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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三年 江寒篇

尾聲 三年

江寒篇

我說:「彎彎跟我說的。」
夜深人靜獨徘徊。
是的,那小子雖然說得天花亂墜,說會等你一輩子!
你媽口述
就如馬小卓和杜雅禮,都沒責備我為什麼沒有踐行合約就消失的事情一樣。
誰也無法借我時空的隧道,穿越回三年前的天堂。
窗戶前的燈光下,映照出來的,是一個男人收拾行囊的身影。
可是,那一天,我卻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他們,心是真的靜,他們都是我的老熟人啊,和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的路,這個讓所有作者都會暴怒的侵權盜版,我居然能微笑以對,不想責備。
我想了想,說:「年輕激進的時候,可能會覺得你這樣做特別不仗義,可是,你瞧,我現在很快就撲三張去了,我漸漸地懂了,你的一些做法雖然傷及了我的利益,可是本心,卻是為了消弭衝突……」
彷彿是一聲驚雷,原本走向我的他,就在那一刻,突然停住了步子。
原來,他是去找過我的。
我該想到的,這個地方已經被他的家人轉售出去了吧。
我說:「所以,馬總,無論將來我做一個什麼決定,這都不是什麼歡天喜地的決定!離開誰,選擇誰,對我來說,都是血淋淋地砍去一條胳膊,心裏疼的。」
猶豫了一番,我突然想去看看,怕睹物思人,卻又想睹物思人。
我突然不想看到它現在的模樣。
她愣了愣,說:「你知道?」
他愣了愣,剛要問,為什麼停下來,卻不自覺地將目光順著孩子望向門前。
整整一天的時間,我都躲在客棧中。
我笑笑,說:「如果你們需要賠償,我樂意合同作廢,並做賠償。」
縱使人間千萬,都不及。
夏桐突然笑了,她說:「你一定不會想到,當初那個讓蘇輕繁痛苦了那麼久的小三是誰。」
那幾天里,我發現,從馬小卓身上,我可以學習到東西了,他跟我說,寫字的人要好好鍛煉身體,瑜伽不錯;他建議我在心不寧,或者在飛機上焦躁的時候,可以坐禪打坐,這樣,心就可以寧靜下來。
是的,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是劉胡蘭,殺身成仁,保全雙方也不傷害自己,是這個社會上的生存法則。
去長沙的那一天,飛機上,念念說:「昨天的那個叔叔好看。」
苗鄉的米酒喝到人微醺,陳飛揚突然來了興緻,他問江寒:「你這麼年輕,幹嗎守在這座古城裡啊?」
夏桐突然開口,她說:「其實你能感覺到,馬總變化很大,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學習、提高自己。《那麼傷》的事情……希望不要影響到公司在你心中的形象……以及我們以後的合作……其實馬總對你的好,你應該能感覺到,你封筆三年,他為了迎你回來,將後續與你合作的稿費翻倍提升,這是對一個作者多大的尊重……當然,我承認,這也是因為你有這個價值,三年裡沒寫字還有人在等待你。
人和人之間,永遠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單純的愛,或者單純的恨。
出於對你的保護也好,出於一個母親的自尊也好,我也實在不覺得同一個有前科有污點的公子哥兒生活在一起,會對你多麼好……所以,當他來找你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你已經嫁人了。
天涯,這是我連你父親都瞞著的事情,那就是他,活著。
我現在特別懷舊,看著馬小卓,我都覺得他身上有我大把的青春。其實,就算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都恨不起他來。
當記憶的線纏繞過往支離破碎。
說完,他轉身,默默坐回炭火前。
我愣了愣,笑笑,說:「小丫頭,你才多大點兒啊。」
蘇輕繁在一旁都坐不住了,倒是夏桐,連忙過來打圓場,說:「馬總也是覺得浪費資源,反正跟別人的合約到期了,還不如咱們公司給出版了,反正稿費不會缺你的。而且,很多讀者也反應買不到《那麼傷》啊,當初聯繫不到你,否則的話,怎麼也會跟你簽訂合同……」
我們曾在這裏的傣妹吃完火鍋,然後三個人就咋咋呼呼地去逛街,小店裡的妹子聞到我們身上油乎乎的火鍋味,就會很輕視地指著夏桐挑起的那件衣服說,這衣服要三百塊呢!記得當時夏桐很生氣,直接將我和胡冬朵帶去了平和堂,花光了當時剛提高的當月的三千多塊工資!
感情牌都打動不了我的時候,那就是因為,前方是我的夢想與信仰。
寂寞沙洲我該思念誰?
有花兒伴著蝴蝶,
蘇輕繁說:「萬一咱們去了他不給咱報銷怎麼辦?」我想了想,說:「也是啊。」
我並沒有像幾年前那樣恨不能去給馬小卓爆菊,而是靜靜地聽著。
他會說,你一年寫一本兩本書就可以。然後,他還會說,要是想休息一年不寫都可以。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時光就這麼飛快地在我們臉上呼嘯而過。
3、 如果我閨女看上你了,你馬上把自己搞成直的,照顧我閨女一輩子。
我看著馬小卓,那一夜九_九_藏_書,我突然覺得,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一群人散去,馬小卓要將我送回酒店,我拒絕了,因為我想和夏桐一起走走。
然後,我就定定地看著她,說:「如果不是這三年,我不會那麼懂你的付出。這些年,你一直都斡旋在我和公司之間,因為我的脾氣很急,很直,一時不如意就容易跳腳、反擊,滿身都是刺兒……而你,既要保全公司,又要保全我,還要保全自己,真的很難……」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一定已經見到了他。
我低頭就笑了,心想,我媽可真難得,這麼體恤人,感情她還真喜歡這個新「女婿」啊。我也很喜歡陳飛揚,可能和一個永遠不會威脅到自己心的人在一起感覺是安全的。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我徹底愣在了那裡。
我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江寒回頭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
……
那天晚上,媽媽哭了一晚上。
當看到你和陳飛揚約會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想要你擁有的幸福終於來到了。可是……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同性戀……
小童突然追著他,說:「爸爸,我可以給……阿姨唱完那首歌嗎?」
以前啊,魯護鏢窮得實在沒辦法,長身體的時候又需要營養,就跑到學校旁邊一個小店裡點了一個兩塊錢的菜,硬生生地吃了人家十多碗免費米飯,最後店主哭了,把兩塊錢還給了他,說,以後就別來了……
陳飛揚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只要你想她,她就一定會來的!」
於是,在我變成瓊瑤劇失控的女主之前,我就躲回了客棧。
我站在虹橋的那一刻,恍惚之間,千人萬面迎面而來,每個人彷彿都是他,微笑著的他,皺眉的他,輕狂的他,冷靜的他……
我欣賞他有目標的堅持與努力,也欽佩杜雅禮的大氣與淡定,她說:「人最大的對手是自己。」
可是,媽媽不敢當著你的面說,媽媽怕說了之後,你不顧一切沖向鳳凰的時候,推開的是一扇冰冷的門,看到的是一個沒有人的家。
1、 如果那二貨有女主人了,別給我閨女看這封信。
那樣濃烈的愛,再也無法給。
我點了點她的鼻子,給她系好安全帶,說:「爸爸啊,在媽媽心中,那可是最好看最好看的人啦!」
那個熟悉的門前,我愣了一下。
其實,這件事情,我知道,當時那些編輯一直將此當笑話來講,而我們,也當是笑話來聽。
長沙拜會了馬小卓,突然發現,時光真的能將很多東西改變。
他一定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裏有多麼難受。
河畔的風放肆拚命地吹,
原來,他是真的在等我。
論起來,這些年,我沒讓馬小卓少操心,我任性、自我,不按常理出牌,估計他也有很多恨不得弄死我的心。
我看著她,笑笑,說:「我知道。」
小童奇怪地抬頭,不理解地望著他,但也感覺到這是來自父親的制止。
我愣了一下,說:「你是說……」
仍然撿盡寒枝,不肯安歇,微帶著後悔。
江寒愣了愣,回過神來,俯身,看著念念,問:「你叫什麼?」
陳飛揚笑了一下,說:「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突然上飛機……」說到這裏,他嘆了一口氣,突然嘴角微微一翹,他說:「我走的時候,你媽囑咐我,如果在鳳凰要是有個男人讓你哭得跟顆白菜丸子似的,就把這封信給你。」
江寒不看我,客氣地答,是冷漠的疏離。
當我從彎彎那裡得知,嗯,她現在是馬小卓這裏的簽約作者,她告訴我,我當初簽約給江可蒙的《那麼傷》這本書,在我消失的這三年裡,馬小卓又在沒有通知我的情況下,給自行出版了。
閉上雙眼,難過頭也不敢回。
念念仰頭問我:「媽媽,那念念的爸爸好看,還是昨天的叔叔好看呀?」
江寒看著我,說:「念念?顧念?念念不忘?呵呵!這得要多堅強,才敢念念不忘。」
他緩緩起身,眼裡碎裂的是天上的星輝,那種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浸滿眼淚與思念的味道。
心慌慌地走過跳岩,我突然想起那處江寒曾買下的宅子,我都幾乎要遺忘了它的存在。抑或是,我刻意去遺忘它的存在,怕睹了舊時物,不見舊時人。
以前啊,我們湊不到差的士司機的五毛錢,就把胡冬朵押在計程車里,跑去找朋友湊錢,五毛錢啊!胡冬朵一度很抑鬱,她覺得她這麼國色天香怎麼只值五毛錢?
自你走後心憔悴,
原來,不是只有我思念他到病入膏肓……
當幸福戀人寄來紅色,分享喜悅。
我幾乎是哭著說:「如果她來了呢?」
天涯:
白色油桐風中紛飛。
小院里,幾處桌子,客人們圍著各自的爐火,說著話。
頃刻之間,冥冥之中彷彿一雙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我突然回頭,輕輕地推開了門。
江寒愣了一下,仰頭喝了一口米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說:「等一個人。」
於是,我和一同受邀的蘇輕繁好一個合計。
陳飛揚read.99csw.com笑笑,說:「你媽!你媽非要我陪著!說是你去完長沙吧,咱們一起去湘西鳳凰、張家界什麼的玩玩去,一來說是度蜜月,二來是陪你散散心。」
不斷撥弄離人的眼淚。
要是擱在以前,估計我已經跳到桌子上了。
這是我的成,也是我的敗。
PS:老爸潤色得還行吧,好歹咱們也算是半個書香門第了。
還有我自己。
恨完了你的不爭氣,我又開始恨自己,我到底是逼得你多麼急,才逼得你想出了這種主意。
我突然想起了胡冬朵。血緣是騙不了人的,她身上流淌著胡冬朵的血液,所以,她是這片山水中的人。
馬小卓不會覺得自己會劃開這道天塹,因為他了解我的軟肋,那就是自恃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只要這件事情橫插|進夏桐來,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大事;而夏桐,即使沒有彎彎的提議,也絕對會去辦這件事情的,因為,她知道盜版的後果,她也知道,只有她這個人的涉入,才能讓我無力計較。
我跟陳飛揚說了:
他懂得什麼最能打動我,他懂得我的軟肋。
然後,他沉默了很久,緩緩地開口:「因為,很久之前,也是在鳳凰,她跟我說,如果她愛一個人,千山萬水也會找到他。只是,當時,她愛的是另一個他,不是我……」
我當時就覺得他是個耍嘴皮子的二貨。
於是,我們跟馬小卓說,我們沒錢!買不了機票。
他說,我們從哪裡去給你找回那男人啊!
告別馬小卓去鳳凰的時候,我和他喝咖啡直到凌晨。
相思總是煎熬。
如果你見到了他,他也沒有女主人,而你也看到了這封信,媽媽就想告訴你,這小子說不定還真的值得你託付終身。管他家裡人不家裡人的,人這一輩子,就年輕這麼一回。
你說,媽,為什麼我可以寫那麼多生死相許的愛情,但現實中,自己想要一份生死相許的愛情就是一個傻瓜呢!
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是劉胡蘭,殺身成仁。
剛嫌棄完江寒的不熱情,他自己就熱情洋溢起來,非得跟江寒坐在一起,向他不停地打聽鳳凰的景點。
就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彷彿聽到了輕輕的吉他聲,那麼柔軟,那麼輕纏的弦聲,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之間,有個童聲在奶聲奶氣地唱著周傳雄的《寂寞沙州冷》——
彎彎是一個比較了解我性格的人,因為她讀過我的文章;她大概也是知道這些年馬小卓對跟我簽約的想法;也明白,我面對馬小卓不離不棄的等待,會有怎樣的感動和感激。所以,她突然想改變一下這個本來水到渠成的命局。她想看看,當我和馬小卓見面把酒言歡之時,一橫空而至的盜版《那麼傷》,會將我和馬小卓的命盤置於何處?這個本已水到渠成的格局,會不會因為她的輕輕撩撥,而變了方向?我和夏桐的友情,會不會因此,變了方向?
長沙的街,那麼繁華。
後來,我做了一個決定之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樣:「反正你以後在這裏的書,我都給你和《熏衣草3》一樣的首印量!就這樣吧!」
海南島給我打來電話,他說:「妹子,你在長沙還好嗎?聽說那裡爆頭的哥們兒又出洞了!你千萬小心啊!」
可能,每個父母都有自私的一面,希望子女的愛情正常圓滿,所以,這些年裡,媽媽總是逼著你去相親、結婚。
我的心微微一疼,我如何不明白,此刻他那顆不知真相的心正在經歷著怎樣的煎熬。
老艾也跟著我嘆了一晚上的氣。
你瞧,我們就這麼相愛相殺著,一同度過了七年。
燈光之下,他的鬢角是那麼的美,他的眼睛還是那麼的明亮,只是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冰冷,他看著我,卻彷彿在對一個無關的人說話一樣,說:「她不會來了,我也該走了。」
陳飛揚生怕江寒誤會這是他同我產的卵,立刻來了一句:「這是她和前任老公的孩子。」
傷感一夜一夜。
……呵呵,我任性了!
她不會來了,我也該走了。
咖啡廳里,馬小卓跟我說:「公司能做到現在這麼大,感謝我的對手!」說到這裏,他語焉不詳下去。
我看著馬小卓,就像看著三個女孩子的青春。
看完這封信,我的眼淚已經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心中百味交集。
當時的夏桐、胡冬朵跟馬小卓沒大沒小的,我們三個女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說他的壞話——沒被下屬說壞話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我的心,就這樣,被小童生生地唱碎了。
我不知道,改變的是馬總,還是我的心境。
我笑笑,看著她,說:「桐桐,我不想和你聊公事,我只想和你說說話,說說這些年,咱們都過得好不好。」
……
我問陳飛揚,你怎麼會想到去鳳凰啊?陳飛揚就笑,說:「你媽要求的。」
所以說,她不了解馬小卓,也不了解夏桐。
是啊,怎麼可read.99csw.com能會是我的想象?這是多麼不切實際的想象,誰也無法借我時空的隧道,穿越回三年前的天堂。
我笑了笑,說:「其實,我的存在,一直讓你總是兩難,如果是別人,你可以果決地殺伐決斷……當然,也恰恰是因為我,才會困於你和冬朵的這份情誼,即使這般委屈也會求全。換做別人,對簿公堂是絕然。還記得公司里的雜誌上無意用了別人的手機號碼,13個數字賠償了6000大洋的事情吧?何況一本十幾萬冊的書?」
他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肢體僵硬得如同冰雕。
我像尊重自己雖然土鐅但卻火熱的青春一樣,尊重著他們在我生命之中的存在。
就在我抬頭的瞬間,卻發現陳飛揚也登上了飛機,我給嚇了一跳,我說:「你怎麼來了?」
我說:「如果她告訴你,那個孩子叫江念;如果她給你看一封信;並且她想要跟你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一個關於她真的真的很愛你、她真的真的一直在等你的故事……你可願意讓她說給你聽嗎?」
陳飛揚問:「她知道你在等她嗎?」
馬小卓說:「公司的發展希望你能參与,你回去考慮考慮吧,其實也不急,我可以等你到年底再做決定,你也比較一下《熏衣草3》和《峨眉2》……」
說到這裏,他輕輕地抬眼,看了我一下,低頭,笑了笑,說:「後來,我入獄了,無期……探監的時候,她說她愛上了我,她說她會等我一輩子,若非紅燭,便是白骨!我說我不信……現在看來,我還是相信她的。我去她家裡找過她,她的母親告訴我,她去了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是慌亂佔據了心扉。
看著他,我突然那麼想笑,難道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念念怕生,悄悄躲入我的身後,我顫著聲音,目光卻從未從江寒的身上離開過,我說:「念念,喊……喊……叔叔……」
陳飛揚奇怪地看著我們兩個人,笑笑:「你們認識?」
無論將來我做一個什麼決定,這都不是什麼歡天喜地的決定!
我心酸地笑了笑。
(全文終)
二十七年前,當媽媽生下你的時候,就決心讓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
你有沒有用很長的時間等一個人,明明知道她不會再來。有種悲涼是,目睹了舊物,卻再也尋不到舊時人。
江寒並沒有回頭。
陳飛揚問我:「你欠了你這朋友不少錢吧?怎麼他一點都不熱情啊。」
……愛情中,我只任性、天真了一次!卻遭到了懲罰!其實我不該任性!不該去天真!我愛她!就活該出獄的第一時刻跑到她那裡找到她,像曾經一樣撒潑耍賴求著她愛我!接受我!我怎麼可以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那個傻女人啊。怎麼可以……「
從馬小卓身上,我可以學習到東西了。
2、 如果那二貨人去樓空了,別給我閨女看這封信。
我以為它已荒蕪,卻沒想到輕掩著的門下,卻有柔和昏黃的燈光,縹緲著淡淡的肉香。那門縫如同魔鬼的眸子,衝著我詭異地眨著,我的心頓時糾成了一團,顫抖著,那希望的火焰之光,卻又在瞬間,湮滅。我看著門前的那個小小的店招,上面寫著兩個字——歸人,像是一處不咸不淡的對外經營的清雅小院。
「你試過一生都被別人擺布嗎?我不是壞,我只想試一下擺布人是什麼滋味,尤其是我崇拜過的人。」
我一時之間,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像望著一個生怕下一刻就醒來的夢一樣不肯移開眼睛,倒是江寒點點頭,他看了看我身邊的念念。
所以,現在,媽媽將一切都告訴你。
我沒說話,傻傻地愣在原地,看著廊下的他,那麼漫長的時光,彷彿經年一般,那個童聲消失了,他懷裡的小孩望向我,目光突然間盈盈有淚。
我將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眼淚不覺間就流了下來。
夏桐沉默了。
他說,要是能把那男人弄活了給他閨女,他連自己的命都捨得!
轉身走向江寒的房間前,他突然喊住了我,說:「喂,天涯,這封信海南島也看過了!他說,如果那小子還在等你!那麼把你交給他,他死也瞑目了!」
好了,傻姑娘,別哭了。
江寒起身,輕輕沉吟了一句:「念念?前任?」
我知道,你這丫頭孝順,可媽媽想看到的是你真正的幸福啊,不想看著你把自己埋葬在冰冷的墳墓里……
夏桐笑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是嗎?」
他們都在賭,賭我的不忍心,這是我的成,也是我的敗。
他開車的速度始終緩緩,路上有行人的時候,他會耐心地等待,歉然而讓。我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他和海南島一起狂飆的日子……
其實,時光改變的,不僅是馬小卓。
我看著夏桐,說:「其實,馬總的變化真的很大。當然,我的心態變化也很大。」
晚上,燈火初上,念念執意要我帶她九九藏書去放河燈。陳飛揚說:「一起去吧。」
是啊,愛情讓人沉迷,縱使人間千萬,都不及。
他一提鳳凰,我的心就微微一酸。
陪念念放完河燈,走過狹窄的巷子,那熟悉的路,他曾在某次背著我一步步地走過,他曾在青石板路上彈著吉他唱《灰姑娘》……一步一相思,可卻總也走不回去啊。
馬小卓笑著點點頭。
雖然,這兩件事是不搭邊的。
以前啊,我們用娥佩蘭的粉,都會覺得好香好細膩啊。
如果是那樣,媽媽就寧可你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寧可你以為他真的死掉了。
夏桐沒有說話,半晌,她說:「如果這樣的話,你拖稿那麼久我得要求賠償的!」
我遲疑了一下,飛快地打開那封信——
剎那間,我聽到,有弦斷掉的聲音,如同他停止跳動的心臟一般。
這時,跟在身後的念念突然拉著陳飛揚的手鑽了進來,她奇怪地仰頭,望著呆在原地的我,然後用小手拉了拉我的手,喊了一聲:「媽媽!」
孤燕可以雙飛。
我突然覺得杜雅禮一點都不聰明,你瞧,我消失的這三年裡,我跟馬小卓那裡至少有四本書到期了,她都不會拿過去自行出版了先。反正是暫時聯繫不上我,以後聯繫上我了再給我稿費就是。還能替我維護讀者市場……
一直以來,我也以為最能打動自己的是感情,後來我才知道,如果有一天,感情牌都打動不了我的時候,那就是因為,前方是我的夢想與信仰。
我看著熙攘的步行街,微笑著,輕輕沉吟著她的那句話,本性難移。
夏桐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說:「哈哈,我們都老了。」
那一刻,媽媽的心都碎了。
這些年月,我和馬小卓,都是從最草根的底層走過來,彼此見識了對方最討嫌且露骨的各類土鐅行為。
可知道陳飛揚這件事情,我才想明白你當時對我說的那句話,不是傻話。
江寒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聲音輕緩得讓人想哭,他望著院門,就像在勾畫一個夢一樣,說:「我幻想過無數次她推開這個院門的畫面,在夢裡,在發獃的時候,在雕刻木梳的時候……不過,其實,我知道,她來不了了。」
說到這裏,他的眼眶紅了,千言萬語只有那一句:「怎麼可以……「
馬小卓是一個懂我的人。
然後,他說,他會在鳳凰,那個你們唯一共同的小家裡,等你!等你一輩子!
落花似人有情,這個季節。
江寒,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啊。
每個人的個體都不是為了同你的情誼而特殊存在的,他們身上還肩負著生存、家庭、和諧幸福以及諸多。所以,當你,要交付你的義薄雲天的時候,也請慎重,因為有時候,這對對方是一種壓力。
江寒說完這些話,頭也不回地回屋了。
我當年比較土鐅的行為還有《熏衣草之戀》出版的時候,馬小卓邀請我到長沙,當時的編輯,整日跟我和蘇輕繁等作者灌輸馬小卓摳門兒的事情。
我抬頭,感激地看了看陳飛揚。
年少時,我們跟著心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愛哭愛笑愛鬧,別人說我們任性;長大后,我們違著心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不哭不笑不鬧,我們告訴自己這是成熟。
可他不肯相信,他說,你曾告訴他,你會一直等著他的!
但他們永遠都是我成長之中,永遠不可缺的人。
江寒笑,說:「我以為她知道。」
去鳳凰的路上,坐在從長沙去吉首的火車上,念念一直瞪大了眼睛,很顯然,小傢伙愛極了這南方的山山水水。
小童愣了愣,半天後,他竊竊地喊了一句:「阿姨。」
然後,他突然笑了,彷彿一種頓悟一樣的笑,眼尾之處,是一種無力的悲苦,他沖我笑笑,彷彿回敬一般,對小童說:「小童,喊阿姨。」
就這樣,這些年過去,看著你一天天地消沉,看著你一天天地不快樂,當媽媽的心也是反覆煎熬的。
江寒笑,垂目,悲傷淡淡,他說:「我也這麼以為過……」
我點點頭,說:「長沙大街小巷都貼著他呢,我每天都能看到他。」
江寒,你瞧,大腦袋終於也聰明了一把吧。這樣子,我就可以永遠地想著你,惦記著你,不必心中負罪,也不必傷害父母雙親。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服務生連忙迎了上來,說:「小姐,歡迎光臨歸人。」
夏桐突然說:「懂了不代表原諒了,對不對?」
趕緊去哄哄我那傻姑爺吧,讓他等了這麼久,去跟他說,五一回來補上婚禮吧!他老丈人給他做紅燒肉吃。
就這樣,我望著他,那麼執著地望著他,突然,我拉住他的衣袖,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彷彿傾注了我一生的運氣與力氣。
……
我以為,時間久了,一切都會好了。
可是媽媽就你這麼一個閨女,媽媽捨不得你有半分委屈,媽媽怕他只是說說而已,媽媽怕他沒有你愛他那般愛你。其實,媽媽最怕的是自己的固執耽誤了你。
說著,他低著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我的手裡。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夏桐就笑了,說:「九*九*藏*書逗你呢!要你賠償的那點錢還不如出版呢!你這丫頭,這麼嚴肅幹嗎啊真是的,哈哈。」
……
陳飛揚拍了我一把,說:「還愣著幹嗎,你沒瞧見,那傢伙的玻璃心都碎了一地了,還顧念呢?我干閨女明明叫江念!」
你到底有多傻,你到底有多麼愛他,為了成全你對他的愛情,竟然連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
原來在他懷裡想要衝我奔過來的小童,被他緊緊地牽制住,一聲沒有呼喚出來的「媽媽」硬生生地憋入細細的嗓子。
陳飛揚見到帥哥就拚命地笑,也不管氣氛詭異,盡情地拉了拉我的手,說:「天涯,這怎麼也算他鄉遇故知啊!太好了!」
夏桐很嚴肅地拉著我的手,說:「可是,天涯,《那麼傷》的……出版編輯是我……」
老艾潤色執筆
江寒看著他,遲疑了一下:「請問你……」
我說:「馬總,這不是金錢和待遇的問題,如果別人說這句話,你肯定會笑,但我在您面前說這句話,我有底氣!原因,你在和我打交道的這些年裡,是了解過很多次很多遍的。」
我想給你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願意聽我說完它嗎?
直到他送我回酒店的路上,他才說:「天涯,很多年前,我們還是小公司的時候,我參加了一個經銷商的招待晚宴,你知道嗎?當時的我,作為一個公司的老闆,被安排和景明文化,也就是你出《峨眉》等書的東家的業務員一起……」
海南島說:「青島這裏都貼了啊!哥正在取錢啊,銀行門口都有人賣頭盔啊!我正考慮要不要買一個,哥怕自己要是被爆了頭,那麼帥的一張臉都讓槍子兒打沒了,你回來沒辦法去認屍啊?」
陳飛揚笑笑,恨不能撇清和我的關係,但礙於現實,還是對江寒如實說:「陳飛揚,她新老公!來度蜜月!」
馬小卓沖我有些尷尬地笑笑,說:「我當時,也是為了給你維持讀者市場,希望你能理解這是市場需要……」
而我的目光,卻被廊下的那個身影給緊緊地吸引住了,他低著頭,眼角情緒淡淡,手輕輕握在那個奶聲奶氣唱著歌的小男孩的手上,伴隨著小手的撥弄,補著小孩子丟掉的音符。
兩年前,他來找你的時候,我將他趕走了。因為就在前幾天,他的家人來過,意思簡單明了,那就是他們是反對你們在一起的,如今他們九死一生,將兒子從監獄里弄出來,希望他能體體面面地活著,不想他再和你在一起……
我笑笑,那麼認真地看著她,說:「我因為你受困,你也因我兩難,這就是現實生活。三年前,離開,就是為了離開這些是非,所以,三年後,也不想去深究面對了。」
其實,對於當時正在讀書的學生,確實沒有閑錢買機票。
風,從我們耳邊吹過,夏桐沒有告訴我,彎彎當時提議要她來當這個惡人主持出版《那麼傷》的時候,跟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後來,海南島還大笑,說:「算了,你在那個豆芽版啥的事情上都包子過了,這次也不差多倆褶了!」
現在,我們用嬌蘭、用赫蓮娜都覺得就挽不住我們流失的青春。
我的眼淚擋也擋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的心已經被他這番控訴給拆碎了。
我的眼中,也騰起了霧氣。
江寒,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啊。
我滿頭黑線。
陳飛揚繼續保持著我擋都擋不住的天真,又問:「那她會來嗎?」
現在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會再像以往那樣,跟我提星座系列巴拉巴拉。就像夏桐說的那樣,以前我們都年輕啊都年輕。
很久之前,我們是三個姑娘,我,夏桐,胡冬朵。
爹媽生了你,當公主一樣哄著你捧著你,就不是讓你到這個世界上委曲求全的!
開車的時候,他接到印刷廠的電話,在公司的圖書周期安排不到位的情況之下,他再也不會像一頭暴怒的熊,恨不能去拆了印刷廠,恨不得把印刷廠老闆弄出來單挑一把,他會很淡定地接受這些無奈的現實。
我走的時候,第一次稱呼他馬總。
說到這裏,我笑笑,我說:「其實馬小卓還真是了解我啊。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專找你們啊。哈哈,他還真不怕我變了嗎?變得根本不像以前那麼有情義了。」
就這樣,我和夏桐靜靜地走在步行街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步行街上的晚風多麼熟悉啊,還有那一隻只跟在主人腳邊可愛的寵物狗。
……於是,我就讓她老人家告訴她,我在鳳凰等她!就這樣,我在一個自以為她最容易找到我的地方等她,等她來找我!因為,我太想確認,我是不是真如她說的那樣,是她愛上的人!真的是一個值得她千山萬水找的人!
鳳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對我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江寒
陳飛揚看著我,突然問:「是他嗎?」
小童看著我,半天後,他奶聲奶氣地唱了起來——
要現在的我這麼跟馬小卓說,馬小卓一定會說,爺賜你金棺材!快點給我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