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無聲的掩藏
梁夫人望著遠去的蔣正璇，嘆了口氣：「葉家那孩子也是有福氣的。你辛苦養了這麼多年的，就這麼給他娶回去了……連我都不捨得……要不是咱們有血緣關係，我早就下手了……」
蔣正楠正含笑著拿著酒杯微微晃動，聞言，笑容不由一怔，不免有幾分被看穿心事的窘意和難堪，再加上也不想他們這群活寶笑話他。蔣正楠挑眉一笑：「結婚？和誰？人選呢？」
許連臻自然察覺到眾人奇怪的目光，特別是在座美女們的瀲灧羡慕，不由得覺得有几絲尷尬羞澀。偏偏蔣正楠在邊上渾然不覺，又夾了魚臉肉給她。
許連臻沒有回答。喜歡與不喜歡，喜歡誰與不喜歡誰，如今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正楠，你是我們兩代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就算媽對你未來的妻子再沒有要求，但起碼她也得身家清白，不落人口舌吧……你想想，你怎麼對你爺爺交代！」
回到了房間，更是纏著她不放：「今天我生日，我的禮物呢？」
許連臻抱著小白，很突然地想到，如果蔣正楠一直沒有回來，會不會就是表示這個交易到時間要結束了。這樣的話，蔣夫人交代的事情不就解決了嗎？父親也就可以保外就醫了嗎？
蔣正楠這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推門進來，居然看到許連臻穿了一身家居服站在窗口發獃，似在等他回來一般。
拉開外頭那層厚實的窗帘，細細碎碎的光影從紗簾漏進來，有微塵在光束里清幽浮動。她轉身抱起了小白，趿著拖鞋下了樓。
可再怎麼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蔣正楠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一桌子上頭的楚隨風、聶重之、路周易等人不由相互對視了一眼，眼裡的驚愕之情方才隱下去。
她當時不免吃驚地愣住了，但很快便狂喜地反應過來。她平素是最不喜歡大紅色的玫瑰的，只覺得艷麗得俗氣。可那個時候，只覺得歡喜無比。連看花，也覺得是那般的喜慶美麗。
身邊的一側依舊是空的，他還是沒有回來。都已經第九天了！任何聯繫也沒有。
蔣正楠的臉忽明忽暗，許連臻瞧不真切。她只知道兩人之間無形之中已經隔了幾座山般的距離。
「正楠，你就璇璇這一個妹妹，難不成你想以後每天看見自己的老婆，就想到你妹夫不成。
蔣正楠雙目微眯，蹙著眉頭望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叫他什麼來著？
梁夫人道：「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幾家的小姐，都是從國外留學回來……跟我們正楠倒也相配。也不怕你笑話，本來我還捨不得介紹呢，想留著自用。可是我那兩個兒子，一相親，每次都自動消失，害我都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許連臻一直在醫院照顧父親。這大約也是她現在最幸福的事情，能陪著父親，能陪著他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眷顧了。
許連臻銀在門外的陰暗角落，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的，可是雙腳不聽使喚，猶如被釘子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許連臻一整天都窩在書房畫畫，偶爾抬頭，便可瞧見窗影靜移，其實心浮氣躁得很，拿著筆從哪裡下手也不知道。她連連出錯，瞧見夕陽霞光灑在腳邊堆滿的紙團上。她放下筆，知道今天不是她畫畫的時候,索性起身，整理好一切，準備找本書出來看看。
「監獄里的犯人得了重病，有些是可以保外就醫的，但都是對有期徒刑的人而言的。可是你爸爸的條件是達不到保外的標準……」
輕敲花廳的玻璃門，已見母親陸歌卿和梁夫人笑意盈人地抬頭。蔣正璇推門而進，朝梁夫人嬌笑撒嬌：「表姨。」
那天甩門而去，心裏惱火之極。心想著他蔣正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用得著這般窩囊至極，委曲求全嗎？過了幾日，又想著，她只要服軟一下，他就順勢而為了。可她也沒有任何的聯繫，倒讓他把這場火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蔣正璇過來攬住她的腰：「媽，是不是大哥惹你生氣了？是不是為了大哥相親的事情，媽，你就讓大哥去吧，我看連臻真的不錯，性子也好，長得也好看……你以前不是說過，只要大哥喜歡就行了嗎？」
許連臻定定地站著，凝視著他。從蔣正楠的角度只看到她精緻清淺的側臉線條。蔣正楠忽地勾起了嘴角，陰晴不定地笑了出來：「沒錯。你想問什麼？」他不過也才知道這個消息而已。
「要不，給我哥做|愛心牛排啊？保證他開心得心花怒放。」
之後的事情一切都很順利，她主動聯繫了蔣夫人。蔣夫人二話不說，也按照約定將她父親轉到了相關醫院。記得最後通電話那次，蔣夫人只說一句話：「蔣小姐，很多事情不用我多說，你也是明白人，對不對？」
許連臻倏地抬頭盯著她：「伯母，我爸爸他怎麼了？」她是在上個月看過父親，這個月因為那天蔣正楠甩門而出，便耽擱了下來，所以已經足足有一個半月沒有去監獄探望了。
晚飯後，蔣正楠等人玩牌。許連臻不會，只看了一會兒便推說累，先告辭回房了。可才出門，便想起了薄外套還搭在蔣正楠的椅子上，便準備返回去拿。
許連臻的筷子一頓，抬眼望著蔣正璇，有些微愣。蔣正璇給她出主意：「你還沒想好嗎？要不送他一對袖扣？或者手錶？反正刷他的卡就是了。」
賀君在廳里，見了她客氣地道：「許小姐，蔣先生讓我來接你。」隔了這些天，終於聽到這個名字了，甫一入耳，許連臻心裏就不明所以地一抽。
梁夫人親親熱熱地拉了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含笑道：「我有幾個月沒見到璇璇了，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又抬頭朝陸歌卿道：「我啊，等著喝璇璇的喜酒呢。好日子定下沒有？到時候可不要把我給忘了哦。」
只聽他的聲音在房間里低緩地響了起來，聽上去倒似有幾分自言自語的味道：「原來你一直喜歡葉英章啊。」
許連臻自然知道蔣正璇的愛心牛排很成功，但她和蔣正楠的情況完完全全的不適用。她只好微笑不語。
說起這個，陸歌卿也是一肚子的話：「你急什麼，你的那兩個兒子都還沒到三十呢，你瞧我們家正楠……跟他一般大的，很多兒子都已經上小學了……你看看他……」
因為在座的那幾個人，哪個不知道，蔣正楠這傢伙從小到大跟他們一起吃飯，那魚臉肉便是他的絕對專利。
蔣正楠自嘲般地大笑了出來，一仰頭，又是滿滿一瓶。
只是……她偶爾也會微愣，現階段他對她的演戲是不是太逼真了。蔣正楠眼裡總是星光浮動，裡頭有一種東西令她正在慢慢沉溺。
大半個月後，賀君打她電話，約她出來見面的時候，許連臻正陪著父親在掛點滴。她看了號碼，便轉身出了病房，倒也沒注意父親許牟坤眼底的几絲詫異。
陸歌卿將手中的小花剪往花架上隨手一扔，苦口婆心地道：「正楠，你就死了這條https://ｒｅad•99cｓｗ.ｃom心吧，你爸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他第一次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的。但是，人嘛，落了敗，無論如何總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將不甘心問出了口。
許連臻再度欠身，努力完美微笑：「伯母，您好。」
他那日說「那好吧，就這樣吧」是不是就表示這一切的結束呢？她不知道。她和蔣正楠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按下開始鍵的。她沒有任何的主動權，這次也一樣。
「我想你應該已經很久沒有跟你父親聯繫了，所以你肯定不知道他最近的身體情況。」
隔了兩天，接到了賀君的電話。賀君欲言又止地道：「許小姐，現在方便說話嗎？」
許連臻陪著父親許牟坤將點滴掛好，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道：「爸，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困的話，就先睡一下。我等下順道去菜場買點菜，煮好了給你帶過來。」許牟坤望著她微笑：「去吧，去吧。我好著呢，不用擔心我。」
陸歌卿轉過身來，語氣堅定，一副不容商量的摸樣：「你聽媽把話說完。
這日許連臻和蔣正璇約了一起做美容，順帶一起吃飯。
只是那個人，不會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葉英章真的要跟蔣正璇結婚了。那麼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呢？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呢？
許連臻一呆，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不，是絕對有可能！是父親不想讓她知道，是父親想獨自承受這一切。無論父親他曾經做過什麼，但他絕對是世界上最疼女兒的一個父親。只要力所能及，他都要幫她撐住那一片天空，就算那片天空早已經殘破不全了。
賀君將資料遞到了她面前：「許小姐，這是蔣先生吩咐我交給你的，這是房子的各種證件，還有這張是支票。」許連臻瞧了一眼放置在資料最上頭的那張支票，雖一眼，但卻已經看見一個很大的數字。
蔣正璇嘻嘻一笑：「媽，現在這世道，哥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你就應該撫額慶幸了！嫂子的事情，他這個皇帝不急，倒是你急死了！」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般難受？從未有過的疼痛，像是被生生撕去了一塊似的，再補不回來。
許小白躺在薄被之上，呼呼地喘氣。許連臻失神地望了片刻，方才起身梳洗。
蔣正楠懶洋洋地一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用習慣了而已。兄弟們，女人嘛，不都一樣！」
最後，世界一片寂靜。
許連臻沒有說話，審時度勢，這種情況下，她能做的只是聽她將話說完。幸好，這位夫人目前似乎還沒有盛氣凌人的態度和意思，說話之間低低柔柔的，還真客氣委婉。
她沉默著一直坐在那裡，別著頭，避開他的目光。許久許久之後，才聽到她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是。我喜歡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許連臻的臉一下子紅了，語無倫次地道：「沒……沒有……沒有瘦……」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呼吸一樣輕飄無力。
陸歌卿一條黑白相間的安哥拉羊絨裙，披了一條灰色的披肩，閑閑地在花瓶里擺弄花枝，頭也未抬地道：「正楠，你與她是不可能的。」
蔣正璇想說綁架的事情，但想起上次的事情大哥蔣正楠再三叮囑過她不能讓父母知道的，所以忙止了口。
陸歌卿聽著女兒清脆地嘰嘰喳喳地聲音，心裏又氣又疼，這個傻女兒啊，還不知道這個許連臻和葉英章……唉……這麼單純，以後可怎麼得了啊，只怕被賣了還在邊上替人數錢呢！
蔣正楠正要說話，可是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空空洞洞的。只聽她的聲音輕輕地在寂靜的房間里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蔣先生……」
陸歌卿被說中了心事，越發覺得不舍了：「可不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唉……想想都心痛。可是不捨得又能怎麼樣？還不是璇璇看中了，幾千萬個心甘情願……我這個做媽媽的，只希望以後英章多疼疼她就好了……」
「再說了，若是她知道你爸當年作為W省的副省長，當年她爸的案子是他親筆批的、親自指示的，或許連無期這個刑，你爸都有過指示。你認為，她還會留在你身邊嗎？」
等聶重之接到手下人的電話趕來的時候，蔣正楠早已經酩酊大醉了。房間里酒意濃烈，一地的酒瓶東倒西歪，還有滿地的玻璃碎渣……總之，是一室的狼藉。
蔣正楠站在花廳的落地玻璃前，一直沉默。
蔣正璇十分嬌羞地接受了她的祝福。
這一切，不過只是她人生的一段小小插曲而已。而她，或許連他的插曲也算不上。
他特有的氣息混合著酒氣淡淡地浮在空氣里，許連臻有片刻的失神。
第二天晚上，蔣正楠的一群鐵杆發小依舊在聶家莊園坐著一起吃飯。
那人頭髮鬆鬆的綰了髮髻，穿了一件極精緻的黑色長袖毛呢連衣裙，淺V型的領口。典型的貴婦人裝扮。
蔣正楠猛地轉身，甩門而出。
這也是聶重之第一次看到蔣正楠喝得如此之醉，也總算是清楚地知道了蔣正楠真正的酒量。
蔣正楠定定地站著，幾乎以為自己要化為雕像，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裏的熱度一分一分地涼了下去，最後凍結成冰。
等蔣正璇再次下樓的時候，表姨梁夫人已經走了。而母親陸歌卿戴了無框眼鏡正在看照片。蔣正璇上去一瞧，照片上的女子或氣質可人，或明艷照人，又或楚楚動人，反正都是一頂一的美女。
許久之後，許連臻轉頭環顧四周，原來終於是到了要離去的時候了。
陸歌卿那一天晚上就直接打了電話給蔣兆國下面的秘書丁寸生：「小丁啊，你給我辦件事……」
梁夫人瞧了甜美可人的蔣正璇，笑道：「璇璇，這有什麼害羞的，想當年你媽在你的歲數都已經生了你哥了……」說著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道：「我一直都說吧，生女兒好啊，一個女兒就是一件貼心小棉襖。你看我們家的那兩個小子，猴年馬月能定下來啊！」
第二天，是安排好的，要去七島市出差，他原本早就計劃好了要帶她一起去，他甚至一廂情願地想著，以後去哪裡都要帶著她。
可是這一刻，蔣正楠卻還是覺得全身五臟六腑，無一不在發疼叫囂。
蔣正楠不動聲色地望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語氣卻是極度地輕描淡寫：「你是想知道他們結婚的具體日期，然後準備離開？」她就這般著急地，時刻不停地想著離開他嗎？
提起祝平安，路周易一肚子的火氣：「祝平安這傢伙，據說最近在二度蜜月……這人簡直已經沒救了！」說著說著，便將視線移到了蔣正楠身上，「蔣正楠，你不會真要成為祝平安第二的吧？」
許連臻捏著手機，淡淡地開口：「請說。」
梁夫人是洛海有名的梁氏基金會的負責人，與蔣母陸歌卿是姑表之親，素來走動頻繁。蔣正璇聽了便道：「那我去和表姨打聲招呼。」
才剛從書架上https://read.99csw.com挑出了一本禪道類的書出來，阿姨便上來敲門請她下去，說是賀先生來了。
大約是知道了要離開，許連臻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偶爾側頭望他，水晶燈下，光線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上，將他的一切都襯出了薄薄的光暈，彷彿是泡泡一般，只要輕輕一觸，就會消失無蹤。
那個晚上，許連臻疲憊地回到自己那租來的房間，躺在小床上，摸著空無一物的光裸脖子，怔怔地瞧著那張支票，不知怎麼的，淚就無聲無息地涌了出來。
蔣正楠淡淡開口道：「媽……」
「你好好想想，媽不是在逼你。」陸歌卿的語氣中自有一種堅持。「媽自問不是什麼老古董，也希望你站在媽的角度考慮一下！」
許連臻緩緩地呼氣吸氣，抬起有些酸軟無力的雙腿，一步步向他走去。
搭上計程車后，她在後座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回頭。這個地方，大約是與她的緣分已盡。
許連臻方寸大亂，不停地搖頭：「不會的……肯定是弄錯了……就算不通知我，可是賀君不可能不知道的。」
蔣正楠取了一瓶酒，仰頭直灌。
粉白的蝦肉，被白白的描金碟子一襯，猶如玉石般的誘人。
葉英章便取了幾張一百出來，塞給了那個女孩子：「我都買了。」蔣正璇在邊上，自然甜到了心裏。
蔣正楠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溫熱乾燥，許連臻的指尖微動，心裏說不出什麼感覺，便乖巧地任由他握著。
「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怎麼這次就糊塗了呢！」
陸歌卿狐疑地盯著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固定女朋友？真的假的？」蔣正璇用力點頭，以表示認真：「媽，我怎麼可能騙你呢？而且這次我覺得是真的。你知道的，哥從來不帶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的。所以這個一出現啊，我就知道不大一樣……經過我一段時間的觀察來看，哥這次看來真的很認真。」
蔣正楠此刻瞧著她，心頭歡喜，連面色都因他的微笑而舒展開來。見到了她，好像所有的芥蒂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蔣正楠杵在原地，酒意消散，呼吸僵硬。原來就這麼想離開他！他昨晚才剛過了生日，她今天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蔣正楠忽覺得從未有過的一種心如死灰：「你……是不是仍舊喜歡葉英章啊？」
賀君很有時間觀念，分毫不差地準時出現在了她面前：「許小姐，你好。」
在W省範圍內，丁寸生自然也算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不過一天，關於許連臻的所有資料，包括在哪裡出生，都已經詳詳細細地陳列在了陸歌卿面前。
是啊，她喜歡的一直是葉英章。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
但那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罷了，世間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呢？
她把項鏈和手機推到賀君面前。賀君朝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推開了隨身的公文包，取出了文件。
原來是用習慣了而已啊！
任憑許連臻平日里再淡然，但此刻覺得說不出的緊張，這個人是蔣正楠和蔣正璇的媽媽。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緊張，其實她用不著緊張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明所以的緊張！
蔣母走後，許連臻抱膝坐在窗帘後面，一想到，心都揪疼了。落了很久的淚，小白過來撓著她的褲子，沖她「汪汪汪」地叫。若是平時，許連臻早抱它在懷裡，逗它嬉戲了。可今天小白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地希望贏得主人的注意，但最後還是失望地趴在地板上，打了個滾，露出圓圓的肚子，「嗚嗚嗚」地抗議了幾聲。想來它也不明白，為什麼平日里疼愛它的主人，今天不肯理睬它。
那兩個表侄子放女方鴿子的事情，在她們這個圈子裡早不是什麼秘密了。陸歌卿也聽她提過多次，此刻也只好拿話寬慰她：「算了，他們還小，等過幾年你再急吧。說不定啊，明年都已經讓你抱孫子了呢。」
他今天是壽星，最大了。他說瘦，那麼她就瘦好了。許連臻淺笑不語，忽然發覺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反扣住他的手。她微怔，但他已經拉著她去了人群里。
蔣正璇賊兮兮地一笑，已經湊了過去，挽著母親陸歌卿的手，道：「媽，我告訴你一件事哦，大哥真的有一個固定女朋友，在一起都有一年多了，兩個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蔣正楠把碟子輕輕地放到了許連臻面前，低聲道：「吃吧。」
蔣正楠坐在她邊上，不時地給她布菜。取了一些蝦子放在她的碟子裡頭，半天也沒見許連臻動。
說罷，蔣正璇朝她眨了眨眼，許連臻不著痕迹地別開視線，裝作欣賞窗外流動的風景。蔣正璇以為她害羞，嘻嘻直笑。
陸歌卿自然記得那個女孩子，因為這是這幾年來，蔣正楠第一次帶女孩子出現在長輩都在的場合。長得清清雅雅、斯斯文文的，站在蔣正楠邊上，容貌上看倒也蠻配的。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這一點，還是要有的。
其實那日開口問蔣正楠，也是問問而已。或許也有想確認他會不會按照約定讓她離開的想法。她不是傻子，又怎麼會感受不到蔣正楠這段時間對她的轉變呢？可她那般的自私，就像埋在沙堆里的鴕鳥，唯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而已。可是她不敢去確認那種改變是什麼，不敢也不能。她唯有把這些歸於蔣正楠的入戲而已。
蔣正璇道：「連臻，許連臻。媽，你也見過她的啊，不就是上次我訂婚的時候，大哥帶她一起出席的啊。」
蔣正楠在沙發上，本還在想母親是不是又要讓他去相親了。一聽到這話，霍然抬頭，依然明白母親話里的意思。原來這便是今天叫他來吃飯的主因。
那個時候還是沒有想到下一刻葉英章居然會抱著那一大束的玫瑰花向她跪了下來：「璇璇，嫁給我好不好？」
許連臻只是不肯相信，無意識地連連搖頭：「不，不可能的。如果我爸病得這麼嚴重，獄方……獄方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陸歌卿不語。
蔣正楠一直沒有再回來。一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許連臻還是隱約地覺得他會回來的。她有種朦朧的篤定。
陸歌卿驚訝地出聲：「養小狗，正楠他不是會過敏嗎？」蔣正璇一副「對啊，就是這樣才奇怪啊」的樣子，道：「所以我覺得不一樣啊。而且啊，我也蠻喜歡連臻的，跟她處得越久，我就越喜歡她……她還……」
賀君拉開門，坐在司機的位置上：「蔣先生，許小姐已經收下了。」蔣正楠一直沒有說話。賀君沒有看後視鏡，大約也能猜到他此時的表情。
「雖然你妹妹和葉英章之間是有些問題，但我對葉英章總體還是滿意的。畢竟兩家人是這麼多年了，在你爺爺那代就是世交了！知根知底又門當戶對的。你妹妹以後嫁過去，葉家也絕對不會虧待她的。
蔣正楠不知自己是被聶重之等人那淡淡的激將語氣給激怒了，還是心驚于自己的想法如此外露，居ｒeａd.９９ｃsｗ.ｃｏm然讓眾人這般輕易地猜到。
她答應過父親的，這輩子一定會找個對她好一點的男人，有份正當職業的，也不需要太有錢，也不一定要長得好看，只要真的對她好，真心的對她，然後安安穩穩、倖幸福福地過日子。
那女孩子不過八九歲的模樣，扎了兩個小小的辮子，俏皮可愛。抱著一個籃子，清脆地對葉英章說：「大哥哥，給這位漂亮的姐姐買一朵玫瑰花吧，八元一朵。」
第二天，蔣正楠還是沒有回來。
生命中有些東西沒有過，也不過如此而已。可是曾經有過，如今沒有了，卻總讓人覺得隱隱難受。
蔣正楠帶著薄薄的酒意回來，推門而入便瞧見房間里暗暗的，只在角落裡開了一盞落地燈，暈暈黃黃的一團光線。
好在陸歌卿心思也不在那個地方，所以也沒聽出什麼不妥之處。頓了片刻，方半信半疑地問道：「她叫什麼？」聽女兒一個勁兒地稱讚，陸歌卿倒是來了點勁，覺得可能不是假的。
洛海市蔣兆國的夫人，若是連這點小事也無法辦到的話，那也真是白活了。
陸歌卿一份一份地翻了下去，最後心都涼了下來。
蔣正楠極度地不滿：「沒有禮物……」蔣正楠的表情變化就好像一個小孩子似的，許連臻只好赫然道：「要不，回去不給你……」
豪華的大廳里三三兩兩的人群，她走了數步，便一眼望見了蔣正楠。這麼多日未見，她居然也可以一眼望見。
空氣里綳得很緊的那根弦似乎在那一刻斷裂了開來，她甚至可以聽見空氣里那輕輕的「啪」的一生斷裂聲。
一直拖啊拖的，拖到了他的生日。原本總想著，她只要一聯繫他，或者賀君也行，那麼總歸是他和她一起過的。可是……她沒有。或許在她心裏，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那一個晚上，許連臻輾轉難眠，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漸漸入眠。
蔣正璇很認真地對她道：「連臻，你知道嗎？我哥對你真的很好。雖然每個人戀愛的表達方式都不同，可是我覺得他對你的方式與別人不同。」
似有人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蔣正楠緩緩轉身，許連臻的視線一下子便撞進了他的眼裡，如同往常一般，那雙眼睛便是一汪潭水，深邃不見底。
蔣正楠見她難得的溫順，連日來積聚的怒火便漸漸隱了下去。蔣正楠向來強勢，男女關係也不例外。從來都是別人遷就他的份，久而久之，他自然也就習慣如此了。像許連臻這般不識相的女人，他自然是第一次接觸。
陸歌卿的視線落在許連臻手上抱著的小狗身上，雖然早已經從女兒那裡知道了，但還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幾秒的光景，她便優雅地坐了下來，淡笑道：「你坐吧，不要拘束。」
如今，這張薄薄的紙，這幾個簡簡單單的阿拉伯數字，終是叫她知道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他蔣正楠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何必這般強人所難呢？這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是啊，她以前說過只要正楠喜歡就行，可再怎麼樣，那女孩子至少得身家清白吧！
一切到此為止。
蔣正楠倒沒料到她說的竟是這個，臉色一僵，沒有說話。他緩緩地放開了她。空氣里原本有種撩人的親昵，此刻卻彷彿被東西覆蓋住了一般，瞬間冰涼了下來。
陸歌卿緩緩地道：「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你爸病得不輕，上個星期所有檢查報告都已經出來了……」陸歌卿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地審視著她，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她頓了頓，說道：「得到醫生證實了，是胃癌。」
那天他那一句「用慣了」的話語，徹徹底底地讓她清醒了過來。
聶重之看著輕輕開啟又漸漸合上的門扉，飲了一口酒，似是不經意地道：「蔣，你該不會是真的準備要定下來結婚了吧？」
「如果是犯人自己要求獄方不要通知家屬的呢？」
陸歌卿望著兒子遠去的高大背影，一直僵站在花房裡頭。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好似各自站成了雕像。房間里冰冷窒息。
她垂下了眼帘，一字一句地問道：「伯母要我答應什麼，才會願意幫我這個忙呢？」
許連臻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明白人，但她卻懂得蔣夫人的話外之音，從此之後，再也不要與蔣家人有任何關係，也不要再出現在蔣家任何人的面前。
蔣正璇在邊上聽兩人閑聊也覺得無趣，便幫兩人重新斟了茶水，找了個借口便告辭了出來。
她一直不知道她和他之間算什麼？除了男歡女愛之外，有時候總覺得兩人間隱隱有種曖昧的感覺。她不知道是怎麼產生的，但等她察覺的時候，已經存在了。她從來都是知道的，她與他是沒有以後的。可是她到底還是貪念，貪念了他偶爾的那一點點溫柔。
她抬眼，不能控制地朝他望去，卻看到他淡淡地瞧著她，嘴角含笑，轉身而出。
陸歌卿抬頭，臉色明顯一愣，不敢置信：「這麼說來，原來你還真的想過，甚至打算跟她結婚……」
他悠悠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和她？你們開玩笑吧。」
賀君頓了半天，才又說了一句：「蔣先生……其實許小姐的父親還在我們手裡……」
「蔣先生，這是許小姐的項鏈和手機……」蔣正楠沒有說話，他只覺得胸膛里有一把火呼啦呼啦地在向上竄，他冷冷地道：「給我扔了……」
原來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貪戀他給的溫柔，就算她早知道這些溫柔都是假的，都是做戲，她都已經貪戀了。而且她居然連何時開始的，竟然也不知道。
他是知道的！可是總是覺得他一點一滴地待她好，她總是會察覺的。可是今晚的事情，倒叫他明白，是他一廂情願了。
這些日子，他對她的，難道她沒有一點點感覺嗎？
她和他之間，只是一個協議！一個協議而已！
賀君說明來意，說有東西要交給她。許連臻本想拒絕的，可是她想到了脖子上的鏈子。那些天，渾渾噩噩的，忘記留下了。這麼貴重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給人家的，於是便答應了下來，約在了醫院附近的一個咖啡店。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陸歌卿再好的修養也不免有氣：「是啊，你哥不是沒有女朋友，是有太多女朋友了。唉！真的是……你說吧，都玩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定下來了。」
現在終於可以離去，可她為何會湧起一種失落感呢？
客廳有人，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精緻的側臉。好在那人也並不想給她留多少幻想的餘地，優雅地站起來，轉身道：「許小姐，你好！」
許連臻推門而出，自然也沒有留意到馬路邊的一輛陌生的車子，裡頭有一個熟悉的人……蔣正楠。他坐在後座，雖然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卻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嗓音綿綿軟軟的，呼吸間似有馨香幽幽。蔣正楠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湊到她耳邊：「這還差不多！」
他一點一點地踱步過來，一舉一動好似一隻優雅地豹子。最後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ｈttｐｓ://rｅaｄ•9９ｃｓｗ.ｃoｍ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猶如君王，那般高，那般的壓迫，空氣彷彿凝固了。陸歌卿有些目瞪口呆地望著女兒，對女兒說的那個喜歡男女的問題上，還未能反應過來。
蔣正璇見她不置可否地清淡模樣，嬌嘖道：「連臻，人家說真的啦。」見許連臻依舊不語，蔣正璇倒起了幾分怒其不爭的味道，「連臻，我跟你說實話哦。我爸跟我媽等著我哥結婚都等得快成長頸鹿了，可是我哥依舊我行我素。所以呢，我們家的長輩們明的暗的都快急瘋了……我爸爸本來還有兩個弟弟的，可是後來都……唉……如今呢，他們就盼著我哥給他們生個孫子……要不，我看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就先斬後奏。我媽看在孫子的份上，呵呵……」
許連臻沒有很清高地拒絕或者撕掉。如今的她早已經知道了什麼是世事艱難 ，寸步難行。這個是世界，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確實萬萬不能的。
大約是吵架過後，小別勝新婚，蔣正楠對她隱約更好了幾分。一個晚上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
從蔣家大宅的窗戶望出去，天色發青，雲翳厚重，一片陰冷。但蔣家大宅的花廳里，溫度適宜。
喜歡與不喜歡，喜歡誰與不喜歡誰，如今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日，許連臻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光明亮。
只是，她早已經明了，一切已到結束之時。
雖然說蔣正璇給她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心形牛排、燭光晚餐這一類的實在不適合他與她之間。她也只是聽聽而已。另外的領帶、袖扣、衣服，他又多了去了……再加上前幾天兩人一直冷戰……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蔣正楠居然會開口跟她索要禮物。
原來是用習慣了而已！
顯然是他蔣正楠自作多情了。
蘭姨笑吟吟地將嘴一努：「在客廳喝茶呢。梁夫人來了。」
可是真的到了會場，沒有她，一切都那麼空落落的。如今，她這般主動出現……
到了現在，這裏所有的一切，原本她極力想逃避的一切，如今倒似一把把的雙面刃，割得她……割得她心裏難受得緊。
她的人生還那麼長，總歸會有一個對的人在某個地方等著她的！
許連臻自然不會跟她說自己原先根本不知道蔣正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許連臻輕扯嘴角，嘗到了舌尖的苦澀味道。蔣正璇的這番話，大概就是對她和蔣正楠的演技的最大讚賞吧。
許連臻忽然福至心靈般懂得了她意味深長的眼光，也明白了賀君為什麼不知道這麼大的消息。
蔣正楠摸了摸她的臉，低聲問道：「是不是瘦了？」周圍都是人，雖然略略隔了點距離，可他是主角，自然有很多的視線繚繞。
那天，葉英章約她出去吃飯。兩人在後來手牽手在海邊棧道上逛，遇到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
話音未落，便聽見蔣正楠冷冷地「哼」了一聲：「像這樣的女人，我要多少沒有？開車。」既然她對他沒有半點留戀，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蔣正楠什麼都不多，多的是女人。
如此不是很好？各自得到各自想要的。從此各自無關，各自安好。
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陸歌卿瞧著許連臻失魂落魄的擔憂模樣，心裏倒起了幾分不忍，便道：「你先不要急，聽我把話說完。」許連臻這才有了反應，直直地抬頭，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蔣正楠的樣子很奇怪，許連臻只覺得自己心裏也很奇怪，茫然一片。
許連臻抱緊了小白，有些緊張地欠了欠身，微笑問候：「您好。」
她認得那幾個字跡，是蔣正楠親筆所寫的。如果，如果真的有需要用到的那一天，她會毫不猶豫地去用掉。
「媽，你說了這麼多，只不過是覺得她不配當你的媳婦而已。」
回家的一路上，許連臻不斷地在想這個問題，她沒有答案。可是很奇怪的是，這個問題每每念及，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身體里湧上來。
「我想你現在肯定心裏在揣測我會跟你說些什麼？對不對？」
終於是在這一刻知道了，他說的「就這樣吧」，就是要與她結束了。曾經心心念念地要走，可到了此刻，她卻連嘴角也無力扯動。心像是被洪水漫過之後的田原，一片荒蕪。心頭那麼的空，好似這輩子再也無法被填滿了。
她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這裏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她的。許連臻最後只帶了幾套可以換洗的衣服，拿了陪伴自己經年的那個大包。
外頭開始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清透的玻璃上，肆意地縱橫蜿蜒。
許連臻並不認識她，可是她卻知道這個人是衝著她而來的。這人的五官笑容與蔣正璇有五六分的相似，這般的年紀……她忽然憶起蔣正璇訂婚的那日，她確實是見過這位夫人的……
許連臻問道：「婚禮日期定在什麼時候？」
許連臻怔了一怔，方鄭重地含笑著抬頭望著她，道：「恭喜你們。」
陸歌卿與她自然也不客氣，笑道：「忘了誰也不能忘記你啊！正商量著呢，有幾個日子在選，只是還沒有具體定下來。」蔣正璇到底年紀輕，不好意思了起來，撒嬌道：「媽，表姨……」
許久之後，許連臻才慢慢地回了房間。
她一定會找到的。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許連臻抱膝坐在窗前的貴妃沙發上，靜靜地瞧著窗口發獃。她似乎聽見了動靜，慢慢轉過了頭。
賀君從來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許連臻也從來不多問，加上司機，三個人默默無言，一時間車裡靜得宛如無人一般。
在這般煩躁陰鬱之下，所以聶重之聶重之提議要幫他辦個PARTY慶生，他也就一口答應了。
許連臻沿著大理石鋪成的階梯拾級而上，候在門口的保安人員輕輕為她推開了門。觸目所及，奢靡繁華，無不精緻到了極點。
許連臻忙著放下了小白，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幸好當年父親請了專門的老師教過她禮儀，面對長輩，她只側著腿，虛虛地坐了三分之一。
賀君道：「蔣先生吩咐我找好了房子，許小姐若是方便的話，這幾日將別墅里的物品整理一下，隨時可以搬過去。最後，蔣先生想讓我轉告一聲，他與許小姐的協議已經結束。」
許連臻到沒有預料到她會以這個作開頭，微帶了愕然抬起頭。
許連臻捂著胸口，竟無力移動分毫。
空氣里壓抑窒息，古墓般的死寂。
蔣正璇笑道：「連臻，我呢，從小到大可都是一個人，所以啊，當然希望以後有人可以陪我……」見許連臻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便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跟你說另外一件事情……」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許連臻望著遠處的路燈，星星寥寥地數點，像是盛開在黑暗裡的寂寞花。莫名的，她就憶起了那個星光下的沙灘和沙灘下手牽手的那對人。
許連臻淡淡道：「蔣先生，既然蔣小姐和葉先生要結婚了，那麼，按照我們先前的約定，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聶重之，許連九_九_藏_書臻自然認識，與蔣正楠關係素來極好，她也在不少場合遇到過。只是聶重之這個人，素來都是面無表情，隱隱霸氣，她與他好像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遇見了也只是點個頭而已。
蔣正璇回到家的時候，蘭姨迎了上來開門，替她脫厚重的外套。蔣正璇問道：「蘭姨，我媽呢？」
這便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她所有不對勁的唯一解釋！
聶重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誰？你心知肚明。你身邊可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的固定女伴。而且，瞧你的樣子，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覺得厭倦。」
她想她會做到的。
「我知道，現在的時代跟我們以前大不一樣。你媽我也不是老古董。但我倒是一直覺得老祖宗們傳下來的的『門當戶對』這句老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想要的，沒人能阻止，就跟我不想要的一樣，誰也不能硬塞給我。」
她緩緩地道：「我有事情想問你。」蔣正楠輕吻了她的側臉，輕「嗯」了一聲：「什麼？」
蔣正璇笑嘻嘻地湊到她面前：「連臻，下下個禮拜二是我哥的生日，你準備送他什麼？」
只是再怎麼逃避，最後還是得面對的。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清楚。
蔣正璇臉色忸怩，頓了頓才道：「連臻，我告訴你一個事，葉大哥……葉大哥跟我求婚了……」
許連臻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好一會兒才訕訕道：「沒有……」
聽他這麼說，於是眾人再沒有多說什麼。聶重之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打了一下手裡的牌。
「許小姐，我也不多說其他什麼了，就開門見山吧。請問你已經多久沒有聯繫你父親了？」
她與他之間，從開頭到現在，一直都是他強迫她的，她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可是後來她旁敲側擊蔣正楠，但當時正楠明明告訴她，不過是一時玩玩的意思啊。想不到現在還在一起，如果真像璇璇說的一起都一年多了的話，難不成正楠也有跟人家結婚的意思？可為什麼一直沒帶到他們兩個老的面前呢？除非女方……
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還是許連臻主動開的口：「賀先生，有什麼你就直說吧。還有，幫我把這個帶回去。」
好半晌，蔣正璇輕輕地推門進來：「媽，你跟大哥說什麼呢，他好像臉色不對，連我叫他都不理我。」陸歌卿望著女兒，一時無言。半晌，才緩緩道：「沒什麼。」
那人淺淺而笑，不濃不淡，一切優雅地恰到好處：「許小姐，我是正璇的媽媽，你可以叫我伯母。」
蔣正楠起身，緩緩道：「媽，我等下還有一個會要開，就先走了。」
「還有，媽這次也索性打開天窗跟你說亮話了，這次我跟你葉伯母通了電話，大家都把話說攤開來說了。你葉伯母告訴我她的病也是假的，為的就是讓英章和你妹妹能早點結婚。所以，過兩天，她和你葉伯父會親自到洛海來跟我們提親，結婚的日子就定在年底。
許連臻深吸了一口氣，轉頭面對這蔣正楠：「我今天和璇璇一起吃飯。他說……葉英章跟她求婚了。」
「你妹妹以後若是找一個不如我們家的，就算我們沒有看輕人家的意思，但說話行事都得分外的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人家長輩，以為我們瞧不起人家，讓你妹妹難做人，讓她過得不舒坦。這樣的陪盡小心，我想想都累。
陸歌卿還是不相信，「是嗎？」蔣正璇：「媽，我難道還會騙你嗎？」忽然想到一事，嘟嘴道：「媽，你知道嗎，哥跟她一起住，居然還給她養了一條小狗……你說氣人不氣人，以前啊，我想養貓貓啊狗狗啊的，哥都不同意！」
她與他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聯繫了，除了他主動會發給她微信外。如今，什麼也沒有了。
唉！陸歌卿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女兒柔嫩的臉，喃喃道：「放心，媽知道怎麼做！」
有些東西沒有就沒有，也無所謂的。樂事一旦有過，卻又失去了，真的會讓人覺得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也沒有多廢話，取過文件裝進自己的大包里：「賀先生 ，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車子開了小半天，到了一處莊園似的地方，賀君才開口：「許小姐，這是聶重之先生的私人莊園。」
蔣正楠開了車子，一路飛奔去了聶重之的俱樂部。聶重之不在，底下負責的人忙將他迎進了他們這群人固定的豪華包房。
女人呢，無論什麼年紀都是八卦的。於是說著說著，又提起了前不久結婚又離婚的易家。
蔣正楠嘴角微勾，緩緩一笑：「可惜了，他現在要跟我妹妹結婚了。」
楚隨風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沒有？那今日這種兄弟們給你慶祝的日子，你帶她來幹嗎？你難道還怕聶重之沒給你安排女人嗎？」
蔣正楠便將碟子拿了過去，閑閑地一隻一隻剝起殼來。他的手指修長，手法利落，輕輕一扯，紅紅的蝦殼便脫落了。不過片刻，已經將蝦子都剝乾淨了，一隻一隻地疊在了瓷碟里。
許連臻低頭瞧了一眼自己毛衣打底褲的一身家居打扮，便道：「我上去換一身衣服。」她在柜子里找了一條褲子，化了點淡妝，這才上了車子。
然後，許連臻聽見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地緩緩傳來：「那好吧，就這樣吧。」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動……半晌，許連臻才吐出了幾個字：「好的，我知道了。」
他的手伸了過來，指節修長有力，緩緩地按住了她心口的地方。許連臻心口猛地一顫。半晌后，他又慢慢放開。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直退啊退的，退到了門口。
蔣正璇抱著抱枕，做著鬼臉搖頭嘖道：「媽，你急什麼呢！」說著，古怪精靈地湊近道：「告訴你哦，大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果然是個一點即通的聰明孩子。真是可惜了！
許連臻真的覺得自己有病。她竟然在這樣的時刻，開始留戀這裏了。
蔣正楠灼灼地望著她，彷彿要將她看個通透。可是她的樣子極其平靜，如同千年的古井水般，半點波瀾也沒有。
蔣正楠心裏不明所以的歡喜，放低了腳步，在後面一把擁住了她：「怎麼還不睡？」
楚隨風見蔣正楠一時間不語，不由得一驚：「怎麼，我們的蔣大少準備從良了不成？準備與祝平安一樣，拋棄我們眾兄弟？」
陸歌卿掃了一眼她的坐姿，輕輕柔柔地道：「許小姐，我今天來打攪你，我想你肯定覺得我有些冒昧，對不對？」
蔣正楠的聲音淡淡地想起：「你們自然不可能會答應。老頭子還想著下一屆呢？他怎麼丟得起這個臉，恐怕連她在我身邊，你們也是不能容忍的。」
蔣正楠只是望著她，眼底含笑：「我說瘦了……」
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步伐極快，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停頓。而後，花園裡傳來急促的發動機聲音。
陸歌卿見她看得認真仔細，一臉慎重，人小鬼大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便問道：「覺得哪一個跟你大哥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