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敬笑道：「都一樣就好呀？好，好啊！我原本擔心舊銅器銅質會很差。這下我放心了。你們看，這些銅器的成色同制錢相差無二，直接就可以拿來鑄錢了。這些塊銅也跟制錢成色一致，都可直接鑄錢。」

這時，陳廷敬跟許達進來了。陳廷敬問道：「老人家，您這是幹什麼？」

陳廷敬說：「是呀，怎麼了？」

向忠斥罵道：「你這老頭子怎麼這麼傻？把銅變成錢，把錢變成銅，都是上頭說了算！」

陳廷敬道：「我們現在先把錢鑄好，暫時不管倉庫盤點的事。到時候我會奏明皇上，白的不會變成黑的。」

大順問道：「老爺，這些盆盆罐罐的顏色怎麼都一樣呀？對了，同塊銅、制錢的顏色也差不多。」

陳廷敬讓人扶起吳大爺，說：「老人家，那是明朝氣數已盡，到了亡國的九_九_藏_書時候了，不能怪誰毀了錢。我們現在毀舊錢鑄新錢，就是不讓奸商有利可圖。聽任奸商擾亂錢法，那才是危害百姓、危害朝廷啊！」

夜裡，陳廷敬吩咐劉景：「舊銅器同塊銅一樣，都是毀錢的銅造出來的。明天開始，你就在寶泉局倉庫附近盯著，查出送舊銅器來的是什麼人。」

陳廷敬笑道：「你很想知道倉庫盤點結果？」

向忠說罷，又罵役匠們手腳太慢。吳大爺突然撲了上去，護著地上的銅錢，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天哪，這會斷了朝廷龍脈啊！」

陳廷敬又說：「科大人也很關心？」

陳廷敬聽了，也不禁長嘆，道：「朝廷裡頭，有時候是說不清。但是，黑白最終還是混淆不了的。我們不說這些話了，看看錢廠去。」

向忠正吩咐役匠們化錢，老師傅九-九-藏-書吳大爺跑過來問道：「向爺，您這是幹嗎？」

陳廷敬擦拭著銅鼎上的銹斑，吩咐劉景、馬明：「隨便拿幾件舊銅器，仔細洗乾淨，看看銅質如何！」

沒多時，舊銅器被洗得閃閃發光，拿了進來。陳廷敬說：「我們到外頭去看吧。」

大順點頭稱是。陳廷敬又囑咐馬明：「你暗自找找那位吳大爺，查查向忠這個人。我們眼下要查清兩樁事，一是倉庫銅料虧空，二是奸商毀錢鬻銅！」

許達道：「科大人部里有事，今日就不來了，讓我給陳大人說聲兒。」

陳廷敬只道不妨，吩咐大順上茶。許達接過茶盅，不經意瞟了眼桌上的賬本。陳廷敬暗自看在眼裡，道：「許大人，有句話我想點破，其實你我心裏都明白。」

陳廷敬說罷，鏟了勺銅錢，哐地送進了熔爐。吳大爺仆地而九-九-藏-書跪，仰天大喊：「作孽啊，作孽啊！」

向忠訕笑起來，道：「你這老頭子，就是迂！」

許達忙接了腔：「這位是朝廷派來專管錢法的陳大人。」

陳廷敬道：「哦，許大人，請坐吧。科大人沒來？」

陳廷敬正在二堂埋頭寫著什麼，許達上前拱手施禮：「陳大人，我回了趟戶部。」

陳廷敬笑道：「大順還算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可是你要記住，有些事不妨先放在心裡。」

吳大爺哭訴著說：「陳大人，我從明朝手上就開始鑄錢，只知道把銅變成錢，從來沒有干過把錢變成銅的事啊！崇禎十七年，銅價高過錢價，有人私自毀錢變銅，眼看著大明江山就完了！大人，這不吉利啊！」

許達只望著陳廷敬，不知說什麼才好。

向忠吼道：「把老傢伙拉走！」劉元領著幾個役匠，架著九*九*藏*書吳大爺走了。

吳大爺喊道：「毀錢可是大罪！要殺頭的啊！」

吳大爺很是驚嚇，說：「這可使不得啊！」

許達嘆道：「陳大人，其實這幾年您受了很多委屈，就因為白的變成了黑的，我們在下面都知道。」

許達在寶泉局衙門前下轎，抬頭望了眼轅門，不禁停下腳步。今兒大早許達回了趟戶部，科爾昆問他陳廷敬都說了些什麼，他自然只是搪塞。科爾昆不肯信，言語間頗不高興。許達這幾日心裏總是七上八下，沒任何主張。他怕見科爾昆，也怕見陳廷敬。他站在轎前猶豫片刻，不由得長嘆一聲，低頭進了衙門。

大順說：「原來老爺早就看出問題了，我還納悶兒哩！」

許達說：「我們都向倉庫吩咐過，只收銅質好的舊銅器。」

吳大爺說：「銅變成了錢，就沾了朝廷仙氣，萬萬毀read.99csw.com不得的！」

向忠說：「熔掉！」

役匠們推著推車進來，有的拉著塊銅，有的拉著一錢四分的新錢，有的拉著舊銅器。陳廷敬上前撿起一箇舊銅鼎，仔細打量，道：「舊銅器銅質參差不一，收購時要十分小心。」

向忠暗自鬆了口氣，卻又在心裏笑話。陳廷敬說：「塊銅是不能再收了，這些舊銅器，多多益善，可以多收！」

向忠橫臉道：「上頭讓毀的，如何使不得！」

許達說：「陳大人不說，我不敢相問。」

露天之下，幾坨塊銅、洗乾淨的舊銅器、一堆準備改鑄的制錢，並排放在案板上。陳廷敬過去仔細查看，大家都不說話。向忠在旁偷偷兒瞟著陳廷敬，神情有些慌亂。陳廷敬先是神色凝重，繼而微笑起來。

吳大爺打量著陳廷敬，問：「大人，是您讓他們毀錢的吧？」

許達說：「請陳大人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