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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博雅 第一節

源博雅

第一節

就好像是把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動移到庭院中似的,與遍照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沒有的事,根本沒壓壞。」
他把杯子捧到嘴邊,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
奇妙的庭院。
「味道越來越好啦,博雅。」晴明說。
鴨跖草開著藍花,綉線菊、紅瞿麥、紫斑風鈴草、早開的桔梗花等,花事正鬧。
當時,晴明對公卿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所謂蟲豸,也是有生命的東西。輕易就把它們殺死是絕不應該的。不過,我也不希望那些公卿們到處散播流言飛語。」
所有的鮮花蔓草上,白晝的雨水尚未乾透,又承載了夜露的滋潤,更顯得風姿宜人。
「原來是這樣啊。」博雅感慨不已地點點頭。
「可他們都說,確實看見龜甲裂開了,蛤蟆也給壓爛了。」
「哦。」
「晴明,這是怎麼回事?」
「咒?」
「那正是我的用意嘛。」
不過,裏面確實裝著什麼東西。
晴明情緒怡悅地九-九-藏-書微笑著。
「正是。」
夜色降臨,皎月當空。
兩人言辭寥寥。
「就在你來之前,從遍照寺過來人,把它們送來了。」
看上去好像從來沒有收拾過。
「就這兩個小傢伙嘛。」
「就是在遍照寺的庭院里,每天聆聽寬朝大人誦經的烏龜與蛤蟆啊。我想把它們當成式神使用,就跟寬朝大人說了,把它們領來了。」
博雅凝視著庭院,表情彷彿沉醉了一般,卻不是因為酒力。
「這是怎麼回事?」
「還活蹦亂跳呢。」
——晴明也並不怎麼高明嘛!
博雅把箱子提起來,對著月光,再次向箱子裏面打量。
晴明拿過酒瓶,朝自己的杯中斟滿了酒。
晴明背靠著一根廊柱子,支起右膝,膝上是擎著酒杯的右手。
「你這人真滑頭。」
「柳葉飛落在烏龜與蛤蟆身上,確是事實。不過,烏龜與蛤蟆變成那樣子,只是我用咒讓公卿們那麼看而已,其實根本沒有壓read.99csw•com壞它們。」
「那麼……」
夜露吸著清輝,在黑暗中閃著珠光,看上去彷彿天上的星辰降臨凡塵。
晴明這麼說,博雅就把杯子擱在廊沿上,伸手打開木箱的蓋子。
「博雅,你把它倆放到院子里吧。」
當時,提起蟲豸,並非單指昆蟲,還包括蜘蛛等節肢動物,以及蛤蟆呀、蛇蝎呀等等,總之是一種籠統的稱呼。
「哪有啊。」
月光從檐頭照射進來,月光下,安倍晴明與源博雅正在暢飲。
總算出了梅雨季節。
就這樣過了一陣子。
「這酒確實不錯。」
左邊,放著一隻木箱,晴明左手搭在上面。
「不是說你在遍照寺把它們都壓爛了嗎?」
「寬朝僧正怎麼可能被那種咒弄迷糊呢?寬朝大人可是把一切都識破了。」
「喂,晴明……」若有所思的博雅終於開口。
「今天來了一位客人。我托客人帶來的童子去沽酒。不知怎的,他們倒是帶來了滋味越喝越https://read.99csw.com醇的好酒。」
「寬朝僧正難道也……」
「如此這般的流言在坊間亂傳的話,我的工作就難開展了。」晴明淡淡地說。
「你好像又有舉動了。」
「如此一來,那些公卿們,好一陣子都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他們有人十分害怕。雖然你說會供養它們,可是,萬一歸天的蟲豸作起祟來該如何是好呢?都有人來向我打聽了。」
博雅點點頭,把木箱搬下外廊,扶著箱沿,把它們傾倒出來。
「打開看看吧。」
月華從天而下,清輝灑落其間。
雲捲雲舒,離滿月還有不少日子,透明得讓人驚詫的浩瀚夜空中,掛著一輪如飽滿的青瓜般的月盤。
晴明把杯子放在廊沿上,凝視著博雅。
「是什麼?」
「聽人說,你在廣澤的寬朝僧正那裡,用柳葉就把烏龜與蛤蟆送走了。」
博雅目送著它們,把箱子重新放到外廊內,視線又轉向晴明。
「蟲豸輩是不會作祟的。」https://read.99csw.com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啊。」
「嗯,院里有水池,它們在那裡也可以活得自在些。」
「明白了。」
全都是些野花野草。
而且,裏面的東西還在蠢蠢欲動。
博雅仔仔細細地瞧著箱子裏面。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
「所以他才把它們送給了我。」
晴明拿開搭在木箱上的手,把箱子推到博雅跟前。
從箱子里出來一隻蛤蟆與一隻烏龜,不一會兒,就隱身於草叢間,不見了蹤影。
「放生不就行了?」
「當時,他們中了我的咒。」
「蛤蟆和烏龜?」
如此一對一答,博雅也忙不迭地舉杯近口。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似的,低語道。
荑草也好,花卉也罷,那邊一叢,這邊一簇,或是葉茂莖深,或是花蕊綻放。
——要他在蛤蟆身上一試身手,他竟然臨陣逃脫了。光是嘴上說得好聽。
比霧氣還細微的雨絲,在微風中飄動著,滋潤著散布在庭院四處的蕪草。
或許是燈九*九*藏*書盞放在地板上的緣故,箱子裏面看不清楚。
「我施了咒。」
「在宮裡,公卿們可把這件事傳遍了。」
「那麼,這裏的烏龜與蛤蟆是……」
螢火蟲的光亮,一點,兩點,三點……
「其實呢,博雅,它們並沒有喪生。」
箱子比想像的要沉。
晴明身披白色狩衣,不時把杯子湊近唇邊。
好像在晴明與博雅之間,根本不必勉強地沒話找話,彼此這個樣子就能充分地交流。
他朝箱子里望去。
夏天的蛩蟲在夜晚的草叢中,鳴啾數聲。
「真是流言疾如風,博雅,竟然都傳到你的耳朵里了。」
「什麼?」
在外廊內,兩人坐在地板的蒲團上,手擎酒杯,相向而對。晴明的右手邊,在博雅看來是左手邊,是庭院。
「看見了嗎?」
「要是使用方術,只要這麼一片柔軟的柳葉,也可以把你的手壓爛。」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晴明若無其事地說。
「這麼說,寬朝大人確實一切都瞭然於心。」
「又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