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樂音，就不是人。」

「琵琶二人、編鐘一人、琴一人、月琴一人、簫一人，大概這些就夠了吧。」

「反而是摩尼教義，以解謎來說尚屬上乘。」

「馬嵬驛叛亂的主使者，他們之後狀況如何，能不能請你訪查一下?」

從他的嘴裏突然出現一軸文卷。彌勒菩薩以右手抓住捲軸，從嘴裏抽出，放在左手之上。

「善與惡也——」

「這事急嗎?」

內心深處的愉悅越發高漲，自己也就越接近天際；自己越飛升天際，內在的愉悅也就越發高漲。

「什麼事?」

「舉杯歡飲，吟詩作對，與樂音共舞，一宿醉卧而已……」

「既然如此，逸勢，我也想拜託你一件事。」空海道。

夜晚——空海在夢中聽到樂音傳來。

「如果砸中，就會受傷。即使不受傷，被砸中會痛吧?」

「什麼事?」

「這裏不是有個硯台嗎?」空海用手指著書桌上的硯台。

「找我有事?」

「難道這樣才合乎天地法理嗎?」

空海以色彩、形狀的形式，聆聽且凝視那樂音，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樂音本體。

此時，有聲音傳來。

「去樂天先生那裡之後，還有許多事要拜託你。大猴，傳完話，請立刻回來。」

「不是遲早，我現在就想知道。空海，你老是這樣賣關子，這是個壞習慣。」

「所以他們才膜拜光源的火——」

「既然如此，我想到兜率天，與彌勒菩薩相見。」

「很有趣。」空海說道。

「喔。」

「惡神主司黑暗，而這世間，可說是光神和暗神的戰鬥場所。」

「隨玄宗皇帝從蜀地歸來后不久，陳長源便離奇死亡了。」

「喂，空海。」

月琴則宛如在月光下簌簌飄落的大小紅寶石。紅寶石中，偶爾摻雜近乎碧玉綠的一抹藍。

滑溜溜的觸感。

以額頭觸碰石頭。

繼續往上升，在暗天之中，空海被無數神祗包圍著。

「高力士大人——」彌勒菩薩將那文卷放到空海面前。

「請他們到裡邊來。」空海話說完不久，便傳來慌亂的腳步聲，接著子英走進屋來。

不，它已不是空海嘴裏滑落的東西，而是琴音本身。

「你說好想再吃瓜，是吧?」

「聽說，之後將近五年，他的家人仍住在那兒，可是由於瘟疫或意外傷亡等等，先後一一過世，傭人也跑光了。那宅邸便一直荒蕪到現在了。」子英說。

「是的。」空海一點頭，彌勒菩薩便張開嘴巴。

「告訴我，你打算做什麼。」

眾人告辭后，逸勢似乎有些不滿。

「嗯。大凡天地就是這麼一回事。所謂陰陽，就是一種正反關係。就像銅錢，既有正面，也有反面。這世上不存在只有正面的銅錢，也沒有隻有反面的。」

「何時?」

「那弦音的顫抖，如何稱呼?」

「唷，空海。」龍向幻變成樂音而飛升天際的空海打招呼。

「逸勢啊，我並非故意瞞著你。而是自認為說不明白。也不知道能否順利進行。」

「很久沒去了，要不要去一下呢?」

「是你呼喚我來的，空海——」彌勒菩薩說道。

「現在兩方勢均力敵，不過，最後似乎是光神贏了。」

彌勒菩薩沉默過後，以試探的眼reａd•９９ｃｓw.ｃｏm神望著空海。

「不會砸你。可是，你不想被砸吧?」

「你想以人身代替佛身，是嗎?」

或者可以說，那色澤宛如花色般展現。

「是我這美妙的弦音在顫抖。」空海答道。

虛空中瀰漫著長長的沉默。

「光是如此，仍無法充分說明這天地間的一切——」空海答道。

「當時也可以了結的，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想問的是，為什麼要那樣做?」

空海以樂音化身飛升天際，不知不覺中已和雲彩齊高。

彌勒菩薩，便是那位五十六億七千萬年後，將化身為佛陀降臨人間解救眾生的菩薩。

「道理與這個一樣。」

愉快的笑聲再度充滿虛空之中。

波斯文寫成的書。

「把神區分為善或惡，那是人的法理。用人的法理來解天地之謎倒也還好，可是，若要讓一方勝過另一方，而且只讓善神存在的狀態永遠持續下去的話——」空海還未說畢，外面傳來呼喚。

「現在大家都回去了。這裏就只有我們兩人。說出來也無所謂吧?你不必瞞著我，就告訴我吧。」

「為什麼?」

「是的。」赤點頭后，如此告訴空海：「昨晚有盜賊潛入青龍寺，以妖術盜走先前我們提過的那封信。」

「華清宮了……」

「就是寫神是光之類的故事。」

額頭碰撞到石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再上去，遙遠的八萬由旬上方有夜摩天，再上去，就只有十六萬由旬上方的兜率天了。」這是《俱舍論》上所記載的內容，空海早在日本時便已拜讀。

「唔，大概是吧。」

「你是說，找樂師也有關?」

「辛苦你了。」子英簡單說完后，空海道。

「何必計較?遲早你都會知道的。」

「確實有趣。」逸勢答。

「這弦音的顫抖，名為空海。如果顫抖起了變化，我也會是空海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哪裡不一樣呢?」

那是從拜火教安祭司那兒借來的羊皮書。

「沒錯，這是當然的。」

「是的。」空海恭敬地頷首：「此次，空海想敬邀大家同宴共享詩樂之樂，希望丹翁大師您務必賞光，才在那紙張上那樣寫著——」

「報出我的名號，說是從丹翁手裡取回的，這樣遲早對你有幫助——」

「可是，我拿這個硯台砸你，又如何呢?」空海將硯台拿在手上。

「荒誕?」

「所謂兜率天，可是彌勒菩薩居住的地方。」

「逸勢啊，也就是說，我拿來砸你的硯台，對你來說是不是一種惡?」

「怎麼說呢?」

「離奇?」

這是簫。

三種樂音在月光下奏鳴。

橘逸勢在旁觀看。

雙膝著地，雙手置地，陳長源跪坐在月光下。

「是啊。」

還有衣裳最為華麗、手持雷電武器金剛杵的神，騎乘巨象。

「還有事情要麻煩你——」

「」

「玉蓮姐很會跳舞，是吧?」空海若無其事地回道。

「我沒有賣關子。」

彌勒菩薩短暫沉默后，再度一本正經地開口：「空海啊，你打算玩什麼花樣?」問題與先前一樣。

「地點選在驪山華清宮——原因是來自倭國的我，可以代替晁衡大人——」

帝釋天放聲大笑道：「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將那聲音拋諸腦後，空海又一面鳴響一面繼續升天。

「沒錯。我看到到處都貼著想和我見面的紙張。」

「說的也是——」空海點點頭。

「我沒辦法說清楚。」

「——"「你若有該做的事，就要快——」

「空海啊，我會好ｒｅａd•９９cｓw.com好享受你所準備的花樣——」說畢，彌勒菩薩已經消逝了。

「嗯。」逸勢讚歎地叫出聲。

「是誰在這虛空中撥弄琴弦……」那聲音說道。

「這是高力士臨死前寫給晁衡大人的信。」

「您儘管吩咐。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彌勒菩薩感慨地望著頷首的空海，喃喃自語：「只是，沒想到會是華清官……」

「是……」空海再度點了點頭。

「空海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在這種時刻說這種話，恰當嗎?難道去胡玉樓也和這次事件有關?」

「夢……」

簫。

「要快——」彌勒菩薩說道：「像雲那樣快!」

彌勒菩薩用眺望遠方般的眼神，望著空海。

「善與惡，是人法創造出來的。」

「多謝了，赤這邊我也有事拜託。」

「代替李白翁的，是當代第一詩人白樂天——」空海說道。

「你實在太厲害了，竟能想到華清宮。不過仔細想想，確實也是如此。劉雲樵家、那片棉田、作法的廢宅、馬嵬驛，這樣一路下來，最後就是……」

「你往哪裡去?」

「玄宗皇帝時，他是金吾衛衛士，安史之亂玄宗幸蜀時，他曾隨行同往。」

「有關胡國之神的故事——」

「你最近還常去胡玉樓嗎?」

「逸勢啊，那麼，這硯台是善是惡?」空海突然如此問道。

雲海中，有一巨獸蠕動，發出朦朧的藍色磷光。

呵。

「若能早點察覺，事情或許早就結束了。」語畢，彌勒菩薩又徐徐搖頭：「不，那男人大概希望最後的場所還是在華清宮吧。如果任何地方都可以，當時在棉田重逢時，應該也可以了結了的。」

「——」

「原來如此。」

主司四方的四神，東方持國天、南方增長天、西方廣目天、北方多聞天也在其中。

逸勢起身打開門扉，赤正站在門外。

正午——窗外可以望見明麗的西明寺庭院。

「沒錯。白龍那傢伙，一直不停呼喚我出來。」

「是樂師嗎?」

「傳聞他在馬嵬驛殺了楊玉環的姐姐虢國夫人——」

空海凝視樂音，也凝視著作為樂音本體的自己。

「宴會啊?」

安放在腿上的雙手，正捧著一顆大瓜。

「我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會出現對丹翁大人來說非常熟悉且久違了的面孔吧。」

此刻，空海正將內容抄寫在紙上。

「還有其他事。」

「五十六億七千萬年後，也解救不了今時眾生。為了解救現在眾生，我想當面請益彌勒菩薩，再將他的教誨傳授今時眾生。」

「為什麼?」

「所以，又怎樣?」

「雖然有趣，可是還不充分。」空海說。

「原來您也知道還有另一封信在青龍寺?」

「可以嗎?」

「空海啊，再上去就是須彌山頂忉利天了，是眾神居住的世界。」空海沒有答腔。

「您交代的事，我這邊也辦妥了——」

「是的。」

「該往哪裡去好呢?」

「什麼不充分?」

是居住在須彌山的三十三天諸神。

空海點點頭。

「嗯。」

「嗯。」

「這就是瓜。」彌勒菩薩將手上捧著的瓜，遞給空海。空海接了下來。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空海。」

「相見做什麼?」

傭人看見時，陳長源的額頭已皮綻肉裂，血流不止，看樣子已持續好一會兒了。

笛是透明的藍色金屬。像一把飛舞在半空的薄刃，在月光下優雅搖曳。

「為什麼他將那宅邸棄置不顧，任其荒廢?」

呵。

「喂，空海——」

額頭皮膚破裂、肉開見骨。每次叩撞，就會發出骨頭碰擊石頭的聲音。

「還有呢——」

「想看嗎?」

「這善惡九*九*藏*書之神互斗，一方勝利的結果，似乎有些荒誕。」

「那時候——」

「——」

「代我請託柳先生，我想借用幾名宮廷樂師。」

終於來了——空海暗忖。

「好久不見玉蓮姐了，不是嗎?」

他變成樂音，緩緩飛向天際。

「另外，你再告訴他，既然是難得的宴會，如果他能準備衣冠及配飾，將不勝感激。」

「騎乘巨象，又是忉利天天善見城主人，除了帝釋天，沒有其他人了。」

「那我就照辦了——」空海行禮致意。

「你再向他說，當天晚上，我想舉辦一個追懷貴妃的宴會，請樂天先生務必現場吟唱李白的《清平調詞》。」

「打聽出來了。」子英壓低聲音說道：「位於崇德坊那宅邸，聽說是陳長源這個人的——」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我!」他持續不斷叩頭。

「那是丹翁大師所為嗎?」空海問道。

「就這些嗎?」

「是嗎?」

鮮明的愉悅就在自己內心深處，而飛升天際也是一種愉悅的飛升。

「沒有的話，現在就告訴我。」

「事情就這樣嗎?」彌勒菩薩問道。

「老爺，您在幹什麼?」傭人走近制止，陳長源聽若罔聞，繼續用頭撞石頭，最後頭蓋骨終於碎裂而死了。

樂音在月光下冉冉升空。

「昨晚，青龍寺的某個東西被竊走了——」

「要我做的，就只這些事嗎?」

「然後呢?」

「你說什麼?」

「——』』「時間會消逝。時間會消逝呀。轉眼就是五十年。人的一生，猶如一夜夢境啊。」

月琴。

「你早已踏進來了。」

「三天後的晚上。」

「真是過意不去。」

空海于自己房裡，正在紙上寫字。

「要幾個人才夠——」

樂音升天而去。

「子英和赤先生求見——」

「對不起!」一面這樣說，陳長源一面叩頭。

「約略知道一些。」空海答道。

呵。

「是。」

書寫告一段落時，逸勢出聲說道：「喂，空海啊，你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嗎?」

「我知道你似乎要在華清宮設宴。可是，如此做是為了什麼?」

對方在今晚到底打算玩什麼把戲，他正期待著。

「空海先生在家嗎?」是前不久才告辭的赤。

「什麼意思?」

「丹翁大人……」

「要到能到的地方——」空海又變回空海答道。

空海醒來一看，腳邊孤伶伶地放著一軸文卷。

「像雲一般嗎?」

「您何時要用呢?」

「宮內的記錄就夠了。」空海點點頭，望向赤。

「請你到白樂天先生那裡，轉告他，說有關三天後出門那事，可否讓我空海全權安排?」

「什麼事?」

「你饒了我吧。莫非你真想砸我?」

「韓愈那裡聽來的。」

這些樂音彼此糾纏，在月光下漸次在空中升高。

「解謎?」

「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這事我說不清楚。即使慢慢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明白，更何況現在也沒那時間了。」空海說。

「什麼?」

「我還是不明白你想做什麼。」

「確實如此。」帝釋天答道。

呵。

「是。」空海交代后，大猴高興地點點頭。

「對了，我尚未告知地點——」空海望著彌勒菩薩說道：「地點是驪山華清宮。」彌勒菩薩突然緘默不語。

呵。

笛。

「空海啊，你將這文卷交給青龍寺的惠果。」

由左而右，橫向書寫波斯文。

藍色花瓣里，可以看見色彩複雜的黃色雌蕊和紅色雄蕊。雖說是藍、黃、紅色，卻絕非單純的一種顏色，而是微妙地相互混合，顏色與顏色之間的手腳，均彼此纏繞相擁。

「就是那場宴會。」

「善與惡，並不是天地法理。」

「把九九藏書我們五十年前所做的夢做一了結。」

「喂，空海——」

不久，它穿過雲海，現出身影。是一條龍。

「告訴你什麼?」

「我?什麼事?」

「若是宮裡相關紀錄，現在的話，只要一天時間，我想就夠了，其他事恐怕有困難。」

「怎麼樣，空海啊。」

「是的。」

空海的五蘊，正領受著樂音的刺|激。

「硯台哪來的善惡?硯台既非善也非惡。硯台不就是硯台嗎?」

更深切地說，在那些樂音或色彩上，空海甚至嗅到花的芳香。

「再上去就不是人界了。不是人能到的地方。」

「唔——」

「是的。我認為自己會是那樣的東西。」空海答道：「再說下去，就不光是我了。大凡世間存在的所有物都是琴弦的顫抖，依據那顫抖，任何琴弦的顫抖也可以是其他任何琴弦的顫抖。」

「空海啊。」

「天空放晴日，亟思再吃瓜。」彌勒菩薩說的是有關那紙張的事。

「宴會?」

本來不能目睹的樂音，彷彿上了顏色般可以望見。

「知道了。」赤點頭之後，似乎又想說些什麼，張開嘴唇，卻又閉上了。

他的桌上有一本書。

「首先，是敝人和橘逸勢——」

「那麼，為何你要說人話。如果你說謊，我可會吃掉你。」

「交到惠果手上之前，要不要看那封信由你自行斟酌。」

彷彿代赤說出想說的話，逸勢開口道：「喂，空海，這種時候，你為何非找樂師不可?如果只是你個人喜好，找樂師絲竹風雅一番，那倒無妨。可是拜託赤辦這事，是不是違背常理啊?」

「處於我的法術之中，，還能與我對話者，非常少見。空海啊，你是特別的。」丹翁說道。

「你是說，這世間所有一切都是一個東西?」

「是狗頭。」

「嗯。」

「真是這樣嗎?」

「其他呢?」

撞上的瞬間，他會覺得暈眩，接著再——「對不起!」繼續叩頭。

「不，大猴，我也有一事相求。」空海此話一出，立刻瓦解大猴僵硬的臉部線條。

「的確如你所說，是我做的。」化身彌勒菩薩的丹翁說。

「沒問題。我去找人。」赤回答說。

「是呀，那又怎樣?」

「白樂天和幾名樂師。」

「又是同樣的事——」逸勢焦急地說完話，這時門前又傳來聲音。

「空海先生……」是大猴的聲音。

「空海先生。」大猴聲音有點僵硬。

「你想看收藏在青龍寺的那封信嗎?」

「在天地之間，要說明宇宙法理，給神取名字也不是不行。分成善神和惡神也可以。可是，讓其中一方取得勝利，就有點……」

「丹翁大人——不，還包括玄宗太上皇、高力士、貴妃，以及黃鶴、白龍等，我正要跨步踏入你們的世界之中。」

「什麼事?」

「為何知道此事?」

「有不好的消息。」赤嘟囔低語。

「你說不知道能否順利進行，是指什麼事?」

「是，我一定傳達到。」

「陳長源是什麼來歷?」

「都寫些什麼呢?」

「什麼?」

「簡單說來，就是善神與惡神——阿胡拉·瑪茲達與安格拉·曼紐的爭鬥，並非是哪一方取得勝利，而是兩者繼續不斷糾纏下去。」

「——」

「我是彌勒菩薩。」他開口說道。

「只是舉辦個宴會——」

「怎麼了?」

「就像說給小孩聽一樣。」

「若是宮庭樂師有困難，就請自行判斷，幫我找幾位樂師來一」

「不，我不是人。」

「沒錯。像雲穿過天空一般，快去做。」突然，宛如彩虹消逝般，彌勒菩薩的身影愈來愈顯稀薄。

「惡神名為安格拉·曼紐，以前我不是向你說過了?」空海如此說后，逸勢答道：read.99csw.com「啊，我想起來了。」

「——」

「是。我正是這樣說的——」空海明確地點點頭。

「之後該怎麼做?」子英問。

「如果我是美妙的樂音，惟有以樂音的方式奏鳴，或以琴弦的顫抖，將教義傳授眾生——」聽到空海如此說法。

真是個有趣的傢伙——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帝釋天的聲音往下竄去，直到最後連月光也消失了，所有一切光線都已消失。

「與會有哪些人?」

「我是須彌山頂忉利天的天善見城主人。」那神說道。

「聽不懂。」

「有點荒誕?」

空海一面觀賞這些樂音的色彩、形狀，一面認知它們都是樂音。

「不，絕非毫無關係。」

「趁那傢伙睡覺時，我施法問他。那傢伙大概已不記得告訴過我那件事了。因為他已忘得一乾二淨。」

「那麼，他也曾去過馬嵬驛?」

「我明白了——」彌勒菩薩說道：「那我就去參加這宴會吧。」

舌尖有花蜜般的味道。

「三天後的晚上——」

「怎麼了?」空海問。

「是的。」

「是嗎?」

「是，也可以是那樣——」空海答道。

「我說人話，是因為你用人話攀談。是你把我當作是人，所以我暫時以人相現身。要不然，我用樂音對你說話吧。」從空海嘴裏紛紛滑落而出的是大小紅寶石、月琴的樂音。

他叩頭的速度非同小可。是用盡全身力氣，儘可能快速地叩頭。

呵。

「那麼，你有時也是牡丹花，也是飛舞在牡丹花旁的蝴蝶，或是運走蝴蝶屍骸的螻蟻了嗎?」

「我不是說，是為追懷貴妃而設宴。」

「你要去哪裡啊?」龍問。

可是，卻不說出口。

接下來又說：「請原諒我。」繼續不斷用頭去撞石頭。

「您是帝釋天嗎?」空海畢恭畢敬行禮。

或許空海把色彩、形狀當作是樂音或味道吧。

「你的意思是說，你也可以說是你的同鄉橘逸勢?」

「我想愈快愈好。」

「是嗎?」

「胡玉樓?」

「簡單地說，這一方是善神，另一方則是惡神。」

「摩尼教?」

「我說想再吃瓜，其實這是第一次拿到瓜。」空海如此說畢，彌勒菩薩哈哈大笑。

「嗯。」彌勒菩薩點點頭。

「什麼事?」

「瑣羅亞斯德之後所出現宗派，與拜火教信仰同一個神。」

「有一陣子沒去，那又怎麼了?」

「就這些了。」

「對——」

「是嗎?」

「也可以說有關。」

虛空之中，惟有空海繼續鳴響。

額頭撞到石頭，發出聲響。

「若你化成不同的顫抖，你也可以說是一頭牛嗎?」

「怎麼了?」空海問道。

「空海，你打算玩什麼花樣?」對此質問，空海沒有答腔。

「這光神名為阿胡拉·瑪茲達。」

「韓愈?」

「真是個有趣的傢伙。空海——」閃爍金黃色光芒的存在，從虛空彼方徐徐飄落下來，安坐在空海面前。

「嗯。」空海點頭說：「這樣根本無法解開天地之謎。」

「當然。」

「某晚聽到『對不起』、『對不起』的聲音，傭人外出查看，卻見到陳長源坐在庭院里——」據說，陳長源一直坐在庭院的石頭前。

「我這樣做妥當嗎?」空海問道。

「這到底是什麼書?」

「不好的消息?」

「我是不是也可以幫一點忙?為何您沒交代任何事情給我?」這位巨漢一副不服氣的神情，像孩子似地撅起嘴來。

其實，到底樂音是主體，味道是主體，或者色彩、形狀才是主體，夢見此等風景的空海也無從辨明了。

「知道了。」

額頭碰撞石頭的地方，也已血肉模糊一片。

點頭時的那雙眼睛流下的淚水，垂落臉頰。

空海本身也飄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