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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走過來,我接住他手中的Menu,點了杯咖啡。
「你跟我說話嗎?」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還沒說夠嗎?小姐。
「真的嗎?」她好像也有點激動。
她的視線總是朝向窗外,連端起咖啡杯喝咖啡時,視線依然沒變。
我撕下落葉,放下左腳,說:「要還你嗎?」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那些圖形,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只要比棕色臟一點、比紫色暗一點、比黑色淺一點,對我而言,就叫深色。
我有點佩服她的敏銳,便回答她。
打開公文包,拿出筆和一張白紙,放在桌上。
但我還是希望能在故事開始前,給主角們適合的名字以表示尊重。
甚至連桌子的「砰」、咖啡杯和湯匙的「鏗鏘」、鈴鐺的「噹噹」,他都置若罔聞。
我的思緒終於又回到這家咖啡館。
彷彿所有的聲音都睡著了。
但現在不是擺爛的時候。
她停在亮著紅燈的斑馬線上,眼睛緊盯著馬路對面,顯得焦急而不安。
等了幾分鐘后,她終於開口說話,但眼睛沒離開白紙。
「不是這樣的,我想看鞋底。」她說。
「沒關係。」
老師走下講台來到我身邊,看了我的畫一眼后,說:「孩子,畫畫這東西是講天分的,不要太強求。」
「兩、三天來一次吧,已經來了八、九次。我每次來都會看到你。」
「我可以聽到「呼呼」的聲音。」
「嗯。」
「是嗎?」
結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所以,該叫什麼呢?
「是啊。好像涼風吹過。」
「當然可以。」她將白紙轉了180度,輕輕推到我面前,「請指教。」
我不禁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抓了抓頭,又把視線回到白紙,咖啡滴已經幹掉了。
她沒有察覺到我的動作,仍然看著白紙。
我旋轉小腿,將鞋底朝向她,身體因此有些搖晃,我努力維持平衡。
這是我畫圖時的壞習慣。
我反射似地抬起頭,朝向聲音傳來的位置。
車子動了,她開走了。
「喔。」我將萬箭穿心圖拿出,「所以你是這張圖的親人?」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胸前有任何異樣。
「畫是一種美,不是用來懂的,而是用來欣賞的。」
現在只有我和老闆兩個人,但他並沒有因為好奇而停下手邊的動作。
「不。」她笑得很開心,「是命運的捉弄。」
「應該會吧。」
扯遠了。
我得想出一男一女的名字,來https://read.99csw.com代表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我猜不出來。只是好像可以聽到羽箭破空的聲音。」
畫雨時,會讓人聽到「嘩啦啦」的聲音;
「你也回答得不幹脆喔。」
有時我比她早到,會看到她直接走向靠落地窗的第二桌,拿開桌上「已訂位」的牌子,將帶來的簿子擱在桌上,緩緩坐下。
「試著記住你。」她笑了笑。
我發覺當她開始專註時,她周遭的空氣便散發一種寧靜的味道。
然後老闆便拿起那張圖,走回吧台。
她起身到她的桌子上拿鉛筆,再回到我的斜對面坐著。
她是學藝術的,我是學科學的。
綠燈亮了以後,她快步向前,衝到馬路對面,再往右跑了七八步。
「可以借我一張白紙嗎?」她笑了笑,「我想畫畫。」
或者說,我的老師和她的老師,到底誰說得對?
我感覺被小小嘲笑了一下,臉上一紅。
「嗯,我剛剛在想事情。」
「有的葉子是乾枯后掉落;但有的會被風吹落,讓風幫它畫出生命中最後的軌跡。」
動作迅速而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坐直身子,視線朝向我,午後的陽光將她的左臉著上一層淡淡的白。
我不禁將臉略往左轉,偷偷注意那個女孩。
雖說名字只是方便稱呼而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本身;
正想問他為什麼可以聽到風聲時,她卻先開口問:「喜歡嗎?」
而畫閃電時,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摀住耳朵。」
男子的頭髮略顯凌亂,左腳下踩了片落葉。
那個女孩推開店門,又走進來。
「喔。」我含糊地應一聲。
「你一定不是學畫畫的。」
小時候上美術課時,老師曾說:「厲害的畫家,畫風時,會讓人聽到「呼呼」的聲音;
「是嗎?」她拿起筆,輕輕咬著,似乎正在努力回想。
仔細一看,痕迹的形狀還滿像人的側面。
為了讓同學們稱讚我是厲害的畫家,又怕他們的耳朵不好,聽不到我的「畫」,於是我在畫畫時,嘴裏總會做些音效。
畫雨時,會讓人覺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濕答答的;
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喔?」我楞了一下,「請坐。」
我再仔細看著白紙,覺得她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你常來這裏嗎?」她又問我。
我也朝她點點頭表示響應。
「喔。」我開始聽不懂了。
門把上鈴鐺的噹噹聲快要停止時,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不九*九*藏*書用。」她搖搖頭,「那不屬於我。」
「嗯……」她似乎很仔細研究這張「畫」,端詳了一會後,說:「我可以坐下嗎?」
「好了。」她給了一個溫柔的笑,「謝謝你。」
直到有次老師叫我們畫「我的母親」時,我的嘴裏很自然地喊出:「死囝仔!不讀書還看什麼電視!」
「那就6杯吧。」老闆說。
雖然我還是不太相信她真能聽到咻咻的聲音,但我已經開始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愛。
是怎樣!不可以嗎?
「哪一隻腳?」
她拿起白紙,靠近眼前,然後就不動了。
圈愈畫愈大,使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射箭的靶,靶心是咖啡。
「怎麼回答得不幹脆呢?絲毫沒有學科學的人應該有的霸氣。」
「畫畫怎能這樣呢?」她搖搖頭,「唉,可惜了這張白紙。」
原來是那個女孩衝撞到我的桌角,使桌子順時針轉了10度左右,而桌上的咖啡杯和湯匙也因碰撞而鏗鏗鏘鏘。
「真抱歉。」她搖搖頭,「我不記得看過你。」
她回到她的座位,收拾起她的簿子和畫筆,神情顯得極為輕鬆。
我立刻從公文包拿出一張紙給她。
她放下筆,抬起頭說。
「我不需要霸氣呀。」她笑了笑,「我是學藝術的,請指教。」
「但是這些圖形並沒有表達出你的「感覺」,它們只是幫助你了解或思考東西時的工具而已。這好像是學科學的人常會有的習慣。」
我踩著一地秋葉,走進咖啡館。
「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先生,可以請你抬起腳嗎?」
「沒事。你能聽到聲音真好。」
凝視一會後,我感到一絲涼意,那是剛剛走進這家咖啡館前,在路上被秋風拂過臉龐的感覺。
拉開店門時,門把上掛著的三個小鈴鐺,緊張地搖晃,互相碰撞。
「不過這些線條我不太懂。」她指著箭後面的線,又說:「這些線條很有力道,是整張圖最有趣的地方。但是,代表什麼呢?」
「OK。」她也點點頭。
拿起筆,在我的萬箭穿心圖上再畫一枝箭,直接命中靶心。
因為我沒有堅毅的下巴,所以我左手托著腮,右手手指頭轉動著筆,構思該如何下筆。
「這張圖幾乎沒有畫畫的感覺,只是由很多雜亂的線條組成而已。」
太冷靜了,非常適合當武俠小說中大俠的原型。
「你在做什麼?」
我才知道,我不是當畫家的料。
「不會呀。圖畫有時跟親人或愛人一九九藏書樣,即使再怎麼不起眼,總是會讓某些人有特別的感覺。」
然後她低下頭,很專心地畫圖,不再說話。
「嗨,真對不起。」她說。
「以前教我畫畫的老師曾說過……」她的聲音帶點興奮,「厲害的畫家,畫風時,會讓人感覺一股被風吹過的涼意;
正想往靠牆的座位走去時,聽見有人說話。
「沒什麼。」我張開眼睛,「感覺有股涼意。」
她站在我的桌旁,指了指略微歪掉的桌子,然後用雙手將它轉正。
我的個性是只要覺得女孩子可愛,就會相信她的話有道理。
「你學的東西是科學吧?」她把白紙放在桌上,問我。
「我很好奇,如果葉子最後的歸宿是鞋底的話,它會有怎樣的感慨。」
我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方向,看到一個女孩坐在落地窗邊。
然後身體前傾,臉再往左轉,看著窗外。
「是的。」她說,「麻煩你。」
我以前怎麼也想不通下巴跟堅毅有關,沒想到終於可以百聞不如一見。
因為我不知道該問他或她?也不知道要先問什麼問題?
我雖然納悶,還是抬起左腳。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有一片落葉粘在鞋底。
「應該會吧。」
我拿起那片落葉,反覆細看,發現落葉背面沾著黃黃的東西,痕迹形狀很像人的側面。
藝術?科學?
「隨手塗鴉而已。」我有點不好意思。
相較於他,我顯得大驚小怪,不禁啞然失笑。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乾脆擺爛。
「這是比喻而已。」她笑了笑,「也就是說,在別人眼中,你很平凡;
「喔。」
「沒關係。在高速公路上賓士的人,通常不會看到路旁的螞蟻。」
「這張是隨便畫的,見不得人。」我趕緊把圖收進公文包里。
「對了,你以後還會常來這裏嗎?」
拿起筆,在咖啡滴外圍,連續畫了好幾圈同心圓。
她笑聲未歇,瞥見桌上那片落葉,將它拿起后說:「我剛剛正傷腦筋該如何畫葉子的一生呢。」
我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和她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哪一種比較厲害呢?
我繼續往前走,在靠牆的座位坐下來,隨手將落葉擱在桌上。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但你的親人或愛人看到你,就會比一般人多了很多特別的感覺。」
但她從沒有這些動作,我懷疑是她下巴的肌肉特別好。
「大概會覺得是命運的安排吧。」
老闆突然出現在我們旁邊,說https://read.99csw.com了一句。
「你猜猜看啊。」我不好意思告訴她,那是「咻咻」的聲音。
這已經是我第八或第九次看到她。
「因為這張圖雖然畫了很多枝箭,卻沒有一枝箭插在靶心上。」
她移動手指,指著幾枝箭,「還有這些菱形的箭頭也是。」
我鬆開提著公文包的左手,也看了看她。
「可能吧。」她又笑了笑,「對我的畫而言,你也是親人呀。」
「可以讓我看嗎?」我問。
好像是寫,又像是畫。
「嗯。我果然沒猜錯。」
偶爾夾雜著她用手指或手掌暈開鉛筆線條的聲音。
經過我身旁時,她說:「我先走了。」
「你應該很習慣常畫些三角形、方形、圓形之類的東西。」
「你看,」她指著白紙上很多同心圓所構成的靶,說:「這些圓形的感覺不是畫,而是一種單純的幾何圖形。」
「7杯如何?」她說。
她卻只是轉頭看我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又迅速轉身離去。
然後抬起頭,看著深色的吧台內正在煮咖啡的老闆。
「嗯?」
桌子又不是我的,你如果撞壞桌子(或是你的骨頭),也與我無關。
「好。我會常來。」我問她:「那你呢?會不會常來這裏?」
「怎麼了?」這次輪到我好奇了。
「你剛剛的思緒一定很亂。」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想把一件事擺爛,那就要做到最好。
然後迅速鑽進停在路旁的一輛紅色車子。
她正拿起筆,在一本簿子上塗塗抹抹。
「我學的是工程,應該可以算是科學吧。」
天空畫了幾條弧線,還有用手暈開鉛筆線條的痕迹。
她笑了一下,拿下咬在口中的筆,說:「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太會認人的臉。」
「咦?你也畫畫嗎?」她歪著頭,注視著桌上那張白紙。
為了強調箭勢來得又快又猛,在每枝箭的後面,用力畫了幾條線,同時嘴裏也發出「咻咻」的配樂。
她的眼睛終於離開白紙,看了我一眼。
「不敢當。我不懂畫,只是想看看。」
她凝視我的鞋底,嘴裏輕咬著筆,陷入沉思。
再移到深色的桌子、深色的椅子、坐在椅子上穿深色襯衫的我。
於是我靜靜地看著她作畫,不想發出聲音以免干擾她。
我覺得這句話有點哲學味道,隱隱含著一層道理。
「沒錯。你怎麼知道?」
老闆剛好將咖啡放在我面前,並看了我一眼。
她右手拿著筆,朝向我的胸口,在空中揮灑幾筆。
她看了看我,然後點點頭read•99csw.com,透露出一股自信。
她又將目光放在那張萬箭穿心圖,我頓時覺得很糗。
或許這就是很多愛情小說中形容的男主角模樣--具有堅毅的下巴。
自從不想當畫家后,我就不太會分辨顏色。
是啊是啊,我又不懂畫畫。
於是我畫狗時會汪汪,畫貓時會喵喵,畫鳥時會咕咕咕。
啊?怎麼跟我老師說的不一樣?
「真的嗎?」我突然有點激動。
左邊有一個正在行走的男子,沿路上有幾棵樹,三片落葉在空中飛舞。
突然「砰」的一聲,我撐在桌上的左手肘跟著一滑,我嚇了一跳。
我和她同時轉過頭去,發現他也在看圖。
一般人凝視某處久了,下巴應該會酸,所以會用手掌托著腮或支起下巴。
咖啡館內變得很安靜,只聽見鉛筆磨擦白紙時,發出細細碎碎的窸窸窣窣聲。
「構圖很糟,完全沒有主題。」
她要拉開店門走出去時,轉過頭朝我揮揮手說:「Bye-Bye,學科學的人。」
把視線拉離畫滿箭的白紙,移到旁邊的深色咖啡杯。
「涼?」
我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從女孩身上移開視線。
「為什麼這麼猜?」
「怎麼了?」她似乎很好奇。
我的個性是只要女孩子相信我,就會覺得她可愛。
目光再回到桌上的白紙時,看到白紙的左下方有一滴暈開的咖啡。
再畫了幾枝箭,由右上方射過來。
「左腳。」
我收回目光,回到咖啡館內。
「怎麼了?」她問。
老師,你騙我!我應該有天分成為畫家的。
而畫閃電時,會讓人瞬間全身發麻,好像被電到一樣。」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落葉,還有上面的痕迹。
我的視線跟在她身後,感覺她好像在草原上被獅子追逐的羚羊。
「請問,」我打斷她的話,「「長這樣」是什麼意思?」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我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畫家。
「站著看圖很累。」她微微一笑,坐了下來,在我斜對面的椅子。
「這……」我一時語塞。
我把公文包的拉煉拉上,左手提起公文包,打算起身走人。
「比方說,像你長這樣……」
「你一定還沒想出答案吧?」
這張鉛筆畫的構圖很簡單。
「嗯。」老闆點點頭,「5杯。」
「好了。」
「而且也沒有半點繪畫技巧。」
我終於想到合適的名字了。
正想與那片落葉上的痕迹形狀相比對時,左前方突然傳來一陣細微卻清脆的「噹噹」聲。
我抬起頭看著她,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