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Chapter06 真相的激蕩

Chapter06 真相的激蕩

許連臻看著蔣正璇坐著的車子遠去,久久地呆立在風中。
一個多星期沒進蔣正楠辦公室的許連臻,接到了煮咖啡的指令。敲門進去,只見陽光透過窗帘漏進來,蔣正楠正坐在逆光之中,渾然瞧不真切。
許連臻緩緩轉過身,出門前,又瞧了他一眼,只見他依舊保持著側頭的孤傲姿勢。許連臻帶上了浴室的門。她用唇語無聲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站在許連臻身旁的蔣正璇聽見這個聲音,猛地轉過身:「哥……聶……聶大哥,你們怎麼也在這裏?」
蔣正璇猶豫地瞥向了葉英章。葉英章看了一眼靜靜站立著的許連臻,點了點頭道:「好啊。」側頭朝蔣正璇道,「你確實也好久沒去唱K了。」
許連臻緩聲道:「把手給我……」蔣正楠還是一動不動。許連臻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指尖微動,似想縮回去。
許連臻只知道一點,她現在包括以後,都不想再對蔣正璇說謊了。
到後來,一切都弄好了。之間蔣正楠側著頭,道:「你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輕輕靜靜的,好似已經完全酒醒了。
許連臻只覺得頭痛欲裂,也不想跟他多作爭辯。
蔣正璇等人各自上了車子,不約而同地把許連臻留給了蔣正楠。
手機鈴聲「叮叮」地響了起來,許連臻聽出是自己的電話。
葉英章通過蔣正璇約許連臻明天出去吃飯,這通電話不過是告訴她地址而已。
這人越說越離譜!許連臻惱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蔣正楠緩緩一笑,聲音卻寒冽得可怕:「沒什麼,只是替你可惜而已。」
蔣正璇見許連臻無法細說的沉默模樣,又想到自己大哥那些風流債,便一廂情願地認為百分百是大哥的錯,連忙道:「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來吃布丁吧。」
葉英章眼中重逢喜悅的光慢慢淡了下去,笑容透著一絲苦澀:「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許連臻目光複雜地看了他的雙腿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心裏一時間熱辣辣地疼,好像剛剛被凍傷了,忽然又被火烤起來。蔣正璇後面的話,許連臻幾乎沒有入耳。她唯一的表情就只是勉強微笑而已。
許連臻實在看不下去了:「蔣正楠,你在發什麼瘋?」許連臻第一反應就是找急救箱。她記得他浴室里就有。按著以往的記憶,趕忙蹲下身,打開櫃門。她吁出了一口氣,果然還在這裏。
許連臻點了點頭。蔣正璇沉吟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連臻,你跟我大哥現在怎麼樣?」
許連臻心頭大震,手垂了下來,緩緩捏緊。她從來不知道蔣正楠的車禍後遺症竟然這麼嚴重。她與他再見的時候,只是發現他臉上的疤痕,那個時候他的雙腿行動如常,根本看不出之前還在坐輪椅。
許小姐接了起來,聲音清清柔柔,一直很好聽:「喂,你好。」電話那頭不知道是誰,許小姐有些不自然:「嗯……謝謝……」那頭又說了好一會兒,許小姐只淡淡地說了個「好」字,字裡行間頗為敷衍。
他凝望著她,眼神灼|熱中竟似有悲傷……怎麼可能會哀傷呢?只一瞬,那稍縱即逝的哀傷就消隱在不可揣度的深黑之中。
是她的錯,所以天意註定了她一個人孤單單地在這個世界上流離。
許連臻被他的強詞奪理弄得無言以對,隔了許久才蹙眉道:「你胡說什麼?!」
許連臻再回包廂的時候,蔣正璇已經來了,見她進來,笑容燦爛:「連臻,你總算來了。路上是不是很堵車?」
身旁的人似乎也聽到,一下子僵硬了身子。蔣正楠眼神微微一冽,下巴的線條一瞬間收緊,可語氣卻淡然曖昧:「我跟連臻都累了,想早點休息,就不過去了。你和璇璇玩得開心點。」
如今蔣正璇問起,許連臻實在不知道如何圓謊,只好順著蔣正璇的話點了點頭:「嗯,是的……我剛回來不久……」
許連臻的手自然下垂,她敏感地察覺到蔣正楠的手離她只有數厘米的距離。她手上的每個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隔著空氣傳來的熱度。
璇璇來了!許連臻像是被人按了停止鍵,一下子停頓了手上所有的動作。自回來洛海后,她不是沒有想過會遇見璇璇。可是這一刻真九-九-藏-書的來臨了,她卻又覺得說不出地慌亂。她怕見到璇璇,她甚至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這一切。
蔣正楠本就怒氣勃發,此刻被她這麼一激,便如火上澆油一般,手探入了她的裙內,不規矩地四處遊走:「葉英章也是這麼碰你的?」
許連臻一怔,不知道怎麼開口。一開始就是謊言,一個接一個謊言。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解釋什麼。說分了,那為什麼現在還在蔣正楠那裡?說沒分,那為什麼自己會在蔣正楠重傷的時候離開……反正說什麼都不行,說什麼都是錯!
只是十分詫異蔣正璇怎麼還沒有跟葉英章結婚呢?她當初離開的時候,明明婚期已定。
聶重之的視線掃了掃眾人,最後視線落在了蔣正璇臉上,緩緩一笑:「我跟你哥正要去消遣,要不你們一起?」
許連臻鼓足勇氣上前,默默地替他解襯衫扣子,蔣正楠的身體一震,頭低了下來……也不知道是手指冰冷僵硬還是其他,許連臻笨手笨腳的,半天才解了一顆。中途還碰觸到了他溫熱的肌膚。
吃過飯,蔣正楠對管家道:「晚上我不回來用餐,不用準備我的份。」管家應了一聲。蔣正楠便安排了車子,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許連臻手忙腳亂地取出鑷子,又倒了一些酒精浸泡消毒……棉球,要棉球止血……OK綳呢?
許連臻趕忙上前攙扶著他。蔣正楠醉眼朦朧地瞧了她一眼,好像不認識似的打量了半天,慢慢地,眸子里有了點兒別的情緒,他一把推開她:「你走開……你現在來幹什麼?走開!」
許連臻出來的時候,見蔣正楠依舊在看文件。她將一杯溫水輕輕端在蔣正楠手邊。蔣正楠盯著文件,似無察覺。
許連臻似被重擊,窘迫難堪地僵立在原地。她側過臉,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出去。我讓管家來幫你。」
有人從外頭推門進來,數秒之後,有個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蔣,失蹤了這麼久,不會是偷偷帶美女去度假了吧?」
許連臻只覺得燥熱的身子驟然墜入了冰窖之中,渾身冰涼。她喘息著,倔強地別過頭,無論蔣正楠怎麼用力,就是再不願看他一眼。
餐廳里很快擺了飯菜出來,蔣正楠入座后,兩人默默用餐。
蔣正楠冷冷地笑了出來:「他又不是傻子。」
出了包廂在等電梯的時候,有一群人陸續從走廊盡頭的包廂出來,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著中間的兩個人。
蔣正楠忽地後退了一步,像是被某尖銳物品刺到一般,厲聲道:「出去。」
許連臻控制不住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蔣正楠,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腿都是虛軟的。
許連臻站在原地。蔣正楠在浴室門口忽然停了腳步,大著舌頭又說了一句:「你現在來幹什麼?你走。」然後當著許連臻的面關上了浴室的門。
後來,不知道是因為疼痛所以酒醒了些還是其他,蔣正楠任她擺布了許久后古古怪怪地說了一句,聲音極低幽:「你現在才來做什麼?」
蔣正楠的話音剛落,蔣正璇解釋道:「我……剛剛在樓下,正好……正好碰到聶大哥。他說跟你約好了。」
許連臻抬頭,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幾可媲美禮儀小姐:「葉先生,好久不見了。」
蔣正楠見她吸氣吃痛的模樣,就直著眼一直瞧著她,不知怎麼便靜了下來。慢騰騰地轉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方向走去。
可最近這段時間,他覺得有時候很難熬。具體表現在老闆和許小姐在車子里的時候,比如現在。
蔣正璇和葉英章說了一會兒。許連臻喝了好幾口咖啡,心神漸定,聽著蔣正璇說的話,不知怎麼地覺得有些不對,直覺告訴她蔣正璇似乎心情不佳。雖然入座到現在,一直笑意盈盈,可是她總覺得跟以前有所不同。或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以前的璇璇一接到葉英章的電話,那種歡喜雀躍溢於言表。可是現在……
兩個人站得極近,衣服摩挲著衣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暗沉的溫度,許連臻只覺得胸口似被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許連臻套了件居家長開衫毛衣,打開門:「怎麼了?」管家素來嚴板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蔣先生喝醉了,叫你read•99csw.com呢……你過去看看吧。」
許連臻心裏一抽,疼得發緊,緩緩閉眼,停止了所有掙扎……
葉英章怔了怔,回答道:「她正在過來的路上。」
怪不得他生日那晚,在明亮光線下,他把她趕出去。他不想讓她看到他一身的疤痕。
蔣正璇驚喜地上前:「連臻,真的是你。」蔣正璇轉頭瞧了瞧正在與聶重之聊天的大哥蔣正楠,又看著許連臻,驚訝萬分之餘,一臉的不可思議。
許連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主動到他辦公室去,從蔣正璇那裡知道他曾經差點兒癱瘓的事情,就算知道他如今已經恢復如常了,可她心裏還是翻騰不已,自責內疚,回來的路上,滿腦子滿腦子的都是他。
第二天,是星期六。許連臻起得比較晚,索性就一直到了午飯時間才下樓。在樓下客廳看到蔣正楠的時候,許連臻頗感意外。蔣正楠已經在樓下客廳,斜斜地靠在沙發上,翻動著財經雜誌。
過往那種既安心、心臟又砰砰亂跳的不安又回來了!
許連臻低聲喝道:「不要動。」蔣正楠身體微震,卻奇怪地聽話,老老實實地任她擺布。
幾分鐘以前,老闆讓他開了音樂,可現在又吩咐他換台。他換了一圈,老闆沒一個滿意的,他只好從頭到尾再換了一圈,老闆才不耐煩地道:「就這個吧。」可這個不就是他最早放的那個台?
蔣正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露出粲然笑容。
又跟父親說了蔣正璇的事:「爸爸,璇璇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覺得對不起她。我不能再騙她了。也不應該再騙她了。對不對?」
蔣正璇掛了電話,道:「葉大哥升副隊了,老是不停地出差。就算在洛海,也天天加班。我們經常會說起你。這次他去外省出差了,等他回來我們一起吃個飯。
黑暗中,掙扎間,許連臻不經意觸碰到了他胸前的肌膚,指尖的觸感凹凸不平……她忽然反應了過來,是疤,是車禍留下的疤,觸目驚心。他一身的疤痕,有數條長的粗糲,一直蜿蜒而下……
蔣正楠正怒火衝天,此刻心裏郁躁至極,真恨不得弄死她。就這樣一路拖到了她房間,蔣正楠一踹開房門,便把她甩到床前的貴妃榻上。
蔣正楠訝異的聲音響了起來:「璇璇,聶,你們兩個怎麼一起過來了?」
說話間,蔣正璇的手機響了起來,蔣正璇接起了電話:「葉大哥,嗯……你出差什麼時候回來?嗯。」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像是彼此都失去了語言能力。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方才就一直不停地響,蔣正楠不耐煩地探手從床沿處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了手機,一看顯示號碼,是蔣正璇的,這才神色微緩地按下了通話鍵。
蔣正楠既不放也不躲,任她在他控制範圍內掙扎,冷冷地笑:「你身上我哪處沒碰過,現在裝純情也未免太晚了!」低頭又欺了下去,又狠又重地吻了起來。一手在背後摸住了裙子的拉鏈,用力往下一拉:「還是見到了葉英章,就難以忍受別人碰你……」
許連臻跟著管家先生匆匆去了他的房間。一進門,好大一股的酒氣撲鼻而來,熏人慾醉。而蔣正楠這個人呢,臉色緋紅,卻蹣跚著往吧台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一個踉蹌,好在扶住了沙發,才沒有跌倒。
許連臻實在不想跟葉英章談任何關於父親許牟坤的話題,突兀地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那天晚上,直至凌晨,許連臻才聽見汽車行駛進來的聲音。一會兒后,又聽見「乒乒乓乓」一陣雜音。
許連臻掙扎,又不好高聲將別墅里的管家等人引來,叫人看笑話。只好低聲喝道:「蔣正楠,你是不是喝多了?你放手。」
這般的聊天,恍若兩人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事實是蔣正楠喝醉了,東倒西歪地一直在發酒瘋,還一直叫著許連臻的名字。管家見狀,趕忙來請她。
酒精消毒的時候,估計有點疼,蔣正楠的手微動,許連臻拉住了他的手:「不要動!」忽然覺得異樣,抬頭只見蔣正楠的身體傾了過來,離她不過數寸。他的呼吸噴在她臉上,酒氣濃重。
蔣正璇將事情對她娓娓道來:「因為我大哥的車禍,你知道的read.99csw•com……我不想我人生唯一的婚禮,讓大哥留下遺憾。因為大哥曾經答應過我,會和爸爸挽著我的手走紅地毯……那個時候,他一直坐輪椅,醫生還一度斷定他可能會癱瘓……」
蔣正楠修長的身子迫向她,烏黑的眸子里燃了兩團小小的火焰。許連臻心頭湧起莫名害怕,道:「我真沒有……」話音未落,蔣正楠的唇已經壓了下去,也不顧許連臻的掙扎,狠狠地吻了起來,強迫與她的唇舌嬉笑糾纏……直到察覺許連臻在自己身下幾近窒息,蔣正楠才放開了她。
蔣正楠一陣冷笑:「若不是當初我關著你不放,說不定你早跟葉英章結婚了。所以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可惜了,葉英章跟我妹妹結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你說這如何是好呢?」
蔣正楠的手基本已經好了,很多都結痴了,只是扎得比較深的地方還貼了OK綳。許連臻掙扎間觸碰到,忽地憶起,這隻手就是他受傷的手。她這麼一怔,心裏便軟下了幾分。
蔣正楠幾乎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翻紙張的手也停頓在了半空中。只見許連臻端起了空杯,往休息室走去。蔣正楠如被施了咒一般,若有所思地瞧著她的背影。
那頭傳來的卻是葉英章的聲音:「蔣哥,你們怎麼還沒到?」
聊到這裏,許連臻再找不出什麼話題可以跟葉英章聊的了。一時間,氣氛漸覺尷尬了起來。
許連臻無語地下了車,像往常一樣穿過花園準備回房間。走在前頭的蔣正楠忽然停了腳步,轉身瞧著她,冷冷一笑:「葉英章倒是個長情的。」
地點依舊約在瞭望湖路。許連臻下了的士,環顧四周,對街的咖啡館華燈初上。
可他竟然坐了大半年輪椅……她從來不知道!
一打開門,便察覺到蔣正楠的視線掃了過來。
葉英章向蔣正楠打了聲招呼:「蔣哥。」他與聶重之並不熟,所以只頷首致意了一下。可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聶重之輕含笑意的視線頗為奇怪,敵意隱隱。
她和璇璇的緣分也是有時的。
正是難熬的光景,許小姐的電話響了起來。
葉英章尷尬地跟著起了身:「連臻……」,許連臻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再說了!」許連臻緩了緩呼吸,嚴肅認真地盯著他道,「葉先生,我只是璇璇的朋友,我到這裏來也只是為了璇璇,不是來跟你敘舊的。希望你明白這一點。否則,我想我沒辦法跟你吃這頓晚餐。」
蔣正楠又一次出長差回來,一切如常。
告別時,蔣正璇拉著許連臻的手,來回晃動,歡喜地說:「連臻,你回來了。真好。」
有服務生引著進了六號包房。進門就微愣,蔣正璇口中的大忙人葉英章居然已經到了,見她進來,忙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連臻。」
許連臻凝視著照片,低聲道:「爸爸,今天是他的生日。」
若說一點兒也不怨恨葉英章,那是騙人的。若不是葉英章,父親許牟坤就不會坐牢。父親不坐牢,或許就不會生那勞什子的絕症了。不生病,就不會離開她了。她更怨恨自己,當年若不是自己,葉英章根本無法接近爸爸。
許連臻扯了扯嘴角:「還可以。」因不見蔣正璇,便問道,「璇璇呢?」
許連臻換了件厚大衣,又戴了厚厚的帽子手套,轉了兩趟車去了暉山。由於寒冬,風聲夾著寒流呼嘯而來,偌大的墓園裡頭比上次更顯冷清。她又給父親帶了一束百合,插在上次買的陶罐裡頭。
兩人無言。車子開出了一段路,蔣正楠嘴角輕勾,冷冷哂笑:「怎麼?見了葉英章心情還不好嗎?」許連臻猛地轉身望著他,只見他烏黑的眸子在暗夜裡隱隱閃光。
當時,她與蔣正楠分開,她父親許牟坤保外就醫,接著病逝,一切的一切,紛至沓來。許連臻為了兌現對蔣夫人陸歌卿的承諾,便再沒有跟蔣家任何人聯繫過。而她原來的手機是蔣正楠送的,後來轉交給了賀君,所以就算是蔣正璇想要跟她聯繫,也是聯絡不到。
黑暗的空氣里滿是兩人糾纏的曖昧氣息。
電梯「叮」一聲打開了,許連臻一步跨了進去,蔣正璇等人也跟著進來。
蔣正楠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你一直恨我壞了你和葉英章的好事。是不是?九_九_藏_書
蔣正楠抓著許連臻的下巴,挑著眉,緊盯著她:「葉英章也是這樣子吻你的?」
蔣正楠神色一直冰冷,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接到了蔣正璇的電話,大約也是在說明天吃飯的事。蔣正楠抬頭陰沉又犀利地瞧了她一眼,可對電話說話的語氣卻溫煦得很「我明天約人了。你們吃得開心點。」
半晌,管家先生來敲門:「許小姐……許小姐……」
可是許連臻也清楚地知道,事實已經如此了,不可能會有任何改變。所以,很多時候,她試著告訴自己,或許一切都是天意,怨不得任何人。
幸虧快要到了,常師傅心裏暗自慶幸。一等安穩地駛進大門,停下車子,常師傅趕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下車給Boss拉開門,心裏暗道:「解脫了!今天總算解脫了!」
許連臻呆站了半晌。她本該走的,可是一想到他的傷口不能沾水……萬一沾了水,感染了怎麼辦?許連臻在外頭等了又等,可是半天也沒有聽見流水聲。浴室裡頭便如無人一般,毫無聲息。
許連臻臉色發白,極力躲開他的碰觸,可身體被他牢牢固定著,哪裡能動分毫:「蔣正楠……你……你放開我……」他明知道她與葉英章之間什麼都沒有。
想起那年在聶重之的莊園,他像個孩子似的跟她要生日禮物。最後她答應補送,又一再地「割地賠款」,他才放過了她。她當時答應他的時候,那心意的的確確是真的。第二天的時候,甚至還認真地考慮過要送他什麼……可是到了最後,那份禮物還是落空了。
許連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做什麼!」蔣正楠卻惡狠狠地轉頭,似賭氣一般:「不要你管……你走開!」
許連臻站在最角落,蔣正楠最後一個進來。但蔣正璇和聶重之好像有默契般地把她身邊的空位留給了蔣正楠。
璇璇這麼真心地對待她,她無法給予一樣的對待,但至少不能再騙她了。
蔣正楠這一把用的力道其實不大,可許連臻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推開了,一連後退幾步,撞在了吧台上。
有聲音懶懶散散地傳了過來:「蔣,這不是你妹妹嗎?」
最後,她輕輕推開門。只見蔣正楠側身站在台盆前,依舊保持著她方才離去的姿勢。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相聚有時,離別有時;愛有時,無愛亦有時。
今天,老闆蔣正楠很難得地準時下班,與許小姐一起回去。可是,車子裡頭的氣氛著實怪異。其實他發現只要許小姐一出現,老闆就會緊繃著一張臭臉。
蔣正楠一直愣愣地看著她忙亂的動作,似乎受傷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許連臻心頭不明所以地一顫,她竟不敢再看,惶惶地低頭替他包紮。
靜謐的空間裡頭一點點地浮起了咖啡的濃香。許連臻往精緻的骨瓷杯里緩緩注入了咖啡,側頭,可以從虛掩著的門縫裡頭,看到他低頭的側影。
一停下車,便拽著她的手,毫不憐惜地把許連臻拽出了車子,拖著她往屋子裡走。
門沒有反鎖,許連臻一把推了進去,只見他一拳擊在雙台盆前的那面大鏡子上。赤紅赤紅的鮮血正沿著碎裂的玻璃蜿蜒地流下來……拳心血淋淋的,四周還嵌了許多的碎玻璃渣。
他的眼光瞧著她,就像瞧著旁人。許連臻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見桌子上擱著的咖啡杯已經空了,便道:「要不要咖啡?」一問出口,覺得不對,咖啡對身體有害無益,便改口道:「呃……我給你倒杯水。」
這樣溫柔安靜的時光。
蔣正楠聽見了聲響,從文件中抬頭,眼神緩緩從她臉上劃過,露出了一個「什麼事」的詢問表情。
「爸爸,我一直到昨天才知道他的腿在車禍中受傷了,醫生一度說會癱瘓……爸爸,我知道之後心裏好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過……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腿,我就想哭……」
葉英章帶著試探地道:「聽璇璇說,你才回洛海不久?」許連臻勉強微笑,應道:「是的。」
電梯的鋼板門光亮如鏡,清晰地倒映出身後的高大人影。聶重之似笑非笑:「怎麼?只准你們在這裏吃飯,就不准我們在這裏消費啊?下次記得讓你葉大哥包下來,你就不會九_九_藏_書看到我們這些閑雜人等了。」
蔣正璇露出几絲苦笑,手指撥著咖啡杯:「我大哥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吧……我還沒有跟葉大哥結婚。」
許連臻卻不知道她這般沉默,反而讓蔣正楠心底的那股怒火越燃越旺。他方向一打,調了頭,往家裡方向駛去。
許連臻驀地抬頭,他眼裡隱忍著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東西,她張了張口,想解釋葉英章這個電話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問候而已,可最後還是吐不出一個字。蔣正楠涼涼地看著她,半晌也沒見她說話,便轉身揚長而去。
許連臻愣愣的,不明白他說什麼。半晌,只聽見裡頭「砰」的一聲悶響。許連臻心裏一驚,忙敲著門道:「蔣先生……」
她來幹什麼?不是他叫她來的嗎!喝醉了的人就跟瘋子差不多,簡直不可理喻。許連臻吃痛地捂著手肘轉頭找哦管家,但管家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蔣正璇一轉頭就愣住了。難以置信地張大了杏眼,獃獃地看著從休息室裡頭端著咖啡走出來的許連臻:「連臻?」真的是許連臻。此刻正朝她緩緩微笑,一如當年:「好久不見了,璇璇。」
許連臻出了包廂,按記憶中的方位去了走廊轉角處的洗手間。她有點後悔答應蔣正璇來吃飯了。
常師傅從後視鏡裡頭瞄了一眼老闆,只見老闆抿著嘴,面無表情地疊腿而坐,整個人散發著冰冷氣息。
再次聽到葉英章的名字,許連臻心裏已無半點波瀾,就如同在大雁那個時候一樣,偶爾想起。但也僅僅是想起而已,再無其他。
關於葉英章早已成了兩人之間的禁忌,從相遇到現在,她和蔣正楠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從不提及。甚至兩人之間連蔣正璇的名字也沒有說起過。所以在許連臻的印象中,一直以為蔣正璇和葉英章已經結婚了。
蔣正楠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怔了怔:「好啊。隨時都OK!」掐斷了通話,蔣正楠一把掀了被子:「遮什麼?怕葉英章知道我們剛剛做了什麼……」
回到自己辦公室,在那道相連的門前又站了許久。最後許連臻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好香啊!」蔣正璇吸了吸鼻子,「哥,你在煮咖啡嗎?」
司機常師傅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份工作不錯,雖然清閑但工資高,福利也好。所以,他向來盡心儘力。
葉英章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三人吃得並不多。葉英章大約是估計蔣正璇,一頓飯下來,倒沒有再多說什麼。
在所有的事情裏面,許連臻唯一覺得愧疚的便是欺騙蔣正璇。而且為了圓最初的謊言,後面的謊言更是一個接著一個。
她是怎麼了?
許連臻實在怕蔣正璇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窮追不捨,便含笑問她:「璇璇,我以後告訴你好嗎?你呢?婚後生活怎麼樣啊?」
其餘幾人各有心思,都沒有回答。聶重之轉頭輕描淡寫地向蔣正楠提議:「蔣,我記得璇璇很喜歡唱歌。要不今天我們就唱K?」
葉英章在電話里頓了頓,方道:「那下次有機會再跟蔣哥好好聚聚。」蔣正楠的視線落在身畔,只見她慢慢地蜷縮起身子,拉了條薄被蓋著,就算黑暗中,亦能一眼瞧見曼妙的起伏一點點地拉開與自己的距離。
兩人找了一家路邊的小甜品店。蔣正璇坐了下來,便迫不及待地問許連臻:「連臻,你為什麼這麼久沒跟我聯繫?我打了你好多的電話,可是電話都接不通……我問我大哥,他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我還是從賀君那邊知道你離開了洛海……」
蔣正璇問出了自己心底一直以來的疑問:「連臻,你為什麼離開?」許連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沉默片刻方道:「璇璇,真的一言難盡,我有我的難處……」
葉英章好一會兒才道:「連臻,聽說……聽說你父親保外就醫,我一直到後來才知道的。那個時候,你父親……對不起!」有關許牟坤的消息,由於父親葉震跟層層人員打過了招呼,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有些玻璃碎片已經深深地嵌入了肉里,血肉模糊。許連臻一邊挑玻璃一邊想,這個人今天真是吃錯藥了,自己生日還找這種罪受。
與蔣正璇在甜品小店待到了接近下班時間。蔣正璇很不捨得地跟她說:「連臻,明天我再跟你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