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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便想請你猜猜誰給我打過電話,」她說。
「如果你遲早感到無聊,就給我打個電話,好嗎?我不一定同我認識的每個女郎都要過夜。」
「嗯,不說你也知道,當你成了赫赫有名的歌唱家、大紅人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娃娃。
「不是開玩笑,琪妮,你看上去還很神氣,但願我看上去也能像你那樣神氣就好了。」
「嗨,琪妮。我現在還能吃早飯嗎?」她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馬上就來了。」
他又坐在沙發上,感到累極了。
她一定是早就準備好,吃的東西在爐子里熱著。盤子也準備停當了,到時候把吃的東西裝進去就行了。因此當約翰昵剛點著醒后的第一支香煙時,卧室門就推開了,他的兩個小女孩推著早餐車走了進來。
她看上去有三十五歲,足足三十五歲了,但終究只有三十五歲而已。而在好萊塢,這個年紀也就相當於一百歲。年輕漂亮的姑娘遍地都是,個個曇花一現,新鮮也是一年,有的可以新鮮兩年。有些實在漂亮極了,男人見了心臟都可能停止跳動,但是一旦她張開金嘴,露出玉牙,一旦她們急於要一舉成名的渴望蒙住了她們眼睛里的可愛的閃光,她們也就失去了新鮮。貌不驚人的女郎休想同她們競爭。你高興的話,也可以高談什麼嫵媚、機靈、瀟洒,但是女郎的赤|裸裸的肉感美仍然是壓倒一切的力量。如果這樣的女郎不是那麼多,那麼,一個看上去平平常常、端莊大方的女人也許會有出出風頭的一線希望。所以琪妮覺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只不過是想奉承奉承她而已。他在這方面總是討人喜歡的,即使在他譽滿全國、飛黃騰達之時,他對女人也一直是彬彬有禮的,向她們獻殷勤,給她們點香煙,給她們開門,因為他這樣獻殷勤照例全是為了他自己,所以給那些陪他出去玩的女郎留下的印象也是格外深刻。他對所有女郎都是這樣,甚至對一夜之交的女郎,對不知其姓名的女郎,也是這樣。
他經常主動提出為客人辦舞會。他不願意讓老鄰居認為,他同他們來往有什麼不光彩。
「我想多來看看孩子,」約翰昵說,「我想以後要安分守己一點。我幹嗎不可以每星期五晚上到這兒來吃個晚飯?我發誓:今後每星期五我絕不會不來,不管離這兒多遠,也不管我有多忙。到時候,一有可能我就來過周未,或者孩子在寒暑假也可以同我過幾天。」
他倆又各喝了一杯酒,相互冷冰冰地吻了幾下,她決定要走了。約翰昵斯文他說:「以後某天晚上我還可以請你吃吃晚飯嗎?」
「我們的錢綽綽有餘了,」琪妮說。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說罷,她就走出了門。
他又對她微微一笑。
約翰昵點了點頭。「會帶來好處的。它會給我把當年美好的時光帶回來。要是我能得到學會獎,又善於隨機應變,抓住良機,就是不唱歌,我也能重溫當年的好景。到那時候我也許還可以再多給你和孩子一些錢。」
莎蓉·慕爾久聞他的大名,但約翰昵討厭好萊塢那種「見肉就吃」的方式。他絕不隨便同任何女郎睡覺,除非他真的喜歡她。當然也有例外,有時醉得不省人事,突然發現自己同一個他甚至記不得曾在哪兒遇到或看到過的女郎睡在一張床上。現在他已經三十五歲,離過婚,又同第二房老婆鬧翻了,也許曾經摸過上千個女人的光屁股,因此他並不那麼急切。但是,莎蓉·慕爾身上有一種韻味,激起了他心上的愛情的浪花,所以他才邀請她來吃飯。
約翰昵搖搖頭。
使他驚奇的是他發現琪妮的臉上現出了怒色。
他繼續說下去:「誰要是懷疑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保證給你把問題澄清。我就說我滿屋子追呀追的,但是你一直保持著自己的貞潔。這樣說,行嗎?」
「嗨,」約翰昵說,「琪妮,順便問問,你可知道我正在離婚?我又是個沒有牽挂的自由自在的人了。」
「那你就來吧,read•99csw.com」她說。「你演了你所要演的角色,我為你高興。」
這會兒他已經準備好了。他把酒杯放在長長的嵌花矮桌上,然後轉過身子對著她。他非常有把握,非常沉著,也很柔和。在他愛撫的表示里,既沒有掩飾也沒有放縱情慾的狂熱。
她給他沖了些咖啡,端來了些家裡做的糕點,讓他在起居室里坐。
「謝謝你,」黑根說,「但是我必須趕後半夜的飛機回來。好,你就準備接從紐約出發的上午十一點正的班機,好嗎?」
琪妮說:「你可以隨便亂猜一下嘛。」
「沒有,」約翰昵說,「我今天剛剛拍完那部影片;我覺得也許我可以來看看你,同你談談。如果你覺得不會把孩子驚醒,也許我還可以順便瞧瞧他們。」
命運恰恰把我同你錯開了,我是小輩;老實說,也不是我假正經,假使你是個明星的時候我就是個大姑娘,那我就會主動把自己的內褲脫掉。」
「我可沒有那種好萊塢風騷,」他說。
「哎呀,煩死了,」他說,「我對這玩藝兒厭煩了。我就要老了。如今我連歌子也唱不起來了,我覺得我要吃娘兒們的苦頭。你看,我目前的外表上還不顯老。」
「我知道你不願意白費工夫而到頭來落個空,」她說,「謝謝,今天晚上我過得挺痛快。將來有一天我會告訴我的孩子說:『我同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共進過晚餐,就在他公館里。』」
這一下他不怎麼喜歡她了。她很甜蜜,很伶俐,很有頭腦。她並沒有因為他的後門可以在演出方面幫她的忙而傾倒在他懷裡,實在是個坦率的姑娘。但是,除此以外,他另有體會,這以前也曾發生過幾次。同他幽會的女郎早就下定決心不同他睡覺,儘管她非常喜歡他,其目的只是為了可以告訴她的朋友或自我陶醉,說什麼她主動放棄了可以引誘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的機會。他現在才明白:他上年紀了。他並不生氣。只是這會兒不像原先那麼喜歡她了;他原先真的是非常喜歡她的。
他站起來,給她的玻璃杯里又斟滿了白蘭地,給她遞了一支上面有金色圖案的香煙,還打著打火機給她點煙。她一面抽煙,一面喝酒;他又在她的身旁坐下來。他玻璃杯里的酒比她的多得多,他需要酒來使自己發熱、興奮、衝動。他現在的情況與情人幽會時的一般情況相反,需要把酒喝醉的是他本人而不是姑娘。姑娘通常都是滿心情願的,而他自己卻有點鼓不起勁來。最近兩年他對他的身體實在太惱火了。他就用這個簡單的方法來使自己的身體恢復活力:同一個年輕的姑娘睡一夜,請她吃幾頓飯,送給她一件貴重禮物,然後用最巧妙的方式一甩手讓她去,而不傷害她的感情。過後,她們還可以隨時說她們曾同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有過一段交情。這不是真正的愛情,但是若遇到漂亮而又真正可愛的姑娘,這類事也不能禁絕。他討厭那種死乞白賴的淫|盪貨,這種女人先是步步緊逼,然後又拂袖而去。她們見了自己的朋友就說她們曾經把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誘上了鉤,說完之後照例還要補充一句,勸她們的朋友最好也去試一試。但使他百思不得一解的是,那些討好賣乖的丈夫的表現簡直等於當面告訴他說:他們原諒自己的老婆。因為他們認為,即使是最貞節的婆娘,同約翰昵·方檀這樣一位歌唱家兼電影明星勾搭,也是情有可原的。這可真叫他甘拜下風。
她索性來個徹底坦率、懇切,把問題挑透。
約翰昵對她苦笑了一下:「我同一個姑娘在我的寓所幽會;她甩開我,拂袖而去。你知道,這一下我才如釋重負。」
「到時候你別下汽車,」黑根說:「我下飛機的時候,你派一個人來接我,領我上汽車就行了。」
「我覺得可以,」她說,「我之所以堅持不改嫁,就是因為我想要你能夠繼續當他們的爸爸。」
「你覺得影片還可以嗎?九-九-藏-書影片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嗎?」她問。
她說這些話時雖然沒有帶任何感情|色彩,但是約翰昵·方檀凝視著天花板,心裏明白她說這些話的目的是為了沖淡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當他倆的婚姻關係剛剛破裂、他的事業開始每況愈下時,她曾經說過一些無情的話。
他最後實在大刻薄了,他也感到傷了這個姑娘的面子。他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說他並沒有把她逼得大緊,這一下就把她勝利的甜蜜感大大減弱了。今晚她之所以能成為勝利者,就是因為她還缺乏腕力和吸引力。當她講述她如何拒絕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的時候,像她這樣的脾氣,她會帶著尷尬的微笑說:「當然羅,他也沒有硬逼。」他倒有點同情她,因此他說:
「謝謝,」他說,「半小時之後我就來了。」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得熬過這漫漫長夜。他本來可以採取傑克·烏爾茨所說「肉店政策」,即網羅一大群自願上鉤的小女明星,但是他渴望的是有人情味的伴侶。他渴望能像人那樣地交談。他想起了他的第一房妻子維琪妮婭。現在那部影片的拍制工作已經結束了,他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關心自己的孩子了。他願意同他們的生活重新打成一片。他也很擔心維琪妮婭。她無法應付好萊塢那些招搖撞騙的時髦人物,他們很可能追她,目的是他們可以吹牛皮,說什麼他們已經把約翰昵·方檀的第一房妻子引上鉤了。據他所知,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吹這樣的牛皮。不過,說到他的第二房妻子,每個男人都可能這樣吹噓。他前思後想,心裏很不自在,便拿起了電話。
「只要象徵性的一點錢算個表示,」約翰昵說。
「我聽說你在這部電影里演得很出色,」她說,「你演戲,不要錢,這是真的嗎?」
約翰昵通常不搞這種名堂,也從來不瞎猜。「誰?」他問。
「這話我的孩子是不會相信的,」她說。
她想到他的假日生活,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當他的嗓子很好的時候,假日正好是唱歌賺大錢的日子,但是即使那個時候,聖誕節也是神聖的,是不能輕易放過的大好時光。如果他把今年這個聖誕節放過去,那就是他所放過的第二個聖誕節了。去年聖誕節他正在西班牙追求他的第二房妻子,拚命央求她同他結婚。
回到起居室,琪妮以詢問的目光打量著他。
接著,約翰昵又裝腔作勢他說:「我願意給你寫個書面證明,要嗎?」
「我嗓子不行了,唱不起來了,」他說。「說老實話吧,我一聽到自己唱歌就想嘔吐。」
她像趕雞一樣噓了一下,那兩個女孩子退了出去。
他倆在沙發上偎在一起,非常友好,非常安逸。他吻她的嘴唇,這是冷冰冰的友好的吻,她並不激動地讓他吻著。在巨大的、觀賞風景的窗子外面,他可以看到平展的太平洋在月光下呈現著一片深藍色。
「給我放放,」她說,「不然你就給我唱唱。你明白,要唱得像電影里一樣才行,我就會像姑娘們在銀幕上看到你那樣,我就會沸騰起來,軟綿綿地傾倒在你身上。」
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說得非常甜蜜,非常柔和。
「奇怪,」她說。
「是打給你的,約翰昵,」她說,「是湯姆·黑根打來的,說有重要事情。」
琪妮說:「你幹嗎不就睡在客人卧室?今晚索性就不回去了;你可以同孩子一道吃早餐。想到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守在你的那個寓所里,我就寒心。你感到寂寞嗎?」
「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如果能夠從女人的糾纏中脫身就真是走運了,」他說。
「不行,」她說。
她的臉倏地一下紅了。
約翰昵忍不住大笑起來。想當年他還年輕的時候,本來也干過這種事,效果也一直像演戲一樣,姑娘們故意裝出肉感的媚態,顯得軟綿綿的,把眼睛也弄得淚汪汪的,充滿了慾望。現在他絕不再對一個姑娘唱歌了:其一,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唱了,對自己的嗓子也沒有九-九-藏-書把握;其二,外行人根本不明白,職業演員是如何藉助了技術設備的幫助才能唱得那麼好聽。他本來可以放放當年灌的唱片,但是他現在一聽到自己那充滿青春活力的熱情奔放的聲音就感到害臊,好像一個上了年紀、禿頂發胖的老頭子,把自己當年風華正茂的照片拿給人看時感到的那種害臊。
她搖搖頭。
「還可以告訴你的孩子說,你沒有屈服,」他說。他倆都放聲笑了。
約翰昵說:「我幹嗎就不能在你的卧室里?」
「他要我幫助你,」琪妮說,「他說你還會同從前一樣走紅運,你現在正東山再起,但是你需要人們信任你。我問他,幹嗎要我幫助你?他說,因為你是我孩子的親爸爸。他是個心地善良的老頭子,而別人卻給他編造了許多駭人聽聞的故事。」
琪妮實際上是惱怒那個女郎,原因是她拒絕了他。
當約翰昵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真要曬焦他的屁股了。憑著從窗帘的縫隙透進來的陽光,可以判斷出他是睡過頭了。陽光絕不會從那個方向射進來,除非是下午。他喊叫起來:
琪妮在他胸膛上放了一個煙灰缸。
約翰昵的客人是個名叫莎蓉·慕爾的女郎,家住紐約市格林威治村,到好萊塢是要在一個多年的情人創作的一部電影里試演一個配角,她的情人已經一舉成名了。早在約翰昵還在烏爾茨電影製片廠當演員的時候,她就訪問過這裏。約翰昵見她又年輕又鮮嫩,又媚人又伶俐,因而請她在這天晚上到他的住所來吃飯。他經常請人吃飯,這也是遠近聞名的。而他的邀請具有皇家邀請的那種舵力,她當然滿口答應了。
「你可以躺在沙發上休息休息,」她說,「看來你是累了。」
「不叫醒他們也行。我只想同你談談。」
他嘆了口氣,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她沒有對他的話作出直接反應。她能看出他情緒有點鬱悶。
她對他微笑了一下,他也對她微笑了一下,他倆仍然是朋友。
他倆又喝起酒來。
她哈哈一笑:「那你的老毛病也沒有多大改變。」她停了一會兒又說:「要我把另一間卧室給你收拾收拾嗎?」
黑人管家點頭哈腰地退出了這間餐廳同起居室合二而一的寬敞的房子,從這裏可以眺望太平洋。管家的點頭哈腰是一種朋友之間告辭的表示,而不是那種僕人對主人的奴顏婢膝的表示。他所以要那樣表示,是因為約翰昵·方檀有客人陪著吃飯。
「約翰昵,你可知道你使我想起一件事。整整十二年了,你沒有必要給我打電話。」
「好」他說,「聖誕節前夜和聖誕節一整天。」
約翰昵·方檀到了那個一度是他的家的所在地貝維里山,但沒有馬上下汽車。他在裏面坐了一會兒,凝視著那棟房子。他想起了教父說的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願望來創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知道自己的願望是什麼,成功的機會是有的,但是,他的願望究竟是什麼呢?
「我教父為我設計了一套計劃,要幫我的忙,一幫到底,」約翰呢說。「他想辦法讓我得到了扮演那部影片里的主角的機會。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但是我希望以後的事他最好別插手。」
她的聲音帶著戲弄的腔調。約翰昵對她微笑了一下,對於她的戲弄,他感到很有趣。
他吃飯的時候,把吐司麵包和火腿給她們分了一些,還讓她們嚼了幾口咖啡,這是早年遺留下來的老習慣:當年他在樂團唱歌的時候,就難得同他們在一起吃飯,因此他在吃飯的時候(比方,下午吃早餐,早晨吃晚餐),她們也喜歡分點他的東西吃。在什麼時間該吃什麼東西這麼顛來倒去地一變,使她們感到很有趣一早晨七點鐘吃牛排和法國式油煎食品,下午卻吃火腿和雞蛋。
「我正在發胖,頭髮脫得也快禿頂了。媽的,如果這部影片不能使我在影壇重振旗鼓,那我就不如去烤餡餅。不過我也許會把你安插在製片廠里,你看上去還是一表人才。」
「不是因九_九_藏_書為我不喜歡你,約翰昵,你比我原來所想的還要可愛得多。也不是因為我不是那號女郎。主要是我需要人家挑逗,引起我的性|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看著他穿好了衣服。自從考利昂老頭子的女兒結婚之後他倆達成了新協議以來,他經常在她的家裡放著乾淨衣服。
只有琪妮和他的少數幾個親密朋友才知道他是多麼疼愛他的女孩子。當年離婚,離開這個家,這曾是最傷腦筋的一個問題。他為之奮鬥和爭取的一件事,就是讓他保持她們的父親地位。他旁敲側擊、拐彎抹角地讓琪妮明白:他不願意她改嫁,倒不是因為他有妒嫉心理,而是因為他不能失去作為孩子的父親的地位。他按時付錢給她,從錢財收入方面來說,不改嫁對她是大大有利的,雙方的默契是她可以同情人來往,只要他們不變成她的家庭成員就行。不過,在這方面他對她是絕對信任的。她在男女關係方面靦腆得令人吃驚,也特別古板。好萊塢那些專靠有錢的女人養的二流子,一群群地圍著她轉,對同她結合后可從她那個大名鼎鼎的前夫的威望中撈到種種好處而垂涎三尺,但到頭來都落了個空歡喜。
「赫赫有名的約翰昵·方檀不去找女人幽會,自己干發悶,」她說。
他吻她的嘴唇。她還他的吻是熱情的但不是縱情的;他倒喜歡溫溫和和的吻。後來,她把她的嘴唇從他的嘴唇上挪開,把她在沙發上仰卧著的身子微微一扭,伸手拿起了酒杯,這是一種冷靜的但也是明白無誤的拒絕。以往也曾發生過這樣的事,偶爾發生過,但畢竟是發生過。約翰呢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抽了一支香煙。
「離聖誕節只有兩周了,」她說,「要不要把你計劃在內?」
「我平時在家裡的時間不多,」約翰昵說。
她有點難為情了。
「我不寒心,」他說。「來一個老式幽會也是挺有意思的。」
他脫掉了上衣和鞋,鬆開了領帶;她呢,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臉上帶著嚴肅的微笑。
她的聲音先有點猶豫,後來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不流露出半點煩躁的心情。她問道:「有什麼非談不可的事情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嗎?」
「別為那些小賤人傷腦筋,」她說,「那個女人原來一定以為用那種辦法可以使你對她產生興趣。」
維琪妮婭是很討厭電話的;她把家裡許多支線都扯掉了,只留下卧室和廚房裡的。這時他們聽到廚房裡的電話鈴在響,她去接電話。她回到起居室,臉上浮現了神奇的神色。
她誠懇他說:「你平時比你的照片還要好看得多。」
約翰昵·方檀漫不經心地向男佣人擺了擺手要他離開,同時還說:「比里,明早見。」
他飯量不大,但是他知道年輕漂亮的姑娘對漂亮衣服是貪得無厭的,在同男人約會時通常也是很能吃的,所以餐桌上擺的飯菜十分豐富。酒也不少:有用桶裝的香擯酒,蘇格蘭威士忌,黑麥威士忌,白蘭地等。食櫥里還擺著各種味濃性烈的甜酒。他倆吃完飯,他領著她走進了寬敞的起居室,透過玻璃窗可以眺望太平洋。他往收錄機上放萊一疊艾拉·費茨傑羅德的唱片,然後就同莎蓉一同坐在長沙發上。他同她瞎聊天,了解到她的一些情況:她小時候是個像男孩子一樣頑皮的姑娘呢,還是一個迷戀男孩子的嬌嫩姑娘?她原來長得普普通通呢,還是很漂亮?生性孤僻呢,還是很開朗?他始終認為這些情況是很能觸動感情的,一談這些瑣碎情節就會引起他同女人睡覺時所需要的激|情。
他喜愛唱片上的艾拉·費茨傑羅德的錄音,喜愛那種乾乾淨淨的歌唱,那種清清爽爽的歌詞,這是他真正理解的生活中唯一的東西。他知道他對這一點的理解比世界上任何人的理解都要深刻得多。這會兒他仰靠在沙發上,白蘭地酒在使他喉嚨發熱,感到了一種想唱歌的慾望,不是唱唱曲調,而是隨著唱片哼哼歌詞,但是在陌生人面前是不能這樣做的。他一隻手端著九*九*藏*書酒杯在呷酒,隨便把另一隻手搭在莎蓉的大腿上,把裙子往上一掀,亮出了乳白色的大腿。要是他在這方面也像他的嗓子一樣變得力不從心,那可怎麼辦哪?
「你怎麼不放你自己灌的唱片?」莎蓉問他。
約翰昵沒有吭聲。
「他從來不同任何人在電話里說話呀。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話難得如此直率。琪妮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女孩子長得實在漂亮,他的心碎了。她們兩個容光煥發,眉清目秀,眼睛閃呀閃的,流露著驚訝和急於向他撲過來的熱望。她倆的頭髮是老式打扮,梳成了長辮子,身上穿的是古色古香的罩衣,腳上穿的是漆皮鞋。當他正在掐滅香煙的時候,她倆站在早餐桌旁端詳著他,等著他叫她們,伸開雙臂擁抱她們。然後她倆撲到他的懷裡。他把他自己的臉頰貼在她們那鮮嫩而芬芳的臉蛋兒中間,他的鬍子把她倆戳得尖叫起來。琪妮出現在卧室門口,把早餐車接著往前推,以便他可以坐在床上吃早點。她挨著他坐在床邊,給他倒咖啡,給他吐司麵包上抹奶油。兩個小女孩坐在沙發上端詳著他。論年齡,她倆已經不是抱著枕頭在床上打鬧,或者讓人家舉起來甩的小娃娃了。她倆已經在注意梳理打扮她們的頭髮了;她倆的頭髮原來是亂蓬蓬的。他心裏想:啊,基督啊,她倆眼看就要長大成人了,好萊塢的流氓阿飛很快就要追她們了。
約翰昵·方檀對她微笑了一下,仍然很喜歡她。「莫非我不能把你挑逗起來?」
他立即聽出了她的聲音,這也並不奇怪。當他十歲時,他倆都在音樂班學唱歌。「嗨,琪妮,」他說,「你今天晚上有事嗎?我可以過來坐一會兒嗎?」
他一點兒也不擔心她會因為他前一天晚上提出同她睡覺而產生破鏡重圓的念頭。他們雙方都不想恢復當年的夫妻關係。她知道:他對美人的渴求,對那些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的衝動無法遏止。不言而喻,他經常同那些和他一道排演的女明星同床睡覺,他那種男人的特有魅力,對她們是不可抗拒的,正像她們的美色對他也是不可抗拒的一樣。
他第一房妻子在門口等著他。她長得很美,小巧的身材,淡黑色的皮膚,是個可愛的義大利女郎。她從來不同其他男人鬼混,這一點在他看來是非常可貴的。他還想要她嗎?他們心自問,回答是個「不」字。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可能主動向她表示愛情了。因為他倆之間的感情太年深日久,沒有新鮮味兒,另外還有一些同性|愛無關的事情,她也絕不可能原諒他。但是如今他倆已不再是相互仇視的敵人了。
「行,」約翰昵說。
約翰昵對她笑笑,摸摸她的臉蛋兒,他的手伸下去拉拉她的裙子蓋過她那圓圓的、光光的膝蓋。
「好,」約翰昵說。
約翰昵實在感到驚奇。
「好喲,湯姆,」約翰昵說,「你也別擔心我會損失一個晚上。住上夜,休息一下。我可以臨時辦個舞會,你也可以順便見見電影界的名流。」
她向他微微一笑,友好的一笑。
湯姆·黑根的聲音很冷靜:「約翰昵,教父要我去看看你。電影既然已經拍完了,他要我來安排一些事情,幫你一把。他要我乘明早的飛機。你可以到洛杉磯來接一下嗎?我當天晚上就得飛回紐約,所以你不必怕我纏著你,耽擱你整個晚上。」
因為他現在不像原先那麼喜歡她了,所以他感到輕鬆多了。他一面喝酒,一面凝視太平洋。她說:「我希望你不要寒心,約翰昵,但我是直率的。我覺得好萊塢一個姑娘遇到這種情況是可以隨便離開的,就像晚上分別時吻一下手表示晚安一樣。我好久沒有來這裏了,不懂這裏的規矩。」
「你教父,」她說。
「你得趕快穿衣服了,」琪妮說,「湯姆的飛機要到了。」
「有什麼奇怪?」他一面問,一面喝咖啡,沒注意把咖啡灑在襯衫上了。
「可以,」她說,「不過孩子都睡了,我不想叫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