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博雅點點頭。

「我也無法解救變成鬼的你……」

「也許幾天以來，幾十天以來，每日每夜，德子小姐一直考慮這件事，用這樣的道理來說服自己，就是她本人。也不會希望自己變成鬼的。」

「德子小姐逃離后，空氣中還殘存著池水的水汽，跳蟲追蹤的就是水的氣息呀。」

「放心吧，博雅，你不會變成鬼的。」

「我真傻。」

「什麼事？」

「就像道滿大人所說的那樣。」

「……」

是一輛古怪的牛車。

「無論怎樣憂心如焚，都是無法挽回的，這是人世間的常理。」

「曾經離開的心，無論怎麼做。ｒead•９9ｃsw•ｃｏｍ都再也追不回了。」

「你不久前說過，人的心中都有鬼……」

「……」

「是啊。」

博雅點了點頭。

「是真的。」

博雅又問一模一樣的問題。

「明白什麼？」晴明問。

博雅淚流滿面。

「拉著牛車的跳蟲，就是遍照寺的寬朝僧正大人送給我的。應該不會忘記曾經棲息過的池水的味道。」

「什麼？」

「如果說我有什麼跟道滿大人不同的話，那就是，我身邊還有你呀，博雅……」晴明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

「……」

「可是，既然誰的心中都會有鬼。難道不意味著我的心中九*九*藏*書也有鬼嗎？」

「如果說有什麼人能阻止這一切的話，那個人只能是自己。」

晴明點點頭，又說：「不過，博雅啊——」

博雅抱著琵琶，也陷入了沉默。

「晴明啊，我明白得很。」博雅望著晴明。

「是的。」

就在這時，「嘎」的一聲，牛車停了下來。

「我不是有意要提出這種問題的。可是，博雅，是你讓我說的……」

「也就是說，我也會變成鬼的呀。」

蛤蟆背上系著軛轅，牛車在夜晚的京都大街上，看似慢吞吞地往前行駛著。

「……」

「對德子小姐呢？」

「……」

「博雅，倘若你真的變成了鬼，我九-九-藏-書也是沒有辦法阻止的啊。」

「我到底還是跟道滿大人一樣。」

「什麼事？」

「晴明啊，替換牛的這隻蛤蟆，它真的能跟在德子小姐後面嗎？」

「你呀，比起自己認識的還要出色得多，你就是這樣一個男子。」

接著，博雅緊閉著嘴，抱著琵琶，默默無語。

對博雅的話，晴明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點點頭表示會意。

博雅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

「真的？」

在牛車裡，博雅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會兒掀起帘子往外打量，一會兒又把視線收回來。

「即使你變成了鬼，我晴明依然是你的知音。」

「怎麼啦，博雅？」

晴ｈttｐs://reａｄ•99ｃｓｗ.ｃｏm明彷彿自言自語地說著。

「是啊。」

聽博雅這麼說。這一次，晴明默然了。

「是的，知音。」晴明說。

「晴明——」

「什麼？」

「一樣的道理。」

一片沉默中，牛車軲轆軲轆響著，在大路上行駛。

「是啊，如果你化成了鬼，那是誰都無法阻止的。」

「好吧，晴明，萬一有一天，我也變成鬼的話，你會怎麼辦？」

「這一層，德子小姐也很了解吧。」

「……」

「博雅——」晴明聲音很輕。

「是有。」

「是我？」

「可是，鬼是不會懂這一層道理的，哪怕不想變成鬼，最終還是無法避免。」

「能。因為我早已備好九九藏書的廣澤的遍照寺里的池水，灑到了德子小姐的背上。」

「要從人的內心真正滅掉鬼，除非把人本身滅掉，沒有別的辦法。可是把人滅掉這種事，是不可肆意妄為的。」

晴明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端詳著博雅，說：「今天，我們見過了蘆屋道滿大人呀。」

「知音？」

軲轆軲轆，牛車走動的聲音持續不斷。

「嗯。」

「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萬一我變成鬼，你會怎麼辦？」

「……」

「自己？」

晴明用詢問的眼神打量著博雅。

在夜深人靜的京城大路上，牛車在夜光下行駛著。

雖說是牛車。拉車的卻並不是牛，而是一隻巨大而健碩的蛤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