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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里店「飛毛腿」案 3.德國黑背被「飛毛腿」嚇哭了

二、十八里店「飛毛腿」案

3.德國黑背被「飛毛腿」嚇哭了

的確,追捕罪犯的時候,使用警犬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辦法。當年橫行南北的二王,最後逃到廣宗山上,當地警方在拉網追捕中就出動了警犬,使兩人無路可逃。要是警察連這個都想不到,那確實有向中國足球隊看齊的危險。
「這小子還挺能跑的。」馴犬員嘖嘖讚歎著掐了秒錶,意思是想看這小子到底能撐多久。結果,折騰了一陣,樓里忽然沉寂下來。感到奇怪的警察們過去一看,只見那狗趴在水泥板上喘,累得吐了一地,嫌疑犯卻蹤影皆無。
這個判斷,其實只和事實差了一點點。這時候,後續的偵察員,指揮部的人也都趕到了。追擊無望,一方面趕緊把手套送檢,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另一方面現場總結一下,看下一步怎麼追。偵察員向指揮部的人彙報今天的案情。聽到出事村莊的名字,那個剛才打人的技術員忽然忍不住問了一句:「是那個村誰家出事兒了?」
這篇文章寫到中間,有朋友看了說,這警察缺心眼啊,十三處的本領不過爾爾。人追不上,不會放狗嗎?用警犬追,看他小子往哪兒跑。
這案子出在懷柔,挺偏的一個村子,死了一個治保主任。老孫這是第一次出槍擊案的現場,感受很深。他回憶當時的現場,依然十分清晰:「治保主任家就一口人,老鰥夫。沖北開的院門,治保主任倒在門裡離門五米的地方,頭沖西北,腳沖西南。第一槍打手,肯定是治保主任用手去堵槍口了,手的骨頭都打在牆上;第二槍心臟;第三槍右胸。」
這事兒,就不發揮了,因為是我一個朋友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至今談起來仍黯然神傷。但是,趙保國的手藝輪不到老孫為這事兒費心,三步並作兩步貼上去,一個手刀切在那影子的頸動脈上。對手頓時癱軟在地。按住一看,30來歲(推測嫌疑犯是25~45歲),身材不高但是肌肉發達,說話當地口音,在他經過的地方還扔了一個大帆布包,顯然是贓物。一切都和假想的嫌疑犯十分接近。
漂亮!銬上狼牙銬,喜氣洋洋的偵察員們拖著死狗一樣的嫌疑人,馬上呼叫指揮部。30分鐘以後,喜氣洋洋化作了怒氣沖沖。經過審問查明,被抓的原來是個偷青的農民,因為也是當地人,熟悉地形,所以跑起來也……
老孫說,別提了,嚇出來的。你們現在管這叫「八卦」,結果「八卦」把嫌疑犯嚇自首了。當天夜裡,村民兵隊長何須五跑到公安人員這裏來,說要投案自首。這案子是他乾的,屬於報復殺人。看著送上門來的好運氣,警察們不動聲色,審問起來步步為營,何須五更是竹筒倒豆子,一個小時,案子就確定了。能三槍殺人的主兒,讓什麼給嚇自首了呢?「讓閃光燈給嚇的。」
剛說到這兒,那個技術員一屁股就坐地下了,雙手抱頭,怎麼拉也拉不起來。半天,他才很艱難地吐出一句來:「我妹妹,就在那個知青點。」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樓下地面上有一個預留的下水通道,那小子早就順著這條通道跑了!能把狗都跑吐了,難怪警察想看看這位是何方神聖。
負責黑背的飼養員姓張,業務很熟,而且人特別勤勉老實,在隊里隊外極有人緣。這老張對兩條黑背之好,人家說跟對他兒子似的。現在,還沒留種呢就讓上陣,老張捨不得,思前想後,把母狗妞妞留下,帶上了公狗大黑。
老孫邊跑邊盡量拉了一個斜線,心說,從這個角度開槍,就打穿了這小子,也打不著趙保國了吧?奔逃中的影子也發現趙保國迎面而來,被迫減速,試圖從側面逃出包圍圈。因為距離已經很近,老孫說自己當時還真有點兒分心:警察有四個,嫌疑犯就一個,開槍,怕打著自己人;要不,乾脆把槍收起來自己也上去抓算了九九藏書
「那這案子怎麼一天就破了呢?」
不過中國人到底是中國人,在這種情況下,到1972年、1973年,中國警犬事業居然又慢慢地恢復了一點元氣。至少,在首都使用警犬參加破案,已經成為了可能的事情。
眼看對方接近到離自己不到十米,老孫猛地一挑面前的稻草,大喝道:「站住!警察!什麼人?」只見對方全身一震,根本不答話,掉頭趟著稻田就跑。
張良基,後來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破案端的是一把好手,建國門槍擊案是他指揮堵截的,鹿憲洲、白寶山,都栽在這個挺壯實的公安局局長手裡。
老孫講過當時蹲守的工作是怎樣做的。第一天到隊里,布置任務就是蹲守。來了,什麼也不說,發件大衣,去雙橋。夜裡,撂著的稻子堆,布置好了,蹲守。白天是看卷宗,排查,四十多大本,能看死人。也有巡邏,我和楊保國他們,四個人一組,每天從雙橋牛奶場,步行去通縣,每人一支槍,村外轉。
看來,南方的賊,也是鬥智不鬥力。
「村北,有個知青點,五個女知青,全都……」
為什麼記憶清晰呢?他說因為那老頭死後雙目圓睜,滿臉的不甘,那人死得有怨氣。現場沒發現什麼,都覺得這案子不太好破,下一步得排查周圍所有有槍的……
他也是琢磨過,所謂「犬種退化」只能唬唬外行,鬧不好這「飛毛腿」是個殺狗的、販狗的、訓狗的或者燉狗肉的,一般的狗見了他害怕。作為優秀犬種,黑背沒這個問題(藏獒也沒這個問題)。觀看過黑背的訓練,隊長讚歎道:
老孫提到他們當時除了帶著雨衣、皮大衣、手槍、電警棍、報話機、銬子這類常規器材以外,冬天夏天還配有特別的東西,可以保證偵察員夜間不困,能夠保證蹲守質量。
裡邊地形複雜,南方警察喜歡鬥智不喜歡鬥力,一揮手警犬就追上去了。警察們一人點了根煙,站樹蔭底下聊天,滿有把握地等著有人喊救命求饒。正在施工的光板兒樓既沒有窗戶也沒有門,警察們只見一人一狗在不同的樓層忽隱忽現,如同穿花蝴蝶。
這是什麼?
老孫說,我當時就想,要抓著這小子,拼著犯紀律,我也得先上去給他倆大嘴巴。唯一的作用是幾次和偵察員狹路相逢,好像案犯多少也被嚇得收斂了一點,作案密度有所下降,甚至一度基本沒有出案子。
警犬追蹤失敗后,北京市公安局以偵破重大案件著稱的大將張良基挂帥,加強對十八里店「飛毛腿」一案的偵查力度。這一階段,此案每天動用警力平均在40~50人,主要放在蹲守上。
抓,是沒有抓錯,但和原來的心理預期相差太遠了。類似的事情,在抓捕十八里店「飛毛腿」的過程中還發生過好幾次。有一回,一個供銷社剛被盜15分鐘,案犯就被抓獲歸案。幾十名偵察員日以繼夜地巡邏蹲守,朝陽、通縣交界地帶的治安為之一變,連偷看女廁所的都沒了。除了「老流氓」依然如同夢魘一樣不時出現。但是,別忘了這幫偵察員蹲守是為了什麼,從全市抽調精兵強將,可不是為了抓偷看女廁所的變態老頭來的。所以,供銷社給公安局送來「破案如神」、「神兵天降」的錦旗,警察同志們卻訕訕的,很提不起精神來,也就容易理解了。
警犬投入追擊,警方人員抱了很大希望。但是,就在警方人員跟著警犬追上去的時候,兩頭警犬卻耷拉著耳朵跑了回來。
功夫不負苦心人,別看老孫這使的像是笨辦法,終於有了成效。一個初秋的深夜,老孫剛舔了口辣椒,忽然隱約聽到大路上有動靜。老孫循著聲音悄悄從稻草堆中撥開一線空隙,眯縫起眼睛往外看——這正是「飛毛腿」經常出來作案的時間。巧得很,他一張望,九-九-藏-書正看見一個影子沿大道而來,雖然是霧中看不大真切,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人。近了,影綽綽能看出是個男的,腿腳靈便,但步態鬼祟,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似乎不想被別人發現。
站住了?沒有,跑得更快了,這小子在稻田裡居然跑得飛快。不過,一看他跑的方向,老孫就樂了:這小子正對著趙保國的方向去了,而且霧中已經可以看到趙保國的影子從對面出現!
偵破「飛毛腿」案動用警犬,在當時北京的刑事偵破中也算個新鮮的事情。怎麼能算新鮮事情呢?我國警犬事業開始很早,甚至國民黨統治時期,廣州就已經開始使用緝毒犬了。中蘇合作時期,在長春還有警犬學校,用個警犬怎麼會是新鮮事兒呢?這不是碰上運動了嗎?運動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正常,特別是有些邏輯無法理解,這馴養警犬不知道怎麼的就被跟資產階級警察制度掛上了鉤。在砸爛公檢法的時期,中國的警犬事業出現了大規模的倒退。薩雖然不了解其中全部的情況,但大家可以輕易在網上找到有關資料,在運動期間,中國公安機關的警犬隊幾乎全被解散、廢除,馴犬員轉行,警犬學校關閉。很多警犬被打掉吃掉,僅有部分幸運兒被轉入軍隊系統加入軍犬行列。這人的路線鬥爭,關狗什麼事兒呢?老薩看著這些材料,至今琢磨不明白。
這「特別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薩有點兒好奇,腦子裡想著不定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呢。陳娟在《曇花夢》里提到過:國民黨時代,警察為了不困用過所謂「百寶提神丹」,含鴉片量達百分之八十,用開水吞服下去,一粒可以提神六小時。難道我們也……
「這案子破的純粹就是運氣。」老孫說了,「現在都看電視,沒有這麼天真的罪犯了。」
三條腿的驢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還能有多大區別?你幹嘛非得見一個偷東西的呢?他讓你丟面子了?要收拾他?
「到底對方是何等兇殘的罪犯啊,能把我的大黑嚇成這樣?」老張心裏嘀咕,但還沒法跟人說——就他一個警犬隊的,說了,別人也不懂啊。
「哥啊,我才不想收拾他呢。抓住這小子,我直接就送他去奧運會啦。」
後來想想這實在是個給擠兌沒轍了的託詞,狗要退化到跑不過人,聞味兒南轅北轍,那別說當警犬了,看門的活兒都沒戲,也就剩下燉狗肉一個用處了。
沒追上?!警察們面面相覷。馴犬員愣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他娘的,不會是他把狗都給跑贏了吧?!這句話不脛而走,後來一提就是「那小子是把狗都跑贏了的『飛毛腿』」。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雖然德國分成東德和西德兩個國家,而且彼此針鋒相對,但都和中國有著不錯的關係。於是,北京警方特別調出有限的外匯,從西德進口了一對純種的黑背,成了警犬隊的掌上明珠,那意思是要留種的。
可是,案犯飄忽不定的行蹤,依然讓大家無可奈何。
當時三環路很窄,只有兩條車線,晚上十點去,早上撤哨……
無論寒暑,這樣的日子老孫過了三年半。
警犬隊參戰之後,很快出現戰機,就在肖毓敏受傷后不久,「飛毛腿」再次與警方的蹲守人員遭遇,而這支隊伍恰好帶著兩條警犬!
警犬隊的領導也很惱火,聽了彙報一咬牙,說好一個「飛毛腿」啊,老子不過了,來人,把「黑背」給他們帶去!黑背,是德國阿爾薩斯狼犬的綽號,這種狗易於訓練,服從命令,忠誠勇敢,最出色的是不懼槍聲,被稱作當時世界最好的警犬品種。重新組建之後,我國警犬部隊一直存在改良犬種的必要,雖說當時講究不能崇洋媚外,但警犬這一塊兒,德國黑背的大名還是讓北京警方垂涎三尺。
幾次抓捕「飛毛腿」不成,十三處發出請求,九九藏書要求抽調警犬助戰。正想找機會露一手,重振「狗」名的警犬隊當然大力協助。人家警犬隊的領導很傲氣,說什麼「飛毛腿」,只要他作案啊,我們的狗就能把他找著,只要能碰上他啊,我們的狗就能把他追上。警員們皆以為然,而且頗有人不如狗的慚愧。
怎麼回事兒?
一席話古今中外,道理嚴謹,村民們連連點頭。唯獨何須五回去越琢磨越不對,熬到快天亮,雞叫頭遍的時候,終於撐不住了,只好到警察那裡投案自首。
老孫說出來的答案讓我大跌眼鏡。老孫說,就是一截干辣椒。「冬天蹲守不許喝酒,帶一截干辣椒,困的時候一舔,當時就不困了。」真是土八路有土辦法。
不過,這位老大說,那小子能把狗跑吐了,也是有客觀條件的。當時的現場是一正在施工的居民樓,此人一會兒上樓梯,一會兒下樓梯,帶著狗跟他運動。狗很執著,死盯不放,緊追不捨。問題是狗的祖宗是狼不是猴兒,它完全不能適應這種忽上忽下的運動,最後,就出了這樣的結果。
雙方在接近中,「飛毛腿」發現警方人員,故伎重演,向田野中奔逃。
原來,辦案民警為了照現場使用了老式的鎂光燈拍照,那種在民國時期電影中經常轟然出現的玩意兒使用起來聲色俱全,蔚為壯觀,給人印象十分深刻。
不管運氣不運氣,破案就是硬道理,於是老孫也就因此進了十八里店「飛毛腿」這個案子。雖說破何須五案是運氣,老孫蹲守的時候可不靠運氣。巡邏也就罷了,蹲守的時候,老孫總是選一個幾條田埂匯合的地方,找個稻草堆或者秫秸稈捆子鑽進去躲著。周圍幾塊水田,多冷的天,他都會先下去摸摸,大致弄明白道路。而且,他這一組四個人,老是布成一個菱形,把大道放在菱形的中央。那年頭夜裡行人少,除了有數因為工作往返的人,多一個就是嫌疑人!
業餘的朋友都知道「關門,放狗」,警察怎麼會不知道?但是,正是在使用警犬追擊的時候,發生了一連串本案中最詭異的事情。這個案子十年難破,自有其難破的道理。事後回憶起來,老孫頗為懊喪,說當時發生的事情雖然無法理解,卻給了我們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如果能夠注意到這條線索,此案頃日可破。可惜,當時沒人想到這一點,所以沒能順著這條線追下去。
何須五作案膽虛,沒敢靠得太近(畢竟是村幹部,還得來的),冷不丁裏面「撲」的一聲一道閃光,他沒見過這玩意兒,不由得疑神疑鬼。
這個稀泥可不是好和的。
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世界最優秀警犬中的佼佼者大黑,死活不肯再追。氣極了的老張甚至破天荒地對大黑動了拳腳,但那狗就是打死也不肯追。老張還要打,讓當時在現場的老孫拉住了。老孫回憶說,我從來沒想到狗也會哭,這回我可見著了,那樣子太可憐、太慘了。那狗被打得流眼淚,也不肯去追,它肯定是有理由。可惜的是狗不會開口……
會不會是殺狗的人做的案子?事後,警方對周圍凡是跟狗有關職業的人員過了一遍篩子,別管是殺狗的,還是養狗的,還是狗肉廚子,但無一與本案有關。
看老孫巨靈神一樣的形象,覺得直接上去抓可能更合他的心思。忽然覺得應該對研製警械的部門提個建議:這年頭都講究個性化,警械是不是也應該針對警察的不同情況配備呢(這不是老薩的發明,007裡頭那個Q先生,不就是這麼乾的)?比如北京火車站的追逃模範老尹,應該帶上古代俠客用的百寶囊,什麼帶鉤的帶刺的帶刃的鐵鏈子金錢鏢一應俱全,好對付那些各有特點的逃犯;老孫呢,你給他根狼牙棒或者開山大斧帶著,絕對比讓他拿把手槍威懾力強啊。
原來,這小子作案的時候被https://read.99csw.com警方發現,一直追進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里。
「那——」何須五忍不住問了一句:「警察為什麼還不抓人呢?」
掩護的警察在門外忽然聽到裏面槍聲大作,有偵察員喊「跑了,跑了」,便立即將槍口對準嫌疑犯可能出逃的門窗。說時遲那時快,有人破門而出,門外的警察當即開槍射擊。結果,因為視野不良,誤中在對射中退出門外尋求掩護的自己人。
老張擦了把眼睛,沒還手。
是啊,否則它能告訴大家多少我們不知道的事兒啊!看明白大黑的表情,老張嘆口氣,過去把狗抱住了。就在一個要打,一個在攔的時候,另一組偵察員從附近一個蹲守點趕來增援。聽到這個情況,一個性子暴烈的技術員眼看到手的鴨子飛了,控制不住情緒,照著老張就打了一拳,罵道,你人慫狗也慫!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手套。後來經過痕迹比對,這正是「飛毛腿」作案撬窗時戴的手套。
「良基可不是那種動輒打打殺殺的人。」聽了我上面說的印象,老孫糾正,「他辦案子細心,腦子也活,後來找『馬神仙』就是他的主意。這案子辦到中間,他還想過動用直升飛機,用探照燈從上面照的做法。」當時中國沒有正經的警用直升飛機,哈爾濱生產,成建制裝備部隊的直五式直升機外號「空中拖拉機」。它要在低空巡邏,別說色狼了,真狼也給嚇跑了,所以這一招後來沒有真的用上。
警察在執行任務中誤傷自己人的情況不是沒有。比如,有一次擔任抓捕的偵察員進入嫌疑人的住宅開始動手,意外的是嫌疑人正招集一批小兄弟「開會」,抓捕對象數量超過預期。發現情況不對,嫌疑人持械反抗並拚命外逃。
警察檢查現場以後,村民們七嘴八舌在大樹底下議論。有個老頭子以前在城裡干過說書的,大概這麼多年老實慎言地憋壞了,有這個機會正好炫耀自己的見識。老頭子說起破案來口沫橫飛,出神入化,越說,何須五心裏越沉重,覺得自己那兩下子斷難瞞過京師來的捕頭。
如果說幹警們破案不用心,那是昧良心的話。即便不說職責所在,一線幹警之間的友情和部隊中的戰友十分相似,經常在一起出生入死,會讓人產生一種患難與共的特殊感情。抓來抓去,抓到自己戰友的妹妹都成了受害者,抓不到「飛毛腿」,每次回來從隊長到偵察員,看見技術員都抬不起頭來。
現在,為了這個案子,隊長連留種的事兒都不管了,直接讓黑背出擊!
後來,老張看錄像,看到藏獒斗老虎的時候,恍然大悟:大黑的反應,就跟藏獒覺察到了老虎的時候一樣啊,這案犯對大黑來說是老虎一樣的存在!但大黑不愧是一條好警犬,即便對著老虎一樣的對手,依然勇猛出擊。
案犯作案密度下降,但蹲守還得繼續。
老孫跟上去就追。雖然預先摸過道路,老孫還是被他甩了下來。「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老孫「嘩啦」一聲拉開保險,對著天空開了一槍。
想想忽然一哆嗦,還好足球就是一個娛樂項目,如果我國警察都向中國足球隊的水平看齊……
當時抽調偵破這個案子的,都是各個部門的精兵強將。老孫進這個案子,是因為他一天就偵破了「何須五謀殺案」。
不過,警犬被廢除造成的問題很快就暴露出來,許多案子明明該狗乾的事兒,非得改人來干,那結果如何可想而知。最後大家發現還得用狗,警犬事業的恢復,是從70年代初期開始的。但是,廢除一個東西容易,想恢復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不是把人和狗拉回來那麼簡單。當初反對廢除警犬被什麼了的,算人家對了還是錯了?沒打倒的人,關係已經到了新的部門,幹得好的人家不放,幹得不好的人家要整你更不放;狗則是流落各地,既無訓練九-九-藏-書又無保養,老化加上管理混亂,好好兒的警犬拉回來一看:沒事兒就去抓耗子,這還如何能用?更不要提運動給人與人之間、組織之間造成的層層創傷,派性鬥爭,幾十年之後也未必完全能夠清除乾淨。
警察們跟著大黑追擊,追了很久以後,疲憊的大黑從霧中重新出現,毫髮無傷,嘴裏還叼著什麼東西。
趙保國可是擒拿科目的一把好手。與此同時,另外兩個偵察員也從兩邊的田埂出現了,正把這個黑影圍在中間,形成包圍之勢,兩人都提著槍,大家的心思很明白:第一,看趙保國能不能活捉他;第二,捉不住就朝他腿上打;第三,要跑得太快,那就只能往死里楔了——打死也不能讓他再禍害人。
問題是十八里店周圍可沒有工地,一馬平川。地形雖然複雜了些,到底還是平的。好的警犬時速可以超過60公里,這小子要能在這兒把狗跑贏,確實有去奧運會的實力。隨後,運用警犬跟蹤追擊的做法,也遭到嚴重挫折——明明大伙兒眼看著老流氓往東跑的,讓狗聞了殘留物跟蹤追擊,那狗愣往西邊去!這下子,馴犬員的臉上掛不住了,吭哧了半天,冒出一句:「犬種退化。」
依靠多年公安工作的底子,此人一看就不正常,肯定是「有事」的人。
老爺子斜楞他一眼,說這就是警察的規矩。八門金鎖陣還得留個生門的,那犯案的也是條生命,得給他個出頭的機會。人家知道是誰乾的,可是今天晚上不抓,古時候那得拜獄神,現在得向毛主席彙報,毛主席說讓抓,那才能抓呢。你看那警察幹嗎不走(老孫說了,我們倒想走,可還沒做調查呢,怎麼走),鬧不好這殺人的就是咱們村的:「你看著,三遍雞叫就抓人……」
喝止無效,馴犬員隨即放警犬追捕。只見一團黑影在前,兩團灰影在後,伴隨著聲聲狗吠消失在濃霧之中。馴犬員自信地說道:「等著吧,一條就夠要他命,兩條都上,准能抓回來!」警員們也很有信心地跟著追了過去。
說到那鎂光燈,老爺子說你們沒見過吧?那可是不得了的東西。這人被殺的時候啊,眼睛裡頭最後會留下來殺人者的影子,跟照片似的。可是呢,這影子一般人看不見,是刻在眼底的(看來老頭子還懂些醫學)。人家公安局得有辦法,用這燈一照啊,裏面的人影就纖毫畢現,比照片還清楚。
大黑和罪犯已經交過手了!激動的警員們圍著手套大叫有進展。老張示意大黑再追。
老張,我看你就是讓它咬咱們局長它都不會猶豫。
人把狗都跑贏了的事不是沒有。曾在北京見到一位也喜歡寫東西的警方老大,說他有一個小弟來找他幫著抓一個盜竊犯。他有點兒奇怪,說這麼個簡單的盜竊案子,怎麼會勞動到我老人家頭上?那位小弟兄說請你幫著抓人不是因為案子大,是因為這人太有意思了,我就是想跟他聊聊。
幹警們分析,說鬧不好有兩種可能:一個可能是此人因為別的案子,給抓起來了;還有一種可能,是年齡漸長,不再作案。如果真是第二種情況,那對社會治安固然是件好事,對破案卻不見得是好事。警察們最怕的,就是案犯不作案,只要你作案,我們總有辦法對付你。
帶上大黑開始蹲守以後不久,公安人員又接到一起報案,老張帶著大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嗅過案犯留下的殘留物以後,老張一聲令下,大黑如同箭一般就沖了出去。看到大黑的速度遠勝前面來的那兩條狗,有的公安人員甚至鼓起掌來。只有老張有點兒躊躇。因為他覺得今天大黑的反應有點兒不對——一聞「飛毛腿」的味道,大黑脖子下面的毛整個都乍起來了,那是黑背極驚恐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事情。但是,黑背到底是一種非常有服從性的狗,無論怎樣驚恐,主人一聲令下,依然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