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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得 那是思念

捨得

那是思念

我們倆都會一邊幹活,一邊對自己的孩子說:「媽媽小的時候,媽媽的老外婆教我……」
活著只是一個過程,不會有人在意或記得。
那時的外婆還很年輕,很美麗,洋人一樣的大眼睛內凹得象奧黛麗赫本,雪白的皮膚鮮有皺紋,步伐矯健,聲音脆亮,每天帶一窩小蘿蔔頭也不疲倦。我現在有了一個兒子,還有保姆婆婆幫襯,都覺得很吃力,很難想象那時的外婆是以怎樣的愛心在伺候我們。
轉眼間,我從一個不諳世事九*九*藏*書的小丫頭出落成閱盡悲歡的孩子媽。那漫天飄雪的冬夜也成了如火如荼的熾夏,燒著蜂窩煤的小煤爐被順手擰開的煤氣灶取代,不變的是那一套程序,我如二十多年前那樣熟練操作,將一個個完美的蛋餃脫胎在碗碟上。
今年是她過世后的第一個春節。
用肥肉在鐵勺內擦幾擦,擦到勺底略泛油光,然後將蛋液舀一湯匙倒進去,手腕不停地轉啊轉,轉出一張周正的蛋皮,夾一筷肉餡放進去https://read.99csw•com,再用筷尖挑起蛋皮闔在在肉上,在啞啞的小火上轉一個圈再讓蛋餃翻個身,一個完美的元寶就誕生了。
新年就要到了。
我每年會在年夜前做蛋餃,每次做蛋餃都會想起天堂的老外婆。我在這世界上,最少還有三四十次機會可以思念。
我一邊做蛋餃,一邊回憶外婆陪伴我們的美好時光。她愛我的點點滴滴。突然間,我的想法不那麼理性了,不那麼客觀了,不那麼超然了。
按照慣例,每年九_九_藏_書年夜前的一晚上,無論多忙多晚,我都會做幾十個蛋餃。新年的菜單年年變,惟獨這個蛋餃是永恆的。只因外婆說:「湯里放幾隻蛋餃,金玉滿堂。」
2007-02-18
在我甚小的時候,外婆便把她的家傳年節手藝傳給小字輩。表姐學的是熏魚,我學的是蛋餃。我喜歡年節時分,窗外白雪皚皚,透過結滿冰花的玻璃窗,屋裡暖洋洋的,我一手拿著長柄大鐵勺,一手拿著筷子圍坐在火爐旁邊,暖暖的火爐烤著我的棉褲。九-九-藏-書旁邊的小凳子上擺了好幾個碗盞,一小碗蛋液,一小碟拌了蔥姜的肉餡兒,一塊肥肉。
我曾經質疑過,人為什麼要有孩子,人如何證明自己曾經活過,並常常感嘆,生命如輕舟泛過江面,不留一點漣漪,你我都是宇宙間的一點塵埃,前一億年與后一億年,誰都不知道你我是誰。
也許,另一端的中國,我的表姐正將一片片肥厚的魚肉浸泡在醬油糖與調料的容器里,另一邊的大鍋上燒著旺旺的火,半鍋油冒著煙。
生命的意義就在於,即使你不九九藏書在了,依舊會留有思念。
外婆已經很好地證明她曾經來過這個世界,她的子孫滿堂,每到年節,孩子們會想起她的好,會思念。
去年,外婆去世了。她就象我說的一粒塵埃那樣,輕飄飄地在宇宙中飄過95年。
她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吃的。而且起的名字有趣動聽。她管包著蛋糊的肉絲叫黃金肉(非常聰明地預見了過世后,老謀子會為她拍一部紀念電影。)管紅燒肉叫「吃不煩」,直到現在我想起外婆的模樣,她依舊是穿著油漬斑斑的大圍裙站在灶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