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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名家評說

後記

名家評說

李星先生看過手稿后,認為《帶燈》表現出了賈平凹空前的尖銳,「這部作品反映當代農村社會問題,作家以深厚的人道主義情懷,呼籲對社會管理體制的改革,深刻且犀利,標志著賈平凹的文學創作又邁上新的高度。」我輩愚鈍,見山還是山,看到的只是精彩的故事;評論家火眼金睛,入木三分,透過故事,看到了背後蘊含的深刻寓意,並能上升到理論高度。這,就是差距,要不,他怎麼能夠當茅獎評委,而我們只能做無名讀者了。
賈平凹與帶燈
在當前的文學創作中,如此近距離地聚焦中國基層現實生活的知名作家並不多。賈平凹表示,他在寫作過程中,考慮的就是中國最底層社會的那種現實感。他說:「為什麼寫這種生活?我覺得目前改革開放到這個時期,社會轉型到這個階段,社會基層確實有很多問題,人性的東西也在集中爆發,值得人們關注。」
本月中旬,讀王新民老師的博文,知道平凹先生的最新長篇小說《帶燈》,目前已經殺青,他有幸先睹為快,閱讀了手稿版,並透露說:《帶燈》將在十六日出刊的《收穫》雜誌上連載。見此消息,我就心裏老惦記著,也好想一看究竟。每天下午接孩子放學時,都要去書報亭看看。幾日前,我問老闆:「有《當代》么?」「還沒有來!」昨日又問:「有《當代》么?」「已經賣完了!」我有點落寞。找到另一家再問,還是相同的說法。心有不甘,抬頭瀏覽書架,見有雜誌《收穫》,就要了一本翻翻,不意「賈平凹」幾字映入眼帘。哦,原來是我把《收穫》誤記為《當代》了,瞧自己這豬腦子,現在一點都不好使了!
六十歲的賈平凹鄉音未改,濃重的陝西口音依然是他不變的標籤。對於別人恭賀六十大壽,他不怎麼買賬,感慨怎麼一下子就到六十歲了,自己老感覺大學才剛畢業,怎麼一晃就老了。
在小說中,帶燈並不是一個只顧照亮他人的崇高形象,她是一個有點自命不凡、又有個人追求的文學青年,身上也有不少缺點。賈平凹說:「這個人物是在最底層的社會環境中產生的。在當地人看來,鄉鎮幹部一個月掙兩三千塊錢,比較穩定,她可以在那兒一直干下來。在這種環境下,她一方面要盡到責任把工作干好,另一方面她有自己嚮往的東西,但這些嚮往的東西有的是完不成的,所以到小說後面她就有些凄涼。」
帶燈身上有不少隱喻
賈平凹直言,他的作品中有不少象徵、隱喻,帶燈這個名字同樣也有隱含的意義。在他看來,螢火蟲不是火把,也不是日光燈,它的光本身就是微弱的,最終的命運也是悲慘的。他說:「帶燈就是在黑夜中帶了一盞光線很微弱的燈。小說中,帶燈最後心理受到傷害,腦子也有些問題,出現好多病。在作品的最後,出read.99csw.com現了一大片螢火蟲。寫到這兒的時候,我是想,在當今社會,每個人如果都像螢火蟲一樣,靠著自己一點點光亮,還是可以照亮好多人。」
賈平凹:《帶燈》自己的「轉身」之作
初讀賈氏新著,感覺在結構上,形式出新,上中下三部,分為多個小節,有的短節不足百字;語言如故,極富賈氏特色,如有網路新語「潮」的運用、「團結」本意的復歸;擅講故事,對於時下流行的段子文化,民間盛傳的諺語、笑話的吸納融匯,讀之極盡幽默,思之則不免心酸;人物不再直接描畫,而是寓於故事敘述當中,即是女一號「帶燈」,也如是法;內容仍為農村題材,反映變革陣痛中的當下中國,有著作家對於人生社會的最新思考;其中「松雲寺」等情節,已經寫為散文,先行見諸報刊,並收進了去年新版的散文集《天氣》。
感覺好久沒有見平凹先生了。距離上一次相見,已有兩年之久,也就是他為我題寫「讀書是福」的那次。近前和春姐姐見面,她還感嘆說,何時一起結伴去大堂看望老師。好在,先生是本市的頭號文化名人,隔三岔五,總能在熒屏或報端覓得有關消息。就在這兩天,因為名字無端被不法商家強行註冊為商標,「用我作品發財,敗壞我的聲譽!」終於「激怒」了沉默已久的作家,他奮起反擊,要拿法律武器一事,已成為本埠近期的熱點文化新聞。
賈平凹的鄉土社會,一向內蘊豐富、滋味雜陳,自然紛擾亦不斷,但總有人與人性的亮點存在,表明作家的傾向與態度。《帶燈》中的基層社會,其人群的晦暗與無趣未免令人失望,或是為權力與金錢絞盡腦汁、圖窮匕見,或是蠅營狗苟于眼前小利,或是庸庸碌碌面目模糊,帶燈在其間的異質性顯然,她與同伴竹子更像是理想化的存在(而事實上,賈平凹確是根據生活原型創作的)。
關注基層的現實問題
名人萬眾矚目,自是無限風光,但名人也有名人的煩惱與苦衷,名人的褲衩都是透明的,沒有一點自己的隱私,整日遭人追逐與關注,活得小心翼翼,不得有半點閃失。還是普通人好,藏身人海,形如游魚,自由自在,也是快活!
昨晚用功至深夜,將《帶燈》上篇讀完,感慨良多:文壇神話,長青不老;平凹傳奇,再續新篇!要說平凹是天生之大才,恐怕也有人不會同意;但他的勤奮刻苦、頑韌精神,則確實令人感佩!這位「農民」作家,至今老土依舊,都信息化時代了,還不會使用電腦,一切文字工作,尚需手工操作,幾十萬字的長篇,也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筆下「流」出來的,握筆的兩個手指頭,都磨出了老繭。這一部《帶燈》,據他本人講,初稿是寫在筆記本上,然後抄寫在稿紙背面,作大修改時,又重新九*九*藏*書寫一遍,最後在稿子上作小的增刪,整個小說寫了三遍。如此寫作,何其辛勞,即此一點,已為難事,於一般人,遑論其他!
在書的扉頁上,印著這樣一行字「或許或許,我突然想,我的命運就是佛桌邊燃燒的紅蠟,火焰向上,淚流向下。」孔令燕說,這行文字就是賈平凹在交付編印之前特別要求加上的文字,她認為這段文字也體現了這部小說的主題。
孔令燕說,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經發現,小說《帶燈》中的小標題與賈平凹以往作品有著顯著不同。此前,賈平凹多用簡單的1、2、3來標註小章節,但在《帶燈》中,他細緻地擬寫了密密麻麻的小標題,還讓編輯用黑色條框框起來。「賈老師擬寫小標題的靈感來自一版《聖經》,那裡面就用很多黑色條框把標題標註出來。賈老師希望在這本書中記錄一些中國社會現實的東西,並讓人們有所啟發。他創作的時候有一種使命感在裏面,並不是簡單地只是寫一部小說。」
小說中,女主人公原來的名字叫螢,但她在翻看辭典的時候,發現裏面經常說「腐草化螢」,就是說螢火蟲生於腐草里。她覺得這不好,就把名字改成了帶燈。賈平凹強調說:「她這個燈是自帶的,而不是別人給她的光亮,所以叫帶燈。」
因之,賈平凹的寫作有悲觀,亦有希冀。悲觀在於呈現亂象,在於隱喻基層政府在嚴重事故發生后還意欲以「擊鼓傳花」的手段推卸責任逃避之;希冀呢,畢竟「鎮政府還有著故事」,帶燈雖然只有螢火蟲的微光,依然散發著自己的一點點光亮,推己及人,若每個人都有這種勇氣與自覺,將是一個美好與希望的願景。「櫻鎮可從來沒有聽過有螢火蟲陣的,這徵兆好啊,預示著咱櫻鎮還吉祥么,不會因一場災難而絕望么!」
這位鄉鎮女幹部時不時地會給賈平凹發簡訊,談一些生活、工作中的瑣事。如果在平常,賈平凹會非常反感,但是這位女幹部的聰慧和極好的文學感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有時候會盼著這位女幹部發來簡訊。賈平凹在後記中寫道:「她經常與我聯繫,在簡訊里講述她的生活和工作。她還定期給我寄東西,比如五味子果、鮮茵陳、核桃、蜂蜜,還有一包又一包鄉政府下發給村寨的文件、通知、報表、工作規劃、揭發材料、救災名冊、領導講稿。有一次可能是疏忽了吧,文件里還夾了一份她因工作失誤而寫的檢查草稿。」這位女幹部的傾訴,讓賈平凹了解了另外一種生活和工作,他甚至開始關心起那個深山地區的天氣預報。
以賈平凹的話講,《帶燈》是自己的「轉身」之作,雖只是稍微地轉身,但也「常常能聽到轉身時關關節節都在響動,只好轉一轉,停下來,再轉一點,停下來,我感嘆地說:哪裡能買到文學上的大力丸呢?」轉身不易,卻仍執拗於此,是作家之為作家的本真與痴心所在。有九-九-藏-書秦腔》《古爐》那種繁複瑣細的散點透視寫法在前,賈平凹總是謀思著要變一變的,至於能變多少,他似乎也無把握,但費心費力的實踐都盡在《帶燈》這部作品里了。
賈平凹說,他在選取素材時有兩個考慮,「一方面,我所用的材料必須都是真實地從生活中長出來的,而不是在房間裏面道聽途說或編造的東西;另一方面,這些材料一定要有中國文化的特點,呈現的國情、民情,一定要以一種文化為背景。」
《帶燈》用微弱熒光照亮現實
不做道德判斷,是賈平凹的敘事特點之一,這顯然是高明的。因為生活有其內在邏輯在,在自然流動的文字中某些該顯現的東西會自己流露,沒有人可以自作聰明地設定,還不如尊重生活本來的質地。於是,日常的鄉土社會與治理不會是條分縷析、清澈如鏡的紙上論道,而是一片混亂與混沌;在社會問題的矛盾中,村民與基層政府不因據於弱勢或強勢的一方,就必然佔據道德的優勝或劣態,其間的糾葛往往有縱深地纏繞。大多矛盾的解決途徑被堵塞了,只得在一條獨木橋上踽踽蹣跚。中國基層社會的問題原本就複雜,而在時代的轉型期,就更是多了許多的不如意,陳陳相積,碎屑多得讓人不敢觸碰,如賈平凹所說,「它像陳年的蜘蛛網,動哪兒都落灰塵」。但躲避問題,問題不會自動跑掉,越是難以觸動,才應該有更大的決心與智慧去嘗試革新,這是直面人生與社會的應有之義。
賈平凹有一種使命感
賈平凹的心態還很年輕,會半夜和友人一起看歐冠比賽,甚至還能把自己的文風跟巴塞羅那的踢球風格聯繫起來。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賈平凹也多了份對外界的懷疑和恐懼。他開始懷念年輕時的那股啥也不怕的勇氣,對於「為了中國當代文學去突破和提升」這樣的聲音感到不適。
昨天,《帶燈》編輯孔令燕接受記者採訪,她稱,賈平凹極為看重這部小說,對手稿進行了7次大修改,在創作時有一種使命感在裏面。
小說《帶燈》的主人公帶燈是一名鄉鎮女幹部,賈平凹創作這部小說的緣起真的來自一位鄉鎮女幹部。他說:「寫完《古爐》以後有一段休息的時間,我就跑了好多地方,看到好多問題,就想把自己的感想表達出來。」一次下鄉時,他結識了一位鄉鎮女幹部,她在大山深處一個鄉鎮綜合治理辦公室工作。
《帶燈》自敘事手法而言,有求變與不易變之處。與賈平凹前一階段的創作相較,《帶燈》有了一位居核心地位的主人公——帶燈(而《秦腔》《古爐》中的引生、狗尿苔更多的是作為穿線、串場人物而存在),她有著自己完整的故事與性格展示的空間,且以書寫簡訊的方式盡情地表達出情感與心理的波動。敘事的全知視角固然呈點狀延展,但帶燈依九_九_藏_書然無可置疑地擁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力量。在小說的結構上,賈平凹對《帶燈》的章節做了更多分割處理(加上許多的小標題),且未必是按照故事情節的起落劃分,他自言是受了《舊約》的啟發,「裏面『創世紀』也是偶然分節,也是穿插了很多生活感悟、智慧的東西」。面對不同的故事題材,作家要量體裁衣,賈平凹是如此做的,這是他的「轉身」。畢竟更多的固有創作特徵延續了下來,如在分割的章節中對散點透視手法的頻繁小試牛刀,時時對帶燈的核心故事構成一種壓迫;整體的敘事文字一如既往的細密樸拙,幾乎達到密不透風的地步,自然,這也一向是賈平凹創作的標識。賈平凹說自己于文章風格的追求是去明清習氣,學兩漢風格,顯然在《帶燈》中有所實踐,語言的簡約直白,攜帶混沌的力量,有著整體的厚重感。
賈平凹說,《帶燈》這個故事關注的是中國最現實的東西,這個題材跟自己目前的文學追求也有契合的地方。他說:「我喜歡兩漢的東西,兩漢的東西下筆很清楚。我覺得對一個作家來講,尤其是面對中國目前的現實生活,要真誠地呈現底層生活、表達幹部,這樣才可能把真實的東西貢獻給讀者。」
小說中的帶燈是櫻鎮綜合治理辦公室主任,每天的工作就是處理群眾來信這樣的瑣事。賈平凹在書中所描述的櫻鎮展現了中國農村的風貌,小到鄰里之間為爭一棵柿子樹,大到幹部作風等問題都讓帶燈成為村民關注的焦點。
鄉鎮女幹部發來簡訊
在以往的作品中,賈平凹的文字激烈,用強有力的細節描寫推動故事發展。但在《帶燈》中,賈平凹嘗試了另一種寫作風格,他寫法細膩、簡潔、明快,用最簡單的方式把故事講明白。過了六十歲的賈平凹稱自己的心性變了,開始喜歡中國西漢時期那種史的文章風格,「沒有那麼多的靈動和慰藉、委婉和華麗,但它沉而不糜,厚而簡約,用意直白,下筆肯定,以真准震撼,以尖銳敲擊。」
在如此的情勢下,帶燈的櫻鎮綜合治理辦公室談何「治理」,寥寥幾個人如何去解決山樣的難題,還不如說更像「滅火隊」貼切,哪個村子、哪個街道有「火苗」竄起,瘦瘦弱弱的帶燈即刻率人前去,不管是用勸誘的法子,還是撲滅的硬手腕,總之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權宜之計而已。現實中,鄉民有鄉民的委屈,基層政府有基層政府的委屈,兩種委屈遭遇,卻弔詭地構成了一種對抗。《帶燈》的敘事之細密,表現在紛紛芸芸的千千萬萬細節,這增加了閱讀的門檻難度,但如果能夠讀進去,會發現櫻鎮的故事幾可成為管中窺豹的縮影,不為一時一地之所囿。那些潑煩瑣細的日子與事務,那些說著方言的渾身塵土的鄉民,那些東奔西走、抱怨滿腹的鄉鎮基層幹部,在我們這片國土上何嘗不所在皆是?
賈平凹開始九九藏書《帶燈》的時候恰逢歐冠比賽,他當時看了幾場巴塞羅那隊的比賽,十分欣賞他們的踢球風格。突然有一天,賈平凹發現巴薩的踢法跟自己寫《秦腔》《古爐》的寫法有點近似全攻全守的踢法打破了傳統的踢球風格,在看似繁瑣的不停傳球倒腳中,就突然進球了。賈平凹在後記中興奮地寫道:「這樣消解了傳統陣型和戰術的踢法,不就是不倚重故事和情節的寫作嗎,那樣繁瑣細密的傳球倒腳,不就是寫作中靠細節推進嗎?」
開始懷念青春
孔令燕此前擔任過賈平凹《古爐》《定西筆記》等作品的責任編輯。她介紹,每次賈平凹把書稿交給她之前,會有幾次大的改動,但交給她之後,就很少改動了。這次創作《帶燈》,賈平凹對手稿大的修改有7次之多,甚至在最後編印之前還修改了個別詞句。
在剛剛落幕的北京圖書訂貨會上,賈平凹的新作《帶燈》一枝獨秀,吸引了眾多媒體和讀者的目光。在該書首髮式上,賈平凹稱自己在寫作過程中,考慮的是中國底層社會的那種現實感。小說最後,賈平凹寫到一個奇特的螢火蟲陣,他說:「寫到這兒的時候我想,在當今社會,每個人如果都像這個螢火蟲一樣,靠著自己一點點光亮,還是可以照亮好多人的。」
寫法類似巴薩足球風
他認為,有時候文學作品有其厲害的一面,作品中呈現了中國社會另外一個層面,能引發大家對這個事情的共同關注,甚至解決這個事情。他說:「在社會大轉變時期,社會基層存在好多問題。怎樣重視這種困境,怎樣把它解決好,就能為人類進步提供一份總結經驗。」賈平凹將其歸結為文學創作要有現代意識,也就是人類意識。
願平凹先生的新著《帶燈》,再攀新的文學高峰!
而賈平凹在《帶燈》中,面臨著一個更大的難題與挑戰,也即其書寫內容,鄉鎮政府的日常工作,上訪、救災、選舉、計劃生育……而核心就是帶燈所在的社會綜合治理辦公室,主要接待處理上訪問題。文學表現不及不好,過同樣不好,其分寸感實在難以拿捏。此時看賈平凹寫《帶燈》,是有著許多擔心的,亦含如許期待,好奇這位大小說家的「手段」如何施展。事實證明,賈平凹之化生活為文學的點染功力果然不凡,既盡致地刻畫了這一當下社會的大難題,又不沉溺其中,將小說坐實坐笨、旨淺言白,而是留下了含而不露、意蘊飛揚的空間。話說到此處,不禁想到近期的國內創作恰好有兩部關於「上訪」的重要作品,《帶燈》外,還有劉震雲的《我不是潘金蓮》,若放在一起比較,那麼劉震雲採取的手法是化繁為簡,弱水三千取一瓢飲,而賈平凹即是化繁為繁了,不過此「繁」已不同於彼「繁」,如在一杯清水中滴入若干試劑,雖依然清澈如故,但內里的變化已悄無聲息地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