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撲大會
第一節
他帶著一個隨身侍應的小童。
那位自恃力大無比的相撲士迅速跑到那位年輕學生面前，抬起右腳朝他狠狠地踹了過去。
「看看那小子到底有幾成功力。」
「下一次？」
「把他們統統推到一邊去。」
恆世站在河岸上，緊盯著這一場面。
樓門有七間五尺大小。
一走動起來，又是暑氣逼人，不覺大汗淋漓。
在大會前兩天會舉行小組賽。開幕當天是召合會（即左右對抗比賽），第二天是選拔賽和勝出賽。
有一天——
「好了。上吧！」成村用眼神示意。
朱雀門位於南北走向的朱雀大路的北端。在京城的中心地帶。
周圍是相撲士們跟學生們群毆的混亂場面。
「怎麼會，不是那麼回事。」
「我們去朱雀門一帶乘乘涼吧。」有人這樣提議。
恆世還是不當一回事：「還不夠，不夠，不是這樣的力氣。」
在恆世居住的宅邸附近，有一條小河。那是一條古老的河流，綠漪清波。還有好幾處水潭，深不見底。
年輕的學生出言不遜。
真是力大無比呀！
恆世和大蛇對峙著。
他朝相撲士們吼道。
他手中只有一根藜杖。
在相撲界，最手是最高級別，其次就是肋，都是相當了不起的實力派人士。
卻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心裏有點發毛。
朱雀大路寬達二十八丈，約八十四米，是極佳的通衢大道。
與人相比，大蛇的力氣到底相當於多少人的力氣呢？
「把蛇頭找來看看吧。」
「哎呀！是一條大蛇。恆世大人，快逃吧。它會吃了我們的。」童子驚叫起來。
他用硬生生的、刺人的眼神，睨視著成村等人。
成村一邊招呼身旁的相撲士們，一邊把倒在地上的相撲士扛在肩上。
「年輕氣盛，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大家都是這麼一副德性吧。」
「恆世大人！」
成村跟那位學生對上陣了。
「相撲士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
洗過之後。大蛇纏繞的淤痕還是沒有消失。
「喂！」成村朝學生大喊，「我們在此約定，宮廷相撲大會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們再繼續比試吧。」
說這裡是本朝最高首腦集團的基地也不為過。
「我也……」
在土牆那邊，成村撫摸著踵部滴血的右腳，不禁連連驚嘆。
「那我們試試看吧。」
在第二年的宮廷相撲大會之時，他再次派人去尋找，學生的去向依然茫無所知，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大蛇力道越來越強，恆世拼盡全力抵抗，臉憋得通紅。
轉眼間，好幾個相撲士都被擊倒在地。
read.99csw.com侍從們望著恆世提起的蛇尾，不禁大聲讚歎。
但成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當時那位年輕學生。
「這樣好了，你別當學生了，來做相撲士吧。」
說時遲，那時快，年輕的學生伸出右手，倏地抓住相撲士踢到半空的右腳，朝上輕輕一提。年輕學生把相撲士的身體像擲棒子一樣掄起來，把他的身體當做武器朝相撲士們掃了過來。
輕風拂過，他們在樓下濃陰里涼快了好一陣子。一伙人開始步行回住所。
「哎呀，要是那個學生成了相撲士的話，大概會成為古今無人匹敵的最手吧。」成村時常這樣感慨。
「是的，這一次折回讓步，才是最關鍵的。」成村說。
一股大力猛地向恆世的右腳襲來。
這時。有人向成村挑釁。
學生當中有人高聲抗議。
「什麼？！」
強忍著足部的傷痛，最終取得相撲大會桂冠之後，到第二天，成村如約來到原定的地方，等了整整一天，卻連年輕學生的影子也沒有見到。
深潭對岸的急湍水面上，忽然騰起一條水柱。那條翻騰的水柱，眼看著就穿過潺諼的水流，朝恆世這邊躥了過來。好像有個頑童把頭埋在水中，正在水中疾速地暢泳。
「試什麼？」
那是一種欲將恆世撕成碎片般的恐怖眼神。
攥住的地方。正好是成村所穿木屐的鞋底板。木屐也好鞋板也罷，就像挨刀子削過一樣，刺啦一聲，連肉都被撕下了一塊。
「我要試一下你到底有多大的勁力。如果你贏了我，我可以考慮你的建議。」
「什麼關鍵？」
哎呀。這是何等令人驚懼、力大無窮的勇士啊！
「真頂不住了！」
這一盛事前後要花四天時間。相撲士們在大會開幕前一個月就抵達京城，分屬左右近衛府，一直進行練習，直到活動開辦的日子。
他們從二條大路往東拐，到了美福門再往右折。順著壬生大路向南走來。
據《今昔物語集》記載，海恆世是丹后國的相撲士。
話又說回來——這次讓真發成村和海恆世一決勝負，藤原濟時施加了很大的影響。
「太厲害了。」
從頭部的大小來看，這無疑是一條相當大的虯蛇。
「什麼意思？」
「是的，今天我們繞道回去，明天我們還會走到朱雀門來，還會經過壬生大路。如果學生們還是出言不遜的話，到那時，再殺殺他們的風頭不好嗎？」
他的身後響起了一聲大喝。
恆世腳蹬木屐，碩大的身體披著一件和服單衣，腰帶自然地纏繞著。
九-九-藏-書在水潭周圍的岸旁，數株年深日久的大柳樹布下一片濃陰，枝條垂落到水面上。
「哦，大家安靜一下！」
點頭的男子，是一位想晉陞到相撲界的肋位、以力大無比自傲的相撲士。
城門下面，濃陰匝地。
「噢！」
「你們說什麼？」
最後。讓六十個人一齊試著拉繩子，恆世才點了點頭：「嗯，對了，差不多吧。」
「不對，不是這麼丁點力氣！」
是剛才那位年輕學生。
「拿酒來。」
盛夏時節，每天都酷熱難耐。
恆世提起右腳，蛇尾更用力地卷緊了他的腳。
「哎呀……」
成村安慰大家。
《今昔物語集》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是你呀！」
「是啊。」
宮廷相撲大會。是每年陰曆七月舉辦的年度定例活動之一，由天皇親自主持。
學生用不屑的眼神睥睨著成村。
當初實在太輕敵了，以為意氣用事的學生們連暑氣都會頂不住的。相撲士們這次真的急眼了。如此一來，不僅有的相撲士會骨折耳裂，或許學生中也會有人斃命的。
「你們想鬧事嗎？」
整體的寬度相當於十九間和室，約三十五米，高度是七十尺，約二十一米，是一座兩層的巨型重閣門樓。
「等等——」
真是非同常人的神力啊！
擲其所提相撲士，投至二三丈許遠，令其倒卧于地，身殞骨碎，幾無活氣，不可再起。
不一會兒，它把頭潛入水中，恆世以為它收斂凶性，退怯了。水中的波瀾朝對岸迤邐而去，到對面的蘆葦叢中。消失了。
忽然——感覺像繩子猛然綳斷一般，纏在腳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了。
把強行堵在路上的學生們推開固然毫不費力，可是學生中身份尊貴者為數不少，在相撲大會前鬧出事來反倒不美。
相撲士們擊掌稱快。
在柳樹的樹根處，蘆葦叢生，菰屬繁茂，一片生機。
《今昔物語集》就是這樣記載的。
「你也可以的呀！」
「先退後一步！」
一個僕人拿來酒，用燒酒清洗蛇尾緊纏恆世的右腳留下的淤痕。
如此一來，學生們紛紛來到壬生大路的中間，攔住了相撲士們的去路。
「可以嗎？」
當水柱靠近這邊的河岸時，從翻騰的水波中，猛然出現了一條大蛇的頭。
大蛇停止翻騰，幽幽的綠眼睛望著恆世。
「我對那小子倒是有些興趣。如果明天他們還是找麻煩，不妨試試看啦。」
有幾位相撲士落荒而逃。
大蛇的蛇頭纏繞了數圈。就那麼斃命了。大蛇與恆世非同凡響的強大力量對抗著，九-九-藏-書因為恆世的力量勝過大蛇的蠻力，蛇身從中間斷成了兩半。
「喂！」
海恆世的比賽對手真發成村，也留下了不少逸事。
恆世把腿一拉，蛇尾刺溜一下浮了上來。一打量，蛇身的確從中間綳斷了。
「我最受不了那個斜眼瞧著成村大人的年輕學生。」
領頭的，就是那位年輕的學生。
也不至於鬧出太大的騷亂。可事到如今，想不到竟帶來了相反的效果。
他領著這一幫人，又回到了朱雀門。
他們跟腕力過人、體力充沛、憑肉體的體質與能力一步步往上攀的相撲士們，正好形成鮮明的對照。
跌落在地的相撲士骨頭碎裂，怒睜著雙眼，就這樣身亡了。
真發成村跟其他相撲士一同進京，在近衛府起居，等待比賽的那一天。
剎那間，水中泛起大片的血花。
這裏的大學，是培養官吏的最高學府。如果不是出身官位較高的人家，是不可能入學的。這裏的學生，用現代詞語講，就是尖子中的尖子，所謂人中龍鳳。
「他們給熱天弄昏頭了。」
「成村大人，你不是想跟那毛頭小子結成同盟吧？」
恆世紋絲未動。
成村猛然發力把學生推開，拉開一定的距離，就飛快地撤離了。
那位學生居然緊追不捨。
「想逃嗎？」
夏日里的一天。恆世出門散步，信步而行。
在朱雀門逗留了一陣子，一群人跟昨天一樣，從美福門來到壬生大路，到這裏一看，在東門前，比昨天成倍增加的學生們聚集在一起，遠遠望見成村他們走來，就把道路堵了個嚴嚴實實：「太吵了。別吵了！」學生們叫道。
童子大聲叫著，終於飛奔而逃。
把纏繞的蛇尾解開，取來水清洗已經變得青紫的腳。
「別吵吵嚷嚷的，安靜點！」
「原來是大蛇斷了。」
「好大的力氣啊！」
成村安撫著相撲士們，要往回走。
相撲士們臉色陡變，火氣更旺了。成村連忙挺身制止：「大家都回去！」
「真難以忍受啊！」
面對七嘴八舌的僕從，恆世輕描淡寫地答道：「沒事。」
踩在地上的右腳差一點就要翻過土牆時，竟讓緊追而來的學生伸出右手緊緊攥住了：「想逃？」
它眼中閃著幽綠的光，口中吐著鮮紅的信子，在水面上狂抖著。
據《今昔物語集》和《宇治拾遺物語》記載，真發成村既是常陸國人，也是陸奧國人。
相撲士們身著禮服，但解開布扣，敞開了胸襟。這樣，連戴黑漆禮帽的人也顯得衣冠不整。
相撲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成村說。
右手邊是九_九_藏_書大學寮。
「真可惜了！」
他的腳慢慢陷入泥土中，竟達五六寸之深。
在炎炎烈日下，雙方都盛氣凌人，很快就劍拔弩張起來。
那一天，成村平安地回到住所，之後就回歸故里了。
大家看了一陣子，決定試一試當時大蛇的力氣究竟有多大。
他是相撲士真發為村的父親，真發經則的祖父。
「原來是逃跑了。」
「這條蛇好大呀！」
「呵呵，這怪物或許在掂量我有多大分量吧。」
「我們是折讓過一回了。這樣一來，如果下次再鬧出事。我們就可以主動跟別人解釋了。」
年輕學生眼疾手快，一縮身躲開了那一腳，結果，猛撲上去的相撲士一腳踢空，就要跌個仰面朝天。
「我懂了。」
成村相當自律，衣衫仍是一絲不苟，不愧是相撲界的最手。
「算了算了。」
「胡說什麼？」
或許是聽說了昨天的故事吧，好多人說著我也去、我也去的，結果人數成倍增加了。
可是，如果在這裏跟學生卯上勁對抗，自己的身體也不一定會纖毫無損。如果受傷的話，召合會時的比賽就麻煩了。
「想逃？」
「你呢，等那幫人再找茬兒鬧事，不要跟其他人對眼，就挑那小子做對手。真的這麼試一次也無妨啊！」
宮廷相撲大會舉辦的那一年，就是各地的相撲士雲集京城的時候。
太陽已經變大變圓，向西天傾斜，眼看快落山了。
「天這麼熱，還沒練習就通身是汗，身體都要流幹了。」
「嘿，不知道它準備幹什麼壞事呢。」
相撲士們經過東門時，大家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哎呀，真熱啊！」
「試什麼呢？」
兩人信步來到河畔。
如果當初就把年輕學生放倒，或許他們會畏縮一點。
「沒關係，你就朝那小子的屁股踹上一腳試試。」
面對嚷著「真熱」陸續走過的相撲士們，學生們不客氣了：「太吵了。閉嘴吧。」
相撲士中，有人對此不滿，站了出來。
當然相撲士一方略佔上風，可學生們到底數量多，人多勢眾。
「你在這方面倒是挺合適的。」
到了第二天，跟前一天一樣，相撲士們仍以成村為中心。朝朱雀門方向走去。
「你是領頭的吧？」
於是有人找來一條粗繩，把它緊綁在恆世的腳上，先讓十個男子一齊拽。
恆世在一處大大的水潭前佇立了一陣子。
一估量蛇尾斷裂處的粗細，足有一尺左右。
於是，加了三人，又加了五人，隨後，又加上十人來一起拽。
「噢，這太有趣了。」
恆世奮力抵住，腳下的木屐read.99csw.com齒竟折斷了兩根。
年輕學生說完，就用頭部頂了過來。
年輕學生把相撲士的身體舉起來，朝著奪路而奔的相撲士們扔過去，相撲士的身體飛過落荒而逃的相撲士們的頭頂，在空中飛了大約兩三丈遠，跌到了他們面前的地上。
讓人到水潭對岸去搜尋，發現在一棵柳樹的樹榦上。
回頭一看。是一位年歲不大的學生，雖然個子不高，可穿戴的冠帶及禮服比其他學生更為華貴。
在大學寮的東門前，相撲士們跟學生們對峙著。
「喂——」
水潭裡的清水，不堪重負般卷著旋渦，藍靛靛的。深不見底。
於是，以真發成村為中心，數位相撲士結伴往朱雀門一帶而去。
「別讓這幫衣冠不整的傢伙過去！」
從左邊的門柱數到右邊的門柱，寬度約為十三米。有五扇大門。
這時。逃走的小童領著僕從跑了過來。
身軀龐大的相撲士們。如此這般形容不雅地招搖過市，確實有點不成體統。
「憑什麼要忍氣吞聲？」
恆世剛這樣想，卻發現水面陡起波瀾，再次朝這邊疾速逼近。仔細一看，這次從水中漸漸露出的，不是蛇頭而是蛇尾。
關於這一趣事，《今昔物語集》有這樣的描述：「大蛇不知身之將斷。猶自猛纏，心實異之。」
「你胡說什麼？」
當他們行至大學寮的東門前時。學生們正好也在東門下面乘涼。
成村的表情，分明是一副回想起氣可拿雲的年少時的樣子。
看樣子，不認真對付。是無法獲勝的。
他沿著河岸，趁著陰涼，踏著碧草前行。
成村挺直身子，輕鬆地說。
「就算他們是愣頭青才毛里毛躁的，我們還是必須折回去。」
「這傢伙真了不得。」
《今昔物語集》這樣記載。
成村用前胸接住學生頂過來的頭，頓時響起一聲岩石相擊般的悶響，成村所穿木屐的底板全部踩到了土裡。學生還在用力緊逼，這時，成村的雙腳、連腳尖都哧哧地踩到土裡了。
成村朝朱雀門方向跑去，他跑到身旁的一道土牆邊，翻上牆頭。
由此推斷，海恆世不是有百夫之力嗎？
海恆世平靜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大蛇。
「嗬，那可太有趣了。」
成村吃驚地望著這一場面。他原以為，這小子會有兩下子，卻沒想到他的功力如此深湛。
成村情不自禁地朝學生說。
「是那個個子不高、面容清俊的小男孩吧。」
就在這時，恆世看到一個匪夷所思的東西。
「你不要緊吧？」
可是。其他人卻氣憤難平：「那些毛頭小子，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就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