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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

迷糊

看來明顯的衝突,好像真是這些故事的精神。
只要看到她起身離開公司,我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公文包,跟著離開。
「誰學過搶銀行?但第一次搶銀行的人,還是可以搶到錢啊。」
「因為我開始覺得你有一些smooth的線條,不再又直又硬。」
推開店門,靠落地窗第二桌的桌上仍然擺著「已訂位」的牌子。
「問問題?」我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回答:「好啊。」
只可惜我沒經驗,光想主角的名字就花了三天。
但由於腦子裡一直徘徊著哪裡衝突、如何衝突的問題,導致我也與床和枕頭衝突,怎麼換姿勢都睡不著。
我伸個懶腰,覺得有些累,走出房門跟大東說我要先睡了。
「跪安吧。」
正在傷腦筋之際,彷彿聽到右邊傳來細碎的「叩叩」聲。
「對對對。」我用力點頭,「那是迷糊,不是故意亂開玩笑。」
對於襪子這東西,我始終是迷迷糊糊的,常常找不到另一隻。
「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當然不錯啊,而且女孩子容易對寫小說的人產生好感呢。」
如果真要強調他們之間的衝突,那就從他們的學習背景著手吧。
「不然這樣好了。」她笑了笑,「你今天的咖啡,我請。」
「我這幾天畫畫的靈感,像雨後春筍般出現。」
從力學的角度而言,電梯上升時,人的體重會增加;
想著想著就入了神,等我回神時,剛好接觸到她的目光。
剛在客廳的沙發坐下時,發現前面的矮桌上放了一迭紙。
算了,喝杯咖啡也無妨。
她要找的東西似乎不在桌子上,於是又打開手提袋,翻來翻去。
不像我們這一掛學科學的人,思考又硬又重,像混凝土和柏油路面。
「你馬上給我消失!」
雖然我還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不過我倒是想起一部電影。
一來我不會編劇;二來時間上不能配合,原本是幫不上忙的。
因為大東的臉看來像是只差一步就可以爬進海里的烏龜的臉。
「又感覺到狗了嗎?」我問她。
我不好意思地陪個笑臉。
「那要不要我描述一下當時混亂的情景?」
這幾年他作些廣告文案和寫些劇本過日子,一直待在家裡工作。
像什麼「剛強的騎士堅毅的外表中有著冷峻的嘴唇」,好多形容喔。
「這跟形狀沒有關係,只是我對你這個人的感覺而已。」
老闆要離開時,轉身對我說:「你說是吧?雪人先生。」
當老總開始減薪時,因為她要繼續待著,所以我決定留下。
我的個性是如果舉棋不定,就會讓女孩子幫我下棋。
如果她剛好跟我視線相對,我會緊張得把杯子的水一飲而盡。
又感到一陣尷尬,我完全清醒過來。
「喂,我行動電話費也還沒繳,你忍心催我繳房租嗎?」
雖然上班時會有很多空閑時間,可以偷空寫小說,這是人之常情;
「你很迷糊嗎?」
印象中的模特兒好像都是沒穿衣服的女人,通常還是胖胖的。
大東似乎也很納悶,走到我身旁坐下,我把那迭紙還給他。
「啊?」我很驚訝,「不是荒地有情夫嗎?」
「你寫完后,我再改編成劇本,說不定有機會拍成電視。」
離開電梯,走出公司大樓,右轉約三百公尺,就會到達那家咖啡館。
「你睡客廳好不好?」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想直接面對問題,就會顧左右而言他。
我的個性是只要有人跟我媽的意見一致,我就會很高興。
我是學科學的人,當真理與人情發生衝突時,總是站在真理這一邊。
「嗯。小說的英文叫fiction,原本就有想象的意思。」
「這比喻好怪。」
按照慣例,我在下班前還會往曹小姐的方向看一眼。
「我只是想畫尷尬的感覺而已,希望你別介意。」
「這是我嗎?」我問。
「咦?她不是不理你了嗎?」
當她的視線朝向右邊時,剛好跟我四目相對。
這個房間沒啥了不起的,只是床上會特別凌亂。
「我不會介意的。」我有點不好意思,「只是這種問題難免……」
我的頭皮又瞬間發麻,大東的眼睛裝作很忙的樣子,東看西看。
我的個性是如果自覺做了傻事,就會覺得別人也跟我一樣笨。
「如果你鄰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親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他還會想再繼續活下去嗎?」老總照著念完后,問我:「請問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你像狗。」她搖搖頭,「我只是感覺到狗的特質而已。」
小西先是一楞,過幾秒后便快步經過我身旁,奪門而出。
罐頭內的東西雖然有差異,但我的眼睛又不是開罐器,怎會知道裏面是什麼?
我的個性是如果開始捉弄人,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尷尬得笑了笑,好像剛弄乾身體的狗,又走進雨中。
而我就是將頭探出洞口的老鼠。
「你在跟我說話嗎?」我朝老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漱洗完后,我開始找襪子。
「你……」我臉頰發燙,說不出話來。
但我就是不會在捷運站內看人。
我再嘿嘿兩聲,就拿起公文包回到自己的房間。
哪些是剛洗完的?
畫中人物的臉四四方方,而且五官模糊,嘴邊還長了幾條觸鬚。
我點個頭,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你知道嗎?」她眼中波光瀲灧,「你就是那場雨。」
因為是熱水,所以我常燙到,久而久之我的舌頭便比一般人紅一點。
屁股還沒在椅子上坐熱,老總就撥電話來叫我進他的辦公室。
穿上兩隻襪子,再穿好鞋,卻發現身上穿的是短褲。
但在曹小姐不理我的情況下,即使在下降的電梯中,我仍然覺得自己變沉重。
我心想處|男跟模特兒有關嗎?難道模特兒得是處|男?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驚訝過後便是強烈的尷尬,我下意識往後退,緊緊貼住椅背。
「你手心有字哦。」
因為我很害怕在耳濡目染下,我會把「我在海邊等你來」這句話,說成「我默默的在靜靜的海邊悄悄的等著你輕輕的來」。
「荒地有情天。」他念出來,然後問:「這名字哪裡限制級?」
像護膚中心的「人盡可膚」、面膜廣告的「人盡可敷」。
如果大東以後換了女朋友,我還是會叫他的新女友為小西。
「人又如何呢?」她笑了起來,「從人們的眼睛看出去,狗呀、貓呀、猴子呀、老虎呀,它們的臉還不是都長得差不多。」
由於門把同時被推與拉,於是亦恕腳步踉蹌、珂雪險些撞到門。
認識小西也有一段時間,印象中的她總是輕輕柔柔的。
嗯,這應該是他們之間最大的衝突點,也是我所能接受的衝突極限。
好像所有的麻癢正一點一滴從我的身體蒸發,並順道帶走一些燥熱。
而且結尾的語氣會用句號,不是驚嘆號。
我等尷尬的感覺慢慢散去,才低頭看了看那張圖。
「喔。」我恍然大悟,「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我的迷糊造成的。」
我正猶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時,她轉過頭,開始在桌子上找東西。
「喔?九-九-藏-書」我很疑惑,「那你用什麼判斷?」
大東笑了笑,「所以寫愛情小說的人,幹嘛要有豐富的愛情經驗?」
忘了多久后睡著,但總之是睡著了。
我還看過「堅定的騎士堅強的外表中有著堅忍的個性和堅毅的神情」,這種一路堅到底的形容詞。
「喔。那就多謝了。」
「有房間不睡,睡客廳幹嘛?」
走出咖啡館,穿過馬路,將自己的身影融入捷運站的人潮。
「不過下次不可以再問奇怪的問題。」
我還沒開口打招呼,小西指著大東喊:「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時爬出來的烏龜一樣討厭!」
「尷尬?」
我看她並沒有盯著我瞧,只是低頭猛畫,心裏更納悶了。
「這個嘛……」她又笑了笑,「這是學你的,表示快飛起來的感覺。」
「可以啊。不過完全沒衝突的劇情,只能擺在晚上12點播出。」
可是一到下班時刻,我突然想起頭髮不知道服服貼貼了沒有?
最特別的是,他的頭髮和全身的毛髮直挺挺豎立著,甚至眼睫毛也是。
「那我還是可以回房間睡啊。」
可是她的眼神卻柔軟似水,好像微風吹過便會產生陣陣漣漪。
如果包括昨晚睡在客廳的酬勞,這個月我只要繳18天的房租。
今天也是如此。
從此以後,只要看見她,我都會因羞愧而有些害怕,甚至覺得她很兇。
「這是我的感覺呀。」
下了車,回到我住的公寓。
我回到房間,打開計算機,把亦恕與珂雪叫出來。
早期引進台灣的韓劇中,也是充斥這類衝突。
在下筆前,想到剛剛大東說的「衝突」這東西,好像有點道理。
老闆雙腳釘在地上,身子微彎並後仰,避過我的正面衝擊。
「太慢了。」他搖搖頭,「我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已經開始接吻了。」
「對了,我女朋友晚一點會過來找我。」
她將身體后躺,靠在椅背,視線開始四處游移。
她低頭將視線放在畫本時,翻了幾頁,指著一張圖笑著說:「這張畫的主題就是迷糊。」
「你明白了吧。」老闆走進吧台後,她說:「這種問題問別人,別人不見得會覺得尷尬。」
我又盯著那張圖看,圖上的人翻白眼、張大嘴巴的樣子倒也滿有趣的。
「本來是想問你昨天會議的事,現在不必問了。」
「你念錯我的名字也是迷糊?」
「什麼事?」
「你又不用上班。」我不太服氣,「可是我要上班啊,當然寫不快。」
「那我要問你問題了哦。」
我實在是尷尬到不行,剛好頭髮像鳥,於是飛也似的回到我的辦公桌。
「你才暫時性失憶咧!臭小子!」
那時她剛拿到公司給的名牌,把它掛在胸口。
大東嘿嘿笑了兩聲,打開門,回頭說:「我去開會了。」
小西的名字其實不叫小西,綽號也不是小西,小西只有我這樣叫。
「那我回房睡了。」
「武俠劇當然不用提,劇中人物的善與惡太明顯,因此會直接衝突。
大東說得沒錯,我如果減少偷看她的時間,小說會寫得更快。
「上班?」他一臉不以為然,「你上班時大概都在偷看女同事吧。」
於是我也因她的茫然而茫然,像一隻正在思考香蕉在哪裡的猴子。
即使主角之間並不衝突,甚至可說相當和諧。
到了市政府後才發現,公文包放在咖啡館沒拿。
「哪裡。」老闆收拾好杯盤,又說:「不過在21世紀的現在,如果要找我這個年紀的處|男,倒不如去喜馬拉雅山上找雪人。」
水?
如果我夠幸運能跟她一塊等電梯,她會立刻改變方向,走向洗手間。
第一張紙上寫著:「荒地有情夫」。
於是我只好試著去那家咖啡館找尋靈感,動筆寫小說。
「真的嗎?」
「你別得寸進尺喔。」
不過即使襪子看起來都一樣,我卻開始分不清哪些是該洗的?
「沒有。」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現在的感覺像……」
「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要畫裸體素描。」
「不好意思。」我又抓抓頭,「我一時迷糊,忘了。」
在人的上面一直到畫紙的邊緣,還畫了很多條短直線。
「為什麼?」
「對呀。」她笑了笑,「我一次只能想一樣東西,於是常犯迷糊。」
「什麼是森林失火又地震時爬出來的烏龜?」
從公文包拿出一張白紙,開始琢磨著亦恕和珂雪的個人特質。
「好啊。」我站起身,走到她對面,坐下。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很想接近她。
「都是拖鞋吧。」
所以,該如何讓氫分子燃燒呢?
以前每次下班經過咖啡館時,都會學大禹,過門而不入。
這樣故事情節在進行時才會有張力。」
我的個性是如果看到別人一臉沮喪,就會想辦法轉移話題。
仔細想想以前看過的電視劇或電影,比方日劇來說,同樣的陰影,也出現在男老實女兇悍的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中。
我還是坐回老位置,靠牆壁的桌子。
圖中一個女孩子趴在地上,右手掀開床單,似乎朝床底下找東西。
每天進公司時,我總會試著跟她打招呼。
「是嗎?」
「你先等一下。」老總跟我說。
「你在做什麼?」
「我從你身上感覺到尷尬的味道,我就想畫畫看。」
「你的劇本進行得如何?」
「可是……」
今天我仍然跟鬱悶一起搭電梯下樓。
於是動作停格。
那麼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和場景呢?
幸好老闆把咖啡端過來,我喝了一口,平靜不少。
他轉頭看著我,打量一會後,說:「你有天分喔。」
想端起咖啡杯到嘴邊,她卻突然抬頭看我一眼,害我差點失手滑落。
曹小姐這句話說得真好聽,我在腦海里不斷倒帶,多聽幾遍。
「我在客廳睡的話,她還是可以罵你啊。」
「嗨,學科學的人。」她指了指她桌子對面的位子,「請來這裏坐。」
「咻咻。」我回答。
胡思亂想之際,我聽到老總叫他自己的名字,我好奇地轉過頭。
「你的頭髮是自然卷嗎?」
我說過了,我的個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乾脆擺爛。
結完帳后,我突然想起剛剛那個女孩沒有付帳!
「你想幫她付錢嗎?」
很難想象沉著冷靜的人會有這麼柔軟的腰。
亦恕會說:「那我會發明一種生物晶元,當它植入腦中時,便可讓人體模擬鳥類的飛翔動作。」
「她生氣時,講話的句子會一氣呵成,沒有半個標點符號。」
「比猴子帥一百倍也還是猴子啊。」
我到租書店租了很多小說來看,試著研究小說這種東西。
「她沒付錢。」我指著那個女孩離去的方向。
而且如果把所有的形容詞重新排列組合,改成「冷峻的騎士剛強的外表中有著堅毅的嘴唇」,和「堅毅的騎士冷峻的外表中有著剛強的嘴唇」,好像也不會差太多。
因此就像電影里的超人總在公共電話亭換衣服一樣,我總在電梯內改變思考模式,準備進入寫小說的狀態。
大東在小西走後,慢慢地踱向沙發,然後https://read.99csw.com坐下,打開電視。
我坐在她對面,跟老闆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問她:「有事嗎?」
思考要轉彎時,也是硬邦邦的,而且還要考慮彎道的離心力。
今天已經碰過幾次衝突的場合,我可不喜歡這種尷尬的感覺。
「喔。」我雖然不太懂,但還是應了一聲。
所以乾脆閉上眼睛,擺爛不看。
如失樂園和戀人啊,男女主角在各方面都很契合,可是卻分別擁有自己的家庭,於是很容易與社會道德觀衝突。
轉身欲奔跑時,差點撞到正端著咖啡朝她走去的老闆。
而且我覺得藝術家的思考比較輕,於是邏輯啊、想法啊,總是飄啊飄的,很難掌握落點和方向。
但想到還有電話費沒繳和失去的幾千塊薪水,我就覺得自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時卻無力爬出來的烏龜一樣可憐。
「好呀。從現在開始我畫的每張圖,你都可以看。」
大東聽久了,也懶得糾正我,甚至有時也會跟著我叫小西。
大東把荒地有情天放下,轉頭問我。
她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想到小說已經有了開頭,我邊走邊晃著公文包,心情很輕鬆。
例如童話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我老是念成《賣女孩的小火柴》。
她笑著笑著以致接不下話,於是頓了頓,接著說:「其實她只要同時想到左手和右腳各有一隻拖鞋就好了,但她始終沒辦法同時想到手和腳,她一次只能想一樣東西。」
大東這話說得沒錯。
在一個180度翻身後,我在心裏默念:「我會好好照顧亦恕與珂雪,不會讓他們常常起衝突。」
「拜託啦!」大東的語氣近乎懇求,「你在的話,她比較不會罵我。」
「而且我醒來時,要看到我的早餐。」
我恍然大悟,她應該是假借講電話來避開每天早晨的第一次碰面。
在第三片落葉剛離開樹枝時,珂雪拿起畫筆,開始在咖啡館內作畫。
我離開咖啡館,穿過馬路,走進捷運站,上了車。
我一覺到天亮,夢裡並沒有聽見大東被罵,醒來后只看到我的早餐。
例如當珂雪告訴亦恕說:「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飛翔。」
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大東都沒有採用我的建議。
不過在這方面,我倒是滿迷糊的,從小就是。
「什麼天分?」我也看著他,「踢足球嗎?我太老了。」
今天還好,忘了帶的只是早餐而已。
我將視線離開畫,問她:「你會把一顆雞蛋感覺成一本書嗎?」
可是大東卻是堅持要我在場。
「像猴子吧。是嗎?」
我只好改唱張學友的「回頭太難」。
她雖因我的微笑而微笑,臉上表情卻有些茫然,好像根本不認識我。
大東走後,我算一下這個月該繳幾天的房租。
「嗯。」我應了一聲,「我大概知道意思了。」
雖然我爸也曾說我像狗,不過那次是因為我趴在地上找掉了的錢。
後來乾脆所有的襪子都買深色無花紋的,只要湊兩隻穿即可。
畢竟一個學科學,另一個學藝術,一定會有很多想法上的衝突。
她的眼睛應該有點像天線或雷達之類的東西,能探測外界的細微擾動,於是能輕易捕捉無形的感覺。
當珂雪忘了帶畫筆要拉開咖啡館的門,準備回家拿時,剛好碰見要推開咖啡館的門進來找公文包的亦恕。
連續看了幾天的小說后,我便決定放棄這項研究的工程。
我的個性是如果被人當面猜中我不想承認的事,就會說不出話。
沒錯,她的眼睛應該具有某種能量,而這種能量可以燃燒氫分子,然後再與氧分子化合成水。
後來我才搞清楚,她的名字是曹禮嫣,不是曹禮媽。
亦恕不會說:「那就乘著我的愛吧!這是我給你的,最堅強的翅膀。」
「剛想好主角的名字以及一開始的邂逅而已。」
我甚至覺得公司里沒有一個男生遞辭呈的最大原因,也是因為她。
這實在是沒什麼好炫耀的,哪個殺人犯在幼兒園時就喜歡拿刀子的?
「要我睡客廳可以,不過我要抵一天的房租。」
她笑了笑,應該是聽出我的話中「竟然」的涵義。
說著說著,我朝她攤開手心,「就可以提醒自己,避免忘東忘西。」
當真理與友情發生衝突時,我總是站在真理這一邊。」
「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哪有。我們只是發生一些小誤會而已。」
但我能做的有限,除了幫他處理一些雜務外,頂多在他腸枯思竭時,幫他想想廣告文案或是廣告的slogan。
「套句你常用的說法,租房子要繳房租是真理,我們之間則是友情;
走進公司大門,曹小姐一看到我,便低頭拿起電話。
說完后她笑了起來,連笑容都是柔柔軟軟的,讓我想起去年尾牙摸彩時抽中的蠶絲被。
雖然深色有很多種,但幸好色差都不大,不易被發覺。
他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只好再脫掉鞋子、脫短褲、換長褲、穿鞋子。
「今天的咖啡真好喝。」
老總霍地站起身,好像終於一飛衝天的鳥。
我畢竟是學科學的人,遇到問題時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收集資料。
我實在不習慣她的眼睛不看窗外,而盯著我瞧。
我也盤算著下班時搞不好可以跟她一起搭電梯下樓。
我彎身脫去鞋子,也走到沙發旁坐下。
因此戀人啊發展出精神外遇的問題;
「真不好意思。」她說。
照理說,一個迷糊的人應該不會讓人聯想到專註這種特質,就像看到白雪公主不會聯想到妓院一樣。
「你現在可不可以當我的模特兒?」
不過她的眼神始終又柔又軟,隱約可看到蕩漾在其中的水波。
「你跟我媽的感覺一樣。」我笑了起來。
最近大東接了一個電視台的編劇工作,每天忙著寫劇本。
我是否要提醒老闆這件事?畢竟喝咖啡要付錢乃是真理。
我一直覺得奇怪,好像每天早上她看到我時,都剛好在講電話。
黑澤明的《影武者》中,跟武田信玄長得很像的影武者(替身),可以瞞過任何人,包括武田信玄的親人甚至是妻子,但卻無法瞞過武田信玄的愛馬。
照理說她常過度使用眼睛來觀察東西,眼神應該很銳利才對。
「你好啊,周在新先生。」
「這……」我將那份傳真放下,下意識抓抓頭,又尷尬了。
「是嗎?」我指了指圖上那些短直線,「這是什麼?」
「是是是。」
我搞不清楚狀況,摸著鼻子狼狽地回到我的辦公桌。
轉頭一看,那個學藝術的女孩正在咖啡館內用手指輕輕敲著落地窗。
說來奇怪,別人都是女友要來時,把室友趕出去;
現在應該不只是尷尬,我猜我一定臉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我常常在手心寫字,只要隨時攤開手心……」
所以在我的設定下,亦恕和珂雪都是迷糊的人。
「咦?我的臉有這麼方嗎?」
「豆漿好了。」我走回房間拿出枕頭和棉被,躺在沙發上說:「燒餅上的芝麻,黑的要比白的多;油條要酥脆,不要太軟。」
九九藏書「哇!」我看了看表,已經快五點半,於是叫了出來。
所以對我而言,這就是你的「臉」。」
「那很好啊。」
我只好先轉過身等他們談完,眼睛順便在牆上閑逛。
「你還是處|男嗎?」
照理說我們昨天才見過面,她應該認得我才對啊。
直到我的下班時間從五點半提早到四點半,我才偶爾進去喝咖啡。
「看不出來。」我也笑了笑。
「因為電梯在一樓,所以我要叫電梯上來,然後載我下去呀。」
最好電梯突然故障,把我們困住,她應該會因為害怕而哭泣。
圖上只畫了一個人,雙手和雙腳大開,眼睛似乎翻白眼,嘴巴也打開。
小說跟我以前寫的研究報告差異好大,充斥大量的形容詞和副詞。
「是嗎?我感覺不出來耶。」她笑一笑,「如果是迷糊的猴子的話,很容易從樹上掉下來哦。」
我的個性是如果被別人說中了糗事,就會開始結巴。
我小時候也是把獎狀拿來當壁紙的人,現在還不是一樣落魄江湖。
「是。」
「哦。我原以為你是個輕薄的人。」
「這樣你才會更尷尬呀,而且我想再確定一下你尷尬時的樣子。」
他們的個性特質並不衝突。
離開她的視線后,我打起精神,再度挺起胸膛,走向我的辦公桌。
「你好厲害。只經過短短一天,你竟然還能認出我來。」
因為她是大東的女朋友,我自然叫她小西。
「這比喻不錯,起碼有四顆星。不過……」我笑一笑,接著說:「我從沒聽過小西這樣說話。」
他們那個編劇團隊常常要開會,開會的時間也不一定。
「你早餐的飲料要牛奶還是豆漿?」
不過這是故事以後的發展,目前為止,他們還是有共通點而且和諧。
我雙腳走進咖啡館,老闆也同時飛過來。
曹小姐還在,我看了看她,發現她也是很疑惑。
「你當然沒看過。」他苦笑著,「有人在的話,她就不會當場生氣。」
大東、小西和我三個人,似乎同時感到尷尬。
「你又不是學科學的人。」我悶哼一聲。
「嗯。」她點點頭,「不過這張圖的名字,叫尷尬。」
終於可以閉上眼睛,放鬆一下。
「我的臉明明是圓中帶尖,怎麼感覺也沒辦法感覺成四方形的吧。」
「好,沒問題。」
回到家,剛打開門走進去,尚未彎身脫去鞋子時,看到客廳站著側身向我的兩個人,大東和他女朋友--小西。
「對個……」我硬生生把「屁」吞下,提高音量:「你把我畫得像狗,我當然會感覺到一條狗啊!」
她攤開畫本,拿起筆,低頭開始畫圖。
寫完要存檔時,想了幾分鐘還是想不到適合的檔名,只好暫時先把檔名叫做:亦恕與珂雪。
要不是那個學藝術女孩的出現,我可能還在咖啡館內畫飛箭。
「你睡客廳的話,我可以唱歌或說故事哄你睡。」
如果珂雪總是望著窗外,亦恕又如何與她有所交集?
但正因這種和諧,卻會形成另一種衝突。
我只好一個人坐進電梯,讓鬱悶與我一同下墜。
大東雖說是我室友,但其實是我房東,這屋子是他父母留給他的。
邂逅的時間是秋天午後,屋外有柔柔的風,路旁的樹偶爾灑下落葉。
雖然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每天碰面總會打招呼點頭微笑。
「可是我沒寫過小說。」我跟他搖搖頭。
「我常常要坐電梯下樓時,卻是按了朝上的「△」。」
印象中學藝術的人要嘛頹廢、要嘛前衛,似乎沒看過迷糊的。
想了一會後,我不自覺地拿起筆,又在白紙上亂畫圓圈。
有次廣告公司要找個暢銷作家拍洗髮精廣告,我還跟他建議:「我就是用這種洗髮精洗頭,愈洗愈有靈感」這個文案。
「對呀。」她的咖啡沒了,於是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這是他們第二次碰面的情景。
就選在剛剛那家咖啡館吧。
以剛剛那句「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時爬出來的烏龜一樣討厭」來說,她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會說:「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時,爬出來的,烏龜,一樣討厭。」
「你真行啊,周在新先生。」老總看著我說。
我的個性是如果女孩子請客,就會覺得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總會在起身去倒杯水時,偷偷看她一眼。
「這不能怪你。我天生長著一副間諜臉。」
搭訕嗎?不可能。
每個人都把自己包得好好的,外表雖然不同,但還是罐頭。
我一走進去,發現曹小姐也在,老總似乎在交代她事情。
「這還是跟臉的形狀無關啦。」她指著圖,沿著臉的線條走了一圈,「當你能很輕易釋放自己的感覺時,你的線條就會很smooth。」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吞吞吐吐,「不過我要穿衣服。」
「嗯……那個……」我偷瞄了一下曹小姐,只覺得頭皮又麻又癢,「也許水鳥看到同類所剩無幾,於是起了不如歸去的念頭。」
「筆呀。」她有些沮喪,「我老是迷迷糊糊的,今天又忘了帶筆。」
其實我上班的地方,剛好在那家咖啡館附近。
亦恕是學科學的;珂雪是學藝術的。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以後多小心,別再迷糊了。」
這有點像你欣賞了一輩子的月亮,有天月亮竟然開口跟你說話那樣。
趕緊到洗手間理一理儀容,出來后她已經下樓了。
我的個性是如果有自己不喜歡的事,就不希望故事中的人物也碰到。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
「好好好。」我趕緊說話以免她繼續說下去,「不必客氣了。」
付了錢,衝出店門攔了輛計程車。
我的個性是如果不想讓自己死於安樂的話,就會想辦法生於憂患。
我的個性是如果要強調講話時的語氣,就會把一個字重複念三遍。
因為我總是看到她專註地凝視窗外,所以很難聯想到她有迷糊的特質。
我的工作性質很簡單,畫畫設計圖、跑跑工地,偶爾出去開開會。
「你……」大東也開始口吃。
大東一提起劇本,精神都來了,像突然襲來的海浪將烏龜帶進海里。
不過有一天我跟他坐在客廳看足球賽時,他問我:「籃球、棒球、網球等等都是一個顏色,為什麼足球卻是黑白相間?」
「續杯呀。」她說:「我這樣比,老闆就知道我的咖啡要續杯。」
「真的嗎?」我想了一下,「那倒可以考慮看看。」
「從我的眼睛看出去,人們的臉都長得差不多。」她邊笑邊說:「所以我都是依賴他們給我的感覺,去判斷個體的差異。」
新仇和舊恨同時湧上來,我尷尬得幾乎要飛到外層空間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說我像條狗。」
「愛情?」我搖搖頭,「我沒什麼經驗,怎麼寫?」
但沒多久我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又是迷糊造成的。
「哦……」她恍然大悟,「你是昨天的那個人!」
可是她給了我靈感,我算是欠了她人情,應該讓她省下咖啡錢。
這應該是我室友大東寫的劇本綱要。
「你把那些春筍分一半給我就行了。」
「混read.99csw.com蛋。」大東罵了一聲。
「畫好了。」
珂雪為了畫沾在亦恕鞋底的葉子,於是她們開始第一次交談。
「我知道了。」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避免迷糊喔。」
「寫推理小說的作者殺過人嗎?寫武俠小說的作者是武功高手嗎?」
「不。」他說:「你的想象力不錯,應該有寫小說的天分。」
她笑得更開心,身體抖啊抖,抖落很多笑聲,「昨天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很努力找尋某種東西,但不是用眼睛找,你只是四處嗅呀嗅的……」
真是夠了。
「好呀,我盡量。」她笑一笑,「我會把你畫得比猴子帥一百倍。」
說完后,她一直笑。我也覺得很好玩,於是跟著笑。
但工作要敬業不能摸魚乃是真理。
自從試著開始寫東西后,我很努力地觀察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說完后,她發現咖啡沒了,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通常只要坐在辦公桌前,我就會非常專註,像老僧入定。
「你不懂啦。」大東放下遙控器,轉頭跟我說:「電視劇中的主角人物,在外表、個性、背景、生長環境等,最好有一樣以上是衝突的;或者他們的關係,與道德禮教或價值觀衝突。
我寫得算順,不過由於打字慢,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我的個性是如果對一個女孩子感到害怕,就會覺得她很兇。
「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哦。」她的語氣很開心,眼神水水亮亮的。
「為什麼?」
我低頭看了看圖,似乎又能感覺到那股麻癢。
「迷糊?」我想不通圖名的涵義。
但還是常會忘了某樣東西。
「smooth?」我摸摸自己的臉,「會嗎?」
「喂,你怎麼取這種名字?」我問他。
「別管這比喻了,反正寫小說像吃香菇肉羹一樣簡單。而且如果寫得好的話,也許可以賺到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房租喔。」
「聽起來好像不錯。」我還是有些猶豫。
「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是不太會認人。」
「是這樣喔。」我想了一下,「我倒是沒看過她生氣。」
我正覺得這三個字念起來的音好像常聽到時,只見她收起笑容,瞪了我一眼。
就先到這裏吧,我也要回去了。
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有事沒事便躺在床上睡覺。
我的個性是如果晚上睡不著,就會覺得應該是做了虧心事。
「是呀。但她竟然還在床底下找拖鞋,這難道不迷糊?」
「以後多小心,別再迷糊了。」
「夫你個大頭!」他站起身大聲說:「荒地有情天啦!」
我本來想問大東挨罵的原因,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在愛情劇中,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大東偏過頭想了想,接著說:「以羅密歐與朱麗葉來說,如果當羅密歐愛上朱麗葉時,他們的家族不是世仇而是世交的話,故事還有可看性嗎?」
「那你幹嘛問那個問題?」
正琢磨著為什麼要叫做荒地有情夫時,大東正好回來。
我右手推開店門,左腳剛跨進,突然想起今天並沒有打算要喝咖啡。
「可以啊。」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闆,感覺老闆像正等著老鼠走出洞口的老鷹。
「不行啦。你房間隔音太好了,外面發生凶殺案也吵不醒你。」
「這次我的臉怎麼不是四四方方的?」
我的個性是非常直接,不喜歡顧左右而言他。
我又開始抓頭髮,剛剛順好的頭髮,現在看起來大概又是自然卷了。
我漸漸體會到,人的感覺常會超乎物理定律之外。
打開計算機,整理一下思緒后,便開始在鍵盤上敲字。
完成今天的進度后,洗個澡,想好好睡個覺。
不過我的專註也是有所謂的生理時鐘,只要快到下班時間,就會隱約感到一股殺氣,於是自然清醒,準備下班。
「想哭就到我懷裡哭」,這是瘐澄慶的歌,也將是我對她說的話。
「不客氣。」
我拿起來看后,知道是昨天下午市政府的會議記錄。
「是嗎?」我將手心轉向自己,上面寫著:下午五點半市政府開會。
「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是我們畢竟是人啊。」
「可能吧。」她接著說:「很多動物也未必光靠視覺來辨識個體呀,它們可能靠聲音,也可能是氣味。如果你養過狗就知道,你再怎麼易容或戴面具,你養的狗還是可以輕易認出你來。」
亦恕是學科學的人,他知道氫分子是藉由燃燒而跟氧分子化合成水,而不是氫分子主動跑去跟氧分子說:「讓我們結合吧。」
「感覺?」我這隻猴子,又要思考香蕉在哪裡了。
「你在畫自己吧。」
過了一會,她右手敲一下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走進公司大門,第一眼便看到總機小姐,她正接電話,沒有理我。
她只是抬起頭看一下我,然後說:「你別來,我就無恙。」
可是一想到要加強主角間的衝突性,原本趴在頭皮上的頭髮,又試著站起來。
醒來后已經有點晚,迷迷糊糊中簡單漱洗一下就出門上班。
差不多甩干后,曹小姐也走出來,看到我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有病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我也不太清楚。」他搖搖頭,「大概是說即使狀況再怎麼緊急,我做事仍然不幹不脆、拖拖拉拉。」
我很想跟她解釋這隻是我的迷糊而已,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成分,可是每次看見她時,我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牆上貼了幾張老總的兒子在幼兒園的獎狀,不外乎是好寶寶之類的。
「俗?」我很納悶,「這名字不叫俗,只是有點限制級。」
「說得也是。」她又笑了笑,「下次會讓你恢復人形的。」
「對了,我有畫你哦,要不要看?」她攤開桌上的畫本。
「不不不。」我開始激動,「我不是。」
我的個性是如果挨罵時別人在場,就會覺得很尷尬。
她朝我笑了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點點頭。
「我當然是跟你說話啊,周在新先生。」
我的公司雖然不算小,但承包的工程都不大。
拿起桌上的賬單,走到吧台結帳。
「不你的頭!」老總的樣子好像一隻激動的鳥,翅膀拍個不停。
「說得也是。」我也笑了笑。
「我真的很感激你。」
「我也是很迷糊喔。」
四季的天空變化、屋外灑進的陽光顏色、樹木的搖曳方向和幅度、便利商店員工的笑容、等紅綠燈的人的表情、擦身而過的人的背影……
正因為專註,以致於常被電話鈴聲驚嚇到。
「但我老覺得衝突不好,不可以完全沒衝突嗎?」
「我……」
走出老總的辦公室,我甩動身體以甩掉因尷尬而產生的麻癢,像淋濕的狗甩掉一身的水那樣。
「什麼?」她的表情更茫然了。
「不會的,她會怕吵醒你。」
雖然如此,他還是會依據我的貢獻程度,酌量抵銷掉幾天的房租。
看來整間咖啡館內的人,就只有他不迷糊。
「為什麼?」
正當我的思緒進入那群圓圈所構成的漩渦內時,「噹噹」聲又來了。我將思緒遊離漩渦后,再抬起頭時,學藝術的女孩已經坐在靠落地窗的第二桌,眼睛看著窗外。
老闆剛好端著新煮好九_九_藏_書的咖啡,放在她面前。
但我剛搬進來時,他已經離開廣告公司好幾年。
「你看看,她左手拿著什麼?右腳又穿著什麼?」
「好吧。我試試看。」
「你還沒付帳。」他的聲音依舊低沉。
我的個性是如果開始說別人的糗事,就會口若懸河。
連續幾天她對我不理不睬也不跟我說半句話后,我終於鼓起勇氣對她說:「曹……曹小姐,別來無恙吧。」
「我知道了。你一定又跟她下跪道歉了吧。」我賊兮兮地笑著,「男兒膝下有黃金是真理,女朋友代表愛情;你跟我不一樣,當真理與愛情發生衝突時,你會站在愛情那一邊。」
從她第一天上班開始,她就很吸引我,我也很想更接近她。
「好。」她頓了頓,「可是那種問題只能問你,才會有尷尬的感覺。」
他看了看我手上的紙,說:「名字很俗,是吧?」
「好像狗是嗎?」她很開心,「你也有這種感覺吧,這就對了。」
我是學科學的人,當真理與人情發生衝突時,總是站在真理這一邊。
那種因尷尬而產生的麻癢感,在四肢間快速流竄。
「你的小說進展如何?」
聽她狗啊狗啊的說,我心裏有些悶。
總機小姐姓曹,長得甜美可愛,很受公司男同事歡迎。
「喔。」我隨口說:「足球本來是白色的,但因為老是被人踢來踢去,久而久之被踢成瘀青,所以才會變成黑一塊白一塊。」
我的個性有時跟穿襪子一樣,根本分不清左與右。
她怎麼會叫一個還沒吃飯的年輕男子來當模特兒呢?
老闆的聲音低沉又乾澀,好像把聲音含在喉嚨一樣。
「下次能不能把我畫漂亮一點?這次看起來像猴子。」
「不必考慮了,就寫吧。」大東說,「不過小說的主題必須是愛情。」
「你……」老總的翅膀還是拍個不停,說不出話來。
她說話的速度算慢,而且咬字很清楚,一字一句,不慍不火。
「你在市政府耍什麼寶?要耍寶不會簽你自己的名字嗎?」
我正想再多說些什麼的時候,大東又說:「就像我們既是房東與房客的關係,又是好朋友。如果把我們寫進小說里,就是一個衝突點。」
老總似乎很激動,拿出一份傳真文件,翻到其中一頁,「你自己看!」
而且好像都是剛吃飽飯便被叫去當模特兒,以致肚子圓鼓鼓的。
我跟她打招呼時,看了一眼她的名牌,然後念出:「曹禮媽。」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小心都沒用,於是常發生狀況。」
但我老覺得我的姿勢和神情像極了在樹葉間躲雨的猴子。
「對了,你剛剛在找什麼?」
「嗯。我這種長相毫無特色,很不容易被認出,所以最適合做間諜。」
我的個性是如果女孩子當面誇獎我,我就會很尷尬。
我仔細回想昨天在這裏找靈感的樣子,真的會讓人覺得像狗嗎?
「周在新是你啊。」我走近他辦公桌,問他:「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暫時性失憶?」
雖然今天挨了老總的罵,不過由於曹小姐主動跟我說話,算起來心情還是有賺頭,而且賺得不少。
因為我老覺得在捷運站內移動的人,很像一個個罐頭。
「那個……」我見老總一直不說話,只好問:「你叫我來,是……?」
「感覺呀。」
她抬起頭問老闆:「你還是處|男嗎?」
我的個性是如果感到疑惑的話,看起來就會像只猴子,這是我媽說的。
「沒錯。」她挺直身子,眼睛一亮,「就是猴子。」
「這樣觀眾剛好可以看到睡著。」大東好像脫去龜殼,一臉輕鬆:「那是最好的安眠藥。作這檔戲編劇的人,可以試著改行當醫生。」
在我們一起走回各自的辦公桌時,她又問。
我嘆一口氣,只得說:「學科學的人。」
「可是我又沒留鬍子,怎麼會有這些鬚鬚呢?看起來好像……」
因為公司狀況不太好,但老總又不希望裁員而造孽,所以從上個月開始,我們每天少上點班,但月薪也少了幾千塊。
我又走進另一個衝突的場合中。
我從椅子上彈起,朝她說:「我先走了。Bye-Bye。」
「嗯,我還是。」老闆面不改色,低頭收拾她剛喝完的咖啡杯盤。
「原來如此。」她坐了下來,用手指了指,「你的辦公桌在那邊。」
「你的眼睛太奇怪了。」
他是戲劇系畢業,當完兵后,在廣告公司待了兩年。
「喔。」
難怪我覺得整個人好像要飛起來,原來我的頭髮已像鳥類展開雙翼。
電梯下降時,人的體重會減少。
「這……」我的牙齒好像在發抖,「你……」
「幹嘛要衝突?」我下意識摸摸頭髮,「和諧不好嗎?」
我終於知道亦恕和珂雪的故事要怎麼接下去了。
「啊?」
「很多枝箭射來射去。」我又說。
這是我三天來最大的進度,真該感謝那個學藝術的女孩。
「真是辛苦你了。」她說。
「限制級?」
她的手似乎拿著一隻隱形畫筆,在空中畫來畫去,然後指著那張畫:「你給我的感覺好像做事呀、個性呀都是硬硬的,線條不夠smooth。
她笑得很開心,手指著圖:「你尷尬時好像全身都被毛髮扎到,很好玩。」
「呵呵,你真是愛說笑。這跟你的長相無關。」她頓了頓,接著說:「其實最主要的因素是--我不是用「臉」來判斷每個人的樣子。」
好像把針插滿全身。
可能她看到我的反應有些詭異,便開口問:「我們認識嗎?」
而且她說她知道了,知道什麼啊?
「間諜臉?」
再睜開眼睛時,已通體涼爽。
其實這不能全怪我,大東寫的「天」字稍稍出了頭,看起來也像「夫」。
通常要出門前,我一定會提醒自己要細心,不要遺落東西沒帶。
「說到這裏……」大東突然拍一下手掌,「你這個月的房租該繳了。」
走出公司大樓,一面走一面想著亦恕和珂雪的故事。
我雙手撥撥頭髮,轉頭看著落地窗中的自己是否足夠瀟洒。
而亦恕則在第三片落葉落地的瞬間,踩著第三片落葉,走進咖啡館。
尤其是這個「別人」,是曹小姐。
看了看表,已經很晚了,但大東的女朋友還沒來,所以我還不能睡。
我覺得劇名很曖昧,忍不住拿起來翻了幾頁。
我決定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分別叫做亦恕與珂雪。
「待會要去開會。」大東拿起遙控器,轉了另一個頻道,接著說:「我們要討論如何加強主角間的衝突性。」
「我今天一早收到那份傳真,剛剛拿給周總看,結果卻害你挨罵。」
「模特兒?」我張大嘴巴。
為了彌補這失去的薪水,我開始幫大東工作。
過了一陣子,空氣中的硝煙散盡,我轉頭問大東。
頭皮似乎不再發麻,頭髮們也都安分地待著,不再蠢蠢欲動。
大東拍拍我肩膀:「怎麼樣?要不要寫寫看?」
「這個……」我用手試著壓下像飛檐般翹起的頭髮,「我的睡相不好,起床后也沒梳頭,剛剛又抓了幾次頭髮,於是就……」
我很震驚,半晌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