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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

又想起了伯格曼,伯師說:「重要的是靈魂。」(一九九八年五月二日)
當幾束陽光從窗欞滑入我的身體,暖熱我的靈魂,並且拉起我的雙手,輕推開我的雙眼。在光和影交錯間,手指枯葉般地舞動,指尖流動出濃白的液體,滴向天空,融成白雲,然後就是飄飄蕩蕩。
以下就只是些散碎回憶吧!是病中帶給我的回憶和浮想。
我每一次的發高燒都是「雞蛋菠菜面」醫治好的,我常常這樣想。
兒時一發燒便會卧床休息,課更是理所當然的不用上了。一卧床便是一整天,就算是略有好轉,也不宜下床,著涼複發時可是不得了,再者也會有裝病的嫌疑,被揭穿后趕回學校就更是不得了。索性就靠在床上,一動不動,來他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媽媽常常會坐到床邊,用毛巾幫我擦擦那「燒」出來的汗,再命我換上一套乾衣服,再將棉被翻個身,汗濕的朝上,晾晾乾,等著下一輪時再翻身。這倒也不臟,反正最後媽媽是要將這一切都徹底洗凈的。
下午時分忽然覺得一切都是虛空的,自我只是飄浮在無名中的一粒粉塵,靜靜地墜落,墜落在無法溶解我的海洋之中。
照例地將房間自己整理,再點上一支香,泡杯茶坐在桌邊,提起了筆。
常常會有這樣一個時刻,紛亂遠去,盛宴結束,偌大的一個空間便只剩下你一個人,時間就停滯在這一瞬間,你幾乎不敢抬眼多望幾下,那剛才喧鬧的身影幾乎還在,甚至他們的聲音、表情、呼吸都處處留下痕迹。你眼光掃過觸及時會引發你種種感受,略帶傷感,又有著幾分激昂,你會浸淫其中,獨享這一份獨享。可你知道很快就會隨著時光的流過,新的一幕立刻會上演,繪聲繪色,真實到可以觸及,於是你立即學會了忘卻,不假思索,不加留戀的進入其中了。
我不愛哭,因為我沒有想到面前那輛我不認識的車是來接我的,而且會帶我到一個我很想去的地方,這是一個答案吧。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可我很想去什麼地方呢?我(難答的問題真多)……好,另一個答案,我為什麼不愛哭?因為我有心臟病,總是缺氧;因為我缺氧,總打哈欠;因為哈欠會使人流眼水(不是淚),眼中的水流光了,就沒有淚了,就不愛哭了。
我是在抑或是不在?
(二○○一年九月二十日)
清晨,早早地起來,然後就再次睡去。於是,天高雲淡,大雁北回,青草遍地,萬籟無聲。於是,開始放聲高歌,於是就儘力去奔跑,於是去愛戀美麗女人,於是就奮力飛向天際。睡去,昏沉沉,醒來后就死去罷!
一篇小說,幾句話,加上無數延綿不盡的幻想,生活就確立了,你別無選擇,並且不必憂傷,當然也不必欣喜若狂,就是這樣,媽的,真不錯!這不算一句髒話。
天氣是暖了,整個肌膚都如同院角的幾株性急的槐樹般,綻發新綠在沉睡之後,是蘇醒,或是再生,不得而知,相信會是不同於過往的一天,因為暖意無法抑制的竄向全身,生命的活力伴隨著思想的萌動,讓人心平氣靜。又渴望著輕吟兒歌。新綠,你是怎樣的新綠,令人期待,又令人妒羡,尤其是令你周邊那些暮氣沉沉,若熬一冬,周身苦綠的柏枝垂嘆,竟不如你忍得住乾枯失色,更不如你為急急地擁抱暖意的愛而呈現出的驕人般的綠。
是此刻的感嘆,也是早些時候的夢囈。
人群湧入,攪破了我的靜靜,只有一直靜坐在我對面的母親(青年)和睡去的二歲半孩子深深地體會到那些我的沉默與無聊。
瑟縮在北方暮秋的晚風裡,我沉沉地睡去。不願醒來的疲倦與周身的寒氣交織在一起。我睡在這荒郊的樹下,火紅的楓葉帶著整個生命的燥熱落在地上,同我一起沉睡在這令人蕭瑟,無法沉醉的秋風中,漸漸冷去。
第一部分 秋夢(一)
一場秋夢,在綿長的秋雨中醒來。暗自嘆道是秋了,又在異鄉發夢,然後孤伶伶地醒來。雨也就停了。
窗外飄著雪,北方,冬日。
接下來大家又開始聊天,我故作輕鬆,九九藏書雙眼一直凝望著他的表情,他滔滔不絕的聊著他的T恤是如何自己製作的,上面的畫屬於什麼流派,文字有什麼樣的含意。
氣味,仍是一種氣味,幻覺有時寄生在的就是一種氣味,會讓人錯相信昔日會重來的氣味。你仍舊告訴自己是盛夏,十年前,夜空中的蟲蛾勇敢撲向火焰,義無反顧,整個世界的黑暗籠罩著睡去的曠野,那個少年,望向星空。
秋夢未了,院中幾聲嘈雜,抬眼看去,幾個女人,或老或少,正圍著那桂花樹,端著個塑料盆,她們一邊收集著花粒,一邊討論著如何去烘出桂花茶,炒碗桂花糖,還要釀一壇桂花酒,殺青時豪飲,總之是不能令這花白來這一遭。
所以我不愛哭。(二○○一年八月)
我的病情隨著麵湯的下肚忽然瞬間加重了,但這僅僅是我那無能為力的意識再一次的作祟,一切依照著不可逆轉的常理向前進行著……
他手腕上戴著一塊很別緻的表,第一次見面時我便注意到,因為錶盤上是一張照片,他和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小孩,而整個的背景是天空般的藍色,十分醒目。
不用猜便知那是父親與小孩。真是個好爸爸,我看到時暗自想著。
第一部分 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分 冬日
早早的就起床了,卻又不太情願相信眼前的現實──該出發了,要開工了,六點鐘了。
早早便醒了,起床,沖涼,到陽台上伸了個懶腰,沏茶,讀書,讀的是張曼娟的《百年相思》,滿好看的,很像是女性的作品,有著細膩與柔美,可也不會成熟豐腴。像我這樣半熟不熟的男人,讀起來剛剛好,能飽卻不撐,這樣的評價算是通俗,而且很男性。
蘇格拉底在那個下午,意外地闖進了我的夢境,我分明清晰地記得我是斜倚在床角,讀那本書中有關於蘇先生的那段文字,可怎麼會在夢境中與之相遇呢?可見哲學是沉悶並催眠的,可夢中的景象卻是如此令人振奮。在古希臘的大都會雅典的繁華街頭,蘇先生並非真實的其貌不揚,他很帥。平實的話語使周遭的青年神情亢奮,可我卻聽不見。他的妻子桑蒂普溫柔體貼,常伴在偉大哲人的左右,使我不禁懷疑後人對她的描述的可信度。
我停在原地,像是一隻巨鳥,無力去飛。(二○○一年十二月七日)
對面的二歲半的男孩會在另一幻想時空中成為我的兒子。目前他已經睡著了,在這個他完全陌生的環境中,我可以深深體會他一會兒醒來時的無助與絕望──偌大的空間,清冷的幾人,四周一片陰霾,遠處的幾聲鳥啼,還包括著已經出生到人世的絕望,二歲半的我也同樣不為人知,充滿孤獨,只是如今再不能回憶起來,憑藉的只是幻想,無休止的幻想。
我是在品嘗孤獨,抑或是被侵蝕?
氣味,是一種氣味,記憶有時依憑的就是一種氣味,會讓人誤以為是身在異處的氣味。有時你會常常告訴自己這是十年前的那個盛夏,日頭懸在正空中,毫無掩飾,熱漫的風席捲乾涸的山脊,一個少年,立在風中。
休息才真是無聊,不如工作還來得簡單些。一休息就會覺得日子過得真慢,可以做的事已經反覆做了幾遍──開電視,開門,喝開水,然後關電視,關門,上廁所。不可以做的事便是不可以做,可以想,但不可以說。
是鵝黃還是象牙白,滴滴綻放,小小的口中吐露著秋日的香。我抬眼望向她,整個人便浸在了她的幽幽處,更勝過一杯熱騰騰的桂花茶。
天快黑了,卻只是四點半。遠處樓宇都沒亮起燈,忙碌的人們還在工作著,車緩行在白色的公路上,留下黑色的痕迹。
接下來出場的是爸爸,他會帶著微笑站在門口,就是微笑,至多加上幾次點頭,彷彿我生病也是他的驕傲,那種眼神就像是雕塑家望向自己的傑作。
昨夜回賓館,才更驚奇地發現,竟然離我房門不遠處就有著一排桂花樹,更想笑現代人的愚鈍──終日忙碌卻不知是身在何處,只在近旁的美色不去看見,還亂髮些什麼秋夢。
只是當下,念想與九_九_藏_書思緒,無從說起。
就是現在,我一天中最歡樂的時光,拍攝暫時停止了,在這日夜交替時分,一段音樂,筆記本與筆,這夢境一般的拍攝景地,周邊有些忙碌,有些閑坐的人們。幾乎透過這音樂也依然能聽到他們的交談,還有汽車的轟隆聲。再聽,聽那裡是什麼,不是鳥鳴嗎?這裏只有著幾棵樹,可鳥兒們也要歸宿投林,等一下將又會是適時而來的暗夜,它們可不能誤了這光亮,迷了路,回不了那夜夜寄住的家。
他的手扶著車椅,正好就搭在我面前,那塊別緻的手錶隨著車的開動不停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隨口又讚歎了一句他的表,當我正想繼續問他幾歲,上學了嗎的時候,我感到莫名的一種氣氛,全車人都似乎靜止不動,但似乎又都在側耳傾聽,女主角更是用怪異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退出了我們的談話。我不知原由的認為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一件事……
蘇格拉底,我見了。
「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一無所知。」──蘇格拉底如是說。
二○○一年九月二十三日
雨又開始下了,秋夢還在發。
第一部分 秋夢(二)
幾天後,我再次到他的B組拍攝(我們有A、B兩個組),開工路上我們前後排的坐著,我坐在女主角(一個香港演員)的身邊。他轉過頭對我們說今天是你們的感情戲,坐一起可以熟悉一些。於是我們幾個閑話了起來。
第一部分 氣味中的記憶
秋夢了時,便該是冬了。定又會感嘆起冬雪的紛飛,甚至心中吟到「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吧。我想到這,嘲笑的念頭,湧起,是對自己,不是對這夢。
我的肢體被徹底割裂。(一九九九年四月六日上午十點)
今天是農曆正月初二,是節日,獨自在家。下午獨自在學院里打了會兒籃球,然後匆忙開車回家,帶小外甥去醫院看了病,再吃下兩碗白米飯,再開車回到家,天已經是很黑了,又將鋼琴的旋律釋放到偌大的房間中。再然後想著該去做些什麼,去做些有關於工作、慾望、價值、靈魂,或者只是停滯等待的事情,於是匆匆找出日記本,再檢查一下鋼筆的肚中是否有水,寫下來些什麼,同樣的令我不知所措,擺放在面前的是生活與虛空。
戲拍了整整一天,一直在角斗場的景地中拚打著,仿若是遠古的英雄。一部戲的拍攝總是這樣,夢境一般。這一時刻是一天當中我最愜意的,天光已經不夠拍攝日戲,可是天卻也沒黑,於是我們都各自找尋地方坐了下來。吃飯了,我們這群「電影民工們」或蹲或坐在不同的角隅中,為著生計而忙碌,為著有氣力忙碌而匆亂的吃著盒飯。常想我這一生終究要吃下多少盒飯,扔掉多少白色的泡沫塑料盒(我對地球造成多大的損害)。決定不吃,找了幾處安靜的地方,卻都找不到,剛坐下就會有幾個同事坐到近旁。戴上耳機聽MD,音量盡量再大些,可是周圍依然會有嘈雜入耳。方才又讀了「羅曼羅蘭」的《貝多芬傳》,這小冊子的最後一句話是──「用痛苦換來的歡樂」,想來我真算是很歡樂了,還是我的歡樂太淺薄。
也許一切都只是一次交換,簡單而又便捷,這是一種荒謬而又現實的哲學,甚至是一種殘酷到令人髮指的觀念。因為它使得我們那索然無味的人生愈發的乾枯,這樣是不道德的一種真實話語,可我不得不說,我想說。(一九九九年六月十二日)
五月,來臨了。整整三周都沒有回家,昨天終於回來了,一身的輕鬆與閑暇,這是許久沒有體會到的感覺,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忙得不可開交,忙得連自己都忘了。一踏進家門前的巷子,就驚呆了,甚至有些怪怨自己,怎麼會忘了?怎麼連一點期待都沒有準備就回來了?幸好是嗅到,又滿眼滿心都被佔據,才沒有太自責。是槐花,都一串串地綻放著,又被這春夏的風吹散得滿巷都是,漫天都是。別說我大驚小怪,瑰麗的風景見得也多了,可沒有一樣能像家門外的槐花一般,貯存太多的回憶read.99csw.com,太多成長,又在每一次季節變幻時,悄悄地叫醒睡著的我。
今天醒來,經過昨夜的藥物和醫院的吊瓶,終於又重體會病愈的快樂了,而且似乎更快樂些,真是不病不知道,原來人是如此的脆弱,人是多麼的希望沒有病痛,真願自己永遠不生病,可是不病就又沒有病好的快樂了。嗯?因此要有病好的快樂,就先要生病,可如果為了快樂一病不起,不醫而治,可就慘了!那麼就得一些小病,小感冒發燒,小頭痛眼花就好了,總之一律小一點。
以上是小病初愈者的亂想,可小病者也知生活是怎能如此的依著你呢?不禁想起我故去的友人們,還有那些與我不曾相識的人們,他們哪一個對生命不是充滿期待,渴盼奇迹;擺脫病魔后的快樂也是沉重的,甚至代價是慘重的,想到這我有些慚愧了。
當我打算寫下下面的字句時,心中是存著一個念頭的,我期待著奇迹會發生,往事能重現。也不知有過多少次這樣的情境停滯在我面前,可它就是出現了。
燒了整整一天,斷斷續續,昏昏沉沉。
(二○○一年九月十六日)
我的兒時幾乎每一天都在苦思冥想長大以後的我會是什麼樣子。等我長大以後的每一天卻都在竭力搜尋記憶之海,我的童年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或言是一個什麼鬼樣子(也許是美妙不可言)。
第一部分 秋夢(三)
第一部分 幾分離愁
今日是周末,但對於我是沒差別的,抬眼望遠處的街道,車輛甚少,如同昨夜我坐在這裏一般。
教了一段書,沒有拍戲,女友倒是工作在異鄉遙遠,其實難免會有些許的騷動,不過那天偶遇余秋雨先生,他說:「沉默與放棄或許是自信的表現。」
今次沒有閑靜的書桌,八月的花香,滿目儘是這被季節重創的痕迹,瘡痍。誰說這是成熟果實的驕傲,我只看到雕零前的無助。我的易碎的心啊,又被這北方的無情撞擊。沒有任何的契機,剩下只是等待,悄然無息。
也許我的整個身體都是為了我的思想而存在,也許我全部的思想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軀體能夠存活。
鋼琴旋律悅耳動聽,以及廚房傳來洗涮碗碟coffee杯的聲音,同樣叮噹。
第二天,我在拍攝現場,他舉著劇本到我面前說著要拍什麼,我點頭響應著。當他轉身要離去時,我搭訕道:「這是你的女兒吧?」他略遲了一會兒,似乎沒聽懂般的答道:「這是我的小孩。」我暗笑到香港人聽我的普通話真是吃力,於是再補充道:「我知道,我是說是女兒吧?」這一次他有點不高興了,沒好氣地說是個兒子。然後他又有幾分愧意地抬起手腕對我補充道:「這是我兒子。」旋即轉身走開了。我心想這個父親真怪,如此疼愛兒子,時刻將他戴在手上,卻不願與人分享,不引此為驕傲……或許香港人多數如此,比較西方化,少與人溝通,不像傳統的中國人,將孩子做為共同話題的開場……現在的科技真是有意思,照片可以印到手錶上,許多的事情都可以個人化……哎,不知如果讓我有一塊這樣的手錶,真不知曉將誰印上去……我開始漫想了起來,這似乎只是我每天生活中的無數片段之一。
昨夜是秋雨,略帶秋意。醒來時不知又會是怎樣的一天,只知明日又要遠行了。心中不禁添了幾分離愁,算是迎合這夜雨之後靜臨的秋吧。
沉默著還是放棄著,吶喊著還是追逐著。
秋夢未了,我無心顧及那些秋的痕迹,縱使我也會晨起便剪下兩枝花插在桌前,只因這秋意為我平添了幾分淡淡的愁,雖不知名卻也是已令我意亂神移,於是她們對秋的投入才是樸實而且美好的,而我只是那站得遠遠去望穿秋水的人。
一到橫店就病倒了,發高燒。
媽的,有一點不情願相信,不僅僅是眼前的現實帶來的絕望和冷靜,而且還有一點不相信經歷過的快樂!
好想回家,不是那幾間房子,是那鳥兒般夜夜相思的巢穴,是一生中只朦朧看過一眼的夢境心田般的家。時常會有這樣無盡的憂思與纏綿,有如不https://read.99csw.com息止的潮浪涌泛,可是欲言又止,對誰說呢?該對誰說?還是不說去化成字句?這似乎都是令我不能釋懷的選擇。
記憶中這樣的時刻在我的今日是愈來愈多了,可童年的我似乎不曾這樣,不知是我忘記了,還是真的如此,那時我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不會去對發生在眼前的事情產生種種的追憶,更不會傷感到想要去寫下來。今天有這樣的習慣是我所喜愛的,我歡喜著時時去望一望我的童年,我今天可以有一些許的回憶了,也許有一天老了,全部的樂趣就是回憶過往的人與事,即便人事全非了。
「你為什麼不愛哭?」聽到這樣的問語,我語塞。可是我為什麼要愛哭?因為親友的故去,還是電視中的情節?細想一下,我真的是不愛哭,除了在工作時需要我哭。(這是什麼樣的工作啊!)是啊,我為什麼不愛哭?
也許我的整個前半生都會去思索我的後半生,而整個後半生又去回想經歷過的日子。
「這是我的小孩,他現在在天上。」他鎮定地說:「我把他印在手錶上,這樣就可以時時地看到他,想念他。」
「似水年華」像是件工作,更像是件工作,令我厭惡,我厭惡著工作的屬性,簡直勝過厭惡我自己;從某種情形下看,這件事情對於我而言已經結束了,我所有的傾注已經乾涸,像是哭腫的雙眼,不想再次睜開,只想閉著,讓黑暗與睡神偷去我微弱的呼吸,以及混亂的思緒。
我的陽台很大,大到只用一半就可以規劃出一間茶室出來。總說要收拾一下,卻又一直空著,直到前兩天,才在學生的帶動下動起手來,只是兩三個小時,就把一年的願望實現了,也不知是我的願望太小,還是原本願望就很容易實現,只是你沒去做。
後來的漫長歲月中我也會不斷地睡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床,身邊不同的人,有老人、青年、孩子不等,在不同的時空下交替著內容不同,但卻含義相近的夢境,也許將來的睡去會成為久遠的夢魘。我不得而知,而且無力自拔。
雅典的陽光誘人,氣味芬芳,街頭人群衣著入時,面帶微笑。不時在年輕少女的身體上讓我看到一陣陣的衝動。而少年們也都體格健壯,追求智能,孜孜不倦。沒有任何嘈雜的繁亂,叫賣交易之聲也悅耳動聽,處處都是金色的殿宇與瓦罐。我彷彿醉酒許久了,四處遊盪。
第一部分 生活與虛空
秋夢未了,閑下來的時候,更想著能再回夢中,風吹起白紗窗帘,像是張愛玲在《半生緣》結尾時描述的一般,不知那個高個子的女人究竟有多高。敞開著門,不知是院中的桂花香還是我桌上的桂花香,反正混在一起,沁得人想睡。
可是,還是沒有可是好一些,可是我要去再次修改一次劇本。(二○○二年二月十三日家中)
醒來時天盡黃昏后,睡得太多了,可惜哲人的教誨一句都沒聽,光想著玩了。只依稀記得一句──他說:「我所唯一知曉的就是我一無所知!」(一九九七年八月十四日)
每一年都是如此度過,我願蜷縮在暖暖的房間中,任憑風霜雪雨劃過窗欞。我願棲息在這安全的堡壘中,任憑歲月年華消逝天際。
今早坐在桌畔的我,怎麼坐也坐不穩,心中挂念著那排樹,興匆匆地跑出去,剪下了兩枝枝頭的花。這是有點自私,可我抑制不住,於是用「莫待無花空折枝」的古訓來平衡自己,總之那小小的兩株插放在我的桌角了。
我或許是更歡喜我的童年吧。常常會這樣去想,可是卻又什麼也不能去做。普魯斯特寫過一本書──《追憶似水年華》,這本書很厚,我沒有讀完。那時是學生時代,常常會衝動地想去做許多事,可是又常常一件也都做不完,讀書亦是如此,因此彷彿讀了許多,其實並不是個乖乖的讀書人,要知道那時想要去實現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追憶似水年華》這部書的名字給我印象深刻,年華似水,只能追憶,真的是又有道理,又無奈。
第一部分 用痛苦換來的歡樂
這次真的是涼了,有點像冬天,秋夢再醒時,也該添件厚衣服九*九*藏*書了。(二○○一年十月六日涿州)
家中有個小外甥,是個一歲半的小羊羊(他的乳名),也不太會哭(比起同齡人),但我還是見過他的幾次流淚。平常的摔倒他不哭,被訓幾句時他也會強忍住淚水,可偏偏每每有人離去時他就會大哭,每次我離開他回到家中,父母便會來電說羊羊又大哭了一場,然後就把電話放到羊羊的耳畔,他說:「舅舅,我愛你。」而且口齒不太流利,頗像是個老外講中文。
剛才,與父母輕輕漫步在公園外,像個孩子,可是個成人了,可也不知心是怎樣的。
我是在及時行樂,抑或是被沉淪?
二○○一年十月七日
車快到了,他再次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似乎是看時間,然後對我說:「把他印在手錶上,因為時間是不會停滯的。」
睡到正午,吃碗泡菜面,喝兩杯coffee,自己煮的,都是自己煮的,點一支原本計劃戒掉的煙,俯首桌前。這是三十歲的北方冬日,窗外飄著雪。
第一部分 我夢見了蘇格拉底
媽的。這是一句髒話。
第一部分 不斷地睡去
是音樂嗎?如此的輕柔。/是詩句嗎?如此的悱惻。/是現實嗎?如此的清晰。/是夢幻嗎?如此的縹緲。/是長大嗎?如此的冷峻。/是少年嗎?如此的輕狂。
剛剛過了中秋,八月正是桂花香。那日拍攝轉景到一處,鼻中嗅到淡淡的桂花香,誤以為附近有家茶藝館,正有人在沖泡著一壺桂花烏龍,於是尋香踏去,一株株桂花樹走到眼前,香氣也隨那距離的拉近而濃郁起來。不禁笑道現代人的想象力真的是貧乏,只知道坐在茶館中飲下一杯花香,卻忘掉那香本是有出處的。
兩盆米蘭花,屬於灌木類,分別擺放在左右。走上陽台,必須穿過這兩盆花的中間,才能進入到茶室,所以它們頗似舊時守門的石獅子,不過要和藹多了,而且它們還開了花,早晨當你走近時,就會嗅到淡淡的花香,還會瞥到滿地的落葉,於是就會在心裏冒出日日總在盤算的種種想法:住到鄉下、喝杯什麼茶呢、該去買個紗簾來、待會要拖一遍地板、今天是幾號、是幾號,與我何干……一天便正式開始了,而且是同昨日一樣的正式──我坐在陽台上喝著茶,讀著書,燃著香,就差吟著詩、作著畫、舞著風、弄著月……抬頭望見的是對面的樓頂,還有一片天。我坐在陽台上,只知道我在消磨著時光。
(二○○一年十月四日)
最後便是那一碗「雞蛋菠菜面」出場了,熱氣騰騰,加之父親之後追進來補充上的胡椒粉和小磨香油,頓時滿室生香,病味十足。此時我深知當我聲淚俱下的吞下這碗湯麵之後,一切都將結束。我將再次健碩如牛、活躍如猴;我將離開這潮暖的床榻,準備踏上那不情願的學途;我將繼續著我的成長,並且永不回頭。
第一部分 因為時間是不會停滯的
第一部分 重要的是靈魂
今日,我的姨媽,他的姨姥姥要坐火車回老家,結束半個月的北京之旅,我們一大群人送她上計程車。在路邊,車門打開,我們在車后擺入行李,家人又寒暄幾句。「砰」門關,車走。羊羊一張困惑不解、略帶憂愁的臉,「哇」,哭了,又哭了,粉|嫩的臉脹得紅紫,撲倒在他媽媽的肩頭。這次總算讓我親眼見得了。姐姐說他是為了那汽車,他以為是來接他的。或許他並不懂得送別人的愁苦,但起碼有了不能同行的抱撼,我猜想著。可是他要去哪兒呢?我不會為一次沒有目的地的出行落空去哭吧?他該也不會吧!可是,他會想要去哪兒呢?好難猜。可他一定是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而且還很想去。
第一部分 雞蛋菠菜面
更新時間:2008-4-3 16:29:09 本章字數:254
第一部分 前半生與後半生
「雞蛋菠菜面」的主要配料是兩顆雞蛋,一把小菠菜,一小把面,以及我那永遠而綿長的童年記憶。
第一部分 我為什麼不愛哭
天是陰霾的,昨夜似乎是下了些雨,早起看到樓下馬路上潮潮的。整個夏日飛揚的塵灰也似乎被夜雨纏繞著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