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神嗎？」博雅問。

晴明只微微一笑，低聲回答：「是咒。」

晴明仔細看了博雅的裝扮，問：「難道你每晚出門時，都這身打扮？」

「我深切感覺你真是不可思議的男人。」博雅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久仰大名，博雅時常提起蟬丸法師您的事。」晴明的語氣爾雅溫文，態度與在博雅面前時大不相同。

黑暗中，一位女人靜謐無聲地迎面走來。

「是，在下是陰陽寮的安倍晴明。」晴明的口吻謙恭有禮，舉止沉穩。

「老僧是盲眼人，晝夜都一樣。」蟬丸低九-九-藏-書聲回應。

博雅不禁凝望著晴明。

這晚，有三人聚集在紫宸殿前。大家事前約在櫻花樹下見面。

那女人身後拖曳著下裳，步入博雅手中燈火可及的光圈內。

身上穿著白色文官官服，頭上戴頂文官巾子冠帽，腰佩裝飾長刀，身後拖曳著官袍底衣束帶下擺。

女人立在晴明面前，低垂著嬌小白皙的眼瞼。

人影飄飄然自柑橘樹下踱步過來，蒼白的臉，無視四周景物。

「老僧也從博雅大人那兒久九九藏書仰晴明大人。」矮個兒老法師再度行了禮。老法師頸項細瘦，宛如仙鶴長頸。

「是忠見大人……」晴明低語。

啪，晴明輕拍手掌。

「這位是蟬丸大師。」博雅向晴明介紹。

蜜蟲轉過紫藤色唐裝身子，嫻靜地步向煙霏霧集的濛濛細雨中。

「那聲音實在哀哀欲絕。」蟬丸自言自語。

「喔！」博雅回應。

博雅早已在櫻花樹下等候，全副武裝，宛如要上戰場。不但穿著正式禮服，頭上還戴著卷纓冠。左腰佩把翹得厲害的長刀，右手握長弓，背著箭袋。

蟬丸手中沒有任何火把，三人中只有博雅持火把。九_九_藏_書

身上緊密穿著華麗唐裝……是位全身包裹著十二單衣的絕世佳人。

其實晴明根本無意向忠見施法。

那聲音蒼老嘶啞，陰鬱暗淡。

聲音逐漸挨近，夜裡也能辨別的灰白色人影從紫宸殿西方角落繞出來。

人影消失在紫宸殿前。

琵琶聲響起。

晴明出現得較晚，身上隨意披著白色狩衣，左手提著一瓶用繩子系住的酒瓶。右手雖拿著火把，卻沒點上火，似乎就這樣摸黑走到紫宸殿。腳上是黑皮淺底鞋。

「我將半夜傳來琵琶琴聲的事告訴了蟬丸大師，大師說也想同我們一起聽聽。」博雅解釋。

「讓蜜蟲幫我們帶九*九*藏*書路吧。」晴明道。

「出發吧。」晴明道。

「噢！」晴明先打招呼。

女人伸出白凈小手，接過晴明的火把，隨即點亮。

「那也可以算是一種鬼魅吧。」晴明說。

「只有我需要光亮？」

錚。

「他有他的苦衷才會出來，我們別管他吧……」

不久，遠處傳來琵琶琴聲。

「晴明！」博雅呼喚晴明。

冰涼夜氣中，濛濛細雨霧茫茫地籠罩四周。那人影有如浮遊在空中的雨滴，不落地而凝聚出人形。

「蜜蟲？」博雅莫明其妙，「那不是你為院子那株老紫藤所取的名字嗎？」

彷彿稱心快意地融入大氣中的煙靄，人影朗誦完詩歌，便九-九-藏-書與聲音同時消失了。

悲切地念念有詞。

博雅剛說完，清涼殿附近傳來男人的低沉聲音。

博雅想起早上在晴明宅邸庭院看到的那株老紫藤，以及那串遲開的紫藤花、甘芳醉人的香味。不，不僅想起來而已，眼前這女人的確也在冷冽夜氣中散發著同樣香味，香味飄蕩至博雅的鼻孔。

他瞄一眼將火把遞給女人的晴明，再將視線轉回到自己手中的火把。

蟬丸微微屈膝，行了個禮。「您是晴明大人？」

「不，不，今晚是因為有陪客，單獨一人時不會這樣鄭重。」

博雅身邊另有一位矮個兒法師。背上以細繩綁著竹琵琶。

全身是紫藤色的寬鬆唐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