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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7節

第三章

第7節

「說這裡是他生活的地方,或許有點言過其實。不過,當母親有客人時,他就被趕到這個地下室,這卻是事實。而且,在母親的工作結束前,他被要求一直待在這裏,如今被封死的廚房門還會被鎖上,讓他無法任意出去。因為上面做的是性|交易的工作,需要的時間應該相當長,所以他確實形同在這裏生活。」大家都安靜地聽著教授的解說,誰也沒有插嘴。
「哼,這就是你常說的一匹狼理論嗎?然而在學術的世界里,這理論是不會被普遍採用的。」
「這裡是洛多尼·拉西姆曾經生活過的空間,而這根樑柱就是他母親上弔的地方。」教授站立著,他一手放在桌上,樣子好像站在講堂上,正在對學生講解的老師。大概是房間小的關係吧,室內充滿了教授說話的迴音。
地下室的聲音停止,湯姆上來,輪到吸塵隊下去。吸塵器馬達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馬達的聲音響了相當久,好像要把地下室的塵土都吸乾淨才罷休的樣子。教授可能是擔心重要的證物也被吸掉,所以戴著頭盔與防塵罩率先走下階梯。電纜與電燈部隊隨他身後下去。
「剛才你打斷了我的話,我現在要繼續說下去。這個連續殺人、分屍案件最累人的一段,就是扛著梯子,背著裝入柯妮手腳的袋子,騎腳踏車爬坡上西奈學校。如果這一次他沒有被捕的話,以後去參加鐵人三項競賽,一定會有很好的成績。我真是佩服極了。如果能把這種勞力用在自己的研究上,那就更好了……」
洛多尼訴說這段話時,口氣非常平淡。
於是又輪到湯姆出動了。他戴上頭盔和防塵罩,跨過殘破的牆壁與門,往黑暗洞穴內的石階下走去。抱著電纜與電燈的照明部隊緊跟在他身後。不久,下面變亮,並且傳出斧頭砍在牆壁上的聲音。
「只有頭。」教授站起來,我們也站起來。「把人偶的頭插在玩具狗的身上……還有這個,這裡是西奈學校,這是鐘塔。」教授一面說,一面以手中的手電筒照射出指示之物。「看那屋頂的圓錐部分!雖然有灰塵覆蓋,但還是看得到上面放著柯妮的頭。」教授的手電筒光線下,是個已經變成白色,小小人偶的臉。我們都感到震撼,心想:原來是這樣呀!
「復讎的計劃。」湯姆·格蘭西斯說。
「是的。」
「可是我不想說。」
「首先是……南多卡班克島。不是說這位拉西姆先生之前被隔離到那個地方了嗎?那麼人們為什麼會認為拉西姆先生是兇手呢?」
教授離開桌旁,在房間內慢慢走動。亞文走向桌子,伸手拉開抽屜。桌子是這房間里第一個奇怪的地方,其次便是下水道了。
「這是一本殺人日記!詳細地記錄著殺死了誰、怎麼殺、什麼時候殺人的日記本。」
包括巴格利在內的警察大隊手中的手電筒光線,一齊投向黑洞中。洞穴內有條通往地下室的石階,階梯上堆積的厚厚塵土已變為褐色。
一看到白色牆壁前的暖爐,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暖和的地方的念頭,立刻浮上我的心頭,我的皮膚、肌肉迅速地暖和起來,僵硬的脖子也漸漸柔軟了。我鬆開外套的扣子。
「我和洛多尼一點關係也沒有。」假教授冷漠地回答。
接著,教授看看站在四周的我們,好像在詢問:大家是否早就知道這是一場戲?但是,至少我是不知道的。
「你馬上就想到在暗中進行殺人計劃的人是我?」
「你承認你確實有所發現了?」喬治的語氣變得急躁了。
「發生了那樣的殺人事件,迪蒙西村裡當然到處都有警察。警察像尋找獵物的鷹,張著大眼注意著外來人口,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我們是外來的人,自然就是他們眼中的可疑人物,所以即使只有一點點與眾不同的行為,就被理所當然地被請進拘留室了。我在拘留室里住了一晚。」
教授看著我們,又說:「他終於等到復讎的時機了。一方面,他長大並且成名了;另一方面,當年逼迫他母親,害死他母親的人都已經六十歲,可以說都老了。他已獲得自由,既有經濟能力,又有行動能力,復讎的心意便愈來愈強烈……在種種時機成熟后,他終於來了。」
數不清是第幾斧了,湯姆手中的斧頭終於完全砍穿了牆壁。當湯姆用力拔起斧頭時,拔起處的附近出現了一道龜裂的痕迹,咻咻的風聲從縫隙後傳出。「嘩」的嘆息聲則從我背後傳來。回頭看,是站在我身後的警察們發出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閃開一點!」御手洗教授話一說完,就揮動手中的斧頭,往牆壁劈去。地下室內又爆出破壞性的聲音,牆上的泥土、木片紛紛飛落,大家連忙往兩旁閃開。
「你計劃讓洛多尼·拉西姆成為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兇手,可是又不能讓他在殺人現場的迪蒙西村出現,所以你傷透了腦筋。於是你想到讓他與世隔絕,讓任何人都無法接觸到他。洛多尼本人並不排斥這樣的隔離,因為他只要能作畫就好了,或許他更喜歡被隔離的生活。」
「前天。二號下午,我和洛多尼一起到達這裏。當天我就和他一起進來過這裏了。如果我們早幾天到這裏,或許就可以減少被害者人數了。」
「什麼?」
「如果要以一人之力和主流派較量,就不能考慮到一對一的局面。」
假教授再度搖頭說:「不是,」然後轉頭看著真正的御手洗教授,問:「你怎麼知道是我?並且知道我在這裏呢?」
他的動作讓亞文嚇了一跳。亞文急忙把手中的筆記本遞出去,教授用搶的一樣,從亞文手中奪走那本筆記,然後將紙對著光線,逐一看著上面的文字。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抬起頭。
「那他一定會被逮捕。」我說。可是教授很快地舉起右手,並且說:
照明部隊很快就回來了,我們繼續在樓梯上等待。教授取來頭盔與防塵罩,把頭盔和防塵罩發給我和巴格利、亞文。我們立刻小心地穿戴起來。
「燈光!」御手洗教授隔著防塵罩喊道。警察們立刻拿著手電筒,集中到那個出入口,把光線投射到洞內。
「可是我確實有很清楚的記憶。我殺死了波妮、菲伊、柯妮、佩琪和琳達她們。我對她們有強烈的恨意,因此一個個地把她們殺死了。我的腦子裡確實存在這個記憶,想忘也忘不了。而且,我的感覺里也存在著殺人之後的感觸及愉悅。我相信我寫的那些東西,不是單純想像出來的。」
「為什麼?」
「洛多尼,這就是你的坎諾村。」御手洗教授對洛多尼說。
「你叫什麼名字?」
「村裡那些死去的女人,也和你一樣,她們也都擁有那樣的權利。九_九_藏_書」御手洗教授說。
「如果讓他自殺的話……啊,說得也是,假裝是自殺,其實是殺了他,事情就更簡單了。」
「湯姆,最好先把喬治的手從背後銬起來。他是柔道高手,比我厲害得多。」真正的御手洗教授說。這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出聲喊:「等一下。」大家聽到我的叫聲,都轉頭看我。我說:「巴格利,你不是說要把兇手銬起來給我看嗎?」
教授站在交界處的門附近,探頭去看隔壁房。然後說:「我要找的是一邊有被使用,另一邊沒被使用的空間的牆。這片牆看起來好像如此,其實不然,因為這片牆的另外一邊是衣帽間。同樣的,另外一邊的空間是廁所的話也不行。萬一一打破牆壁,看到的是馬桶,那就糟糕了。用這樣的消去法來尋找那片牆的話,那片牆應該在廚房那邊才對。」
「這就是你的局限了,喬治。」御手洗教授說。「我認為不管是學術或藝術的世界,都不能用政治的方式來看待。」
「當然有。」教授馬上回答,又說:「可以證明他做過那些事情的證據,一定在這房間的某個地方。」
教授說完,放回金屬板,恢復成地板水溝蓋的樣子。但我們都圍在那塊金屬板四周,並且拿起金屬板,藉著手電筒的光線,低頭看地下水通道內的情形。
斧頭破壞牆壁的時候,揚起一陣陣的塵土,我們都退後了幾步。但是,這個牆壁的結構和教授的想法好像有點出入,壁土的後面竟然還有木板。那木板已經相當腐舊,斧頭一砍下去,木屑亂飛。木板的後面黑漆漆的一片。
「因為我曾經小心地不讓你知道我對洛多尼的情況有興趣。太多的關心是派不上用場的。」
「我花了整整一晚的時間,才說服局長,讓他相信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不過,我也因此能從局長所說的話里,猜測到你的想法。」
「我的嘴巴不想說,但是,我手上的斧頭從現在開始會對你說一些話。」
兩個人的斧頭同時穿過牆壁,在牆上鑿出一個空洞。這堵牆的另一邊,好像是比我們現在站的這個房間更大一點的空間。
負責吸塵的男子從懷裡拿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並高高舉起。那男子手中的筆記本,外觀上看起來和我手中的筆記本很像。教授的眼睛像要燃燒起來一樣,看著高舉著舊筆記本的男子的臉。
「你們都認識他嗎?」教授說:「你們之中有誰早就認識他了?」
「湯姆,你能幫忙嗎?請幫我打破這堵牆。」御手洗教授叫道,然後戴上防塵罩,才再度揮起手中的斧頭。
「當然是因為我見到他了。」真正的御手洗教授伸出左手,拍拍站在他身旁男人的肩膀說。假教授盯著那男人看,於是那人也脫下防塵罩。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后,假教授說:「原來如此,洛多尼,果然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話,這件事就說不通了。」
房間的某個角落,有張小桌子,那是這個房間里唯一可以稱得上傢具的東西。整個房間看起來冷冷清清,牆上沒貼任何東西,當然也沒有什麼風景畫。此時這個房間里站著我、亞文、巴格利、湯姆、約翰、教授和一個負責吸塵的人,一個負責燈光的警察。我們八個人都戴著頭盔,臉部有一半被防塵罩遮住。
「你總是這麼有信心,而你通常也可以用這種態度來應付世事。老實說,我曾經很憧憬你這種態度。但是,你認為你現在也能用相同的態度,來解決這個事件嗎?表現給我看看吧!」
教授說著,朝我所站之處走來,讓我嚇了一跳。他在我面前蹲下,拿起我腳邊的某個東西。一看,那是一塊有開縫、生鏽了的金屬板。「這東西的下面是溝道,可說是一條非常狹窄的隧道。這條隧道很古老,是建造坎諾城時就做好的逃生通道。對這房子而言,這條隧道只是一條水溝,但是對城堡而言,是下水道,也是逃生通道。從這個隧道進去后,可以通往城堡底下。」
「不行嗎?」御手洗教授冷冷地反問。
「可是,教授,你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嗎?」我問。
「大象在這裏。」擺設品的大象上,有兩隻腳。
假教授深深嘆了一口氣。
「你是洛多尼的親人嗎?」
我一這麼說,御手洗教授立刻介面道:「這個連續命案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命案的紀錄並不是殺人之後才寫下來的,而是先做了殺人的宣告之後,才按照宣告上的殺人紀錄去殺人。要執行紀錄上的殺人方式並不容易,我想喬治一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吧!紀錄里的殺人情節實在太怪異了,所以才會讓這個命案看起來像是惡魔之子的惡作劇。
「將人類的屍體撕裂成一塊塊,又把人頭與狗身縫在一起、把屍體放在消防車上、豬肉上……要按照筆記本上的紀錄依序殺人,還要如紀錄所寫的那樣,把分屍之後的肢體,放置在紀錄中指定的地方。因為萬一殺人的順序不同,或放置肢體的地方有一點點不同,兇手就可能被認定為另一個人。在不允許任何一點差錯的情況下,兇手一定得跑的地方可就多了,這真是一件讓人疲於奔命的殺人工作。對這個命案來說,未來是既定的事實,所以不可有所變更。喬治既要當兇手,也要當偵探,還得當送貨員,可以說忙得連晚上睡覺的時間也沒有吧!
「你不是不了解法律的人,應該知道我有接受審判的權利。任何人都不能抗拒司法。」
「各位,這裡是林白廣場……」巴格利一邊說,一邊把手中手電筒的光線投射在迪蒙西小旅館的後面。那裡有具仰躺著,有頭,也有手、腳的人偶。那是琳達。
喬治一語不發,只輕輕點了一下頭。
湯姆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斧頭,橫放在腳邊的石子地面上。我環顧四周,心想:如教授所言,這裏果然有間地下室。他還說如果能進入這裏,就一定能掌握到解開事件之謎的鑰匙。他所說的鑰匙是什麼呢?這地下室什麼也沒有呀!除了發現這裡有地下室時,曾經產生的驚訝情緒外,我不覺得這裏還有什麼可以讓人感到驚訝的事物。
「這一點應該很容易理解吧!時間是一九九五年,他剛從昏睡狀態中清醒時。當時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在那時植入那樣的記憶,以後他猛然觸動記憶能力時,即使是被植入的記憶,也會成為他的原始記憶,而不是想像的空幻記憶。所以他會認為記憶里的東西是確有其事。」
「我在波妮的脖子和兩手的手腕上,分別用繩索拴上石頭,再用繩索綁住兩腳的腳踝,接著把腳上繩索的另一端緊緊綁在塔的石壁上,然後把波妮的屍體從塔上往下扔。當腳踝上九_九_藏_書的繩索伸展開的瞬間,雙手和頭便因為石頭的重量,而脫離了身體。
「發現要用語言表達。不過,不論何種場合,能夠讓人折服的發現,才是值得說出的發現。」
我插嘴說。因為要先在腦子裡把問題稍做整理,所以我沒能馬上介面提出我的問題,而沉默了一下。
屏氣凝神聽他們說話的眾人,聽到這句話后都嚇了一大跳。喬治也緊張地說:
「處理柯妮屍體的時候,你還有辦法製造出撕裂般的傷口,但是,處理佩琪的時候就不行了。原因是『雪』。因為下雪的關係,讓你沒有辦法把屍體搬到城堡。一來因為雪地上會留下腳踏車的痕迹,二來因為雪地不好騎車,不僅容易滑倒,還很難走。我是因為這一點,推測出腳踏車是你搬運屍體的工具。而迪蒙西村能讓外來的人自由借用腳踏車的地方,只有迪蒙西小旅館。」
「不錯,我要知道你到底有什麼發現。」
「潔,莫非你想用這把斧頭砍下我的頭?」
我們嚇呆了,不禁全把視線投注在那男人的臉上。仔細看,那男人果然有著東方人的面孔;而且,對西方人來說,御手洗也是怪名字,應該是東方人的姓氏。
「是嗎……」御手洗教授說,然後想了一下,又說:「如果你不插手倫敦『記憶畫家』的案子,就不會遇到我了。你應該知道我會對這個案子有興趣的,因為這是我的研究領域。你為什麼還要插手這個案子呢?還有很多別的案子呀!」
「我現在想聽聽你的一匹狼理論,是否真的有一大群政治凡夫也戰勝不了的厲害假設。你剛才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吧!希望你能證明給我看。」
「洛多尼的母親死在這裏,她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雖然答案一直未曾證實,但母親的死確實嚴重打擊了洛多尼的心靈。後來他又在全村人的強迫下——至少他個人是這麼想的,沒有反抗餘力地被送進蒙拓斯的精神醫院,並且在精神醫院里,過了二十三年不能和正常社會接觸,形同被幽禁的日子。母親的死,和被幽禁在精神醫院,讓他對村裡的人產生強烈的恨意,也萌發了報復心理。
「給我,讓我看。」教授說著,伸手要抓亞文手裡的東西。
「扛起菲伊的屍體,我一樣騎著迪蒙西旅館的腳踏車,把菲伊的屍體載到坎諾城。用斧頭在兩手手臂盾關節處砍出裂痕,並以繩索綁住兩腳腳踝,再把石頭綁在手上,把菲伊的屍體從倫敦塔上往下丟,她的雙手就被扯離她的身體。接著,我把屍體拉上來,再於大腿根部砍出裂痕,然後加重軀體的重量,再度把屍體往下丟。這樣的手法或許有些粗糙,會在屍體上留下繩索的痕迹,但是,反正檢驗屍體的人是我自己,到時隨便怎麼說都可以。
「醫生!」洛多尼第一次開口說話。
巴格利忙進忙出地在那個房子內外指揮穿著制服的警察。他的早餐一定吃得太多了,所以身材顯得比平常更加臃腫。這樣的體型怎麼能與歹徒對抗呢?他是個大目標,一定很快就會被歹徒的子彈打中的。巴格利看到我來了,便傲慢地抬抬下巴,示意我進屋。
「啊!」亞文發出驚嘆聲。桌子的抽屜里好像有東西,亞文拿出那個東西。那是本舊筆記本。亞文先是啪啦啪啦地翻閱著,然後激動地喊道:
「接著,我把只剩下身體和腳的屍體拉上來后,再用斧頭在大腿根部砍出裂痕,並把石頭綁在身體上,接著再把屍體往塔下扔,於是軀體也和腳分開了。
「和他接近的學者或研究人員當中,只有你和我擁有小飛機的駕照,而想用飛機把洛多尼藏起來的話,唯一適合的地點就是南多卡班克島。你的設想太理想化了,才會讓這個計劃演變成你向眾人大聲地宣示;會駕駛飛機的業餘飛行員喬治·漢茲,就是這個事件的兇手。」
「主流派中的人,才需要政治;孤獨的人無須政治。」
「所以說,把洛多尼放在那裡,就等於洛多尼從英國消失,不,不止英國,而是從整個人類社會消失。這件事本來無從推測起,也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我為什麼會知道呢?喬治,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吧?我是從你的名字和計劃推測出來的。
「我是從佩琪屍體的傷口切面得知的。佩琪的傷口切面很平整,顯然是用斧頭乾淨俐落砍成的。不過,那樣的傷口應該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本意還是要製造出撕裂般的傷口。對吧?」
「柯妮在這裏。」教授手中的手電筒光線遊走在這模型世界里,然後停在牆角的一個地方。那牆角有個時鐘。那是有鐘擺的柱鍾,這個柱鍾的時針當然已經停止不動了。接著,光線移到鍾面數字盤下的玻璃櫃。那是一個可以看見鐘擺擺動的透明柜子。
喬治大聲說著,但是教授只是安靜地回答:「喬治,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裏嗎?你以為我是為了把臉遮起來,來這裏打掃這個地下室的嗎?我忙得很,我正是為了阻止你而來的。可惜來不及。」
「這裏只有載貨列車,載客的列車則一輛也沒有……洛多尼!」御手洗教授呼叫洛多尼,然後說:「你只是把小時候惡作劇的行為記錄下來而已。而喬治在你住在蘇活區時,看到了你寫的這本筆記,便利用筆記本上寫的東西,想出了這個計劃。你在筆記本上完全沒有說你殺害的對象是人偶。你的文筆太好了,完全看不出是小孩寫的東西。可是,如果殺害的對象從人偶換成真人的話,執行起來就太累了,對吧?喬治。要撕裂人體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你早就看穿我的計劃了嗎?那你為什麼不救佩琪呢?既然你二號下午就到了,應該有機會救她的。」喬治說。
「那是一個擁有訓練用機場的無人島,是專門訓練客機駕駛員的地方。那裡有很好的管制塔,和可以讓噴射機起降的大型跑道。不過,除了這些設備,其他的建築物都是假的。現在那個島已經停止使用了。
「潔,這個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琳達的事與我無關。」喬治喊道。
「要打破這裏嗎?」說這句話的人不是站在教授後面的湯姆,而是湯姆後面的巴格利。他的頭上早已戴著安全帽,手裡拿著整捆電纜。站在巴格利後面的,是手裡抱著鐵絲網上掛了好幾個電燈泡的警察。
「我把斧頭放回地下室后,再把屍體裝進袋子,然後像聖誕老公公一樣地扛起袋子,趁著深夜時分,把屍體的手腳放置到預定的場所。我把菲伊的身體放在消防隊的院子里,兩腳插在老虎看板的洞里,兩隻手臂則遠徵到葛利夏的機場,從機窗扔進飛機內的座位上。
「他已經https://read.99csw•com逃掉了。」
「為什麼是我?」
「這是豬型撲滿,這是飛機,這是巴士,還有這個,這是載貨列車。」
於是御手洗教授便把手裡的筆記本交給我,並且說:「現在你可以看這本筆記本了。後半部尤其重要。」
「你說得沒錯。喬治。」
我還是搞不清楚。御手洗教授說:「沒錯,因為只要把殺人的事推到洛多尼身上,這個案子就等於結束了。可是實際上的他卻待在南多卡班克島,畫迪蒙西的風景。」
「而你這位想法乖僻、偏執的人,一定不同意我的說法吧?」
「他是御手洗教授,從烏普薩拉大學來……不對,是從日本來的。」
「教授,他是誰?」我問。教授瞄了那個男人一眼,然後對著男人說:「你要自我介紹?還是我幫你介紹?」
「那麼,你怎麼知道我住在迪蒙西小旅館?」
「也就是說,洛多尼雖然被母親關在這裏,卻仍能藉由這條地下水道,從城堡那邊出去。這條通道現在仍然存在,並沒有被堵起來,所以悄悄回到這裏來的洛多尼,便從城堡那邊的地下,頻繁地回到這個四十年前的老巢。城堡下的這條秘密隧道相當溫暖,即使在寒冬時,也可以把這裏當作基地,進行一些計劃。」
「你的假設真讓人讚歎。我想除了想法乖僻、偏執的人外,大多數的學者一定會為你這樣優秀的推論鼓掌叫好。」
「你從局長的嘴裏知道有人假冒你的名字,住在迪蒙西小旅館,並且知道這個人殺了人之後,還亂丟屍體嗎?」
「你的母親為了補償你而買給你的。這些都是當時最昂貴的玩具,你用這些玩具,建造了一個模型村。這個模型村就是可以讓你自由自在的『應許之地』。」
「那麼,你為什麼不阻止我的計劃?」
洛多尼·拉西姆無言地注視著他四十年前生活中的精神世界。有一支手電筒的光線落在一棵樹上。一看,那是御手洗教授手中的手電筒。
「南多卡班克島?那是哪裡?」亞文問。
「天文望遠鏡在這裏,」三角架上有具天文望遠鏡,微微向上的鏡頭上面,是兩隻人偶的手。
「琳達,你也可以進來了。裏面都是灰塵,要小心。」
「是坦克車的Tank,不是水槽的Tank。柯妮的兩隻腳應該插在坦克車的炮口,而不是水槽。」巴格利頻頻點頭,肥滿的雙下巴因而抖動著。
「很簡單。」教授回答說。「那堵牆壁的另一邊是外面。」他手指著說:「這堵牆壁的另一邊是隔壁房間。」
「念出來給大家聽聽。」教授平靜地說。於是亞文便開始念:
「還有這個。」接著,教授把手電筒的光線移到一隻老虎擺飾上面。老虎的背上有兩隻被扯下來的腳。
「回到迪蒙西小旅館的房間后,我把兩隻手臂放入運動旅行袋中,再把袋子拿到露台,最後才把頭和事先準備好的佩琪的長毛獅子狗的身體縫在一起。到了二十九日晚上,我在自己房間的露台,把梯子伸到刺葉桂花樹的樹枝上,藉著梯子把波妮的頭放在樹枝的深處……」
「等一下,等一下,御手洗教授。啊,不是你,我說的是這一位御手洗教授。我知道兇手可能是這個人,但是,剛才的事我還是不明白。」
「怎麼?你想逃了嗎?這可不行。」喬治面有怒意地說。
「巴尼,你有什麼地方想不明白?」
「是,我知道是這樣。」我說:「可是,讓他自殺不就好了嗎?他因為殺死了五個女人而自責自殺。」
「什麼計劃?」
「既然你不是洛多尼,為什麼……」我忍不住發問。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進行這麼殘忍的計劃吧?是什麼力量讓他做出這麼殘酷的事呢?
「真空吸塵器。」巴格利回頭對著後面吼叫。於是兩個戴著頭盔、臉上戴著防塵罩的男人走過來,他們手裡拿著吸塵器的吸嘴,舉腳跨入黑暗的洞穴中。吸塵器的開關打開,馬達轉動的隆隆聲從我們後面傳來,吸塵作業開始了。我們稍微退後幾步,等待吸塵作業結束。
「既然他沒有殺人,為何還要寫這樣的手記?」站在旁邊的亞文點著頭,表示同意我的問題。
教授邊敲牆壁邊說,終於在牆壁的某一處前面停下來。他把手放在牆壁上,轉頭對著我們說:「就是這裏了。敲出來的聲響不一樣。很明顯的,這堵牆壁後面有個空間。不論從哪個方向來看,這堵牆的後面,應該就是個沒有被使用的空間。這間房子里只有這裏的後面,是沒有被使用的空間。」
巴格利很不耐煩地說。還好意思說我!我敢打賭,巴格利沒有疑問的原因,是因為他根本什麼也不明白。
「你說的是這個嗎?」
「十一月三十日,仍然是剛進入三十日的凌晨時分,我趁著菲伊在自家門前看極光的時候,從背後攻擊,勒死了她。殺死菲伊和殺死波妮同樣的簡單。
喬治沉默了半晌,才又問:「潔,你是什麼時候來這裏的?」
我終於了解了。其實殺死五個人和殺死六個人是一樣的。
「我是主流派嗎?」假教授自嘲地說。
湯姆很快走到階梯那邊,拿來一把斧頭,並也戴上防塵罩遮住口鼻后,在教授指示的地方揮下斧頭。
湯姆拿著斧頭,要繼續破壞黑洞周圍的木板時,教授阻止他,表示洞口已經足夠讓人鑽進去,不必再砍了。
「嗯,那麼,讓他的腦子發生強迫性記憶作用的東西是……」
「這是消防車。車上是失去手腳的菲伊·艾馬森。」光線落在原本是紅色的消防車模型上。因為塵埃的關係,消防車變成白色,完全看不到原本的色澤。消防車上躺著同樣被塵埃覆蓋,也變成白色的人偶。
石階的最下面是一扇已被破壞的門。我們跨過門下的木片,進入一個房間。照明部隊已經在這個空間四周的地板上,以及天花板的樑上放置了電燈,所以這個房間一片通明。
巴格利這傢伙捉不到真兇,卻胡亂逮捕了能找到真兇的人。
這個記述實在太詭異了,我不禁張大眼睛,抬起頭來看著眾人,不知道該不該念下去。教授的雙手雙腳都被警察按住,臉上充滿憤怒的表情。
於是巴格利走到喬治身邊,在旁邊兩位警察的幫忙下,好不容易才從兇手背後,將他的手銬住。雖然他實現了承諾,但顯然他對這個動作很生疏。巴格利完成銬人的工作后,就走回原來的位置。
「olanzapine。」喬治說。御手洗教授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幾次頭。
「因為被灌輸了強迫性記憶的關係吧!」
沒多久,教授在地下室發出聲音說:「OK,大家都下來吧!」
教授蹲下來,我們也蹲下來。一張小小的女九_九_藏_書人的臉,浮現在教授的手電筒光線下。
「喬治,你認為洛多尼為何會這樣呢?我想聽聽精神科醫生的看法。」御手洗教授對喬治說。
那兩個男人走下石階,不見了身影。可是,沒多久他們又出現了。一看到他們回來,負責開關的人便關掉吸塵器的電源,四周立刻安靜下來。負責吸塵的男人因為臉上戴著防塵罩,所以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下面還有牆壁。大概是被封死的門變成的牆壁。」
「潔,我是精神科醫生,洛多尼的案子當然也會勾起我的興趣,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更何況我之前完全不知道你也在研究洛多尼的案子,我和洛多尼見面后,也看不出你在研究他的情況。」
教授叫道。教授的臉色全變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臉色因為激動而變紅,並浮現出憤怒的神情。總是很開朗,充滿自信,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慌不忙的教授,第一次讓人看到他激動的一面。
「是的。」
於是,琳達出現在洞口了。
「繼續念!」巴格利命令我。
「十二月一日。事情的進行大致上和我計劃的差不多。不過,也有意外的情況。例如原本暫時放在露台上波妮的兩腳,被早上打掃煙囪的人發現了。這樣的意外讓我有點棘手,幸好找個藉口支吾過去了……」
「我知道有人正在進行一項陰謀,但沒有想到這個人竟是……」負責吸塵的男子拿掉臉上的防塵罩,也脫掉頭盔,說:「喬治,好久不見了。」
「當然是我寫的。」御手洗教授回答。「被關在拘留室時,因為覺得無聊而寫的。」
房間不大,大概只有一般浴室那麼大。石子地板上的塵土已經被吸乾淨了,不過,四周的牆壁上還緊緊附著著褐色的塵土,但也有剛才吸塵器吸嘴所掃出來的條紋圖案。
「他回到村子里了嗎?」我和亞文分別發問。
「你的意思是你想知道我的發現嗎?」御手洗教授說。
「喬治,你說話的口氣像政治人物,而且是所謂主流派的政治人物。」
於是湯姆毫不猶豫地舉起斧頭,向牆壁砍去。當斧頭碰到牆壁,響起破壞性的聲音時,我下意識地回頭看看起居室里的莫里遜太太。她坐在沙發上不動,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悲傷。
教授又思考了一下,判定別的地方都沒有可能性了,才說:「OK,就是這裏了。湯姆,動斧頭吧!」
「那麼,把你的發現說出來,我要看看到底有什麼價值。」
「混蛋!」他大聲叫。「這是怎麼搞的?混蛋!」他再次狂叫,而且兩手抓著筆記本,想把筆記本撕破,幸好兩旁的警察適時阻止了他。筆記本因為教授與警察們的爭執,而被拋至半空中,然後落入我手裡。我正想看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時,教授一臉兇惡地把手伸到我面前。但是警察們又上前阻擋歇斯底里的教授。
警察們高舉著手電筒,排成一列靠牆站立。在他們的手電筒照射下,覆著塵埃的小小世界,安靜地躺在我們腳下。
「因為這本筆記本。」
御手洗教授笑了笑,才說:「你的說法是可以被接受的。問題是,他是什麼時候被灌輸那種強迫性記憶的?目的又是什麼?」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被關進監牢了。」喬治說。
「啊!」我輕呼出聲。
「那你是誰?」亞文問。
「如果救得了她的話,我當然很想救她。可惜我一來到這裏,就被請進葛利夏警局的拘留室里。」
我翻開筆記本,翻到後半部,並詳細地閱讀。後半部的內容是洛多尼·拉西姆殺死波妮、菲伊、柯妮和佩琪的詳細紀錄。
他搖搖頭,說:「無名小卒。」
「拉西姆先生真的殺死了柯妮她們嗎?……」
「發生這次的一連串事件時,洛多尼·拉西姆就躲在這裏,進行他的殺人作業。這裏可以說是他的秘密基地。」
「教授,知道要敲哪裡比較好了嗎?」我邊走過去邊問。
御手洗教授瞄準牆上兩個裂縫的中間,集中在這個點上落下斧頭。在差不多的時候,他停下揮動斧頭的動作,然後和湯姆一起用手去拉牆壁,於是轟隆一聲,有一大片牆壁應聲倒塌。接著,他們眼前出現一個可以容納一人出入的洞口。這地方從前好像也是一扇門。
於是我們都跨過殘破的門牆,紛紛走下階梯。四周瀰漫著餿味,以及渾濁的空氣孕育出的霉味與潮濕塵土的味道。這是英國人的地下室特有的氣味,這味道雖不好聞,但也不令人特別討厭。
被稱之為喬治的教授一動也不動,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那男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像全身虛脫般地說:「本尊現身了嗎?」
「哼!」
「我說的是發現,不是假設。」
「看,這裏面可以看到佩琪的臉。被摘下來的佩琪的頭,就在這個讓鐘擺擺動的柜子里。」哇!大家一片嘩然。玻璃櫃里的人偶頭部看起來很模糊,這是因為玻璃柜上也布滿塵埃的關係。
「這一棵是刺葉桂花樹,樹旁的房子當然就是迪蒙西小旅館。這棵樹的樹枝深處,和狗的身體連接在一起的,就是波妮·貝尼的頭。」
「等一下,等一下。」我說。「你們的意思是如果這位拉西姆先生被隔離在那個什麼島的話,兇手就變成是他了?……」
他們兩個人並肩揮動斧頭,不久后就出現和剛才在階梯上相同的情形。牆壁上的泥土持續脫落,被砍碎的細長木片飛了出來。
「傑作在這裏。」教授的手電筒照著地面上的某一點。那裡有輛像是德國老虎戰車般的車輛。戰車的炮口蓋子是打開的,但是有兩隻人偶的腳就插在那炮口上。
一個戴著頭盔的警察走過來,他站在湯姆旁邊,也開始揮動斧頭。兩個人輪流揮動斧頭的情況下,作業的速度加快,那道龜裂很快就變成一個大黑洞。
「那麼這本新的筆記本是……」我問。
這回大家嘩然了。大概每個人心裏都在想:這裡是被封死的密室呀!怎麼能利用這裏進行殺人作業呢?
「那麼你是因為同情他,所以做了這些事嗎?」
離城堡最近的房子,就是莫里遜家。現在那個房子的玄關前面,停了好幾輛車,所以一眼就能知道那是莫里遜家。其中有幾輛是警車,不是警車的車子里則放著電纜、電燈、鑿子、鐵杆、斧頭之類的工具,還有梯凳、許多安全帽和吸塵器般的機器。別以為這輛車是水電承包商的車,它仍然是葛利夏警局的車子。
「會有同樣的回報嗎?」喬治的眼光像要燃燒起來似地看著御手洗教授。他說:「把勞力放在學術研究上根本沒有意義。學術界的世界是骯髒的政治,而我現在做的這件事,卻是一人就可獨力完成的工作,而且只須短短的五天時間。五天就行九-九-藏-書了,只要辛苦、忍耐五天就行了。」
「日期剛進入十一月二十九日那天深夜,我勒死了剛離開亞文酒館,正要回家的波妮·貝尼。我一路跟蹤她,然後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慢慢靠近她,並且很快地用繩索套住她的脖子,一下就把她勒死了。這麼簡單就解決了一個。殺死波妮后,我就背著波妮,騎著迪蒙西小旅館的腳踏車,把波妮載到城堡,抬到倫敦塔上,先用斧頭在脖子及兩手手臂的肩關節處砍出裂痕……」
「夠了!亂寫一通,胡念一番,夠了夠了!」教授憤怒地打斷我。又說:「放在這裏的應該是洛多尼的告白手記才對。是他坦誠殺人的告白,從殺死波妮開始,到殺死菲伊、柯妮、佩琪的紀錄。」
那男人聳聳肩,攤開右手手掌,好像在說:你說吧!
「情況不一樣!現在才審判四十年前的事,有什麼用?」
「三十日天一亮,放在機場的菲伊手臂首先被發現了。接著被發現的是放在消防隊院子里的身軀,然後是精肉工廠冷凍庫內波妮的身體,最後是插在教會旁邊花圃里波妮的兩隻腳。」
「我只是個想模仿他的小丑。我也喜歡推理,偶爾也想化身噹噹名偵探。本來以為這次一切都很順利,沒想到本尊現身,我當然就沒戲可唱了。」
「各位或許會想『這裏怎能進行殺人作業呢』?很簡單,就是利用這個地方。」
喬治默默聽著,沒有回答。
御手洗教授跨過木片的碎屑,走進洞內,大塊頭的巴格利也隨後穿過那個剛被敲打出來的洞口。拿著手電筒的湯姆和其他警察,也紛紛從那個洞口進入那房間。被御手洗教授稱為喬治的假教授,也被帶進那個洞內。洛多尼、我、亞文,也都跟進去了。
「你真的想聽我的發現?」
御手洗教授搖搖頭,說:「局長可沒有那麼親切地告訴我這麼詳細的情節。」
「這樣就行了。還有,我想這把斧頭就放在這裏吧!當我想再和洛多尼見面時,卻發現這位『記憶畫家』從倫敦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找了又找,終於在南多卡班克島上找到他,當時他身邊還有發電機和大量食物。」
教授的手電筒依序照在小男孩的玩具上。豬的上面,是赤|裸的人偶身體;飛機的機翼上,是兩隻小小的手臂;紅色屋頂的巴士車頂上,也是兩隻小小的手臂;繞行這些模型的軌道上,有一輛載運木材的列車,列車上有一具沒有手腳的身體。
教授說著,走到廚房,一邊到處敲廚房內的牆壁,一邊說:「這邊不行。後面沒有空間。這個的話……」
「不錯,御手洗君,你的思路果然很清晰。」
和我一樣也住過葛利夏警局的拘留室嗎?我心裏這麼想著。
「他的計劃,應該就是這幾日來此地所發生的一連串可怕事件。而他進行這個計劃的原因,應該就是昨天琳達說的那些事。」
「迪蒙西村從來沒有在他心裏消失過,村裡的景物轉化成他畫筆下的精細圖畫。他也因為畫這個村子,而在倫敦成名。這裏城牆的樣子、每一塊石頭的模樣,和強烈的復讎心理,都清清楚楚地烙印在他的腦子裡。」
「喬治,只有警察知道我,其他人都不知道。為了讓你說出剛才的那些話,所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男人說。「我已經知道你的計劃了。」
教授的話讓我覺得毛骨悚然。因為教授的言下之意,好像洛多尼·拉西姆的靈魂一直躲藏住這裏。除此之外還可以作何解釋呢?這裡是牆壁完全被封死的暗室呀!
洞內的地面上有許多立體模型。火車模型的軌道遍及整個地面,軌道內外,有無數模型房屋、樹木。這些模型上還覆著一層厚厚的雪,整個模型好像處在白色的世界里。但是,我們很快就明白了,那不是雪,而是塵埃。牆上有幾面以圖釘釘上去的三角旗,還有好幾個以畫框框住,好像宗教畫的作品。
「琳達!」我情不自禁地叫出聲,眼淚不禁奪眶而出。琳達走過來,伸手抱住我,我也緊緊地抱著她。這村子里我最愛的朋友的性命,因為真正的御手洗教授出現,而得到了保護。
「可是,我還有問題。」我又說。我的腦子裡有滿滿的問題。
「請你繼續念吧!」一位警察對我說,於是我便惶恐地繼續念下去。
「太糟了,牆壁破壞成這樣……」我情不自禁地說。教授聽到了,便說:「你不要那麼說,因為我們正要送莫里遜夫人一個房間。」
「對!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還有,這邊的這位兇手教授剛才為什麼那麼震驚呢?除了我手上的這本筆記本外,另外那本筆記本里到底寫了什麼東西?」
沒有看到像是莫里遜先生的人,他大慨是上班去了。屋裡有個中年婦人,她一臉無奈地坐在暖爐前的沙發上。她看到我進屋子,大概以為我也是警方的人吧,便朝我笑了一笑。我也回她一笑,表示禮貌。迪蒙西村的人如今都是這樣的命運,有時會出現在電視里,有時會出現在報紙上,有時房子會被打壞,有時還會被分屍。
「讓洛多尼獨自待在那裡,是絕對安全的事。為什麼說把洛多尼放在那裡是安全的呢?因為讓人看到洛多尼,就會有危險。南多卡班克島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海上孤島,只有擁有飛機駕駛執照,並擁有私人飛機的人,才到得了那裡。除此以外,就是漁夫可能在偶然的機會下、或是有什麼特殊原因的情況下,才會到那裡。不過,後者的情況應該是不會發生的。
「你說洛多尼·拉西姆來這裏了?」亞文說。
「可是,如果沒有成功而被關進監牢里,那日子就很長了呀!喬治。」
「我拿著兩隻剩下的腳,把斧頭藏在隧道里,就走去城牆下,把分散的波妮屍體收集起來,裝入袋子,再騎著腳踏車,到精肉工廠,然後把脫掉衣服的波妮屍體放在豬肉上。接著,我去教會,把兩隻腳插|進教堂旁的花圃泥土裡。這個村子的人口本來就少,我又在深夜裡進行此事,所以一點也不害怕被人發現。更何況現在是寒冷的冬天,誰會在晚上離開溫暖的家呢?
我又抬起頭看著眾人,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樣的紀錄為什麼會被放在這裏?我放眼看著周圍的人時,看到巴格利催促的眼神。他想知道日記上還寫了些什麼,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亞文也來了,他看到我,便舉手打了個招呼,我也一樣。御手洗教授毫不客氣地敲打屋裡的牆壁,站在他身後的,是拿著斧頭做準備的湯姆·格蘭西斯。我走到湯姆的後面。
「是的。琳達死亡的時間比筆記本上早一天。」教授說著,很快地把視線投向剛才打破的牆壁上的洞口,然後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