只能從下屬企業提取;而下屬企業都有專人負責,並非由我支配,抽走這麼多錢,工廠無法運轉,因此這個條件無法辦到。綁匪火冒三丈,說難道你不想活了?!榮德生唱起了高調,說我活著是為民眾服務的,如果因為我的老命而影響員工生活,那還不如不活了,說著就要來紙筆寫遺書,把各項事務都做了交代。
這封由嵊縣幫擬好、榮德生要求改動而被拒絕只好照抄的信是這樣的:「此間長官頗為震怒,余求之再三,乃允捐資美金100萬元……」信中對哪個廠出多少錢都一一做了交代,語氣求生心切,希望及早籌足。
此案的最後被破獲就在這項約定有人當成了耳旁風,沒有嚴格執行!
分贓完畢,綁匪散夥,他們約定半年內不得動用這筆錢,以免露馬腳。
黃阿寶拉上他的侄子、軍統特務黃錦堂入夥,此人花天酒地又薪水有限,巴不得有發財機會,立即一拍即合。黃錦堂搞來了軍統特務專用的柯爾托式手槍、陸軍第三方面軍的逮捕證和淞滬警備司令部的轎車這樣一系列「道具」。幾番謀劃分工,準備就緒。
屢屢接不上頭、贖不回人的榮家著急,久久拿不到錢的綁匪同樣著急。如果是抗戰勝利之前,他們的活動空間不小,可現在是1946年;1945年抗戰勝利之後,上海的租界已被中國收回,上海市現在統一管理之下,少了租界的蔭庇,綁匪的轉圜之地大縮小。
毛森說:「你那朋友已經走了,對吧?」
黃錦堂進門之後,毛森一言不發,盯著他使勁打量,黃錦堂被盯得忐忑不安;毛森忽然一聲:「黃錦堂,你最近盡幹些什麼好事?!」黃錦堂心裏一驚,表面故作驚訝地問處座這話什麼意思?毛森哈哈一笑,指著他的西裝說:「別裝瘋賣傻了!看看你這身衣服,聽說你最近派頭可不小啊!」黃錦堂放鬆了下來,也笑呵呵地說:「原來處座是說我這身衣服啊。一個朋友來南京,我陪他玩了兩天,他就送了我這個,還挺合身。」
車上人莫名其妙。榮一心問:「到底什麼事?非要我父親到司令部?」來人說:「這就不清楚了,我們是奉命行事,到了司令部自然清楚。不用多說,快下車!」
榮案發生近一個月,警方的偵破毫無進展,社會輿論壓力越來越大,在此情況下,警備司令部副司令李及蘭和緝查處長程一鳴被迫辭職,蔣介石下令淞滬read•99csw.com警備司令部司令由上海市警察局長宣鐵吾兼任。此後,上海軍警界精兵強將全被動員,大隊人馬日夜盤查。
但是,經過榮德生被「逮捕」后榮家兩次到軍警方面問訊,消息立即流傳開。連企業界頭號巨子都逃不了綁匪的魔爪,社會上輿情沸騰,人們紛紛議論:如此膽大包天,必有軍警界參与。
代表綁匪方面出面的是吳志剛。吳志剛一見花花綠綠的美金,狂喜加垂涎,點過一疊后,隨手捏捏另外幾捆,就蓋上保險箱的蓋子,點點頭對詹榮培說:「老先生只能晚上出去,現在已經是4點,來不及了,明天半夜一定到家,這個你放心好了,我打包票!」
本來此案與他的職責無甚關係,但偏偏案犯撞到他的眼皮底下來。毛森發現手下的黃錦堂本來沒幹過什麼有油水的差事,最近卻闊綽得很,新買了美國汽車,天天一身高級西裝,到歌廳酒樓揮霍享受。毛森立即想到黃錦堂是浙江嵊縣人,而在上海乾綁票的以嵊縣幫最為有名,莫非黃錦堂與之有瓜葛?他又想起,前段時間黃錦堂經常跑上海、無錫一帶辦事,這段時間就消停了;而且,榮案之後,作惡不停的嵊縣幫立即銷聲匿跡……
1945年8月,日本戰敗投降,上海重回中國懷抱。進入民國後期,國民黨已高度腐敗,上海被國民黨接受以後,社會亂象沒有絲毫好轉,國民政府、軍警、犯罪團伙和黑社會組織這四大黑手互相勾結,治安混亂變本加厲,抗戰勝利后一年多一點的時間里,接連發生「鑽石大王」范回春被綁、「五金大王」唐寶昌被綁、廣東鉅賈陳炳謙的兩個兒子被綁等一連串綁架大案。在人們的驚恐和詛咒中,1946年4月25日,又一爆炸性新聞發生:麵粉棉紗大王榮德生又被綁架!
不料三天後,榮德生的兒子榮爾仁再次收到兩封信,一封為榮德生手跡,說贖款已降至50萬美元,自己認為這個數還可籌集,不要再存其他幻想,否則「余之老年不保,汝等亦恐遭不堪設想之惡果。」另一封出自綁匪之手,大肆恐嚇,「……令尊已淪入極為危險之境矣……姑念令尊古稀之年,尚明大義……限文到兩日內切實籌妥,以清手續,否則除將令尊處以死刑之外,閣下等惟以制裁令出之,非謂言之不預也!」
這次的聯繫方法是:綁匪將聯絡地址寫在貼在靜安寺和南京大戲院一帶的襪廠招工廣告背後。榮家派出親信,見廣告就揭,拿到了接頭地點。接頭地點有兩個,榮家分別派人守候,綁匪卻都未露面,這隻是他們的試探,想搞清到底有沒有警察埋伏。
「是,前兩天回去了。」
這一消息卻被警方偵知,派出大批便衣和警察潛伏在接頭地點。這一接頭地點正是京滬警備司令湯恩伯的公館隔壁,湯公館衛兵發現周圍忽然潛伏了這麼多便衣和警察,不敢掉以輕心,就報告了湯恩伯。湯恩伯不知要出什麼事情,立即調來大隊人馬加強保衛。
經過這樣一折騰,本次交錢贖人泡了湯:派來聯繫的綁匪發現氣氛不對,立即溜之乎也。可榮家派來的聯繫人顧鼎言卻不知情,照樣拿著贖金的一半、即25萬美元前來接洽。顧鼎言趕到地點,四處張望之時,被警方便衣一把按倒在地,25萬美元也被搜繳。
警方對榮九*九*藏*書家和綁匪的往來十分窩火,十分不願意此案以榮家交錢贖票為結局,因為這樣的話,顯得他們太膿包;而榮家此時哪裡管得了警方的面子,也顧不上對綁匪制裁,只求老爺子先平安歸來。這樣,雙方勁就使不到一塊,而且警方認為當事的榮家當然應該拿錢孝敬好警方以破案,對榮家對他們百般躲避更加不滿,找到由頭就來個「沒收」。
因為綁匪作案時使用了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汽車和證件,淞滬警備司令部無法擺脫干係,為了洗刷清白,上海軍警方面在案發後出動大量警力,在上海全面搜查,力圖早日破案。但榮家生怕警方介入危害榮德生安全,不但不配合,還千方百計避開軍警方面。此案變成了綁匪、榮家和軍警三方面的角力,更加複雜。
車上5人無可奈何,看著榮德生上了黑色軍用轎車,一溜煙開走。
就在顧鼎言在滬北警所被毒打之際,榮家趕到,說明顧鼎言帶25萬美元是贖人之用;警方蠻不講理,聲稱與綁匪擅自接洽就是違反法律,因此這25萬美元沒收!榮家這下人沒贖出,錢卻被沒收,苦不堪言,經託人疏通,警方才答應等案破之日再將款退回。
榮一心、唐熊源頓時癱倒在地:原來老爺子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下,在兒子、女婿和保鏢的跟前,被大模大樣的綁匪堂而皇之地綁架走了!
經過這兩次試探,綁匪放了心,和詹榮培商定5月29日下午送錢到福熙路康樂村54號,錢到后,當晚放人。謹慎的詹榮培要求綁匪拿來幾件榮德生的信物,以表明榮德生的確在他們手上。兩件信物立即送來,一件是榮德生的私章,一件是榮德生時刻佩帶在身的刻有「青年」二字的勵志印章。榮家看后確認無疑后,詹榮培攜款贖人。
毛森立即部署手下軍統特務搜捕,此案案犯全部落網。1946年8月27日,上海軍事法庭判處駱文慶、袁崇杼、黃阿寶、黃錦堂、吳志剛等8名主犯死刑,立即執行。橫行上海的嵊縣幫覆滅,連干8年綁票而從不失手的江洋大盜駱文慶也走到了末日。
詹榮培沒法,只能這樣對榮家回話;當晚後半夜,榮家又接到綁匪電話,說第二天榮老先生一定到家。
原來,警方為早日破案,監聽了肯定會和綁匪聯繫的榮家的電話。綁匪和榮家一商定接頭地點,警方立即派大批便衣到場。經驗豐富的嵊縣幫發現勢頭略有不對,就不現身,決定以信件聯繫。
1946年4月25日,上海高恩路210號榮德生住宅,一輛黑色軍用雪佛萊轎車停在了榮宅門前,車前窗上貼著蓋有淞滬警備司令部印章的特別通行證。就在榮德生的防彈玻璃鐵甲車開出院門的時候,一個在院門前「溜達」的人向軍車一揮手,黑色軍車沖往前去,擋住去路。
榮一心、唐熊源回頭立即和陸軍第三方面軍聯繫,那邊回答是既沒看見榮老先生來,也沒派人去請過他;二人大吃一驚,再火速派人去淞滬警備司令部打聽,司令部方面莫名其妙,說:「逮捕榮老先生?誰有這麼大胆子?」
黃錦堂心裏越來越驚疑不定,吶吶不語。毛森忽然厲聲道:「你最近經常在上海和無錫,難道不知是什麼人乾的嗎?!」黃錦堂慌亂表情越來越難掩飾,只支吾著說:「小弟無法預料,依處座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