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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根星期二晚上從加利福尼亞回來之後,馬上就彙報了同烏爾茨談判的結果。老頭子並沒表現出驚奇的樣子。他要黑根具體描述每個細節。當黑根講到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和她媽媽時、老頭子很反感地噘噘嘴,皺皺眉。他嘟嘟囔囔地哼了一聲「可恥」,這就是他最強烈的反對了。他最後問了黑根這樣一個怪問題:
「你問他是不是西西里人?」
那天晚上,黑根來到老頭子家裡,為第二天同維吉爾·索洛佐舉行的重要會談幫助老頭子做準備工作。老頭子把他的大兒子召來參加。桑兒·考利昂,那張丘比特型的濃眉大眼的臉由於疲倦而皺作一團,端著一杯水在喝。黑根心裏想,他一定還在同那個伴娘亂槁。這是另一樁傷腦筋的事。
索洛佐眼睛閃閃發光。「百分之五十。」他停了一會兒,然後又接著說,語氣簡直像談情說愛,「頭一年你會分得三四百萬美元。往後,還要逐年增加。」
「如果你真認為兩百萬美元現款『僅僅是資助』,那麼我恭賀你,考利昂老頭子。」
黑根心平氣和他說:「我是堂堂正正的日爾曼與愛爾蘭後裔。」
那位電影製片廠老闆有膽量不怕嚇唬嗎?他的電影拍攝受到影響,以及他的最偉大的明星被揭露為海洛因吸毒者的醜聞,對他財政上可能造成的巨大損失,他甘心接受嗎?回答也是肯定的。但這些也不是老頭子的意思。最後,黑根總算把這個怪問題解釋得妥妥貼貼了。為了原則上的一個問題,為了涉及到榮辱的一個問題,或者單純為了報復,烏爾茨真有種嗎?真敢冒一切風險,並把一切都豁出去嗎?
黑根回到屋子裡,老頭子問他:
黑根的興趣一下子沒了,最後他客客氣氣地掛上了電話。
三個月之後,一天,黑根在市內的律師事務所加速處理一些文書工作,想早點下班為慶祝聖誕節給自己的妻子兒女買些東西。突然,一個電話把他的工作打斷了,電話是興高采烈的約翰昵·方檀打來的。那部電影已經拍成了。黑根心裏想,這套樣片,姑且不論拍得如何,反正是好極了。約翰昵說他準備給老頭子送一件聖誕節禮物。這件禮物會使老頭子愛不釋手,眼睛看疼了還想看。他本來想親自送來,只是製片方面還有些小事要做,實在脫不開身。不得已,只好獃在那邊。黑根拚命忍著,不讓不耐煩的情緒流露出來。約翰昵·方檀的魅力對他一直是沒有作用的,但這次他的興趣卻給激發起來了。
索洛佐那張發黑的臉,還照樣不動聲色。
把這一點搞清楚了就是一切。老頭子考慮怎麼辦一直考慮到第二天。星期三下午,他把黑根請到自己家裡,面授機宜。為了具體安排落實他的指示,黑根把當天剩下的工作時間全用上去了;過後,黑根對他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老頭子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烏爾茨會在今天早晨打電話向他報告,說約翰昵·方檀已經被同意在那部新戰爭片里擔任主角了。這在黑根看來是確定無疑的了。
「桑迪諾,今天晚上好好睡一睡,你臉色難看極了,簡直像死人。要愛護身體,你不會永遠年輕。」
六小時之後,約翰昵·方檀接到負責那部影片的執行製片主任打來的電話,要他于下星期一報到,準備參加演出。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由於憤怒和激動而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人家都說索洛佐是土耳其人。原因有二:一,他在土耳其待了很久,據說還有土耳其妻子兒女;二,據說他刀法很熟練,或者他年輕的時候,刀法曾經很熟練,只不過在做生意方面有點怨言,也不是沒有根據。一個很能幹的人,有主見。他有點歷史問題:坐過兩次牢,一次在義大利,一次在美國。當局認為他是個麻醉劑販子。他的這些問題對我們倒是有利的。這就是說https://read.99csw•com,一追查,他絕對逃不脫,因為他被認為是個領頭的,還有前科。另外,他還有一個美國妻子,三個孩手:他是個家庭觀念很重的人,只要他知道他在美國的妻子兒子在生活方面有人照顧,他會堅強不屈,勇於承擔任何刑事責任。」
這你也看出來了,索洛佐先生,我說的『不』是不能更改的。我想說的就是:我本人祝願你的生意一帆風順。你的生意同我的生意又沒有利害衝突。對不起,我迫不得已使你失望了。」
傑克·烏爾茨總是一個人睡覺的。他的床很寬,可以睡十個人;他的卧室很大,可以用作電影里的舞廳場面。但是自從他第一房妻子於十年前死後,他一直是一個人睡覺的。這並不是說他不再同女人來往了。儘管他上了年紀,但就身體而論,他還是個精力充沛的男子漢,不過現在只有非常年輕的姑娘才能引起他的性|欲。同時他也發覺一個晚上可以一口氣搞幾個,就是他身體的青春活力的證明,而他也真有這樣的耐性。
恰恰在這個時候,電話鈴真的響了。但是那是亞美利哥·勃納瑟拉打來的。這位殯儀館小老闆由於感激涕零而聲音顫顫悠悠。他要黑根把他立誓永不變心的友誼轉告給老頭子。老頭子萬一有什麼事,只管給他打電話。他,亞美利哥·勃納瑟拉,甘願為大恩大德的教父捨命。黑根一再要他放心,老頭子一定會得到如實的彙報。
烏爾茨並不是一個蠢人,他只不過自私透頂罷了。他錯誤地認為:他在他的世界里所操縱的權力,比考利昂老頭子的權力還要大得多了其實他只要認真一想就會明白,實際並非如此。這個信息他現在才領會出來,儘管他的錢很多,儘管他同美國總統有密切聯繫,儘管他一再聲稱,他同聯邦調查局局長有交情,但一個默默無聞的義大利橄欖油進口商會想出辦法要他的命,真是會要他的命!原因就是他不肯把他想要的角色分配給他。這種因果關係實在難以相信。人們沒有任何權利那樣蠻幹嘛。如果人們都那樣蠻幹,世界也就不成其為世界了。這是瘋狂,這就是說,你有錢,有公司,有發號施令的權力,照樣不能為所欲為,必須加以粉碎。這絕不能允許。烏爾茨讓醫生給了他一付非常溫和的鎮靜劑。葯幫助他鎮靜下來了,也能進行清醒思考了。真正使他震驚的,就是考利昂這個人如此隨隨便便地就下令毀掉價值六十萬美元的舉世聞名的好馬。六十萬美元啊!而且,這隻不過是剛剛開頭而已。烏爾茨一陣發抖。他想到他已經建立起來的這套生活。他很有錢,只需把指頭一彎,並答應簽訂一個扮演合同,就可以把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他受過國王和王后的接見。他所過的生活是錢和權所可能提供的最美好的生活。因一時任性而把這一切都豁出去,這真是發瘋。
「桑迪諾啊,千萬不可讓咱們家族外面的人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千萬不可讓外人知道你伸開五指想抓些什麼。我覺得你同那個年輕姑娘演的那場喜劇把你的頭腦弄得混混沌沌的。
這天清晨,不知什麼原因,他醒得很早。黎明的曙光把他那寬敞的卧室照得朦朦朧朧,就像濃霧瀰漫的牧場。在床的那一頭,有一個熟悉的影像,烏爾茨用胳膊肘子撐著欠起身子,想看個清楚。他看到了馬頭的輪廓。仍然有點晃晃糊糊,看不清楚。烏爾茨伸手打開了床頭柜上的檯燈。
桑兒·考利昂在門口迎接他,把他領進辦公室;黑根同老頭子早在辦公室等著了。黑根一看,心裏想:除了路加*布拉西,他還沒有見過比這更可怕的人。
他剛才是陷於嚴重休克了。什麼人能忍心把價值六十萬美元的牲口一下子毀掉?事前一句警告也沒有九九藏書。採取這種行動之前不進行任何談判,用行動廢除談判。這種冷酷的行為,這種無視任何價值標準的蠻幹,說明幕後策劃者把他本人當作自己的法律,甚至當作自己的上帝。這個人根本不把他烏爾茨的馬廄保安隊放在眼裡。這時,烏爾茨想到:很明顯,必須有人先用蠻力把馬拉開,然後才會有人用斧頭從容不迫地把巨大的三角形的馬頭砍下來。而值夜班的保安人員卻硬說他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烏爾茨覺得這不可能。可以想辦法讓他們說出來。他們被收買了,可以想辦法讓他們說出是誰收買的。
約翰昵笑了起來,說:
老頭子沉思地點點頭。然後他轉向自己的兒子,說:
桑兒喝了一大口蘇格蘭威士忌酒。
她經常回家,一住就是兩三天。而卡羅·瑞澤也實在沒有出息,把小本生產做得一籌莫展,而且近來竟然每況愈下。他吃喝嫖賭樣樣干,有時還打老婆。康妮這些話一直沒有給他娘家親人講,但她卻說給黑根聽了。現在,他在忖度她又有什麼傷心事要給他訴說了。
烏爾茨下命令,採取必要措施,由他的親信組成的班子行動起來了。傭人和醫生宣誓保密,違者即為製片廠和烏爾茨本人的死敵。給報紙提供的說法是:賽馬卡吐穆在從英國運來美國途中不幸染病,現已殘廢,同時下命令把賽馬的屍體埋葬在莊園隱蔽處。
「他家將從我分得的那一半里多少拿一點。在經營過程中,我也需要些幫助。」
「當然羅,這是最最關鍵的事。」
也許他能夠順藤摸瓜,最後查出考利昂。殺一匹賽馬,法律能判什麼刑?他放聲狂笑起來;他的醫生和傭人注視著他,心情緊張而憂慮。另一種想法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會因為有人如此傲慢地蔑視他的權威而變成加利福尼亞的大笑柄,他也就完蛋了。另外還有一種想法就是,也許人家不打算殺他本人,可能還有更厲害的陰謀詭計呢。
索洛佐同在場的人客客氣氣地握了手。黑根想,要是老頭子問到我這個人是否有種,我將肯定回答「有」。他在一個人的身上,甚至在老頭子的身上,也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巨大的力量。實際上,老頭子看上去倒是貌不驚人的。他在同人見面打招呼的時候,裝得太單純,太輕鬆。
「派人找路加·布拉西來見我。」他說。
當他向門外走去的時候,他隨隨便便地對黑根說:「你的記錄里是否有一條說這個土耳其人戰前是靠開妓院謀生,就像塔塔格里亞家族目前所乾的那樣?趁你還沒有忘記,把這一條給我寫下來。」老頭子的語氣裡帶有幾分嘲笑的口吻;黑根「唰」一下子紅了臉。這一點他是有意忽略的。因為這實在無關大局,他害怕提出這一點會使老頭子在做出決定時先入為主。老頭子在男女問題上特別古板,這是出了名的。
老頭子似乎大為動心。他咂了一口雪茄煙,然後嘟嘟噥噥地說:
他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每日新聞》報在版面中間登了一條消息,報導了傑里·魏奈和克汶·蒙南躺在大街上的情況。照片顯然是內行人拍的,看了令人不寒而慄:他們好像兩堆人肉。這家報紙說,真可謂天下奇迹,他們兩個竟然還都活著,不過得在醫院住好幾個月,還得要外科整形手術。
黑根打開保存記錄的文件夾。這些記錄一點兒都不牽連刑事罪,僅僅是些別人看不懂的密碼,用以提醒自己是否把每個重要的細節都注意到了。
「我不能具體說,是聖誕節禮物中頂呱呱的。」
索洛佐失望了,但他的表現也只是把眼睛急速地轉了轉,滿屋子搜尋什麼,彷彿他是指望黑根或桑兒替他幫幫腔。然後他說:「敢情你是擔心你那兩百萬沒有保障?」
經營我用不著勞神,是嗎?」
黑根知道桑兒會說什麼。桑兒頭頂上有老九九藏書頭子壓著,一直感到施展不開,心裏很煩惱。
黑根滿懷希望他說:「他定於明天上午十點趕到這裏。」
緊接著的三個鐘頭,黑根一直在緊張而有效地工作著,合計從老頭子的不動產公司,橄欖油進口公司,建築公司送來的利潤報表。目前都不算怎麼景氣,但戰爭過去了,都會成為發大財的門路。他把約翰昵·方檀的問題簡直忘得一千二凈。突然他的秘書告訴他說,加利福利亞來電話了。當他抓起電話說「我是黑根」的時候,他有一種預感,不禁有點毛骨悚然。
「你個招搖撞騙的小雜種,」烏爾茨大聲叫罵,「我要把你們統統抓進監獄,關上一百年。哪怕我的錢全都花光,我也要把你們逮捕歸案。我要把那個約翰昵·方檀的睾丸割下來。你聽清楚沒有?你這個詐騙犯!」
」黑根在考慮老頭子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幾年來,他了解到老頭子的價值標準同絕大多數人的價值標準是根本不同的,因此同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可能有不同的含義。烏爾茨有特性嗎?他有堅強的意志嗎?這些,毫無疑問,他有。但這並不是老頭子所要問的。
老頭子咂了一口雪茄煙,然後問:
「這樣說來,」考利昂老頭子說,「我僅僅提供資助和法律保護就可以拿百分之五十。
索洛佐點點頭。
十分鐘之後,他的秘書告訴他說,康妮·考利昂在電話上等著要對他說話。黑根嘆了一口氣。姑娘時代的康妮曾經是可愛的;結婚後當了夫人,就有點討厭了。她老是埋怨丈夫。
老頭子又咂了一口雪前煙。
「年輕人貪財,」他說,「現在的年輕人沒有禮貌。長輩在談話,他們就隨便插嘴。他們愛管閑事。而我對自己的孩子平時也太將就,他們有點嬌生慣養;我已經把他們寵壞了。
雙方很久都不說話,接著,「喀嚓」一聲,電話掛上了。黑根微笑了。對於考利昂老頭子本人,烏爾茨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土耳其人」維吉爾·索洛佐,身體結實,中等個子,臉色發黑,簡直會被誤認為是真正的土耳其人。他的鼻子像從前土耳其人使用的短彎刀,黑黑的雙眼顯得很冷酷。他的神態威嚴,令人一見難忘。
「明天什麼時候同那個無法無天的人會面?」
「說呀,湯姆,」老頭子在給黑根打氣。「即使一個西西里參謀,也並不老是同意統帥的意見。」
「我需要有兩百萬美元現款,」他說,「同樣重要的是,我需要一個在關鍵部門有後門的人。在今後幾年裡,我的秘密交通員可能有人被抓到。這是難免的。我擔保,他們都歷史清白,所以法官會合乎邏輯地從輕判決。我需要有一個朋友能夠保證,一旦我的人犯了案,要坐牢的話,也不要超過一兩年。坐牢期間,他們不會亂說。但要他們坐十年、二十年牢,誰能預料?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滑頭,這種人是會亂說的,他會咬出比較關鍵的人。法律保護是個必要條件。考利昂老頭子啊,我聽說你衣袋裡的法官同擦皮鞋的人衣袋裡的零錢一樣多。」
那匹大馬卡吐穆的黑綢般光亮的頭被砍了下來,牢牢地嵌在一大塊血餅的中央。白白的又細又長的筋腱也顯露在外面。嘴邊滿是泡沫,那雙大蘋果似的眼睛,原來閃閃發光像金子,現在由於內出血,斑斑點點,像爛桃,死氣沉沉。烏爾茨被一種本能的恐怖嚇呆了。出於這種恐怖感,他尖聲怪叫,喊他的傭人快來;同樣出於這種恐怖感,他給黑根打電話,難以控制自己,發出了威脅。他語無倫次地狂亂地大發作,把總管家嚇壞了,起來忙喊烏爾茨的私人醫生和他的製片廠的第二號人物。但是,在他們到來之前,烏爾茨已經恢復常態了。
考利昂老頭子一動也不動地等著桑兒退出屋子。他一屁股癱坐在扶手椅上,接著煩read.99csw.com躁地作了個手勢要些喝的。黑根給他倒了一杯茴香酒。
「究竟是什麼呀?」他問。
「我想叫你們兩個到時候也來陪著我,」老頭子說。他站起來伸伸懶腰,然後抓住兒子的胳膊說:
「他不是西西里人,」黑根說。
黑根注意到桑兒臉上的神色。先是震驚,接著就是憤怒。黑根心裏嘀咕:難道他真的還不明白他今天犯的錯誤會帶來多大危險?假使真的如此,那麼黑根他就絕對不願意給桑迪諾考利昂這個未來的老頭子繼續擔任參謀。
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
索洛佐似乎有點不自在。
黑根寫個紙條給克萊門扎,告訴他應該對鮑里·嘎吐做些什麼。克萊門扎似乎明白自己的任務。
別再那樣鬼混了,要關心正經事。現在你就從我的面前滾開吧!」
黑根以贊成的神態打量了一下桑兒。桑兒一直表現得很精明。他一直想出人頭地,對他來說這方面大顯身手也是最合適的。
索洛佐說話單刀直入,生意是麻醉劑,萬事俱備了。土耳其有幾處鴉片種植園已經答應每年給他保證按定量供貨。他在法國有一個受到保護的工廠,可以把貨改變為嗎啡。他在西西里又有一個絕對保險的工廠,可以把貨加工成海洛因。貨運到法國或西西里非常把穩,可以說要多把穩就有多把穩。把貨運進美國,可能要有百分之五的損失,因為聯邦調查局是不直接接受賄賂的。這他們雙方心中有數,但是,利潤仍大得驚人,而又不存在風險。
一看,簡直驚得他休克了,彷彿大鐵鎚在他的胸口猛擊了一下。他的心跳突然錯亂了,他感到一陣噁心,「哇」地一聲吐了起來,食渣飛濺,撒滿了厚厚的高級地毯。
黑根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插話感到大為震驚。他看到老頭子用冷酷、兇狠的眼睛瞪著他的大兒子。他的大兒子還莫名其妙,給嚇得驚慌失措,呆若木雞。索洛佐的眼睛又一次閃爍起來。但這次卻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他在老頭子的堡壘內部發現了一條裂縫。老頭子又說話了,他的語氣是在排解僵局。
「你,湯姆,是怎麼想的哪?」
老頭子心平氣和他說:「我原來出於對塔塔格里亞家族的尊敬,同時也因為我聽說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莊重的大丈夫,才同意見見你。現在我必須對你明確說『不行』,但同時我也必須把理由講清楚:你要做的生意,利潤是巨大的,但風險也同樣巨大。你所經營的買賣,倘若我搭夥,可能把我別的方面的利潤全毀掉。不錯,我在政界有很多很多朋友,但是假使我的生意是麻醉劑而不是賭場,那他們就不會那麼友好了。他們認為賭博像酒,壞是壞,但無妨;但他們認為販賣麻醉劑是一種骯髒買賣。你甭反駁,甭反駁。我現在給你講的是他們的看法而不是我的看法。一個人究竟怎麼謀生,這與我根本不相干。我現在要給你說的是:你做的這種買賣,風險太大了。我們家庭中所有的成員近十年都生活得挺好,一無危險,二無災難。我不忍心出於貪財去給他們或他們的生活帶來危害。」
「那麼,你幹嗎找我哪?」老頭子很客氣地問,「我有什麼值得你這麼抬舉?」
黑根,為了表現得絕對嚴肅,先鎮靜了一會兒。他早就得出結論:老頭子會拒絕索洛佐的建議。但棘手的問題是,就他的經驗來說,這次是老頭子一生中不多幾次中的又一次把事情沒有考慮周全。也就是說,老頭子這次看得不遠。
他想獨立地做做大生意。像這樣的買賣是正中下懷的。
「我們該知道的一切都搞清楚了嗎?」老頭子問道。
「塔塔格里亞家族擔保我們家的投資安全回收,那人家不向我們要保證金嗎?」
黑根笑了。他難得開一次玩笑,但這一次他忍不住對老頭子說起俏皮話來了:
「那我們分紅的百分比呢?」他問。
「爹https://read.99csw•com,到時候,你準備怎樣回答?」
桑兒受到這種父愛的鼓舞,問了一個黑根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
談到這裏,桑兒·考利昂插嘴了,這在判斷和程序上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他迫不及待地問:
索洛佐鞠了個躬,同老頭子握過手就由黑根送到他的車子跟前。當他同黑根說「再見」
考利昂老頭子對這種恭維並沒有特別表示欣賞。
「我覺得你應該答應,」黑根說。「表面的理由你都知道了,但最關鍵的在這兒:麻醉劑比別的生意都有更多的錢可賺。如果我們不插手,別人就要插手,也許塔塔格里亞家族就要插手。他們用賺來的錢可以網羅更多的警察和政治人物。他們的家庭就會發展得比我們強大,那時候,他們就會向我們逼過來,把我們的地盤搶過去。這也像國家的爭奪,如果人家搞武裝,我們也只好搞武裝。如果他們經濟強大起來了,那對我們就是一種威脅。眼下我們掌握的是賭博場,還有工會也在我們手中。就眼下而言,這些都是應該掌握的最關鍵的部門。不過,我覺得,麻醉劑是一樁正在興起的買賣,我們也必須參加一份,不然我們就有丟掉一切的危險。當然不是眼下就會丟掉一切,但十年之後就有危險。」
考利昂老頭子微微一笑,說:「還沒有聽說百分比和別的細節,我怎麼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再說,對剛才提出的意見我今天晚上還得花些時間反覆考慮。總而言之,我不是那種做事魯莽的人。」
「在那種白粉里,錢多的是,」他說,「但是,裏面也可能有危險,有些人到頭來可能要坐二十年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不插手具體的經營活動,而只限於提供保護和資金,這倒也是個好主意。」
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他本質上是個西西里人,」黑根乾巴巴他說。
黑根發現考利昂老頭子在皺眉噘嘴。這位老人反對在做生意方面過分張揚。接著他說得很簡明扼要。
「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
老頭子笑了一下。
「桑迪諾,你覺得如何?」
老頭子開心地點點頭,對這種討人喜歡的妙語和其中所包含的深意表示讚賞。
老頭子問:「塔塔格里亞家族分紅的百分比哪?」
考利昂老頭子坐在扶手椅里,吸著「高貴」牌雪前煙。黑根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經常放著一盒這種牌子的雪前煙。他曾設法讓老頭子改吸哈瓦那牌,但老頭子卻說那種雪前煙會傷他的喉嚨。
看樣子老頭子會按時到場。
索洛佐再想試探一下:「塔塔格里亞家族也願意擔保你的投資。」
「索洛佐打算要求我們幫忙,」黑根說,「他想要我們至少提供一百萬美元,並答應某種法律保護。這樣,我們就算參加進來了,誰也不會知道我們究竟陷進去多麼深。索洛佐是由塔塔格里亞家族擔保的;看來塔塔格里亞家族也可能參加進去了。這種買賣就是轉手麻醉劑。索洛佐在土耳其有聯繫,那兒L有人種鴉片。他從那兒把貨運到西西里,不會有困難;在西西里,他有工廠可以加工成海洛因。他有兩套轉換加工程序,必要時可以降格生產嗎啡,也可以升格生產海洛因。看樣子,西西里的加工廠保護得很好,萬無一失,唯一的問題就是運貨進美國,並接著分發推銷。還有,開辦資本也成問題。一百萬美元現款並不是從樹上長出來的。
「不是,」他說。
老頭子抬頭望著他。
星期四早晨,湯姆·黑根來到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他的計劃是加緊做做文書工作,以便把一切都清理出個頭緒,為星期五同維吉爾·索洛佐的會談做好準備。這是一次事關重大的會談,為了商量他們早就知道的索洛佐提出的建議,他同老頭子商談了一晚上。黑根想要把一切細節全都摸清楚。這樣,他去參加預備性會談時,心就不虛了。
「這個男子漢真有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