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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資金的一半將記在孩子的名下,」他告訴她說。
琪妮把咖啡和糕餅端進他的卧室,放在長桌子上。他簡單地告訴她說,黑根正在幫助他把貸款收攏起來作為電影製片基金;她聽了也很激動。他又可以受到重視了。但是,她根本不了解考利昂老頭子到底有多大神通,所以她也不理解黑根從紐約市遠道趕來的實際意義。
琪妮領著兩個女兒送他出門上了車道。兩個小孩子拉著他的手,一邊一個,他的前妻在後面跟著,保持著一點點距離。他顯得很高興。她也感到很愉快。他走到汽車跟前,回過頭來,輪流把女孩一個一個舉到半空,一面向下放就一面吻。然後,他把他的前妻也吻了一下就上車了。他向來不喜歡纏纏綿綿的告別。
他倆坐上汽車,直驅飛機場。黑根在想,約翰昵這個人比他原來估計的要好得多。他已經領會到一些道理,他親自開車送他到飛機場這個事實就證明了這一點。還有,文明禮貌,這是老頭子一向重視的。還有,他承認錯誤,而且認錯時態度很真誠。他認識約翰呢已經很久了,知道剛才約翰昵認錯絕不是由於恐懼。約翰昵很有膽量,因此他常常鬧彆扭,同製片廠老闆鬧,也同他的姘頭鬧。他是不怕老頭子的少數幾個人中的一個,據黑根所知,只有方檀和邁克爾才敢於這樣。
「行,」他說。
「哎呀,好,你寫完了之後我想先讀為快。給我寄一本,怎麼樣?也許我可以使你大大撈一把,反正比你從烏爾茨那裡得到的要更多一點。」
他說話時眼淚汪汪的。他把喝完了威士忌的空玻璃杯往牆上扔去,但仍得軟弱無力,又厚又結實的玻璃杯並沒有碰破,掉下去之後在地板上向他滾來了。他懷著滿腔無處發泄的悶氣,低頭望著向他滾回來的玻璃杯。接著,他又放聲大笑。
約翰昵說:「我是認真的,小東西。請到我設在紐約的代辦處聯繫吧。那兒有你的飛機票,也會給你一些路費。我明天一早首先給他們打電話,你下午到那兒去,行嗎?到時候飛機來了,我去接你,把你領到我家來。」
他累了,想睡覺,但記憶中有一件事怎麼也擺脫不了:同尼諾·華倫提一道唱歌的事。
黑根微笑了。
她幫他穿好上衣,還把上衣刷了幾下,他很愛整潔。她看得出來他正皺眉頭,因為他剛剛穿上的襯衫燙得不合他的要求,襯衫袖口的鏈扣也是他好久沒有用過的了,對他目前穿戴的愛好來說顯得有點過分花哨。她柔情地一笑,說:
在今後幾年裡,他同方檀見面的機會一定很多。下一步方檀將經受新的考驗,這也將考驗出他究竟有多麼精明。他一定得為老頭子做些什麼事情,但在做的時候絕不能顯出是老頭子硬要他做的,或堅持要他履行協議去做的。黑根心裏在盤算著:約翰昵·方檀是否精明得能夠領悟出這樁交易中的這個微妙之處。
「這種穿著上的小問題,湯姆是不會注意的。」
湯姆·黑根聳聳肩,說:
「過去的事,忘掉就算了,約翰昵。」
她對他感激地笑了,又吻了他一下,表示祝他晚安,然後就離開了他的屋子。
「他究竟打算怎樣使我得獎呢?」約翰昵以不相信的語氣問道。
當約翰昵·方檀成了最受群眾喜愛的歌唱家和音樂喜劇片明星之後,他絕對沒有想過要拋棄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身上義大利氣味大重了,思想也太守舊了。自然羅,他早就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干他那一行,這也是難免的,加上他經常受到明眸善睞的女郎的引誘,也就更難免了。儘管他是個瘦瘦的、單薄的小子,但卻具有拉丁民族中典型的筋骨人的特點。
「你知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切都是很順心的。後來,我同琪妮離了婚,接著一切都彆扭起來了。我的嗓子完蛋了。我灌的唱片賣不出去。我就再也得不到參加拍制影片的工作了。於是,我教父也生我的氣,不願意在電話上同我通話,甚至我到了紐約市,他也不願意見我。你老是堵著我的路。我怪你,但是我心裏明白你沒有老頭子的命令是不會那樣乾的。
約翰昵·方檀生氣了。
黑根直截了當他說:「等你得獎之後,你就著手制訂計劃,準備生產三部你自己的影片,錄用電影界最優秀的人員,最優秀的技|師,最優秀的明星,你需要誰就錄用誰。制訂生產三部到五部影片的計劃。」
約翰昵·方檀一面哈哈大笑,一面給自己的玻璃杯里倒酒。
他倆喝完咖啡之後,他說晚上就要開始九-九-藏-書工作,打些電話,為將來擬定計劃。
黑根搖搖頭。
黑根針鋒相對地反問道:「你是怎麼搞的,就那麼相信烏爾茨能夠瞞天過海而你教父就不能?現在看來有必要讓你對我們所進行的活動的另一面產生信心,我得把實情告訴你。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別給外人講。你教父這個人比烏爾茨要神通廣大得多,而且在更加關鍵的領域,他也要神通廣大得多。他怎麼能夠左右學會獎呢?他控制著電影工業界所有的工會,或者控制著那些電影工業界的人們,還控制著全部或幾乎全部投票的人。當然羅,你自己必須爭氣;你必須憑著自己的成就來競爭。你教父比傑克·烏爾茨更有頭腦。他並不突然出現在這些人的面前,用槍抵著他們的腦袋,說:「「投約翰昵·方檀的票,不然就要算你的伙食帳。』在武力的威脅無濟於事的場合,或可能樹敵過多的時候,他是不使用武力威脅的。
「我一開始每周就可以給你五百,而且還可以給你牽線,讓你同電影明星玩玩,怎麼樣?」約翰昵說,「說不定我還要請你到我辦的晚會上唱唱歌。」
「影片已經拍完了。經理是個直爽人,待我很好。我參加的鏡頭太重要了,不可能在剪輯室里剪下來扔到地板上去,讓烏爾茨白白給我工錢。他總不能把價值一千萬美元的一部影片輕易毀掉。所以如今一切都取決於人們如何評價我在影片里的表演。」
他會想辦法讓那些人自願投你的票。但是,他要是不插一手,他們就不會自願。眼下你就相信我的話吧:他能夠使你得獎。還有,要是他撤手不管,你就不會得獎。」
約翰昵掛上電話,準備上床睡覺了。他把那張錄製的唱片砸碎了,他感到比任何時候都要好受一些。
約翰昵沉默了好久,然後平心靜氣他說:
約翰昵說:「如果有嚴重的問題,那就必須由老頭子本人直接向我提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在這一點上,我不聽你的,也不聽桑兒的。」
他的聲音聽上去不再有醉意了。
之後,他坐在寫字檯旁,抽他的雪前煙。在旁邊小桌上放著威士忌,但是他曾經對他自己和黑根作過一種非正式的保證:他不再喝酒了。甚至現在他抽煙也是不應該的。其實這也是枉費心機,他的嗓子出了毛病,靠戒煙戒酒是無濟於事的。只要不過分也無妨,但是煙酒能提神,而他需要的是發揮全身的解數,因為當前面臨著只有戰鬥才有出路的緊要關頭。
作家聽了哈哈一笑,說:「行。」
「你這是什麼話?影片連剪輯都還沒有剪輯,更說不上放映。而老頭子甚至也不是電影界的人,你幹嗎僅僅為了給我說那樣的屁話而飛三千英里?」他激動得差點流出了眼淚。
黑根憂心忡忡他說:「約翰昵,對電影界的種種玩藝兒,我本人一無所知,別忘了,我只不過是老頭子的一個小小的通訊員。不過,我們已經把你的這個問題從頭到尾討論過好幾次了。他擔心你,擔心你的前途,他感到你需要他的幫助。他想一勞永逸地解決你的問題,這就是我來的目的,把事情推動一下。但是,約翰昵,你總是愈活愈老,不可能老是認為自己是個歌唱家或者演員。你必須把自己當作火車頭,當作有血有肉的猛士,好好設想一下自己的前途。」
「對,」約翰昵說,「我相信你的話。但自己建立一個製片廠我雖然有膽略和頭腦,但是我可沒有那麼多錢。沒有哪家銀行願意給我提供資金。支持一部影片的拍攝所需要的美元,是要以百萬為單位來計算的。」
「我們得到消息說,傑克·烏爾茨不願意拿製片廠的錢來支持你為得獎候選人。事實上他對每個投票者放出話說,他不想要你當選;另一方面,他又把廣告費和一切可能有助於你當選的費用全壓了下來。他還在竭力活動,想讓另一個小子儘可能多得一些選票來與你抗衡。他在使用各種拉攏手段——安插工作,給錢,還有美人計,總之是不擇手段,他一方面千方百計地阻礙你得獎,另一方面又想讓影片不受損失或盡量減少損失。」
約翰昵謹慎地問道:
他走到屋子邊,坐在黑根的對面。
黑根聳聳肩。
但他心裏明白,不去愛|女|人,他是受不了的;不管女人是多麼背信棄義,水性揚花,如果他不繼續愛她們,那他的精神中的某些方面就會死亡。而他最愛的那些女人卻暗暗喜歡看到他受命運的捉弄而毀滅、而出醜,這也沒有關係;那些女人一read•99csw.com直對他喜怒無常,方式很駭人聽聞,但不是在性|愛方面,這也沒有關係。他沒有別的辦法,無法拒絕她們。因此他向她們都表示愛情,給她們送禮物;她們的幸災樂禍給他帶來的傷害,他藏在心裏。他過去生活在不受女人左右的極端自由之中,生活在人情味最充分的氛圍之中,他明白他已得到報應,因此他原諒她們。但是目前他對她們不忠,他卻一點兒不感到內疚。回顧他是怎麼對待琪妮的,他也一點兒不感到內疚。他一方面堅持要繼續獨佔他的孩子的父親地位,另一方面卻絕不考慮同賊復婚,也不把這一點明確告訴她。他從頂峰跌落下來,一切都丟光了,唯一搶救下來的也就是這個作風。說到他對女人造成的創傷,他已經變得麻木不仁了。
「嗨,約翰昵,你是開玩笑吧?」
約翰昵對他齜牙咧嘴地笑了一下。
黑根點著了一支很細的雪前煙。
眼下這棟房子里鴉雀無聲:他離婚了的妻子睡著了,他可愛的女兒睡著了,他可以回想當牢遺棄她們這段可怕的經歷,為了他現在的第二房妻子這個妓|女一樣的爛母狗而遺棄了她們。但是,即使現在一想起她,也不由得發笑,她在許多方面仍不失為可愛的女人。另外,使他這一生免於毀滅的唯一的關鍵,就是那一天他早已下定決心絕不恨女人。或者更具體他說,不能恨他的第一房妻子和他的女兒,他的女朋友,他的第二房妻子,以及從二次結婚之後新交的那些女朋友,最後還有莎蓉·慕爾。
起居室里只有他同湯姆兩個人,他倆之間顯得冷冰冰的,因為在老頭子生他氣的時候,在康妮婚禮之前的苦悶的日子里,他想同老頭子聯繫,黑根從中起了妨礙作用,他對黑根的這種行為一直耿耿於懷。黑根從來也沒有力自己的行為作過辯解,他想辯解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一部分職責就是為人們的憤怒當個避雷針:人們由於懾于老頭子的威力而不敢對老頭子本人表示憤怒,雖然他的所作所為本應受到斥責。
「他難得對著電話筒說話。他不想讓他的聲音被錄下來,哪怕說的是一些完全無妨的話也罷。他唯恐人家把他的話東拼西湊起來,這樣一亂拼湊,聽上去好像他說的是另外的意思。我想就是這麼一回事。總而言之,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有朝一日當局會給他羅織罪狀,所以他不願意讓人家抓住把柄。」
約翰昵·方檀放下酒杯,走過來,站在黑根面前。
「說得很好,」約翰昵說,「我自己開車送你到飛機場,請代我感謝教父。我本來想打電話感謝他,但是他從來不接電話。順便請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約翰昵·方檀聳聳肩,給自己的玻璃杯里倒滿了威士忌,一飲而盡。
就在這段時間里,他懂得了他必須下個決心:他得學學好萊塢許多其他男人的樣子,比方那些飛黃騰達的製片廠廠長、作家、主任、演員,一個個像猛獸一樣,懷著性|欲的仇恨撲向漂亮女人。在為別人使用自己的魔力和金錢方面,他滿可以吝嗇吝嗇、計較計較、以防背叛,還要時刻注意女人出賣他、遺棄他。
約翰昵微笑了。
現在約翰昵打電話給作家在紐約的家裡,感謝作家在書里為他寫出了那個了不起的角色。他把這位作家誇獎得忘記了自己一天能吃幾碗飯,能屙幾堆屎。然後他隨隨便便地間作家下一部小說進展得如何,大致內容是些什麼。當作家在給他介紹書中特別有趣的一章時,他點著了一支雪前煙,一面抽,一面聽,末了他說:
他停下來等約翰昵表態。
「轉告他,叫他別焦心,」約翰昵說。「如果像傑克·烏爾茨這樣一個蠢貨都可以成為電影界的天才,那任何人也都可以。」
「你教父也是這樣認為的,」黑根說。「你能想辦法用汽車送我到飛機場嗎?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當你為採取每一個步驟而開始簽訂合同的時候,要先雇好律師,我是不會直接參加的。但是,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我願意事先看看你準備簽訂的每個合同。還有,你也絕對不會遇到任何勞資糾紛,在某種程度上這就降低了你影片的成本,所以當會計師把這點也計算在內的時候,你就可以不考慮這類開支。」
「讓我再說明一下,你可以對這個問題放心:你教父給我和桑兒都下了嚴格的命令,不許我們以任何方式牽連你,以免由於我們的錯誤判斷而破壞你的聲譽。他本人絕對不會要求你冒險去干任何蠢事、我敢向你保證:他要read.99csw•com求你辦的任何事情,在他提出要求之前,你也會主動去辦。你看,行嗎?」
琪妮把客人卧室給他整理好了。雙方的默契是:他不跟她同房;他倆不是以夫婦關係在一起生活的。他倆絕不可能破鏡重圓了。雖然外界的街談巷議的專欄作家和電影迷都把他倆婚姻破裂的責任一股腦兒推到他身上,但是很奇怪,他們雙方一致認為,她對他們的離婚甚至應負更大的責任。
「在別的事情上,比方劇本、明星,諸如此類的各個方面,我也必須先徵求你的同意嗎?」
他還告訴她說,在涉及法律的具體問題上,黑根也會幫忙。
「要是我這次得不到學會獎,那我就算完蛋了。我的嗓子不行了,如果我恢復了嗓子,那我也就能闖一闖了。嗯,真是太那個了。我教父怎麼會知道我得不了獎?好吧,我相信他會知道。他向來沒有作過錯誤的判斷。」
「你教父告訴我說,照目前的情況看,你沒有得獎的機會。」
黑根噘起嘴,很反感地打量著他。
在他的寫字檯上有個玻璃碟子,裏面擺滿了他所喜愛的、上面標有煙廠名字起首字母交織圖案的香煙,還有個特製的能保持定濕度的雪前煙盒,裏面裝的是同鉛筆一樣粗細的古巴黑色雪前煙。約翰昵把身子向後一仰,靠著椅背,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他的頭腦在飛轉。他打電話給一部暢銷小說的作者;他的新影片就要以這部小說為藍本。作者是個和他同樣年紀的人,出身也是很苦的,而現在卻成了文藝界的名流。他來到好萊塢,本來指望人家把他當作頂樑柱來重用,而實際上卻像大多數作家一樣被當成了狗屎堆。約翰昵曾親眼見過這位作家有一天晚上在「布郎·達比」飯店受辱的經過。這位作家同一位有名的胸脯長得很美的小女明星上街去玩,肯定是要過夜的。但是他們正在吃飯的時候,正好來了個鼠頭鼠腦的喜劇演員,伸出無名指向小女明星搖晃了一下,她就甩下作家,跟著人家走了。這件事使這位作家對什麼樣的人在好萊塢情場的角逐中是名列前茅的,心中大致有譜了。他寫的書使他譽滿全球也是無濟於事的。一個小女明星總喜歡那種最低級下賤的、鼠頭鼠腦的、最善於招搖撞騙的電影界的風雲人物。
黑根說:「還有,他對你很信任。他認為你是有頭腦的,所以他估計銀行給你的投資是會賺錢的。這意思也就是說,他也會隨之賺錢。因此這是一樁地地道道的生意上的交易,這一點你可千萬別忘記,可別拿這些錢到處亂花。你儘管是他得意的教子,但兩千萬美元也可是一大筆錢。為了保證你能得到這筆錢,他本人也要擔很大的風險。」
他原來是跟著樂團到處旅行的,走到哪兒就在哪兒唱歌。接著他就成了無線電廣播劇的明星,電影劇團舞台演出時的明星。最後他終於參加拍攝電影了。在這一段時間,他的生活是如意的,他想要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他想要勾引哪個女人就勾引哪個女人,但是他絕對不讓這類事情影響他的個人生活。後來他就拜倒在瑪葛特·婭希彤的裙下,她很快成了他的第二房妻子;他想她真是到了發瘋的地步。於是他的事業就活見鬼了,他的嗓子活見鬼了,他的家庭也活見鬼了。最後他終於落得個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琪妮在了解到他的種種不幸遭遇時,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他一直沒有忘記。那種神情在她臉上僅僅出現了一秒鐘,但這已足夠使他永遠難忘了。那是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那種神情只能使他相信:這幾年來她一直在鄙視他,恨他。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向他表示了冷漠而禮貌的同情。他也故意裝糊塗,對她的同情表示感謝。在隨後的一些日子里,他曾去看過他多年來最喜歡的一些女郎中的三個女郎,他同這些女郎一直保持著友誼,有時還同她們友好地在一起睡覺。他曾經盡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去幫助過她們,他給這些女郎送的禮物或提供的工作機會,若摺合成錢的話,等於十幾萬美元。在她們的臉上,他也瞥見了同樣幸災樂禍的神情一閃而過。
「好吧,約翰昵。」
「這一下,我算完了。」
「還有,若撇開我的教父,撇開你,湯姆啊,宣傳並非一大堆廢話,得一次學會獎可以使一個演員紅十年。他有資格選擇角色。群眾都去看他的戲。這顯然不是一切的關鍵,但對一個演員來說,卻是頂重要的。我估計我會獲得學會獎。這並非因為我是一個了不起九-九-藏-書的演員,而是因為我是以一個歌唱家的身份出名的。那個角色很簡單,笨蛋也能演,我也很有風度嘛,這不是開玩笑。」
接著,約翰昵給他剛剛完成的影片的製片主任和攝影師打電話,感謝他們在那部影片里對他的幫助。他用信任的語氣告訴他們說:他知道烏爾茨同他作對,因而他更加感謝他們的幫助。還說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為他們效勞的話,只消打個電話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否必須為兩千萬美元的貸款做些什麼來報恩嗎?肯定你得做點什麼。」
「還有條件嗎?」
關鍵的問題是,他為人一向大方,正派。當他同他第一房妻子離婚時,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她。他還保證:他賺得一切,灌的每張唱片,演出的每部電影,以及每次在夜總會的表演,總之,一切活動所得,他的兩個女兒都將分到一份。當年他有錢有名,也沒有剋扣過他的第一房妻子;他慷慨地幫助過她的兄弟姐妹,她的父母,她小時候一道上過學的女同學以及她們的家屬。他從來都不是勢利之徒。他曾在他妻子的兩個妹妹的婚禮上唱過歌,這本來是他不願乾的。他從來沒有拒絕過她提出來的任何要求。
「哎呀,好吧,讓我想一想,」尼諾說,「讓我把這個問題同我的律師、會計師、卡車方面的助手談一談。」
「嗨,尼諾,願意到這兒來給我工作嗎?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
約翰昵·方檀聳聳肩,說:
然後,他就打最困難的一個電話,這是直接打給烏爾茨本人的。他為自己能在那部影片里擔任那個角色而向他表示感謝,還告訴他說,他是多麼樂意隨時為他工作。他說這些話的目的,純粹是為了迷惑烏爾茨。他做事一向是光明磊落、直來直去的。幾天之後烏爾茨就會發現他耍的花招,對打這次電話的哄騙行為也會使他大吃一驚。這恰巧就是約翰昵·方檀要他產生的感覺。
當他倒霉的時候,當他得不到電影拍攝工作的時候,當他再也不能唱歌的時候,當他的第二房妻子背叛了他的時候,他就來同琪妮和他們的女兒過上幾天。一天晚上他因為感到無地自容,多少有點像是要求她的寬容。那天他聽了自己灌的唱片,他的聲音難聽極了,他還責怪錄音技|師故意搗鬼,暗中破壞了錄音效果。最後他才確信,他的聲音本來就是那個樣子。他把那張唱片砸碎了,以後就拒不唱歌。他感到非常慚愧,因此除了在康妮·考利昂的婚禮上同尼諾那次合唱之後,他連一個音符也沒有唱過。
但是,我可不能生他的氣,生他的氣就像生上帝的氣一樣。所以我咒罵起你來了,但是你始終是正確的。為了向你表示我認錯的誠意,我馬上接受你的忠告,嗓子不恢復,我就不再酗酒了。你不生氣了吧?」
「當你需要錢的時候,」黑根說,「就同我聯繫一下,到時候我就把加利福尼亞的銀行的名字告訴你,向你提供資金。甭擔心,這家銀行一直都在為影片提供資金。按正常手續向他們要求貸款,要有正當理由,就像正規生意來往一樣,他們會同意的。但你首先得見見我,並把錢的數目和計劃告訴我。這樣行嗎?」
這一下子使他恍然大悟!他想到沒有比這更能使考利昂老頭子高興的了。他抓起電話,要接線員給他接通紐約。他先給桑兒·考利昂打電話,問他尼諾·華倫提的電話號碼。接著他給尼諾打電話。尼諾的聲音同往常一樣,聽上去有點喝醉了。
「別羅嗦了,」約翰昵說。
「好,我就單純就事論事吧。」
「我認識幾個漂亮女人,」約翰昵開玩笑他說。
看到約翰昵發自內心深處的激動感情,他覺得很窘迫。同時,約翰昵也害怕他唆使老頭子來反對他而疑神疑鬼,因此約翰昵也覺得很窘迫。其實,老頭子絕不可能受任何人的唆使,以任何理由都不可能,他的感情只能由他本人去扭轉。
尼諾故意開玩笑他說:「哎呀!我拿不定主意,約翰昵。我找到一個開車的好工作,沿途同家庭主婦嘻嘻哈哈,每周爭得一百五。你打算出多少錢?」
「嗨,你別瞎扯蛋,尼諾,」約翰昵說,「我這兒需要你。我要你明天早晨坐飛機來先簽個每周五百、為期一年的私人合同。另外,如果你把我的姘頭偷去一個,我解僱你,那你也至少可以拿到一年的薪金,行嗎?」
「你在說瘋話,」約翰昵說,「那麼多影片可能需要兩千萬美元。」
他沒有提除夕之夜。除夕之夜乃是他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來https://read.99csw.com一次的狂歡之夜,同他的朋友一起喝得醉醺醺的;在這樣的場合他不需要一個婆娘混在他們中間。
他稍停了一下,又急忙補充說:「什麼獎呀,宣傳呀,若撇開榮譽,當然毫無意義。大家爭的也就是榮譽嘛。」
約翰昵把黑根送到飛機場,讓他下了汽車之後(黑根堅持不讓約翰昵陪著他在附近游來盪去地等飛機),就驅車回到琪妮的家裡。她看到他又來了,感到很詫異。但是他想要待在她家裡,以便可以安安靜靜地想想問題,訂訂計劃。他知道黑根給他出的點子是極為重要的,他一生命運正在隨之轉變。他曾經是紅極一時的大明星,但在三十五歲這個年紀上就像廢物一樣給衝進臭水溝了。在這方面他對自己並不抱任何天真的幻想,即使他獲得最佳演員的學會獎,這究竟能起什麼大不了的作用?要是他嗓子不恢復,什麼作用也起不了。他將落到二流演員的地位,沒有實權,也沒有實惠。就拿拒絕了他的那個女郎來說吧,她本來是又可愛又精明又善於賣弄大腿的行家。假使他仍然是天字第一號大紅人,她當時會那麼冷淡嗎?現在有老頭子當後盾,他可以同好萊塢的任何人比比高低了。他可以當國王了。約翰昵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媽的,他甚至可以當老頭子了。
「耶穌基督啊……」他念了起來。
認錯是誠懇的,黑根早忘記了他的憤怒。這個男子漢身上一定有點什麼名堂,不然老頭子也不會這麼喜歡他。他說:
「你教父派我到這兒來在一些事情上再幫你一把,」黑根說,「我想在聖誕節之前解決這個問題。」
黑根提醒他說:「對於一個演員的事業來說,獲得學會獎真能起到大得驚人的作用嗎、從另一方面來說,難道老一套的宣傳硬是毫無意義嗎?」
「不必,」他說。「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就是老頭子到時候也許會反對一些什麼。但是如果他真要反對什麼的話,他也會直接提出來。眼下我還想象不出他反對的可能是些什麼。
「湯姆,對不起,剛才我的話不妥,」他說,「基督啊,我很抱歉。我恨不得一下子幹掉那個狗雜種傑克·烏爾茨而又怕說出我的教父,所以就在你身上出氣,因而也就對你發起火來。」
「喝酒是治不好你的嗓子的,」他說。
電影根本感動不了他,因為他也沒有興趣。而他是不愛多管閉事的,這我憑經驗可以告訴你。」
「如果老頭子要求你為他做點什麼,該沒有什麼不願意做的吧。」
雙方又停了好一會,然後尼諾又開腔了,他的聲音顯得很舒緩,也有點心神不定。
雙方停了好一會。尼諾認真起來了。
黑根立刻板起面孔,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然後說:
準備工作已經由他的對外聯繫人和助手安排好了,在他的家裡有一輛租來的汽車等著,司機就在裏面。車裡還坐著他的聯繫人和另一個隨從。約翰昵停下自己的汽車,上了租來的那輛汽車,直奔機場。他的對外聯繫人下車去接湯姆·黑根,他坐在汽車裡面等著;湯姆上了汽車,他倆握了握手,然後就驅車回家。
「情況並沒有那麼嚴重,」他對約翰昵說。「老頭子說他能夠消除烏爾茨為危害你而乾的每一樁事的後果,還說差不多可以肯定你會得獎。但是他覺得這還不能徹底解決你的問題。他想了解一下你有沒有頭腦和膽略來當個自力經營的製片廠廠長,用清一色的自己人建立起來的製片廠。」
黑根對他有如此清醒的理智感到嘆服。方檀不愧為有頭腦的人,他意識到,老頭子太喜歡他了,不會要求他去干那些又愚蠢又危險的事情,而桑兒卻可能要求他去冒險。他對約翰昵說:
同琪妮在一起過上幾周或者更久一點,倒也是挺好的。他每天帶孩子出去玩玩,也許還可以請幾個朋友來坐坐。他可以戒酒,戒煙,真正愛護自己的身體。也許他的嗓子又會洪亮起來。如果嗓子真恢復了,再加上老頭子的資助,他就是無與倫比的了。在美國國情的許可下,他可以真正生活得儘可能地接近古代國王或皇帝。這將不取決於他的嗓子能保持多久,也不取決於群眾把他作為演員能關心多久。這將是以金錢為根基的帝國,是最特殊的、最令人夢寐以求的權力。
作家聲音里流露出來的感激涕零的急切語氣使他明白:他是猜對了。烏爾茨敲了這個作家的竹杠,用了他的書,卻只給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錢。約翰昵還提到聖誕節假期過後,他可能馬上要到紐約來,問作家到時候是否願意同他的幾個朋友一道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