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個問題啊。」雒靈心道，「沼夷為什麼要一個個對付呢？萬一在對付其中一人的時候其他人趁機逃出去，或者攻進她陣法的核心怎麼辦？是了，我太高估她了。她不是不想一起對付，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對付羿令符的時候，她已經顯得有些吃力了。奇怪，她有四個幫手，再加上三十三萬怨靈，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吃緊才對，難道她和師父的差距竟然有那麼大？啊，不對，不是她太差，而是我們太強了！看來這些日子大家的進步都很快啊。這樣的話，等她對付完桑谷雋，只怕就沒剩下多少力氣了。」

「也許心宗的人真是我的剋星呢。」桑谷雋想了想，隨手摸了摸身體的某處——那裡，藏著有莘羖（gǔ）給他的「虎魄」。「還不到用的時候吧。而且，我還不是很理解這個東西。」

「大姐！」桑谷雋招來幻蝶，飛了過去，隨著他漸漸飛近，他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那人背對著他，但桑谷雋已經知道不是他大姐——哪怕只是一個幻象。

「護我……」他努力著，卻沒法出手。有什麼東西攫住了他的心，不准他繼續下去！「雒靈……原來是你。哈，果然，我一個人，鬥不過你們啊。要是江離在這裏……唉，罷了，他大概也會幫你吧。」

「那又怎麼樣？」

「嘿！好，很好。這個幻境居然能讓九九藏書我提前看到仇人！北狄祭師，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天蠶幻蝶飛近那高地，在披著袍子的那人不遠處停下。桑谷雋喝道：「妖女，回過頭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真沒想到，在這裏也贏不了你。」桑谷雋的力量已經到達極限了，而對面的有莘不破也開始喘氣，「有莘不破，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如果在現實的那個世界里，要是發生類似的事情，你會怎麼做呢？」

桑谷雋的心臟一陣絞痛，他閉上眼睛，終於倒下了。

他舉目望去，芳草茵茵，鳥鳴聲聲，分明是小扶桑園的翻版！

「那女孩子居然是本門弟子！」沼夷暗暗覺得不妥，可已經沒餘力去查清楚了。有窮商隊那個叫有莘不破的首領已經憑直覺闖向心幻大陣的邊緣，如果不把他扯住，被他闖出一片天地來，之前的一切將付諸東流。

那雒靈和真實中的雒靈一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有莘不破回頭看了看雒靈：「不，她是真的。」

「沒想到第二個是這個鷹眼男人。」雒靈很小心地守護自己的想法，以防被沼夷竊取，「沼夷這個陣法很厲害啊，讓每個人暴露心裏脆弱的一環，再把念頭往壞處牽引。嗯，不過羿令符居然沒有完全上當。下一個會是誰呢？桑谷雋，還是不破？」

他用骨鞭指著有莘不破道ｒｅaｄ.99ｃｓw•cｏm：「你走開！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你最好自己走開！」

儘管明知道可能只是一個幻象，見到了多半有害無益，但他還是想看看。找了不知多久，他終於忍耐不住了，右手撐住地面，口裡說：「萬岳千山，聽我號令，地動！」

「姐姐！」

有莘不破皺了皺眉頭：「桑谷雋，你真的要和我動手？」

有莘不破不悅道：「我當然是真的。」

「除了我的親人，還有誰會站在我這一邊？」突然，遠空飛過一片芭蕉葉。「燕姑娘！」桑谷雋一陣狂喜，卻叫不出口。燕其羽似乎看見了他，又似乎沒看見他，總之風中的芭蕉葉沒有停留，漸飛漸遠，終於消失在白雲間了。

「這個世界是假的！」他感受到的震動是如此熟悉，熟悉得和最近的一次幾乎完全相同，「大地的每一次震動都是完全不同的，但這次……嗯，這震動是留在我記憶中的震動。嘿，這麼說來，這個世界也是我心裏的世界了。」

突然，林木間一個人影閃過，桑谷雋一驚，他驚的不是那人影的速度或敵意，而是那人影給他的熟悉感覺。

有莘不破搖了搖頭：「那是她一個故人送給她的。」

「這麼厲害，難道你是真的？」

桑谷雋怔了一下，怒道：「假貨！滾開。」

有莘不破聳了聳肩：「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桑九九藏書谷雋和自制力極強的羿令符不同，在九尾布下的五行幻獄裏面，他明知那些土偶是假的，卻依然看得如痴如迷。

桑谷雋手按地面，感受大地的每一次細微震動。

他登上大地的最高點，終於望見另一個高地上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

他在這個世界用起任何玄功都得心應手，但對面的有莘不破也一樣。桑谷雋召來泰山當頭壓下，有莘不破就用「法天象地」化作巨人把山頂開，桑谷雋召來地火焚燒千里平原，有莘不破便引氤氳紫氣化出數十個大旋風把火吹亂。

「你昏了頭么？」桑谷雋高聲道，「你沒看見她披著什麼！天蠶絲袍！用我大姐的生命織就的天蠶絲袍。」

「站住！」

「好！」桑谷雋咬牙切齒道，「都給我去死吧！」

「原來如此！」他滿臉的親切盼望化作咬牙切齒的猙獰！那人之所以會給他桑谷馨的錯覺，僅僅因為披著一件天蠶絲袍！袍子的質地不是普通的天蠶絲，而是將桑家嫡系血脈抽絲剝繭后織就的幻靈天蠶絲。

桑谷雋追了上去，眼前人影一閃，被一個男人擋住了。原來是有莘不破！

「故人？」桑谷雋呆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狂笑起來，「我懂了，我懂了！他媽的，這個世界里他媽的全是幻象。林木是幻象，山石是幻象，你有莘不破，她雒靈全都是幻象！媽的，為什麼會這read.99csw.com麼真實！」

桑谷雋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他單膝跪地，左手撐住地面不肯屈服。這個時候，會有誰來幫他呢？羿令符？師韶？季丹洛明？這些人都對他很好，但要讓他們在有莘不破和自己之間作出選擇，他沒把握。加入有窮行伍之後，桑谷雋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獨。

「真的更好。」桑谷雋說，「你背後那個雒靈是假的。你讓開，我替你清理障礙。」

「嘿，大概也會像在這裏一樣吧。」桑谷雋的臉漸漸堅毅起來，就像在巫女峰被有莘不破等人逼入死角時一樣，「我們是好朋友，可是對我來說，親人的仇不能不報。就算這裡是一個幻境，就算你只是一個幻象！嘿，不破，來吧，如果你可以的話，把玄鳥叫出來，讓我看看你們商王族守護祖神的威風！衣被天下，護我山……」他的語聲突然一窒，就像被什麼東西掐住脖子一樣。

那人背上雖然披著又寬又大的天蠶絲，但仍看得出是個女子。她背對著桑谷雋，很安寧地坐著，聽到桑谷雋的呼喝，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

「我分明感應到了的，是姐姐，而且不是二姐，是大姐！」

他沖了過去，但樹木後面卻什麼也沒有。

桑谷雋卻是一副痛苦的神色：「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想起這件事情？沒錯，我早就聽說過，夏桀那個天殺的寵妃，不也是心宗的妖孽么？哼ｒead.９9ｃsw.ｃom，我一直不肯去想這件事情，就是不想因此對雒靈產生罅隙啊。為什麼今天卻讓我看見雒靈披著天蠶絲袍！」

桑谷雋一見之下，幾乎跌下幻蝶，轉過頭來的居然是雒靈。

有莘不破也怒道：「誰是假貨！」

桑谷雋哼了一聲，手一晃，骨鞭在手，向有莘不破抽去。有莘不破揮刀擋開，兩人都是一震，有莘不破倒飛出去，桑谷雋則跌下幻蝶。

有莘不破搖了搖頭，一步也不退卻，雒靈走近前來，躲在有莘不破的背後。

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地震，把方圓三千里全部夷為平地。地皮翻了過來，淹沒了所有的花草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岩石戈壁、黃沙黑土。桑谷雋放聲大笑：「果然是個幻境！嘿，要是我在現實中也有這麼厲害就好了。」

有莘不破沒有說話。

桑谷雋指著他背後的雒靈道：「就算你不是假貨，背後那個也絕對是！你給我走開。」見有莘不破一動不動，桑谷雋怒道：「就知道你是個假貨！也罷，我就把你們兩個姦夫淫|婦都殺了，免得給真的不破和雒靈丟臉！」

「怎樣？那天蠶絲袍在我仇人手上，怎麼會是雒靈披著？所以，那雒靈是假的！」

桑谷雋收攝心神，怒道：「媽的，北狄祭師，這挑撥離間的伎倆也太明顯了吧。喂，那個，那個假的雒靈，快把你身上的袍子除下來，要不然我看得久了，只怕連真的雒靈也會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