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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龍潭湖碎屍案 2.這案子破得邪性

五、龍潭湖碎屍案

2.這案子破得邪性

不過,當了多年刑警的老宋說,後來想想小夥子笑的時候那一口整齊的白牙,竟然打了一個哆嗦。
「垃圾道里……那肉有的味兒不對,可能不新鮮了,我們就給扔了……啊,不,整個兒味兒都不對,壞了,我們就給扔了……」
「殺人案。」
「看了啊……」
「拿來的時候,裏面有東西嗎?」老宋問。
很快,那位老爺子被請到有關部門。反覆核查之後認定,老頭的確是出去遛早兒,在路邊兒上撿的這個皮箱。當時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麼,就近拿到女婿家,才發現裏面是裝在塑料袋裡的凍肉。就這樣,和大多數京城老人家疼晚輩的想法一樣,挑新鮮的給女婿家留了一半,剩下的自己帶回來了。不過,老爺子說看著那肉挺新鮮的,聞著可是有點兒酸味,他估摸著是冷庫里凍得時間太長了。正猶豫是吃還是扔的時候,警察同志來了。
老宋說龍潭湖這個案子,最初也是想從現場殘留物查出點兒端倪的,無奈案犯做得十分乾淨,旅行袋是新的,而且是隨處可以買到的一種,很難排查。
因為那個時候北京開始大規模城市建設,城建局弄來了大量水泥地磚,結果給本地混混帶來極大的困擾。
人一跑就是命令,巡警和聯防們追擊的追擊,上車的上車,馬上開始追捕。
「不認識,不過,其中有一個頭髮染成黃色的,一個染成綠色的,一個女的。」
在龍潭湖尋找箱子和屍體碎塊的工作不太順利,公園裡翻了個底兒掉也沒發現新的屍塊,倒是看見一個外地人在那兒大讚首都治安好:「我把書包忘在公園長凳上了,倆鐘頭以後回來一看,圍了七八十個北京市民,瞪著眼幫我看著,就沒一個人去動的,真是路不拾遺的好地方啊……」
這也不是沒有例外,日本現在的天皇就是一個——這位天皇生下來的時候是個左撇子。但是按照日本《皇室典範》,天皇是不能有這樣奇怪習慣的。
法醫能鑒定出兇手使用左手還是右手么?當然。在很多凶殺案中,法醫還能通過兇手砍切的角度推斷出格鬥雙方的身高對比呢。
發現不對的黃毛定定神,辨認一下地形,忽然一拍腦袋。他蹦到旁邊一個拆了一半的院子里,使勁拍著北屋的門喊:矬哥,矬哥……
「什麼案子?」
這不是很好的線索嗎?
老宋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位已經走到門口的大嘴治保主任開口了:「不是咱們這片兒,是龍潭湖,殺人碎屍。」
如果住在龍潭湖附近的朋友,可能還會記得當時湖心島上曾經修過一個「龍宮」,號稱聲光電一體的現代化遊藝設施。當然現在見識多了,大夥早就知道那不過是拉上電線,弄幾件模型糊弄土包子的玩意兒。提供線索的是當時給「龍宮」當管理員的一對兒山東夫婦。
問題是,現場發現的是一個北京牌帆布旅行包,夫妻倆說看見那人背的,卻是一個藍色皮革旅行箱,顏色外形迥然不同。所以最初偵察員把這個情況給忽略了。
多年以後老宋回想這個案子,還忍不住嘖嘖:這才叫邪了……
「哦,不是。」小夥子馬上搖頭,「撿的,髒了,可還挺好的。刷刷乾淨以後出差的時候用。警察同志您不知道,現在沒錢的是真沒錢,有錢的可是真有錢,什麼玩意兒都扔,就說我們那賓館吧,上回我打掃房間,一開抽屜,好,半打沒開封的美國避孕套,都鑲著金邊的…https://read.99csw•com…哎!」
走出居委會的時候,老宋客氣地和治保主任打了個招呼,請人家留步,抬頭的時候無意中往上瞟,忽然一激靈——居委會旁邊是一個高層居民樓,老宋的視線恰好落在四樓的陽台上,陽台外邊的支架上,正晾著一隻藍色的皮革旅行箱!
收集到這條線索的偵察員一愣:「隊長,那包的顏色和外觀都對不上啊。」
老宋又問一句:「原來箱子里那肉呢?你們不是留了一半嗎?」
老宋點點頭,讓偵察員去垃圾道查扔掉的肉(後來的確發現了一些),假裝沒看見那漂亮媳婦顫抖的嘴唇。以後,兩個警察再沒問過這個問題。
找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先把畫圖給管理員夫婦(主要是那個女的)看了認可,然後下發周圍各派出所居委會幫著找。
宋隊長說了,還能怎麼辦呢?照毛主席說的,走群眾路線唄。
「那倒不是,這不前兩天那女的把我們擺大街上的花盆拿他們自己家去了,我剛去過給要回來。」
「都,都扔了。」媳婦帶著哭腔,語氣卻是斬釘截鐵,一邊雞啄米似地點頭。
老宋就在這時候追了一句:「那肉呢?」
「認得這幾個混混嗎?」警察問。
這下子可麻煩了。
旁邊正好有一個賣烤白薯的,雖然嚇得夠嗆腦子還很靈活,說是看見一幫小混混跟這個人口角。小混混中有一個過去就把人家的自行車推倒了。受害人揪住一個混混,不防另一個混混抄起一塊板磚照他腦袋就一下,然後一鬨而散。
其實,板磚流行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老宋急了。
檢驗結果,「凍肉」和旅行袋中的碎屍屬於同一受害者。
因為正常人一般不是左撇子就是右撇子,極少有左右兩手同樣靈活的。
世界上有些事兒啊,能糊塗,就糊塗一點吧。
要說這種殺人案,離發案時間越近,越容易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如果三天還入不了門,能不能破案多半只能看天意了。
就在這時候,某居委會來電話,說他們剛抓了個入戶盜竊犯,正是長了張「土」字臉,請警察同志們快來!
老宋退了一步,指指四樓那戶人家,問治保主任:「那家的人你認識嗎?」
錄完證詞,巡警隊長抬腿上車,無意中轉頭一看,遠處衚衕口有幾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向這邊張望,路燈之下,正有一個黃的,一個綠的,一個長發女的……
龍潭湖周圍的各位當然沒這個本事,但忽悠個把警察依然不在話下。於是,僅僅一天的調查,就讓偵察員們飽受各種八卦信息的轟炸之苦,連看自行車的老頭30年前偷窺過女廁所這類情報都掌握了。
說完,小夥子披上衣服,老宋示意治保主任和一個偵查員跟他去「請」人。
「有……有一塑料袋肉,估計是百貨商場扔的吧,老爺子拿走了一半,給我們留了一半。怎麼?這箱子有問題?」
小夫妻對看了一眼,大概覺得這事兒有點兒問題了。那媳婦猶豫了一下,小夥子卻痛快地介面了:「就在旁邊那樓啊,我帶你們去。你別瞎琢磨啦,咱爸那兔子膽兒,他敢犯法?」
嘿,這一句話可是讓偵察員們看見曙光了——「土」字型的臉,什麼叫「土」字型的臉呢?您想吧,首先眉毛得連成一條線,其次嘴巴得比眉毛寬,再次鼻樑得通到額頭上去。隔著湖都能看出來這個特徵,那一定很明顯……
「啊?」九_九_藏_書
既然覺得有門兒,大家立即把那兩位管理員夫婦請來了,請他們詳細描述所見情況,特別是那兩個人的體貌特徵,以及那個箱子的外觀。
媳婦抬起頭來,胸口起伏,臉色煞白,好像在想事兒,對老宋的問題恍若未聞。
新證據上的刀痕,進一步證實了宋隊的看法,而「龍宮」管理員提供的線索,明顯直指案情的關鍵。
現實世界里,千萬別以為警察想抓誰就抓誰,亂抓人是要受處分的,甚至有時候還很嚴厲。有警察明明把案子辦錯了也要屈打成招,這裏面的案子就不乏怕抓錯了人受嚴厲處分而將錯就錯的。
那媳婦直著眼看了小夥子的背影一陣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咽了口唾沫,開口問道:「到底是怎麼了?咱們這片兒出什麼樣兒的案子了?」
大家覺得有門兒的時候,老宋說自己腦子裡當時又在閃過了另外一個疑點:如果真是這兩個人乾的,按說,大個子,應該是有力氣的那個,可怎麼是那個小個子扛著箱子呢?
不過,信息太多容易致人麻木,很多消息讓人眼前一亮,最後證明毫無價值。
眾所周知,北京混混打架的應手兵器裏面,「管兒叉」和鏈子鎖還要排在第二和第三位,第一位當之無愧的就是板磚。北京流氓的口頭禪是——孫賊(子),過來爺爺拍死你小丫挺的!
老宋說對,就因為對不上才有問題呢。
這是什麼原因呢?
「扔哪兒了?」
這樣一說,偵察員們都覺得有門兒!
老宋說你看過檢查那些屍體碎塊的法醫報告了嗎?
根據這一點,老宋比較肯定地認為,碎屍的犯人應該是兩個人,而且一個力氣比較大,一個力氣比較小。
停住胡思亂想,治保主任告訴老宋,這家只有小兩口,剛結婚沒多少日子,經常出雙入對的,看著感情很好。男的是老街坊了,挺精神的一個小夥子,在XX大廈當服務員,那女的是他同事,在同一個大廈當文員,收入都不高。
人家巡警「撲哧」一樂:「宋隊,忙暈了吧,我哪兒能因為長相抓人呢?這小子是有案子的。」
由此可見,每個刑警其實都有執掌一個報刊八卦版的本事,只不過大多數警察同志專心於本職工作,不願意去干罷了。
不過,自從城建局弄來了水泥板磚,板磚的這個優點就出現變異了。
誰聽說過腦袋能開水泥磚的?照著用紅磚的招式玩這玩意兒,那可是一不留神就出人命的!
宋隊當即下達兩條命令:第一,馬上在龍潭湖公園搜尋那隻藍色皮革旅行箱和其餘屍體殘塊;第二,畫影圖形,尋找那個臉長成「土」字型的奇人。
在實現裝備電子化之前,北京警方破案的一大法寶就是「群眾路線」。
這哪兒像嫌疑人啊,整個一個聽評書的架勢啊!老宋暗自腹誹,心裏琢磨他們大廈老闆只讓她當個文員算是知人善任。看這媳婦挺漂亮的,做秘書或者公關絕對不給企業丟人,可要坐到這等敏感的位置上,沖她這個兔子耳朵,估計有啥八卦,不用三天就能傳到王府井去。
屍體殘塊上也沒有什麼手術疤痕之類的線索,事情到這一步怎麼辦呢?
「肉……肉?」那媳婦醒過神兒來,「啊,我們給……扔了啊。」
於是,宮內廳專門弄了一個官員,整天給這位王子扳左撇子的習慣。宮內廳果然本事大,結果,這位天皇就給管成兩手都要硬的特例了。可是,考慮到9https://read•99csw.com0年代初期的中日關係,日本天皇偷渡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手刃並碎屍一個老年男性的可能性還不在宋隊長的考慮之內。
之所以北京流氓打架好用板磚,據說最重要的原因是材料豐富。早年北京住宅緊張,各家各戶大蓋小廚房,結果弄得滿街磚頭瓦片。瓦是弧形的,外形怪異,發力的時候不容易掌握方向,於是磚就成了最容易普及的近戰武器。
和大多數這種唬人的玩意兒一樣,龍潭湖的「龍宮」開業的時候熱鬧了一陣,此後就生意慘淡。這一對夫婦照管著「龍宮」,卻也悠閑自在,清晨的時候,就在「龍宮」旁邊的草地上開火做早點。他們倆說,當時曾看見有兩個人走過來,前面的一個手裡拿個當時很少見的大哥大(老宋原話如此,我推測他把發案時間弄錯了,可能案子發生在90年代初而不是80年代初),後面一個個子不高,馱著一個大包,慢慢從對面河岸上走過。
快速趕到的警察馬上開始檢驗,發現屍體還柔軟,旁邊扔了一輛自行車。死者只有一處傷——半邊顱骨被砸得粉碎,旁邊還扔著一塊粘著血的水泥板磚,很明顯是兇器。
就這麼幾步路哪跑得了呢,大部分混混束手就擒——原來,他們把人打了,但並不知道把人打死了。所以他們跑散了以後,又過來看看風聲,如果人傷得輕也就算了,要是傷得重大家趕緊回家打包,上外地避風去。不料,正好給警察們送上門來。
偵察員們在第一時間拿到了法醫的鑒定,但其中一段,引起了老宋的特別注意:從旅行袋中的屍體碎塊來看。有的屍塊顯示碎屍的人力量很大,可以一刀把骨骼切斷,但也有的屍塊則是同一位置要砍好幾刀,新媳婦剁排骨似地近乎亂砍。更重要的是,從法醫學的角度,可以鑒別出雖然碎屍使用的是一口刀,但有些創口是左手砍的,有些則是右手砍的。
看了半天,終於有一條信息讓老宋點了頭——這裏頭,有門兒。
對北京的小流氓來說,架是要打的,可再打也是街坊,總犯不著玩命吧?於是,又具有威懾作用,又通常不會弄出人命的板磚,就成了大家的首選。相對於板磚,「管兒叉」捅到哪兒都可能致命,這就屬於無限殺傷武器了,為主流派的流氓所不取。
宋隊下令把搜查範圍擴大。
這回,小混混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其實,這小子還真涉及一起殺人案,只不過連從犯都算不上。
這案子破得奇快,所以倒值得一說。
這一次識別出這個線索,就和對物證的法醫學鑒定有關。
多貼切的形容啊!要知道,人能長成這個樣兒的,可真是不多呢。
因為它是一種適合街巷低烈度戰爭的有限殺傷武器。
就在這個時候,龍潭湖那片的巡警開著巡邏車回來了。下車就叫老宋,喏,宋隊,是你要「土」字臉的嗎?給你抓來一個……
有一段時間,我曾頗為疑惑:老尹看來彷彿一個白面書生,而老宋卻活像個金剛,性子大相徑庭。偏偏這老宋和老尹好得不分彼此的樣子,這是怎麼回事兒呢?後來接觸多了才算明白,這二位外表雖然不同,在工作上,卻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把警察當作一種技術活兒來乾的。
當時,天已凌晨,老宋二話沒說,帶了兩個警察就過去了。
慢著。老宋說了,你怎麼對他們家這麼熟悉九-九-藏-書呢?你們家親戚?
小夥子有點兒缺心眼兒,幸好媳婦挺精明的。兩口子住的是拆遷回遷房,剛還了款,日子過得挺拮据……
同時,在旅行包里雖然有一百多塊屍體碎塊,但拼起來離湊成一個人還差得遠呢。老宋推測,罪犯丟棄的屍體,很可能是幾包而不是一包。「龍宮」管理員看到的兩個人,恰好是一個大個子,一個小個子,加上一個大包,一下子就觸動了老宋那根敏感的神經。
這偵察員比較犟,說隊長,這是什麼道理?
敲門的一瞬間,兩個偵查員如臨大敵,已經做好了必要時候跟著嫌疑犯跳窗戶玩的準備。老宋也把老五四手槍的槍套解開了。不過,他自己說,那時候心裏忽然有一絲異樣的情緒閃過。
正在偵察員們頭疼的時候,那個女的忽然冒出了一句:「那個矮個兒的,長了張『土』字型的臉……」
於是那段時間經常出現一磚下去雙方都兩眼發直的事兒……
那年頭老百姓好奇心強,也喜歡給警察提供線索。不過這皇城根兒底下的主兒都是最能侃的,像侯耀華先生那樣的主兒能侃得動物園猩猩娶大象。
大部分小混混是被抓了,但那個黃毛十分驍勇,居然連跳幾道圍牆,一溜煙兒的跑出一百多米,這才發現街兩頭都讓警察給堵了。
開門的是那個小夥子,聽說是警察同志有案件想跟自己了解點兒情況,兩眼閃閃發亮,連說快請進快請進,一面招呼媳婦泡茶,神色間大有受寵若驚的樣子。眼看小夥子笑得陽光燦爛,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老宋就泄氣了——這被警察找,有的人很緊張,因為一般的老實人生怕跟什麼案子沾邊;也有的人會興奮,因為他覺得這是個新鮮事兒,好奇。小夥子明顯屬於後者。
問明了此人在發案的時候還沒到北京,天已經蒙蒙亮了。一夜沒睡,興味索然的老宋和兩個手下,只好打道回府。
這兩位的來歷讓宋隊長感到安心。那年頭山東人大多樸實誠懇,不像天子腳下的一些人講起話來嘴大得沒邊,最後再告訴你是晚上上廁所聽隔壁那邊聊天聽說的……這種無頭謠言讓你根本沒地兒查實去。
老宋馬上叫人——趕緊去把兩位請來,仔細詢問那兩個人的外形特徵,鬧不好,這就是案犯!
放下茶杯,那媳婦輕咳一聲說話了:「警察大哥,您別介意,我們這口子說話就這麼不著三不著四的。那個箱子啊,是我爸前天遛早兒的時候在龍潭湖百貨商場後面撿的,老爺子自己用不著,就給我們拿來了。」
一來距離遠,二來當時沒有用心看,三來這兩位都不是很有文化的人,問到細節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甚至夫妻之間對於那個高個兒到底有多高還發生了爭執。
「都扔了?」留下的那個偵察員問。
「哦。」就這麼個精明法啊。老宋點點頭,說你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有人說女性的第六感官比男性強得多,大概指的就是這個時候。
主任出門去了,那媳婦彷彿坐公共汽車遇上急剎車的動作,猛地一彎腰。
哪兒能看長相就把人帶回來啊。要人家說嫌疑犯長得氣宇軒昂加一對貓頭鷹似的眉毛,您總不能去國務院把總理帶來吧?
治保主任探頭看了看,對宋隊長忽然提出這麼個問題有點兒奇怪。但畢竟跟警察同志配合久了,他知道老宋決不是吃飽了撐的。難道……
先東拉西扯的問些周圍來過沒來過陌生人之類的閑話,老宋看https://read.99csw•com看小兩口實在不像能作出這等大案的人物,於是乾脆單刀直入了:「你們家晾的那個箱子,是你的么?」
照老宋的想法,真有發現誰長「土」字臉又符合作案條件的,也要先監視,再找證據,有了證據再訊問……
所謂「群眾路線」,就是走訪案發現場周圍的居民和流動人口,從他們的口中,搜尋可能的線索。
這「拍」,只能是用板磚。
那是一種「沒這麼容易」的預感——破了這麼多案子,真能出現讓自己瞟一眼就抓人的事兒?老宋可不是那種相信天上會飛來整隻烤鴨的主兒。
在公安部,老尹曾拍過一個內部教學片,專門在實戰中講授怎樣從外觀和身體語言識別逃犯,其中運用了大量現代行為心理學的專業知識。而老宋,在破案中極其重視法醫學等技術手段。
這倒是個有意思的事情啊。老宋暗暗琢磨。
這位隊長乾脆坐在那兒,把大家收集到的信息再濾一遍。老宋外形看著像個張飛,其實他在隊里大多數時候起的卻是大腦的作用。
行,雖然沒有天上掉整隻烤鴨的,能掉半隻,老子已經是祖上積德了。
「那你還問我?」
世界上的事兒,常常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去了,的確是流氓,也的確是「土」字型的臉,可惜,是倒著長的……
說來八九十年代北京殺人案發案率上升,城建局要負一定責任。
「去,把那幾個叫來問問。」巡警隊長叫一個聯防過來,剛沖那邊一指,那幾個人掉頭就跑!
老宋看得清楚,那媳婦紅著臉狠狠在老公腳上一點,還不露聲色地狠狠擰了一下。小夥子立刻就不說話了。
「沒什麼。」老宋換了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您父親住哪兒?」
警察們分兵幾路,一路查附近的大哥大所有者,一路查那種皮箱的銷售點,一路查有大號冰箱的家庭。當然,還有一路,老宋親自抓,去追那「土」字臉的奇人。
有限殺傷武器的意思是它造成的傷害通常在一定範圍之內。北京早年的板磚,主要指的是建築用紅磚。由於當年不重視質量,通常人們把它和單位發的月餅相提並論。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種黃土燒制的磚頭強度有限,打擊在對手的腦袋上通常會造成腦震蕩、裂傷或出血,但不會致命——力量小的打不死人,力量大的呢,磚和腦袋較量硬度,磚自己就先斷了。大家可以看馮鞏版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裏面就有一段包子拿板磚給馮爺開瓢的鏡頭,十分真實。
幹了這麼多年刑警,以老宋看人的本事去當算命的肯定有賺無賠,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小夥子缺心眼兒沒準兒,卻絕對是心裏沒事兒的人。
那個媳婦呢?開始的時候一邊倒茶一邊瞅治保主任和老宋,嘴裏嘟嘟囔囔的好像挺委屈。等一聽這事兒跟丟花盆沒啥關係,是附近出了案子來了解情況,立馬精神一振(當然沒啥關係了,要是居委會丟個花盆都要崇文分局刑警隊長過問,那老宋早二十年就得過勞死)。這媳婦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找個圓凳貼丈夫並著腿坐了,竟是一副聚精會神,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樣,三個偵查員和一個治保主任過去敲門了。
那天,巡警的車剛出去,就得到110通知,在某某街拐角發現一具男屍。
老宋嚇了一跳:抓來一個?你小子吃多啦?因為人長一「土」字臉就給抓回局裡,這雷是你扛啊,還是我扛啊。
對警察來說,這就叫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