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妾乃太子贈給先生的禮物，送給別人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從現在起，您就是我的主人了。（示意侍衛們退下。）

狗屠：你又想什麼歪門邪道？

荊軻：（指點秦、屠）你們也聽到了我的鼾聲？

荊軻：豫讓空有俠士之名，實乃跳樑小丑，不足學也。

燕姬：（跪地斂容垂首）賤妾多言，有悖婦人之禮，還望主人和諸位俠士寬宥。

燕姬：（彬彬有禮地）先生。

荊軻：（悲涼地）想不到終結了幾百年俠客故事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荊軻：此正是太子殿下想讓我們做到、我們自己也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荊軻前傾仆地）

荊軻：（訝異地）你？怎敢勞動您開啟金口？

高漸離：（注目燕姬）我真懷疑這花冠麗服之內，藏著一個青年俠士。

秦舞陽：（膝行至燕姬面前）秦舞陽參見燕姬。

荊軻：（悲涼地）講來。

幕後高聲傳呼：太子殿下進錦緞十匹，美酒十壇供荊大俠與眾俠士消受——

荊軻：（興奮地）聽你們這麼一說，我心中頓感輕鬆。我以為沒有睡著，但其實還是睡著了。

高漸離：（秦武陽扮專諸，狗屠扮國王、國王侍從。二人隨著高漸離的講述誇張地表演）專諸專大俠，吳國堂邑人也。公子光為奪王位，埋伏甲兵于窟室中，請國王赴宴。從王宮至公子光家的大道兩側以及公子光家的院落、過道上，站滿了國王的親信，一個個手持長劍，虎視眈眈。酒至半酣，公子光託詞退出，專大俠將匕首藏在魚肚子里，冒充上菜的廚師九_九_藏_書，來到國王面前。大俠扒開魚肚，抓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殺國王。國王的武裝侍從，撲上來將大俠亂劍刺死。公子光埋伏的甲士突至，殺盡國王的親信。公子光成為吳王，封專諸的兒子為上卿。

燕姬：（冷笑）太子經常在我的講述中憤然而起，宛如一隻好鬥的公雞。

高漸離：（在舞台後方邊走邊講，以狗屠為虛擬桓公，狗屠和秦武陽配合演出）曹沫曹大俠，魯國人也。隨從魯庄公會盟齊桓公于齊地。庄公與桓公在高壇之上，正欲盟誓簽訂割地之約，曹大俠手持匕首，飛身上壇，左手拉住桓公袍袖，右手持匕首按在桓公脖頸厲聲曰：齊國以強凌弱，欺負我魯國太久太甚。今日當著眾諸侯的面，請您對天盟誓，歸還侵佔魯國的土地，並保證不再侵犯魯國邊境。

高漸離：（小心翼翼地）荊卿睡得好嗎？

高漸離：（秦武陽扮智伯，狗屠扮豫讓，二人隨著高漸離講述表演）豫讓豫大俠，晉國貴族智伯門客也。為報知遇之恩，兩次化妝潛伏于茅廁中與草橋下，欲為智伯刺殺趙襄子，均被識破。趙襄子說：豫讓，你為智伯報仇，已經得到了義士之名。但為了自身安全，我不能再次赦免你了。豫大俠曰：君前次寬恕了我，也為你自己博得了寬厚的美名。今日，我是該死了。唯求君之外衣，讓我以劍擊之。一是了卻我為智伯報仇的心愿，二是將更加寬厚的美名贈你。趙襄子隨將外衣脫下，使人送到豫讓面前，大俠拔劍，三躍而擊之，然後伏劍自殺，成就了忠烈俠士之httpｓ://reａd•９９csw.cｏm義，也成就了趙襄子寬厚仁慈之名。

高漸離：荊卿，其實您還是睡著了一點。

秦、屠：先生讓我們襄助荊大俠完成刺秦大計。

高漸離：荊卿，五更時分，我起來小解，分明聽到你的卧房裡傳出響亮的鼾聲。

幕後高聲傳呼：太子贈無價之寶，供荊大俠一人享用——

秦舞陽：壯哉聶大俠，勇哉聶大俠！

狗屠：（悄聲）你就跟著吃香喝辣吧。

狗屠：她也跟著弟弟成了名。

荊軻：（沮喪地）但是，秦宮不是齊地，秦王也不是桓公。荊軻縱然有十倍于曹沫之勇力，又有什麼機會能威逼秦王對天盟誓、當眾簽約？即便秦王迫於形勢，盟誓簽約，但荊軻一鬆手，頃刻之間，就會被剁成肉醬，還到哪裡去「北面而坐、飲酒食肉而面不改色」？！嗟乎，曹沫不可學也。

燕姬：（意味深長地）也許開始了新一輪俠客故事的，還是一個女人。

狗屠：我們屠夫一行，英雄輩出。你難道沒聽高先生說過嗎？協助信陵君救趙的朱亥朱大俠，未出山前就以屠狗為業；為嚴仲子刺殺俠累的聶政聶大俠，也曾隱身屠坊，干過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勾當。

狗屠：為我屠宰一行增添了光彩！

燕姬：賤妾此身已屬荊卿，你們都是荊卿兄弟，往後就不要這般客氣了。

荊軻：聶政之後還有名列青史的俠義之士嗎？

幕後高聲傳呼：太子殿下進良馬三匹，高車一乘，供荊大俠使用。

秦舞陽：我的娘，這是個什麼寶貝？

高漸離：其後一百六十七年，吳國又有專諸專大俠為公子光刺吳王僚故事。

狗九*九*藏*書屠：（扮桓公）我對天盟誓，答應你提出的所有要求。

荊軻：講來。

秦舞陽：女中丈夫也！

秦舞陽：先生不妨收一個可造之才為義子。

秦舞陽：（雙臂張開，丈量著那根粗大的立柱）哎呀我的媽耶，這根大柱子，比我們村頭那棵一百年的老槐樹還要粗！太子殿下從哪裡弄來了這般粗大筆直的巨木？不得了啊，不得了，荊大俠，跟著你，小弟算是開了眼界了！

高漸離：千真萬確！

燕姬：韓王將大俠遺體懸於市，有能認出者賞千金。大俠姐姐名聶榮，聞聽消息，急赴韓市，伏屍大哭。曰：殺俠累者乃魏國軹城深井村人聶政也。市人問：此人刺殺韓相，罪大惡極，夫人前來相認，不怕禍及己身嗎？聶榮正色曰：我弟弟決目毀容，是怕被人認出連累於我，我怎敢苟全此身，埋沒了我弟弟的英名！？言罷連呼蒼天三聲，死在大俠屍身旁。

狗屠：（低聲對秦舞陽說）聽到了沒有？

眾人：您確實睡著了。

荊軻：（興奮地）您真的聽到了我的鼾聲？

秦、屠：聽到了，你的鼾聲，把我們從夢中驚醒。

秦、屠：大俠早安！

高漸離：可你們哪？（壓低嗓門）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這裏爭嘴拌舌，哪裡還有半點俠士的樣子？坐下，默想田先生關於俠道的教導。

燕姬：您就是高先生吧？

荊軻：這麼說我確乎還是睡著了一點？

荊軻：（抻了一個懶腰，跪坐在秦王偶像前）即便沒睡著，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何況我還睡了一個時辰——高先生，請您再講述一遍曹沫挾持齊桓公的故事。

荊軻：我輾轉反側，心煩意亂，連耗子打架，貓頭鷹鳴叫，你們說九_九_藏_書夢話放屁，都聽得清清楚楚。

荊軻：荊軻洗耳，恭聽您的燕語鶯啼。

狗屠：（抽|動著鼻子）好香啊！

高漸離：事畢之後，曹大俠將匕首扔在桓公面前，縱身下壇，北面而坐，飲酒食肉，面不改色！

高漸離：高漸離。

狗屠：說你是土包子吧，你還不服氣。想我大燕國有成片的原始森林，參天的大樹比比皆是，太子是國之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別說是弄這樣一棵大樹，就是弄這樣一千棵大樹、一萬棵大樹，也是易如反掌。

高漸離：豫讓之後四十年，魏邑又有聶政聶大俠故事。

荊軻：（對侍衛）速將燕姬護送回太子宮中。

幕後高聲傳呼：太子殿下送牛一頭、羊一尾、豕一隻，供荊大俠與眾俠士消受——

高漸離：（一直在舞台後邊背手徘徊，做思考狀，此時趨前，用極嚴肅的口吻）二位仁兄，還記得田先生臨終時對我們的囑託嗎？

燕姬：（冷嘲地）那也許就是荊卿了。

狗屠：我倒覺得這個豫大俠是個憨厚人。

荊軻：（激動地）燕姬——

秦舞陽：什麼憨厚人？傻蛋一個！

狗屠：（膝行至燕姬前）俺也參見燕姬。

燕姬：濮陽貴族嚴仲子，攜帶黃金百兩遠道入齊，為聶大俠母親祝壽，其意是想請聶大俠出山。大俠曰：老母在堂，長姐待字，此身不敢許人也。以後數年，姐姐嫁人，母親過世。聶大俠至濮陽，見到嚴仲子，曰：聶政乃逃亡罪犯，隱身市井，操刀屠狗為業，先生貴為卿相，能自降身份，千里迢迢，前來為政母祝壽，如此九九藏書高義，聶政沒齒不敢忘也。今老母過世，姐有歸屬，此身自由，可以為先生捐軀也。請先生言明所恨何人，聶政不惜性命，為先生圖之。嚴仲子曰：「仲子所恨之人，韓國宰相俠累也。俠累既是宰相，又是韓王叔父，權勢熏天，炙手可熱。我已經預備了車騎壯士數百人，輔佐足下成事。」聶大俠謝絕車騎壯士，仗劍獨行至韓。時俠累方坐府上，周圍甲士護衛。大俠飛身登階，刺殺俠累。左右甲士大亂。大俠施神威，片刻間擊殺數十人。然後決目毀容，剖腹出腸而死！

秦舞陽：（悄對狗屠）這老兄，真肯下本錢啊！

燕姬：（挺身向前，對荊軻）主人，高先生已經口乾舌燥，可否由賤妾為您講述這段故事？

荊軻：請講豫讓故事，高先生。

高漸離：起碼有一個時辰！

荊軻：（痛苦地）又是一夜未眠。高先生，您還有什麼辦法，趕快貢獻出來救我。

荊軻：專諸可學也，但可惜荊軻沒有個兒子被封為上卿。

燕姬：（躍起，神采飛揚地）聶政聶大俠，魏國人也。少年時因事殺人（秦舞陽示意狗屠，意為此事與自己的經歷相同），與老母、姐姐避禍於齊國，隱身屠坊，以殺狗為業。

高漸離：（趨前施禮）久聞燕姬盛名，今日得見，彷彿如睹天人！

荊軻：（掩飾著內心的激動）高先生，豫讓之後，還有什麼故事？

秦舞陽：嚯，你也滿嘴名詞，轉（zhuai）起來了。土包子怎麼了？多少英雄豪傑，都出身於田疇之間。（指狗屠）瞧瞧您那劍，是那樣背的嗎？應該是這樣（為狗屠示範），這樣！並不是隨便什麼人，背上一把劍就成了俠士。這是劍，不是您案板上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