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昆立時作色，怒視著向忠。向忠自知失言，忙賠不是，道：「當然當然，像科大人這樣的好官，天下少有！」

向忠哈哈笑道：「這就是好兄弟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張光道：「這回來的許達大人，是個書獃子，很好對付。今後啊，我們更好賺錢。」

張光道：「向爺你別想嚇唬我，我接手以來倉庫進出都有賬目，我一乾二淨！」向忠笑道：「說你糊塗你還不認！倉庫里到底有多少銅料，你清楚嗎？」

向忠忙站了起來，低頭拱手，道：「科大人別嚇唬小的了。科大人有何吩咐，儘管直說。」

科爾昆道：「好，痛快！陳廷敬不光是要整我，還會整你的！」

科爾昆說：「人家許達大人自己都簽了字，你怕什麼？」

進了客堂，科爾昆坐下，向忠垂手站著。科爾昆道：「坐吧。」

向忠道：「您是說，他真不愛錢？做官的不愛錢，我就真沒什麼轍了。」

向忠低頭道：「小的不敢！」

蘇如齋說：「小的全聽向爺您的。」

科爾昆說：「陳廷敬身上，你打不了主意的。」

張光笑道：「大官再厲害，我們也不用怕。他們鬥來鬥去，都是大官九_九_藏_書之間的事。」

科爾昆輕聲道：「進去說話。」

科爾昆冷笑道：「我也不用你戴高帽子。告訴你，陳廷敬家裡很有錢。」

向忠舉了杯，道：「兄弟嘛，有我的，就有您的！張爺，光靠您那點兒銀子，養不活您一家老小啊！」

第二日，向忠約了庫吏張光喝酒。酒喝下半壇，向忠便掏出個錢袋，道：「張爺，這些銀子是孝敬您的。」

向忠做驚慌狀：「科大人折煞小的了！」

張光笑道：「向爺總是這麼客氣。好，我收了。」

向忠道：「科大人放心，小的自有辦法。」

夜裡，蘇如齋背了兩個錢袋去向忠家裡孝敬。向忠只顧抽著水煙袋，瞟了眼几案上的兩個錢袋，臉上沒有半絲笑意，只道：「好好乾，大家都會發財！」

向忠低頭想了半日，嘆道：「小的聽科大人吩咐！」

向忠忙說：「張爺這是哪裡的話，我向某都搭幫您罩著啊！」

向忠立時黑了臉，說：「老夫在寶泉局侍候過多少錢法官員了？我自己都數不清了！沒有一個不被我玩轉的！他陳廷敬又怎麼了？老子就不相信玩不過他！」

向忠說：「你們官場上的事read.99csw.com情，我不摻和。小的只是個匠人，他整我幹什麼？」

科爾昆笑了起來，說：「你向爺哪有什麼不敢的？」

向忠倒是沉得住氣，只顧招手請張光坐下。張光氣虎虎地坐下，叫罵不止。向忠先不理他，獨自喝酒。張光罵得沒趣了，向忠才放下筷子，道：「說白了，都因碰著陳廷敬，大家才這麼倒霉。歷任寶泉局郎中監督交接，都不興盤點實物，偏偏這回冒出個陳廷敬，科大人就背時了，你也會跟著獲罪。你要想想，不管科大人有沒有事，你都是脫不了干係的。不如你認下來，科大人會從中周全。再說了，許大人都認了，你何必不認？上頭追下來，是相信五品大員許大人，還是相信你這個九品小吏？」

向忠哼哼鼻子，說：「官不要錢，狗不吃屎！」

科爾昆說：「我這裏另外有一本倉庫盤點的賬簿，同賬面是持平的。」

張光搖頭道：「陳廷敬是大官，管不得那麼細的。大官我也見得多了，他們高高在上，只會哼哼哈哈打幾句官腔。」

向忠滿臉不解，問：「科大人什麼時候盤點過倉庫？」

原來科爾昆猜著許達必定不肯心甘情願ｈｔｔｐs://reaｄ•9９ｃｓw•ｃｏｍ背上黑鍋，那日夜裡便在許達家細細琢磨了他的簽名，回去造了個倉庫盤點的假賬冊。向忠根本想不到許達簽名是真是假，只道：「科大人，小的說句沒良心的話，倉庫是否虧空，同小的沒關係啊！」

向忠聽憑張光說完，只輕輕問道：「張爺，我孝敬過你多少銀子，你大概不記得了吧？」

科爾昆道：「這件事我只交給你去周全，別的我不管了。」

向忠黑臉道：「兄弟？兄弟就得共生死！你不記得了，我可都記著賬。這麼多年，我孝敬你銀子九千多兩。九千多兩銀子，在那些王公臣工、豪商大賈那裡不算個數，在你就是個大數了。不是我寒傖你，你一個九品小吏，年俸不過三十兩銀子。九千兩銀子，等於你三百年的俸祿了！」

這時，家人進來耳語幾句，向忠連忙站了起來，打發走了蘇如齋。家人領著蘇如齋從客堂里出來，說：「蘇老闆，大門不方便，您往後門走吧。」蘇如齋哪敢多說，只管跟著家人往後門去。

向忠道：「嘴巴一定要緊，管好下面的夥計。」

張光嘆道：「是啊，衙門裡給的銀子太少了。這些年都靠向爺您成全，不然這read.99csw.com日子真沒法過啊！」

張光臉色立時青了，說：「向爺，你這話可不像兄弟間說的啊！」

蘇如齋說：「小的知道。小的聽說陳大人不好對付？」

向忠說：「可我看陳廷敬厲害得很啊！」

科爾昆說：「你別老想著打陳廷敬的主意，他正眼都不瞅你！」

向忠便把倉庫假賬的事說了，張光頓時嚇得酒杯落地，酒也醒了大半，道：「向爺，你往倉庫進出銅料，我能關照的都盡量關照，只是這做假賬，我死也不敢。」

向忠這才謝過科爾昆，側著身子坐下。科爾昆哈哈大笑道：「向忠，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孫子。你錢比我賺得多，家業比我掙得大。」

科爾昆笑道：「你別裝糊塗了！你是寶泉局鑄錢的龍頭老大，你做的事情經不起細查的。」

向忠匆忙往大門跑去，迎進來的竟是科爾昆。向忠連忙請安，道：「科大人深夜造訪，小的哪裡受得起！」

向忠再次舉杯敬酒，說：「張爺，萬一有什麼事，你願像親兄弟一樣幫忙嗎？」

張光拍案而起，道：「向忠，你你你在害我！」

張光自己滿滿倒了杯酒，咕嚕咕嚕喝下，垂頭想了半日，眼淚汪汪地說：「他娘的，我答應你吧。https://read.99csw.com」

科爾昆冷笑道：「你別說得那麼輕巧！你做的事情，我是有所耳聞的！你得記住了，我沒事，你就沒事。我倒霉了，就沒人救你了！」

向忠心裏恨恨的，罵了幾句陳廷敬，問：「科大人有什麼高招，您請吩咐！」

向忠舉杯敬了張光，說：「可是陳廷敬不好對付啊。」

張光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豪氣衝天，道：「咱們兄弟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向忠小心問道：「科大人意思，要我在陳廷敬身上打打主意？」

科爾昆道：「向忠，這不是在寶泉局衙門，不必拘禮。你坐下吧。」

張光道：「歷任庫吏都沒有盤點，已是成例，就算虧了，也不干我的事，我也只認賬本！再說了，我如今作證，說科大人同許大人交接是盤點了的，賬實相符，那麼陳大人盤點時虧了，這虧下來的銅料不明擺著是我手裡虧的嗎？我自己把自己往死里整？」

科爾昆笑道：「我同許大人交接的時候，你帶人參加了盤點。」

向忠聽著雲里霧裡，半天才明白過來，說：「科大人意思，讓我作個證人？可這是假的呀！」

向忠笑道：「張爺，你是糊塗了吧？陳廷敬已把倉庫盤點過了，肯定賬實不符，你逃得脫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