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炫目的幻想
許連臻連手指也不想動，只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日月無光。翻了個身，嘟嚷道：「惠姨，人家不要吃飯啦。我要睡覺。」迷糊中又記掛著小白，便又口吃不清地道：「惠姨，小白今天要洗澡，你幫我給它洗澡吧。謝謝惠姨。」
蔣正楠在她對面入座，便有一個服務生過來。那服務生大約是兼職的大學生，眉目秀美，端了托盤，小心翼翼地將水杯和點單放到蔣正楠面前，又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臉，霍地就臉紅了起來。
有些東西過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就算她今天可以打扮得仿若一個普通學生一樣地在學校散步，可是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二十歲的許連臻了。
蔣正楠雙眸微眯，不咸不淡地環視了眾人一眼，大家自然接收到他目光里的警告：「我記住了。」但都玩到這種地步了，再收手的話，也太半途而廢了。
蔣正楠坐在床畔，眼睜睜地看著許連臻無賴似的把被子拉到了頭上，在被子里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怎麼也不肯出來。有些目瞪口呆，又有些好笑，嘴角不知道怎麼的就上揚了起來。
抬眼，只見蔣正楠望著她微笑，眼底深處俱是一片深深的笑意：「怎麼了？」
蔣正楠換轉頭，她依舊閉眼沉睡，醉得毫無知覺。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白白的，柔柔小小的一團。他想不著痕迹地扯出衣服，卻聽許連臻喃喃道：「爸……不要走……」
許連臻打開書房門，想送萬老師出門，才一抬頭，便看見走廊里那個高大的身影。
蔣正楠微微一笑，取過了蝦子，一個一個地剝好殼放在白碟上。很快的，便剝了一大碟子。用濕巾擦乾淨了手，便將碟子推到許連臻面前：「吃吧。」
很快的，蔣正楠的咖啡和蛋糕便端了上來。許連臻不經意抬眼，只見那漂亮的服務生微笑地望著自己對面的這個人，眼神明媚光鮮：「先生，請趁熱喝，可以續杯。」
坐下後有人進來，微笑著問了句：「你朋友有什麼忌口的嗎？」蔣正楠將目光落在了許連臻身上，許連臻搖了搖頭。那人打響了手指，說了句「BINGO，這個不錯。」蔣正楠聞言后將視線轉向了許連臻，見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便只笑了笑，開始泡自己手裡的功夫茶。
下顎被人輕輕握住了，下一秒，好像有什麼東西探了進來，帶著濕軟的涼意。她本來就覺得口乾，此刻便下意識地張口，舌尖與某個軟濕靈巧地東西相互糾纏，吮吸了起來……可是一點也不解渴，她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熱了起來……
知道她在書房上課，便在書房門口待了一會兒后才回房洗了澡。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下了樓，果然正好是她下課的時候。只聽見一位男子的聲音：「今天到這裏。你自己動手畫一幅設計圖，風格不限，考試那天給我，這個占考試成績的百分之四十。」
「先吃點前菜，墊墊胃，再喝酒。」許連臻點了點頭。
蔣正楠打量了那萬老師幾眼，年紀不大，戴了一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的，便淡笑著伸出手：「萬老師你好，我是蔣正楠。」
他用腳在沙上寫字，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蔣正楠不時偏頭看她。她輕含笑意的表情，她這樣地伴著他……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溫暖的緣故，心裏也漲得滿滿的。讓他覺得，這天地之間，他幾乎已經別無他求。
話音才落，只聽蔣正楠冷哼一聲，淡淡地道：「我還沒窮到這種程度，謝謝楚大少了。
蔣正楠望著她忽地一笑，那樣的笑，許連臻在那一瞬間似有了種喝醉的感覺，暈眩昏沉。蔣正楠把頭低了下來，目光有些熾熱：「你不想我喝醉？嗯？！」那個「嗯」字低低的從鼻腔發出，不知道怎麼的，就像一把小而柔軟的刷子在許連臻的心臟處刷過，顫顫的抖動。
蔣正楠早出晚歸，顯得很忙碌。可奇怪的是，無論怎麼忙，蔣正楠都會接她出去一起吃晚飯。
許連臻隱隱覺得，他與她，正不受控制地往一個未知方向發展。她莫名害怕，惶恐不安。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只知道那個結果會比當初遇見葉英章更慘。
她睡得正香，呼吸輕幽而緩長，渾然不覺已經到家了。蔣正楠抬了左手，將她輕垂的髮絲撥到了耳後。她的耳型極美，耳垂圓潤，白皙可愛。指尖觸摸，果然跟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一般，又軟又溫。
可那一刻他偏偏停了下來，俯在她頭上，全然不顧她的戰慄搖頭，低沉沙啞地問她：「說，我是誰？」
如今雖然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可是每當捧著咖啡，聞著咖啡特有的醇香，她還是會湧起濃濃的滿足喜悅。
許久之後，許連臻眼睜睜地看見父親消失在鐵門之後。她轉身，而他正安然地凝望著她。他的笑容彷彿一池溫泉：「我們回去吧，下次再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蔣正楠又讓賀君來接她。
四下黑暗如漆，只有蛋糕上的蠟燭光華燦爛，還有他的笑，像是無數的星辰下墜，碎了一地光輝。
她怔怔地望了許久，然後起身下樓去看許小白。他不喜歡小白到樓上，讓人在樓下給小白弄了個窩。雖然小窩的位置有些太角落了，但那個紫色的窩確實可愛得緊。
這些日子以來，蔣正楠對她似乎正一點一滴地在改變。她也不明白兩人之間是怎麼了，但是那種改變她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最近，他頻繁地帶她外出，總喜歡帶她去各種咖啡店，帶著她去各式餐廳吃飯。
蔣正楠扶著她到了車子里。司機老早候著了，一等他們進來，便發動了車子，穩穩地出發了。
也不知怎麼的，萬方圓總覺得眼前的這位蔣先生看他的目光隱隱有種敵意。他不禁想起學校里幾個同仁之間流傳的話語，他教許連臻很久了，見她清清純純的，對人極有禮貌，一副家教很好的淑女模樣，一直覺得是同事們會錯意了。
攙扶著他到了房間，他徑直地往床上一到。許連臻氣喘吁吁地坐在床畔，目光落在蔣正楠身上。她從未這般放肆大胆地打量過他。如今這麼近距離地審視，忽然覺得他的皮相真不錯，高鼻劍眉薄唇，線條優美得無一不像是用刀刻成的一般。就算沒有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個可以讓很多女孩子奮不顧身的人物。
通透的落地窗外是洛海的無敵海景。夜晚的餐廳燈光幽暗，每桌上都有個銀制燭台，點上了忽明忽暗的蠟燭。偶爾抬頭，還可以瞧見不遠處島嶼上的燈火，猶如點點星辰，清亮皎潔。
她在床畔坐了很久，想不好到底要給他泡杯濃濃的醒酒茶呢，還是讓他去洗澡，這酒味也實在太濃烈了。
蔣正楠挑了挑眉，一聲不吭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口喝掉。楚隨風輕拍手掌，笑道：「好酒量，好酒量。」眸光向四周的人掃了一圈，「難得今天蔣大少這麼開懷暢飲，你們也好意思在那裡喝悶酒。」
一直待到了很晚，蔣正楠與她才結賬離開，去吃晚餐。
許連臻茫茫然然地抬眼，read.99csw.com獃獃滯滯地瞧了他半天，忽地朝他凝眸一笑，宛如夜曇盛開，滿眼驚艷。可下一刻她卻又緩緩閉上了眼。
許連臻原本正要轉身去洗手間給他擰條熱毛巾，只見他忽然睜開眼，漆黑的眸子在燈光下如黑寶石般熠熠生輝。許連臻動作一滯，與他直直對視。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笑意，一點點的濃烈起來，雙手一圈摟住了她柔軟的腰肢，一翻身，將她固定在身下。
索性回了房間，取了紙筆，開始畫畫……
楚隨風錘了一下蔣正楠的肩膀：「喝了這杯酒走，怎麼，你心疼啊？只知道護犢子。」蔣正楠鬆開了環抱著的手臂，不疾不徐地望著楚隨風，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在桌上輕扣。
蔣正楠一笑：「真是太麻煩你了，大老遠的趕過來給她上課。」就算是微笑著，也是冷冷淡淡，隔著距離的那種客氣矜持。萬方圓忙道：「哪裡，哪裡，是我應該做的。」
許連臻也不明白蔣正楠問她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回答道：「還有半個月，接下來都是複習時間。」蔣正楠「哦」了一聲，再無下文。雙手環抱在胸前，倚靠在書房的門上看她。
蔣正楠真有想一把捏住它狗脖子的衝動，但他還是忍住了，一直在心裏勸自己道：「怎麼能跟狗一般見識呢！」
她緩緩抬眼，蔣正楠正側頭凝望著她，嘴角笑意隱約：「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魚嗎？整條魚身上也就這個部位的肉是最鮮最嫩的。」
晚上依舊是在草坪上用餐，星光點點是最好的佐餐佳品。因為下午海釣的收穫頗豐，所以餐盤裡都是兩人的成果。
於是到了樓下，隔了老遠，雙手環抱在胸，遠遠地瞧著那隻小小的咖啡色寵物狗。瞧了許久，蔣正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捲起了袖子，大掌一伸拎過那隻小狗。
她在昏昏沉沉中，只覺得他從未有過的細緻，一寸寸地向下，輕撫撩撥，令她發出貓咪般的嗚咽之聲……他進入了她，不過片刻，她便無法自已的被他帶到了極致，然後又被他拽回了那無邊無際的沉淪之地，再一點點地攀升至頂端……
這麼多的人，許連臻覺得自己的臉頰慢慢熱了起來，耳朵亦是，或許已經紅得透明了，但她卻入魔一般地點了點頭。
許連臻親自整理了行李，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衣帽間掛好，整個公寓乾淨得像是樣板房。許連臻打開了電視，一時間整點新聞的女主播聲音清脆地充斥著整個空間。
他的臉在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許連臻閉了眼。蔣正楠很慢很慢地俯了下去，現實輕柔地觸碰她的唇，用舌尖一點點地描繪她的美好，誘她急促喘氣……最後他終是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與她唇齒糾纏……
許連臻迫不得已，只好坐了下來，長長的餐桌上擺了四菜一湯，她只喝了幾口湯。蔣正楠胃口極好，吃了整整兩碗才放下筷子，道：「等考試結束，陪我去七島。」
楚隨風見蔣正楠的神色隱忍，眉目間的不耐煩已經十分明顯，也知道不好再繼續下去了，忙說道：「你們慢慢用，難得今天這麼有緣，今晚的開銷都算我的。」
那種年輕飛揚、清澈通透、未經世事的一塵不染早已經離她遠去了。永遠永遠不會再回來。
許連臻捏著銀小勺，又頓了頓，方取了一勺，嘗了一口。綿密的口感加上藍莓特有的味道，唇齒留香。
有人來到了她身邊，小白齜牙咧嘴地沖他「汪汪汪」地叫。許連臻忙著安撫小白：「小白，不許叫。」蔣正楠很不爽地眯眼盯著那條小狗，用眼神威脅：「你叫，你再叫就把你扔出去。」而小白的回應則又是數聲的「汪汪汪」。
這樣的圍攻下，蔣正楠最後自然是喝醉了。許連臻見他不停地去洗手間，又瞧了興緻高昂的另外幾人，低聲勸道：「不要喝了……」
蔣正楠又一連忙了好幾日，這天晚上，很突然地對她說：「你整理一下行李，明天我們去小島玩。」許連臻有幾分詫異，他這麼忙，居然還有時間去度假。
蔣正楠自然也意識到了，等去聶重之的俱樂部的時候，楚隨風依舊不依不饒：「蔣正楠，我又不是敬你。」嘻嘻一笑，朝許連臻道，「美女，我敬你。」
許連臻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的父親不時地抬腿伸腰，好像消瘦了不少，但動作還是很靈敏的。什麼都好，只是父親不想見她。
他調好了水溫，將小狗輕輕地放進了大水盆，瞪著它喃喃自語：「小白，許小白……」小白朝他「汪汪」了兩聲，也不知道是應和還是挑釁。
第二天，實在是無聊，最後還是出去逛了半天。現在的城市，高樓大廈已經複製得大同小異了。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好逛的，於是隨便乘了一輛公交車，就在七島市亂轉。坐在車裡，看著流動而過的城市風景，一幅幅巨大精美的廣告畫，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地名……
許連臻嘴角含笑，翻開了書頁。
蔣正楠簡單地說了一聲：「謝謝。」掃到許連臻望著他的目光，一直緊抿著的嘴角不由得上勾。將蛋糕輕輕地推到許連臻面前，自己則自顧自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從兩人的交談中，許連臻這才知道，蔣正楠每次與她吃飯都是抽空的。
許連臻看著萬方圓離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蔣正楠，轉身回書房整理書本。蔣正楠手閑閑地插在口袋裡，懶懶地問道：「什麼時候考試？」
蔣正楠只淡淡一笑：「杜兄，我就不打擾大家的雅興了。」杜維安攔住了他：「大家都忙了這麼久，今天的慶功宴你不在可不像話！來，跟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許連臻知道蔣正楠一直不喜歡小白，平日里都盡量離小白遠遠地，現在一人一狗如此對峙，倒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
蔣正璇在蔣正楠那裡待了一個星期便回家了。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了許連臻，平日裡頭冷清慣了也就那樣。可是蔣正璇住過一個星期之後，許連臻就覺得這種冷清有些難耐了。好在，學校的老師也恢復了正常上課，一個星期整整四天的教學。
入口之後，果然是鮮甜有Q勁。許連臻其實是喜歡吃蝦子的，但總是嫌吃蝦子剝殼麻煩。吃了兩個后，便放了筷子。
賀君把她放在時光咖啡店門口，只說了一句：「許小姐，蔣先生讓你在裡頭等他。」許連臻略感詫異，這晨光不過是下午三點多，不正是上班時間嗎？蔣正楠怎麼會有時間呢？
吃到一半，有人風流倜儻地舉著杯酒過來，拉了椅子在許連臻身邊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蔣正楠，難得嘛，你居然也在這裏。」
許連臻放下咖啡杯抬頭的時候，正好瞧見了蔣正楠推門而進。駝色的風衣，腰帶散散地垂著，越發襯托得他身段挺拔修長。他也沒有四下張望，徑直地朝她而來，腳步緩慢有力。
蔣正楠望著她的側臉，心頭微動，就怕她吐出他不想聽到的字眼。他慢慢俯低了下去，含住了她的耳垂：hｔｔｐｓ://rｅａd.99csw•coｍ「嗯……我是誰？」
許連臻誠實地點了點頭，任他牽著她的手。
許連臻給自己點了份香草拿鐵。她用指尖摩挲著杯沿。自己那麼的喜歡咖啡，喜歡咖啡什麼呢？為什麼喜歡呢？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一只知道的是每次看到一捧一捧的熱氣從咖啡杯里如花香般的散發開來，心裏便會有幸福、安穩之感，彷彿擁有全世界一般的滿足。
蔣正楠斜睨了楚隨風一眼，視線一轉，又落在了身邊的那個人上，輕輕一笑：「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可是她總是暗暗告訴自己這一切只不過是演戲。有時候她也會迷茫，會隱約的不懂，葉英章他們也不在這裏，他表演給誰看啊。
一開始的時候，都由賀君陪同她去的。後來，她熟了，再加上賀君也實在太忙了。所以漸漸的，賀君也就只安排司機送她過去。
他望進了她的眼，微笑著說：「生日快樂。」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而已，許連臻只覺得眼裡不能自已的酸意瀰漫。
蔣正楠親吻著她的耳垂：「你是誰？」許連臻別無選擇：「許連臻……我是許連臻。」他在上頭深深地凝望著她，眸子幽亮如同冬日星光，雙手與她相扣：「我是蔣正楠，你是許連臻。」
這輩子除了父親，再沒有別人對她這般的體貼溫柔，讓她如此簡單自在。
這個夜晚，屋裡只有低低流淌的輕緩音樂。蔣正楠就這般坐著，怕驚醒她，不敢稍動分毫。
這些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向他解釋。她的話里像帶了悲傷的尾音，拖曳在空氣中。蔣正楠望著她纖細柔美的側影，他有種呵護她入懷、永遠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的衝動。
服務生在倒酒的時候，蔣正楠忽然道：「OK了。」許連臻看到大大的酒杯里淺淺的一層紫紅色液體。
蔣正楠其實也沒有真正醉過去，在那群人面前，如果不暗暗保留幾分，還不被他們給玩死。所以此刻雖然頭腦昏沉，但自己在哪裡、做什麼，他腦中還是有几絲清醒的。許連臻俯身替他掖被子的時候，他只覺得身邊淡香縈繞，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但是他就是想睜眼看看她。
蔣正楠被她的笑容一震，心裏生出了幽微的異樣，湊到她耳邊，似命令似誘哄的道：「說，我是誰？」
半晌，他放下吹風機，剛想起身，忽地，一隻柔軟的小手探了過來抓住了襯衫下擺。
許連臻推開門，熟悉的一切撲面而來，隱隱有種時光倒流之感。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蔣正楠在邊上，他握著她的手。
許連臻自然知道楚隨風在刻意與蔣正楠鬧著玩，她烏黑的眸子有些無措的瞥上了蔣正楠。旁人都閑閑地坐著，看戲般地瞧著蔣正楠幾人。
聶重之忍笑忍得簡直快憋出內傷了，知道這幾個人今日在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也順帶著測試蔣正楠的真正酒量。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他也不得不順應了一下民意，向蔣正楠舉杯。
蔣正楠轉頭望了一眼許連臻，這才點了頭：「好吧。」
蔣正楠「阿嚏」一聲，嫌惡地道：「不準動，再動……再動我就把你給綁了……」小白也瞪著他，與他對峙，衝著他不停地「汪汪汪」直叫。
喉嚨異樣的乾澀，許連臻啞啞地開口：「謝謝。」甫一出口，一股酸意便直衝鼻尖。
總算是把他折騰進車子了，許連臻坐下來的時候，額頭都已經冒汗了，蔣正楠的身子輕輕地斜倚了過來，靠在她肩膀上。他的身子極重，許連臻輕輕地推了推他，結果自然是如同蚍蜉撼大樹，分毫不動。
她一直記得那天她哭得昏天黑地，就算再怎麼想掩飾，但咖啡店的服務生還是注意到了，後來在她去洗手間的時候，悄悄地重新幫她換了杯熱氣蒸騰的熱咖啡。
「要不，讓姜監獄長安排一下，讓你們見一下？」
照例是安排在二樓最接近活動範圍的一間房間，由於蔣正楠一起過來的關係，那位姜監獄長親自過來陪著。許連臻轉交了一些東西給相關人員后，便等著父親出來運動。蔣正楠陪了她一會兒，便與姜監獄長出去了，留她一個人獨處。
第二天，許連臻在溫軟舒適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陽光灑滿整個房間的光景了。側頭，便是蔣正楠熟睡的臉龐。
說話間，侍應生又端了一道熱氣騰騰的的魚，正是許連臻喜歡的做法。蔣正楠伸出筷子，很自然地夾了一筷，放到了連臻的碗里。
楚隨風自然知道走為上策，朝許連臻眨了眨眼，含笑道：「我先回去陪我寶貝了，你們慢用！」然後，與來時一樣，瀟洒而去。
許連臻也不明白蔣正楠是怎麼了，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麼了。蔣正楠對她的一些事情，令她有種被寵愛的錯覺。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錯覺越來越強烈。
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就讓他這樣睡吧。動手替他脫了鞋子，至於襯衫，想想也算了，便探手拉過鋪疊在床尾的杯子，替他蓋好。
她被關押的時候不是沒有怨過父親的。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是個走私犯？為什麼他要一直瞞著她？可是當她在法庭上看到一夜白頭的父親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怨過 。父親再怎麼錯，再怎麼不對，他永遠是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是他為她撐出了一片天空，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到現在。
可是她卻再也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了。若葉英章他曾經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的話，怎麼會在她的生日，親手送她進監獄呢！
許連臻攙扶著快不省人事的他出了電梯，找到了車子，幸虧他醉歸醉，倒是很配合。司機老申見狀，趕忙下車過來幫忙。
她無奈地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可他不管不顧，執意要她的答案……最後她嗚嗚咽咽地喚他的名字：「蔣正楠……嗯……蔣正楠。」
許連臻咬著下唇，拚命搖頭想要躲避那種熟悉至極的歡愉。也不知道他怎麼了，最近老是喜歡這般對她，老是半強迫地哄她喚他的名字。蔣正楠惡意地停留，執意想要她的答案：「我是誰？」許連臻淚水暈染，纖細的肩膀不由自已地顫抖，終是吐出了他的名字：「蔣正楠。」
最後，還幫她吹頭髮。她的髮絲極好，烏黑髮亮，如同最上等的絲綢，又軟又滑。
蔣正楠自己開的車，在洛海的老城區的某條小路邊停了車。下了車后，又帶她七拐八拐去了一家私房菜館。外頭是老舊的20世紀80年代的房子，推門而進的時候，裡頭卻是很舒服的簡歐式裝修風格。
是的，只要父親一切安好，她便一切都好。
許連臻將紙張揉成了一團，往垃圾桶裡頭一扔，然後心煩意亂地起身去浴室……
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六下午，是許連臻雷打不動去看父親的日子。父親不想她去見他，那麼她就偷偷地去，不讓父親知道。每個月能這麼遠遠地看著父親，知道他一切都好，那麼她便一切也都好。
猶記得那天，父親按往年一樣，一早起來給https://read.99csw.com她煮糖心雞蛋。小的時候，父親每天早上都會早早地起來給她煮兩個糖心雞蛋，久而久之也成了習慣。以至於到了某天，她看到糖心雞蛋都不敢吃了，因為吃怕了。後來她大了，父親也忙了，所以就改成了每年她生日那天，父親下廚給她煮糖心雞蛋。
飯後，他拖著她的手，側頭微笑：「難得這麼好的星光，你說做什麼好呢？要不要去海邊散步？」許連臻望著他，他的視線溫暖，不染塵埃。
許連臻醉迷糊了，但隱約還是知道有個人在自己身邊，細心妥帖地照顧自己，讓她溫暖安詳，不見憂傷……這樣的人，世界上也只有她爸爸……許牟坤了。
蔣正楠一邊幫她吹頭髮，一邊在想，其實她長得也就這樣，不難看就是了。皮膚倒算是不錯的，真真擔得上「素肌如雪」這四個字。上上下下另外一個可取的地方大約就是那對黑曜石的眼睛，一直到現在，他每次對上的時候，心裏都有震動的感覺，只覺得晶瑩清亮，盈盈脈脈間，彷彿所有的星光都匯聚到了裡頭。
開口說話的時候連聲音也變得低軟甜嚅：「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蔣正楠的眼神只掃了一眼點單本，也沒有打開，簡潔有力地道：「藍山，再來一份藍莓乳酪。」
上次來的時候不過兩天，所以都沒有好好逛過這個小島，也不知道這次會在這裏住幾天。
公寓位於在20多層的頂樓，自然估計是什麼也瞧不見的。
楚隨風也不是傻子，忙嘻嘻一笑，道：「我這隻是過來打個招呼而已。許小姐，我們也見了幾次，第一次的時候多有得罪，我就把這杯酒喝了，向你賠罪，怎麼樣？」
蔣正楠嘴角的弧度一僵，抬眉，不冷不熱地道：「楚隨風……」
許連臻隱約只覺得有人在跟她說話，炙熱的呼吸撩撥她敏感的耳畔，可是不知在說什麼，她努力捕捉，傳入她耳中的卻只是茫然一片。
在浴缸里放好了水，又抱她去洗澡。一直到溫水裡，她才有點反應般地睜了睜眼，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又無更用力地閉了閉。
許連臻掀了掀眼皮，又再度合上。
室內光線靡靡，蔣正楠的唇一點點地往下移，不管不顧地在她身子里放縱，喃喃地喚她的名字：「連臻……連臻……我是誰？」
蔣正楠不動聲色道：「不喜歡吃嗎？」只見對面的許連臻猛地抬頭，與他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下一瞬，那黑玉般的眸子已經反射性地移開視線。
服務生在給許連臻倒酒的時候，蔣正楠淡淡地開口道：「不用給她倒，她不會喝酒。」剛說好，就聽見身邊的楚隨風話音響起：「不是吧！我……」
許連臻也不趕時間，就靜靜地站在斑駁的陽光下，抬頭望著淡藍的天空。許久之後，她轉身推門進了咖啡小店。
楚隨風等人見他今日表現確實可以，幾乎爛醉如泥了，想攔也覺得好像自己過分了些，於是嘻嘻哈哈地又每人灌了他一杯，便放人了。
她永遠記得她父親被抓的那天，其實也是她被抓的那天，是她的生日，她與葉英章約好了那天去博物館看文物展出，約好了一起吃午飯……
蔣正楠知道她同意了，他拉起她的手，在月光下跑動。
半晌，才又道：「我們晚上出去吃飯。」這句話既不是詢問的語氣也不是命令的語氣，很家常的語氣，所以讓人怎麼聽就怎麼怪。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聲音傳入耳中又低又緩，耳朵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輕癢。許連臻的手一頓，才輕輕「嗯」了一聲。
路周易自然打蛇隨棍上，放了摟在懷裡的美女，趁機道：「那怎麼少得了兄弟我啊。」一邊說，一邊探手與蔣正楠的酒杯相碰。
許連臻愣愣地瞧著碟子，無法反應。
他走後片刻，不知道怎麼的，草坪上所有的露天燈一下子暗了下來，四周唯有星辰寂寥。
但她知道不該問的永遠不要去多問，便點了點頭，推門下車。
這個冬日下去，許連臻終於在洛大結束了所有的考試。漫步在校園裡，三三兩兩成堆的學生，相伴而行的男女學生情侶，只覺得滿滿都是年輕張揚的氣息，迎面而來。相比五福大學，洛大風景更為寧靜優美。
藍莓蛋糕上有一層紅色的果醬，點綴了綠色清新的薄荷葉和咖啡屑，極是誘人。許連臻望了許久，也沒有動小勺子。
如今蔣正楠簡簡單單地四個字，現實與過往，都在這一刻被聯結。
許連臻才翻了幾頁，便聽見蔣正楠道：「快看……」許連臻抬眼，之間魚線上的浮漂不停在顫動，許連臻一喜，擱了手裡的書，雀躍起身：「有魚……」
許連臻咬著下唇，默默搖了搖頭。許久之後，她才緩緩地道：「我爸爸他從來都說話算話。他那次說以後不想再見我，就真的不會再見我了。他不想我來看他，那我就偷偷地來，永遠不讓他知道。」
許連臻望著大大的高腳杯里的紅酒，她蹙著眉頭真想捂臉，她居然喝了大半杯。而她就吃了點前菜，連主菜也還沒動。
蔣正楠取過她的小碟子，親自動手替她加了醋和薑末。蔣正楠夾了幾個給她：「這些個蝦是正宗野生的，外頭很難吃到。」
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四點光景了。她趴在床上，只覺得頭漲腦裂地累得慌，說不清道不明的累。被褥鬆軟宜人，她漸漸地終是抵擋不住來襲的睡意。
她凝望著誘人的蛋糕，有些恍惚，她已經多久沒有過生日了？她以前跟每一個女孩子一樣，喜歡各種精緻小巧的甜品，喜歡品嘗各種蛋糕。但是從裡頭出來后，卻在沒有在生日那天吃過蛋糕了。
後來關於那兩日的記憶，許連臻都覺得模糊恍然。好似天空里燦爛的煙花，大朵大朵的絢爛。伸手想要抓住，卻只剩一手的餘燼，除了空氣，別無痕迹。
蔣正楠拉起了她：「吃飯去。」許連臻低聲道：「我已經吃過了。」蔣正楠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陪我一起吃。」說罷，拉起許連臻就走。
蔣正楠慢慢地轉過頭，目光微閃，聲音低沉：「為什麼？」許連臻怔在那裡，半晌才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那個……那個喝醉了……會很難受……」
只聽許連臻「嗯」了一聲，道：「萬老師，考試見。」那老師含笑道：「考試見。」說罷又補了一句，「你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就打我電話。」
隔著蠟燭的火光，她望進了蔣正楠墨玉般發亮的眸子。他正凝望著她微笑，眉眼舒展，英俊難言。這樣的光景，這樣的微笑，彷彿身邊再無旁人，天地之間只有他和她而已。
蔣正楠的笑容更盛，摟著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舌頭打結一般道：「好，我們不喝了。」
下一個瞬間，空氣里有人在輕輕地哼唱生日快樂歌。許連臻怔在了椅子上，緩緩地抬頭，不遠處，蔣正楠推了蛋糕緩緩過來。
蔣正楠吃到一半，含笑著跟她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這條老街上，兩邊都是歷史悠久read.99csw.com的梧桐。抬頭，冬日的陽光正從樹葉枝杈間一絲一絲地透下來，澄凈透明。枯黃的梧桐葉打著圈圈，徐徐落下，鋪散在整個路面。一腳踩上去，每一步都發出脆脆的聲響。
楚隨風的話才出口，便接到蔣正楠一記冷冷的警告眼神，他不由得覺得好笑，難得碰到蔣正楠這般護犢子的樣子，每次都是對著這個女人。看來以後有很多機會可以看好戲了。
窗外，有一輛黑色的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蔣正楠站在馬路的一端，遠遠地就瞧見玻璃窗里許連臻雙手捧著咖啡杯的畫面。這樣一個慵懶的午後，陽光點點，他駐足了許久，這才穿過了馬路。
蔣正楠問道：「怎麼不吃了？」許連臻嘴角一挽：「蝦子是好，可是剝起殼來麻煩。」蔣正楠一聽，有些忍俊不禁，輕聲說了一句：「喜歡吃的東西很少有人嫌麻煩的，也就你不識貨。」
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清楚地知道這一切的轉變都開始於她被綁架的事情之後。她說不出什麼感覺，隱約莫名地害怕，大約知道，這樣后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怪不得自己高中還未畢業，父親就要安排自己出去。可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簽證卻出了問題，後來沒辦法，拖啊拖的，她就考進了五福大學。
所有的往事都定格在她21歲生日那一天，她失去了一切。
那個冬日的溫暖午後，兩人在小小的咖啡店消磨了一個下午，沒有什麼話語，只有咖啡喝音樂為伴。
許連臻定睛一看，正是那位楚隨風先生。這麼遠的距離，這麼暗的廳內，這位楚先生居然可以看到他們，許連臻倒也真有幾分佩服。
許連臻的指尖緩緩地撫上額頭，怔怔地站在窗邊，抬頭是碧藍色的天空，像是大塊大塊的水晶，剔透晶瑩，觸手可及。雲朵是一團一團的棉花，飄來盪去。
蔣正楠喜歡帶著她出來，比如現在，帶著她與一群發小吃飯。裡頭有她見過的那位楚隨風，還有冷麵冷臉、霸氣隱隱的那個叫聶重之的，還有……其實那個時候許連臻是不知道的，那場飯局是楚隨風特地為她安排的。
現在想來，那是他蔣正楠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的伺候一個人。如今，這樣的事情，都已經不知道幾次了，都是為了她。
果然，真的不用點菜，不過片刻，一個一個的菜便熱氣騰騰地上來了。蝦子是最普通的白灼，配了精緻玲瓏的幾個小罐子，分別是薑末、醋、醬油等物，無一不是小小巧巧的一份。
蔣正楠滿意之極，低頭與她呼吸交融：「我是蔣正楠，你又是誰？嗯。你又是誰？」許連臻難堪又憤恨地別過頭，用腳蹬他。蔣正楠吃吃地笑：「你不說我就不動……」許連臻難堪憤憤地推著他，手腳並用，像是被惹毛的小貓。
蔣正楠不知道怎麼的想起她第一次到他這裏的那一晚，她也是這般的喝醉了。在浴室里，她淺淺地喚葉英章的名字。他那個時候怒氣上涌，便……
她只知道，那是這些年來，過得最快樂的兩天。
冬日慵懶的光線下，人都是懶洋洋的，更不用說小白了，耷拉著眼皮，半睡半醒的。
許連臻望著他嘴角的那一抹淺淺笑意，忽覺得心跳微微加快，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便低頭將魚肉送進了嘴裏，只覺得魚肉可口無比。
可是等許連臻從遊艇上下來的時候，熟悉的小島風景，不禁讓她驚訝地抬頭：「是這裏。」蔣正楠含笑著伸手牽她下船：「喜歡嗎？」
那樣的笑，許連臻在那一瞬間似有了喝醉的感覺，暈眩昏沉……
那人朝眾人吩咐了一聲：「你們先進去吧。」似笑非笑望著蔣正楠：「原來如此。這樣的情況，我倒是能夠體諒的。」
大概是她太久沒有回應他那句話，他又重複了一遍：「還不走？」
早就有車子在等兩人了，見了遊艇靠岸，幾個人便迎了上來恭敬地叫了一聲：「蔣先生。」又迎了蔣正楠上車，將兩人送到了木屋區。一直到兩人所住的木屋停下車，許連臻發現這棟木屋也還是原來兩人一起住過的那棟。轉頭望向蔣正楠，他只是微笑不語。
他和她做所有情侶之間做的事情，可是兩人偏偏不是情侶！
便趕忙轉口道：「呃……我覺得啊，許小姐不會喝酒也沒有關係，反正我們今天就這麼喝，自己帶來的自己負責，如果實在不會喝，就每個人自己負責喝掉就成了。」
蔣正楠緩緩把魚線收上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出現在了許連臻面前。許連臻探手便從鉤子上取魚，蔣正楠叮囑道：「當心手，我來……」
被他握著的地方似有電流絲絲地通過，許連臻心頭不明所以的一動。抬眼，只見蔣正楠凝望著她：「怎麼樣？我海釣的水平還不錯吧。」
不知道為何，她只覺得心情別樣，好像花蜜滲到了唇齒間，清清地一片沁甜。於是她眼底有淡淡地笑意浮動，像是花|蕾在氧氣中一點點地舒展開來。
聶重之眉頭一挑，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路周易等人自然也瞧出了楚隨風的用意。
那萬老師萬方圓自然久聞蔣正楠的名字，大約從未想過是這般英俊的一個男子，不禁一愣。微愣后趕忙伸出手握住：「蔣先生，你好。」
蔣正楠嗤聲道：「得瑟什麼……聽名字就知道你是什麼了……還叫……」小白又沖他「汪汪」了兩聲，抖了抖身上的毛，似在抗議。
那人出去后，蔣正楠好像解釋一般地說道：「來這裏不用點菜。上什麼隨老闆高興。但是這裏的菜，每個都好吃得可以讓你將筷子吞下去。」
竟是一小塊魚臉肉。許連臻愣愣地瞧著那塊小小的魚肉，忽覺心臟微微戰慄。沒有人知道，他更不會知道，父親從小便是將魚臉肉夾給她吃的。
蔣正楠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她默默地依在窗戶邊，神情哀傷。
這天晚上，兩人用餐完畢剛從餐廳出來，正好迎面與剛下車的一群人相遇。前頭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笑意隱隱地停頓了腳步，視線落在了蔣正楠握著她的手上。而那人身後的人群則紛紛向蔣正楠打招呼，裡頭竟然還有賀君：「蔣總。」
還不等許連臻說話，楚隨風已經仰頭，將杯中物一飲而盡了。隨後又倒了一杯酒，又往許連臻的杯子里加滿了酒，才朝許連臻道：「這第二杯。我敬你。」
楚隨風伸手將杯子與許連臻的一碰：「我喝掉，你就半杯吧。怎麼樣，公平吧！」許連臻眼睜睜地瞧著那楚先生又一干而盡，她偷瞧了蔣正楠一眼，只見蔣正楠的眉頭輕皺，隱隱不快。不得已，許連臻只好端起了杯子飲了好幾口，也不知道有 沒有半杯了，瞧了楚隨風，人家什麼也沒表示，她又喝了一大口后，這才放下。
可是車子一路駛去，越來越荒涼，而他端坐著一動不動。一直到監獄大門口，臨下車的時候，許連臻不由得抬頭，詫異地看了蔣正楠一眼。而他也靜靜地望著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楚隨風原本似笑非笑地要坐在她身邊。剛坐下來，蔣正楠就拉hｔtｐs://read.9９cｓｗ.ｃom她起身，與她換了個位置。楚隨風瞧見了，望著許連臻只是笑，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那笑容古怪得讓許連臻的汗毛根根倒豎了起來。而蔣正楠則瞥了楚隨風一眼，對她說了句：「不必理他！」
許連臻一覺睡到了自然醒，一看時間已經是午夜了。定睛細看不由得一呆，小白「呼呼」地睡在床下的地板上。她不解地轉頭，看著身旁熟睡中的那個人，不覺有片刻的發愣，他不是最討厭小白的嗎？
可就那麼大半天的光景，父女兩人卻被雙雙關在了監獄之中。她當初那般的怨葉英章、恨葉英章，最重要的原因是除了因為他欺騙了自己外，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狠心。他一再地說，他愛她，就連後來相遇，他也一再的強調。
海浪不停地沖刷上來，清清涼涼的，一遍又一遍。
淡淡的月光下，兩個人就像剪紙下的人影，如夢幻泡影。
許連臻終於一點點地轉身，她瞧見那雙黑夜一般的眼睛，他那般地凝望著，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許連臻輕輕喚他：「不要這麼快，我跟不上……」
此刻這位楚先生卻似笑非笑地將目光來回地從蔣正楠身上移到她身上，表情戲謔。蔣正楠的回應則是雙手環抱，斜睨著楚隨風，含笑不語。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個雨天，嗅著香氣，許久才輕啜了一口，然後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她怕別人瞧見，索性就趴在桌上，無聲抽泣。
筆落在紙上，如有意識一般，便是一個淺淺的輪廓。她添加了幾筆，整個人忽然就愣住了，筆下的男子，丰神俊朗，不是蔣正楠是誰……
記得從監獄出來后，第一次奢侈地去喝咖啡的時候，是在酒店做服務生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第二天。她坐在咖啡小店一個無人的角落裡。
不過大學校園，類似的教學樓、宿舍樓、運動場，類似的場面，類似的場景，她自己說不出的感慨萬分，不能自已的感傷。
蔣正楠一頓，定定地凝望著她。只見許連臻眉頭輕蹙，似在噩夢裡一般：「爸爸……爸爸……」
在揉搓小狗毛髮的時候，蔣正楠一邊狂打噴嚏一邊想，想不到他蔣正楠也有做狗保姆的這一天。如果傳出去，他還要不要混了啊！
從小到大，她唯一一次去島上度假，也是跟他去的。
那一天早上，她一邊吃了父親做的糖心雞蛋，一邊還不知福地跟父親抱怨：「爸，以後不要再給我煮啦！」父親許牟坤含笑不語，只是用手揉著她的頭頂，像她小時候一樣。半天才道：「等你以後出嫁了，爸爸就不煮了。以後讓你老公煮給你吃。」
蔣正楠將自己的鞋子脫掉，又彎下腰幫她拖鞋。手被他牢牢地握著，許連臻赤足踩在了沙灘上，細細小小的沙粒鑽進了腳趾間，痒痒麻麻的，抬頭是蔣正楠微笑的俊臉，輪廓清晰，眼目深邃。
吃過了早點，便抱著小白在草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考試資料。身邊攤開了一大堆書本資料：《藝術設計原理》、《設計素描》、《中外建築史》……
後來酒勁上來，只知道甜品是提拉米蘇。她好像吃了又好像沒吃，什麼印象也沒有。
濃濃的咖啡味，還有現烤蛋糕的香甜味道撲面而來。這是她喜歡的氣息。
如今見蔣正楠瞧著她的眼光，分明是很不一樣的，從自己這裏輕輕掃過，最後灼灼地落在自己身邊的許連臻身上。萬方圓忙道：「蔣先生你忙，那我先回去了。」
聶重之幾個都知道楚隨風平日里的酒量是怎麼也不如蔣正楠的，但那小子估計平日里就對蔣正楠存了相當大的意見，所以今天鉚足了勁，不止自己敬還一個勁兒地帶頭敬酒，一副不把蔣正楠灌醉誓不罷休的樣子。
許連臻釣魚倒是不會，但從小陪父親許牟坤釣魚，所以陪釣經驗還是豐富的。便拿了一本書，戴了大大的草帽，坐在邊上陪蔣正楠。海風吹來，熱熱的，帶了太陽的溫度。
一絲風從微敞的車窗外呼呼地吹進來，她的頭歪靠在他右側肩膀上，髮絲拂動，一絲絲地打在他臉上。發香細細，鑽入鼻腔，沁涼而美好，彷彿是夏日里夜來香的味道。他明明一直用與她一樣的洗髮水，怎麼就是沒有這種香味呢？
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將魚臉肉夾給她，而更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蔣正楠。
考試后的第二天，便到了七島市。蔣正楠大約公事繁忙，臨走時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無聊的話，出去逛逛街。我讓賀君給你安排車子。」
蔣正楠悠閑地品著咖啡，整個空間里只有宛轉悠揚的藍調音樂。最後，許連臻在不知不覺間，將蛋糕吃了個精光。
許連臻石化般地僵在車子後座，猶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要陪她一起去嗎？
許連臻不由得愕然，帶著驚訝抬起了頭。蔣正楠的神色如常，也看不出什麼。
許連臻的手搭在車門上，只見蔣正楠一把推開了自己那側的車門，出了車子。那一瞬，她聽到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了起來：「還不下車？」
後來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許連臻瞧著門輕輕關閉，片刻怔怔。到了窗邊，正好看到蔣正楠上車的背影。因七島的天氣溫暖，他只穿了一件簡簡單單地白襯衫，清爽簡潔。他彷彿有所感應一般，在樓下抬頭往上瞧了瞧，才鑽進了車子。
整頓好了一切，蔣正楠便開了遊艇帶她去海釣。海面平穩，顛簸不大。
這天蔣正楠回來極早，見車庫停了一輛外面的車子，便想到今天是教學日。當時賀君跟他說她想繼續學業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只是無聊想玩玩而已。可誰曾想到，她竟然認真無比，連晚上的時間都用來學習。說一點也不詫異，那也是假的。
碧空如洗，日光照耀，浮雲飄搖，還有微風繚繞。大約只有傻子才會不喜歡。
似睡了很久，又彷彿只是片刻光景。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回來了，喊她起床。
一直到很久以後，蔣正楠忽然覺得自己犯傻了，她是醉迷糊了，又不是普通的睡著。於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上樓回房。
父親許牟坤在她小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乖囡囡，魚身上最好的便是魚臉肉。因為你是爸爸最寶貝的寶貝，所以爸爸把魚臉肉夾給你。來……乖乖地吃飯哦。」
大約是憶起了父親，許連臻只覺得眼眶酸澀。
這日，許連臻一上車便怔住了。來接她的車裡，蔣正楠居然也在，大大咧咧地坐在後面。她也不便多問什麼，以為他有其他的事情。
當初被關押的時候，她想破腦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怎麼就成了特大犯罪的走私犯呢？可是當她聯繫從小到大很多事情的時候，突然明白了，這是真的。過往的種種疑惑不解之處，如今串在一起，全都對應了起來。
蔣正楠俯下身，輕拍著她的臉道：「連臻……連臻……」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如此的叫出來，連自己都詫異竟會如此順口。
許連臻一笑，撫著方才手指的觸碰之地，有些淺淺地發愣。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