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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提高嗓門說:「我沒有碰他,他撲過來想打我,自己摔了一跤。這你聽明白了嗎?
站在邁克爾旁邊的一個警察報告說:「長官,他身上沒有武器。」
「他們給我打過麻藥?」邁克爾問。
醫院很小,只有一道門,邁克爾從窗口俯視街道:門前有個弧形院落,院落前面有台階通向街道;街道上空空如也,連一輛汽車也沒有。看來,誰要想進這所醫院,就得走這道大門。他知道時間緊迫,於是他跑出病房,直下四段樓梯,衝出寬敞的大門。旁邊不遠就是救護車停車場,他一看,那兒既沒有一般汽車,也沒有救護車。
在長灘鎮那幾棟房子中間的林蔭道的入口處,有一輛長長的黑色汽車橫著停在那兒把路堵住了。有兩個男子漢靠著車頭的罩蓋站著。邁克爾抬頭一看,兩邊樓房上面幾層的窗子都是大開著的。基督啊,桑兒真是認真幹起來了。
邁克爾沒有理睬警官提出的問題,而是仔細打量這個警官,冷靜地端詳著他的臉和鐵青色的眼珠。一個便衣偵探說:
他拒捕。」
「你不布置崗哨保衛我爸爸的病房,我就不會離開這個醫院。」
一輛汽車轟隆隆從街道那頭開過來了,邁克爾立即警惕起來。他對恩佐說:
恩佐接著說:「我是來向你爸爸表示敬意的。這麼晚了,人家會讓我進醫院嗎?」
「考利昂家族已經雇了一家私營偵探公司來負責保護考利昂先生的安全。警官,跟我來的這些人都有持槍證,他們帶槍是合法的。要是你逮捕他們,那麼你明天一定要吃官司。」
「漂亮。漂亮。」
「邁克爾大人,您還記得我嗎?我叫恩佐,原來是麵包師傅納佐林的夥計,現在是他的女婿。你爸爸設法叫政府允許我留在美國,這等於救了我的命。」
邁克爾一面微笑,一面搖頭。
「如果真要出了亂子,我願意留下幫忙,我對教父應當這樣表示感恩。」
「保險可以,」邁克爾說,「老頭子還好嗎?」
令他感到詫異的是,他自己的手卻一點兒也不發抖。
九*九*藏*書邁克爾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家緊緊抓住了,動彈不得。他看到警官的大拳頭向著他臉掄過來。他掙扎著想閃開,但沒有來得及,拳頭打在他的頰骨上,就像一顆手榴彈在他的頭蓋骨裏面爆炸了似的。他嘴裏滿是血和碎骨,他明白那些碎骨就是他的牙齒打掉了。他感到自己的半邊頭腫脹起來,裏面像充滿了空氣。他感到兩腿輕飄飄,要不是那兩個警察扶著,他早就倒下去了。但他神志還清醒。那個便衣偵探走到他面前,擋住警官,以防他再打,同時還說:
警官聽了大發雷霆:「你個該死的流氓,究竟算什麼東西,居然管起我的事來了?我把他們調開了。義大利黑幫分子互相殘殺,死了多少人,關我屁事。據我看,為了保衛你爸爸不被敲掉,要我動一個指頭我也不願意,現在你就滾開吧。媽的!離開這條街道,你個小阿飛,不是探望時間,就別到這個醫院里來。」
邁克爾頭腦仍然很清醒,並不生氣,故意挖苦他說:
「這就是邁克爾·考利昂,是老頭子的兒子。」
黑根眉飛色舞起來。
邁克爾站在醫院外面的人行道上,點著一支香煙抽起來。他解開上衣鈕扣,站在路燈的亮光下面。這樣,他的臉就能讓人看清楚,認得出來。有個年輕人從第九路走過來,走得很快,腋下夾著包東西。這個年輕人上身穿的是軍服,滿頭濃密的亂蓬蓬的黑髮。他走到燈光下面,邁克爾一看,很面熟,但記不得在哪兒見過面。這個年輕人在他面前站住了,一面伸手同邁克爾握手,一面用很重的義大利語腔調說:
「不讓進去了,但是照樣謝謝你,我回頭告訴老頭子,就說你來過了。」
「沒有,」黑根說,「我們對這一點保持沉默,沒有人想要把這件事公諸於世。警方不想,咱們也不想。」
邁克爾心平氣和他說:「原來負責保衛我爸爸的偵探哪裡去了?誰把他們調開了?」
「你趕快離開,這兒可能要出亂子,沒有必要讓警察糾纏著你read.99csw.com。」
「打過,」黑根說,「他們得從牙床里挖出幾個骨頭碎片;他們說這種手術太痛。再說,你當時就暈過去了。」
「我被打傷的事登報嗎?」
「耶穌基督啊,長官,你真把他打傷了。」
「你要提出控告嗎?不管打傷你的是什麼人,你都要提出控告嗎?」他部道。
黑根聳聳肩,說:
「也許因為咱們沒有立即反擊,他就認為軟弱可欺。現在塔塔格里亞的一個兒子突然死了,他就認為咱們也是認真對付的。他在老頭子頭上動土,等於在進行一場可怕的賭博。順便也告訴你,關於路加的下落已經落實了。人家在暗算你爸爸的前一天晚上就把他整死了。
「是真的,」邁克爾說,「他是個好小夥子。」
「這就好,」邁克爾說,「那個叫恩佐的小夥子平安無事嗎?」
也許你的話,他會聽進去。整個問題仍然可以用別的辦法解決,不必大動干戈。」
「自從醫院發生了那樣的怪事之後,桑兒就下了狠心。武工隊員來了個全面動員,布滿了紐約和新澤西兩個州。昨天晚上我們擬了個名單。邁克啊,我得竭力說服桑兒收斂收斂。
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扭住了他的胳膊。還有個警察在搜他的身。一個身材又高又大的警官,帽子上有金色鑲邊,走上台階,他手下的人恭恭敬敬地閃開,讓出了一條路。儘管他是個羅漢肚,帽子下邊還露出了一圈自發,他行動起來還是精力充沛的。他的臉紅紅的,肌肉又發達,很像牛肉。他走到邁克爾跟前,粗聲粗氣他說:
邁克爾說話有困難,他上下胯合不攏。但他還是勉強他說了出來:
「我滑了一下,」他說,「我滑了一下就摔倒了。」
「麥克羅斯基。」黑根說,「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也許會使你感到快活一些,咱們考利昂家族終於在競爭的記分牌上上升了。布魯諾·塔塔格里亞,今天天亮前四點鐘——」。
邁克爾說:「一定是趁他不防抓住了他。」
警官氣得滿臉通紅,對那個偵探怒目而read.99csw.com視。他怒吼起來:
那個偵探猶豫不決他說:「報告長官,這小子身上沒有武器。他是戰鬥英雄,從來沒有參加過非法活動。報紙上駭人聽聞的渲染是不可信的。」
把汽車停在林蔭道入口處的是克萊門扎;那兩個哨兵是克萊門扎手下的人,邁克爾和黑根繞過汽車進了林蔭道。邁克爾對他們揚揚眉表示打招呼,這也就代替了軍禮。那兩個人點點頭表示答禮。雙方沒有微笑,也沒有寒喧。克萊門扎把黑根和邁克爾·考利昂領進了家裡。
他倆在大街上抽香煙,抽了還不到十分鐘,突然一陣警車的汽笛劃破了沉靜的夜空,一輛巡邏車從第九路急轉彎,發出刺耳的喳喳聲,在醫院門前突然停下來。緊跟在後面的是兩輛裝有短波無線電話的警備車。突然之間醫院大門口擁滿了穿制服的警察和偵探。邁克爾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迎接他們。
警官回頭望望他,然後對兩個粗壯的巡警說:
當他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齶骨是用鋼絲箍著的,左邊的四顆牙齒脫落了,黑根在他的床邊坐著。
「平安無事,」黑根說,「他比你機靈,警察一來,他就不見了。他聲稱,當洛佐的汽車走過的時候,他是緊挨著你在路燈下面站著的。這是真的嗎?」
「長官,那個『土耳其人』給你付了多少錢,你就把我爸爸當作犧牲品?」
那位律師對邁克爾使了眼色說:
「抓住他!」
「昨天夜裡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查出來了沒有?」
「我原來還以為你們這些流氓全都被關起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在這兒幹什麼?」
黑根平靜他說:「桑兒有個內線,名字叫費力普斯,就是拚命想保護你的那個偵探,他給我們通了內部消息。警官麥克羅斯基自從當了巡警后就貪得無厭,胃口很大。咱們家族已經給他塞了相當大的包袱,但他這個人貪財。打起交道來言而無情。但是,索洛佐肯定給他塞得更多。因此,麥克羅斯基把醫院里忒希奧手下的人統統抓了起來https://read•99csw•com。他們有些人也帶著槍,但無濟於事。接著,麥克多斯基就把官方負責警衛的偵探也從老頭子的門口撤走了,說他們另有任務,還說要另派警察來接替他們,但警察卻陰差陽錯地搞亂套了,麥克羅斯基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他受了賄,故意把老頭子置於易受攻擊的地位。費力普斯說,麥克羅斯基這號入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索洛佐肯定一開始就花了一大筆錢把他買通了,並答應將來事情一旦辦成還要給他數不清的好處。」
「怎麼回事?我原來還以為咱們只會坐著夸夸其談。」
「我負責給他談談,」邁克爾說,「今天早上開會嗎?」
「費爾!把這個阿飛關起來。」
他看到那個警官以勝利的神態在瞥視他;他對那樣的瞥視勉強賠了個笑臉。無論如何,他也要把控制著自己頭腦的憤怒和滲透著全身的嚴冬似的冷酷的仇恨掩飾起來。此刻的真情實感,他不想向世界上任何人發出預告。就像老頭子遇到類似的情況也不會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實感一樣。接著他被送進醫院,他暈了過去。
克萊門扎開車,邁克爾和黑根坐在後面,邁克爾感到自己的頭在嗡嗡地響。
「他會受到照顧的,」黑根說。「你感到還好嗎?」
地點是在布魯諾的夜總會,想想當時的情景是什麼樣子!」
對這個警官的辱罵,邁克爾並沒有生氣。他正思考一些問題。難道索洛佐就坐在先前過去的那輛汽車裡,並看到他站在醫院門前?難道是索洛佐通過無線電話質問這個警官,「我花錢請你把考利昂家族的人統統關起來,你怎麼搞的,醫院附近還有考利昂的人?難道這一切都如桑兒所說是經過認真策劃的?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處。邁克爾仍然很冷靜地對警官說:
他看到這個年輕的義大利人的臉上顯出了恐懼的神色。同警察鬧彆扭,可能意味著被遣返或取消公民資格。但是這個年輕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用義大利語小聲說:
「我覺得咱們現在把問題算是安排好了。咱們雇了一家私營偵探公司,在這一地九-九-藏-書區全部布置了崗哨,等一會兒在汽車上,我再進一步給你講講情況。」
「沒有問題,」邁克爾說,「那個警官的名字叫什麼?」
透過紅霧,邁克爾看到又來了幾輛汽車緊挨著人行道鑲邊石停了下來,人也都下了汽車。他認出其中一個就是克萊門扎的律師。律師這會兒正對警官說話,語氣溫和而堅定。
「媽的,我說把他關起來。」
邁克爾很感動。他正要再次勸告這個年輕人趕快離開的時候,靈機一動:幹嗎不讓他留下呢?兩個人在醫院門口,足以嚇跑索洛佐派來的一幫人,一個人幾乎可以肯定是無能為力的。他給恩佐遞過一支香煙,還給他點著火。在十二月凜冽的夜晚,他們兩個在路燈下面站著,醫院窗子的黃色玻璃給聖誕節的綠色裝飾樹枝隔得支離破碎,微光透過斑駁的玻璃窗照在他們身上。當他們快抽完香煙的時候,一輛長長的矮矮的黑色汽車從第九路拐進第三十街,向著他們開了過來,差點挨著人行道的鑲邊石。汽車還沒有停穩,邁克爾睜大眼睛,想看看車裡面的人,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畏縮起來。汽車似乎要停下來,但又沖向前去了,顯然裏面的人認出了他。邁克爾又遞給恩佐一支香煙,發現這個麵包師的手一個勁兒地顫抖。
「沒有,」黑根說,「桑兒要你回長灘鎮去,你看你身體支持得住嗎?」
「要開,」黑根說,「索洛佐終於跟咱們聯繫上了,說是要跟咱們坐下談判。有個聯繫人正在作具體安排。這就等於咱們勝利了。索洛佐知道他自己失算了,他想保全他的狗命。」
「我身上別處還有什麼傷嗎?」
他們還沒有按門鈴,門就由一個哨兵打開了。這個哨兵顯然是從窗口瞪望的。他們走進樓角辦公室,看到桑兒和忒希奧正等著他們。桑兒走到邁克爾跟前用雙手捧著他弟弟的頭,戲弄他說:
對邁克爾提出的問題,警官不屑回答。他對站在他身旁的偵探說:
黑根停了片刻。
他臉上現出了關懷的樣子。
「看上去很嚴重。」
邁克爾握住了他的手,他想起了恩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