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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林海雪原」案 3.這大隊書記也不是省油的燈

六、「林海雪原」案

3.這大隊書記也不是省油的燈

馬天民跟著點頭,心裏想的卻是主席要是泉下有知,估計得說,這叫啥子事兒呦?
偵察員剛出門,就聽後面「咚咚咚」腳步聲。回頭一看,「教授」跟著出來了:
隔了幾秒鐘,齊齊哈爾那邊補了一句,「那個姓齊的腿有點兒跛」。
審問結果,破獲一起惡性殺人搶劫案,案犯最終伏法。
中午到公園,開始起風,忽然烏雲四合,一點鐘,大雨傾盆而下。那一次,我們只好在中山公園賣冬菜包的飯館躲了倆多鐘頭。這事兒被我一個也在那兒當知青的姑夫知道,隨口道:「老關啊,他會看天。」
看看表,夜裡三點,這位什麼作息時間啊?!
武裝部的幹部很客氣地跑過去,正要問話,另一翼的女民兵班有人驚呼。
那男的滿臉無奈:「我不跑,這麼多警察看著,我怎麼跑?」
想想三點鐘打電話給我的老爺子,大約,警察和土匪,是世界上生活最不規律的兩種人吧。
安書記能夠在北京站碰上嫌犯,固然是太巧,但這個金榮恰好有兩個朋友,一個姓齊、一個姓葛,那不是也太巧了嗎?
老關是黑龍江蘿北知青點的一位,形象憨厚,個子矮矬,小眯縫眼,看人斜著看,倆手平時塞袖子里不拿出來。我見著他的時候自己還小,是他跟著技術員來北京採購機器,據說老關看機器特有譜,所以帶著他。我的兩個姑姑都在東北插隊,技術員來北京,就借宿我們家裡。
可剛到了地方,牡丹江鐵路公安段的劉隊長等在月台上,一見面就說:「抱歉,那兩個小子,跑了。」
看守現場的警察問:王處,X局長已經在路上了,要不要等等他,彙報完了再走?
還好,行走兄就是一個驢客,倒沒聽說他有意幹什麼違法亂紀的勾當,真我國警察之幸也。
最終,警察跟安書記保證,肯定不放他們走,這才算鬆了手。那男的和那女的收拾了半天襯衣,襯衫上頭倆汗津津的大手印兒,就是去不掉。
一場風波平息,可是「教授」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老讓安書記這樣在招待所獃著,就算他不出去偷東西,早晚也得憋出病來。怎麼辦呢?
電話打通了,核實結果金榮說的都是實話。
聽說安書記不是從二處跑出來的,而是二處的客人,小警察倆肩膀頓時就塌下來了。安書記被抓,竟然是因為盜竊。
「那你覺得那兩口子是騙子嗎?」「教授」問。
放下電話想想,「林海雪原」這個案子,到東三省抓人已經把偵察員們玩得跟楊子榮似的。要是碰上這流竄63國的主兒,警察同志估計得撓牆。
前文寫到「教授」打電話的時候,很快報應來了——半夜有位老爺子打電話來,說小薩你寫錯了,那個金榮不是齊齊哈爾車輛段的,是牡丹江車輛段的。
那邊一聽也很緊張https://read•99csw.com,立即問有沒有今晚到牡丹江的列車,不用買票了,當晚過去。
大人看看天色,碧空如洗;看看報紙,天氣預報上什麼都沒有,於是說出去看看,不行再回來。
有一天,馬天民在北京站口發現一個盤查對象——此人大夏天卻穿著長袖外衣,引起了他的注意。盤查中,發現此人手臂上有三處刀傷。
分開審問,那女的紫漲了麵皮,才把事情說清。原來,她跟這個丈夫是二婚,自己本來是一個寡婦。所以,在當地,這個新婚多少有點兒受人歧視的樣子。
這時候,「教授」卻在拿著那丈夫的筆錄看,此人名叫「金榮」,職業很正當,是齊齊哈爾車輛段的職工,證件一應俱全,態度平和自然。
每到這時候,越到半夜,老關的眼睛越賊亮賊亮的。
不過大多數時候,二處下去時受接待的級別比較高,是因為他們到任何一個案子的現場,都意味著這個案子是「重案」。自己管界出了重案,當地的警界老大當然要出面了,還帶有向二處學習一下的意思。這跟跋扈是沒有關係的。
正亂著,「教授」來了,看到的便是這般光景。
我說老爺子我知道了,您還沒睡呢?
可二處的,當年到北京任何一個地方管片兒,都是這個待遇。哪怕是一個小警察,對方的所長局長也會來親自接待。
處理案子的小警察迎面而來,十分囂張地衝著安書記一指,喝道:「你,蹲好!」一轉頭就換了一副面孔,很殷勤地請「教授」進門上座,神態極為恭敬。
女警察報告,說安書記拉住人兩口子就不撒手了,愣說人家是騙子。
這案子,還真沒什麼冤枉的。
破案中,老馬對一件事兒迷惑不解:案犯是在內蒙作的案,準備逃去東北,這條路,不用過北京嘛。
「看過了,」案犯答道:「一進去,我就默默地說,毛主席啊,殺人犯看您來啦……」
老馬愣了半晌,問:「你去看過了嗎?」
記錯了車輛段可不是小事,齊齊哈爾原來是黑龍江省會,車輛段放在那兒就是個機關。而牡丹江車輛段當然在牡丹江,此處,原來可是以出土匪而著稱的。《林海雪原》的作者曲波,當時就是牡丹江軍區二團副參謀長。在這部小說中,土匪還計劃到牡丹江劫獄,營救被活捉的匪首許大馬棒。至今,偵察英雄楊子榮的墓還在這一帶。
王處撇撇嘴:「這也能叫案子?一個性窒息事故而已。還有別的案子,不等了。」
果然,一個女警察陪著安書記出去溜達,老頭兒情緒似乎穩定多了。
二處還真不怎麼在乎級別。
以後談到諸葛亮呼風喚雨,薩就忍不住想起老關來。
「哦,我才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信然。
最後,read.99csw•com那丈夫才問:「拉我的這個人,是幹什麼的啊?」
案犯很老實地回答:「我這是來看看毛主席。」
據跟著「教授」的偵察員回憶,當時問了這男的半個小時,自己心裏的看法,傾向於安書記是急火攻心,抓錯了人。
事後查證果然如此,事情十分簡單,以暴病卒報,家屬默然而已。
勘查,檢驗,15分鐘后,少華說,走。
有一次,正趴著,忽然「砰」地一聲槍響。眾人回頭一看,老關正在吹槍口上的煙。
這男的舉止從容,可是「教授」覺得他們倆有點兒問題,於是分頭訊問。
不但心散不了,而且看見那麼多人掏錢買東西,更刺|激他。一來二去,安書記頭腦就不太清醒了,竟然想去偷人家的錢給鄉親們作補償。用「教授」的話說,他哪兒會偷東西啊,那可是個技術活兒。一出手就讓人給抓了。
答:「殺羊的時候砍傷的。」
馬天民問:「怎麼傷的?」
「教授」回到審問金榮的地方,看著金榮微微一笑,說先把他押起來。
「教授」舔了舔嘴唇,問了一句:「這個金榮,平時表現怎麼樣?」
這不叫人安生的安書記令「教授」火冒三丈。
聽說這種待遇,老薩第一個印象就是二處太跋扈——這明顯是北宋時代禁軍欺負廂軍嘛,再怎麼著,人家那兒也有級別擺著呢。
可是X局長聽了一點兒也不生氣,連門兒也沒進就走了,丟下一句話:
牛氣吧?
那時候老鬧蘇聯特務,蘿北在中蘇邊境的邊境上,一班子知青被當武裝民兵訓練,不時的,團部派他們跟著一個武裝部的幹部去江邊巡邏。其實就是趴在那兒看有沒有越境特務。老關不知道啥關係,團部也讓他去,還有一支短槍。
那兩天馬天民正抓精神污染,剛收了幾本邪門的書在審查,一看這場景第一個反應就是:「什麼時候湘西趕屍的跑北京站來了?」
湘西趕屍,按說,安書記他們的形象不該讓人民警察聯想到這個主題,可是……誰知道人民警察看的是哪個版本呢?
有警察差點兒樂了。
「教授」覺得有問題的是兩個人的年齡——那個男的將近四旬,那個女的年輕點兒有限。當時這個歲數剛結婚的確讓人覺得有些異樣。
聽家裡大人說,姑姑來信囑咐,說這老關人挺好,但是喜歡半夜起來遛彎喝酒,讓大伙兒別奇怪,他就這毛病。
問:「殺的時候,羊捆了還是沒捆?」
聽過二處老處長少華的一段軼事:北京某著名大學一個學者的家人下班回來,忽然發現他已經弔死家中。此學者聲望甚隆,沒有任何自殺理由和跡象。
天下哪有這樣的巧法!?
你好好兒一個黨員幹部,哪兒能偷東西呢?「教授」趕緊讓把安書記叫進來,問他。
因為影響甚大,各方人馬紛紛九九藏書出動。二處當然也不例外,少華親自帶隊出現場,而且到得最快。
「教授」沉吟片刻,通知牡丹江車輛段嚴格保守機密,不要打草驚蛇,如果有可能,立即將齊、葛二人監控,自己馬上過去。
有這生活規律的,我就記得還有一位,老關。
按照牡丹江車輛段的說法,這三個經常在一起的傢伙,分別叫金榮、齊玉仙和葛同心,在當地都比較受人側目。
簡直沒有天理了,辦這個案子的偵察員,警齡加一塊兒超過一百年,連審帶查半個月,沒一個腦子裡想過安書記是騙子。要是讓這看著老實巴交的主兒給騙了,大伙兒出門都用布把腦袋包起來——這種事兒還能看走眼,沒臉見人吶。
好,言歸正傳。
可惜天壽不予,未能一識英豪,如今,若是懷念二人,只能對著端木的銅像感慨一番了——這銅像不是組織上給鑄的,是一個案子的受害者家屬,偶然聽說端木去世了,特意趕來,送了一筆錢,就是請求給老爺子塑個像。
事主倒是通情達理,聽了安書記的事兒很感慨,那女的還掉了幾滴眼淚,主動提出不難為安書記。這樣,最後的處理結果是教育釋放。
馬天民就碰上過這樣一起案子。
聽女警察的意思,對安書記很有些意見。
原來,安書記是急的。錢沒了,跟鄉親們沒法交代,警察也沒消息,自己又什麼也幹不了,整天吃飽了看太陽落山,把個安書記急得顛三倒四,人已經有點兒魔怔了。招待所的服務員看這人整天眼神兒直勾勾的心裏發憷,出了個餿主意讓他去地安門商場溜達溜達,逛逛街散散心。
安書記腦袋晃得跟搖頭鴨子一樣:「不行,我一鬆手他就跑了……」
這怎麼回事兒呢?
這位被安書記揪住的,肯定不是殺人犯。
「不怎麼樣,好吃好喝好玩,泡病號,有時候還曠工。」
細看,就在女民兵們旁邊的榛子林里,搖搖晃晃站起一隻豹子來。那豹子步履僵硬,如同打擺子一樣哆嗦著,踉蹌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
老關是腦溢血,剛剛六旬,有人說是喝死的,沒留下半句遺言。只是早幾年跟人說過,說他這一行,活到這個歲數就是白饒的了。
但是,到外面問安書記,卻是賭咒發誓,說這男的就是那姐夫,雖然說不出特徵哪兒像,就是像——不是像,就是他!
這是個好主意。「教授」擊節讚歎。
剛進80年代,老關就死了。因為這個原因,老關到底是抗聯還是土匪,再也沒人能弄得清。
小警察悻悻道,那得跟事主商量,是人家扭送來的。很明顯,這跟「慧眼識破二處出逃巨盜」之類的心理期待相差太遠,小警察有點兒積極性不高。
事後,有人說老關原來干過抗聯,問到團部,團部說什麼抗聯?老關哪兒干過抗聯?他是土匪啊https://read•99csw•com
南端木、北少華,中國警界的西門吹雪、葉孤城,交到他們手上的案件,幾乎每個都像福爾摩斯探案一樣精彩,自然看不上「教授」出事故這樣簡單到沒有拐彎的案子了。
當然,「教授」讓下面的偵察員好好把安書記訓了一頓。偵察員的歲數只有安書記的一半大,這一頓訓安書記卻受得服服帖帖,那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大家都是空槍,他怎麼有實彈?!
有門兒!向領導作了彙報,「教授」帶領四五名精兵強將,直奔牡丹江而去。
於是我對老關很好奇。一個星期天早上,一家人要去公園,老關看見了,眯縫著眼睛說:「別出去了,今天下午大暴雨。」
可是,「教授」他們也就剛安生兩天,又出事兒了。女警察來電話,說安書記在北京站和人打起來了。
為了核實「林海雪原」一案中朝鮮族警察追狗一段的細節,曾和北京處理此案的一位老偵察員通電話。說到中間,順口提起一位網名「行走40國」老兄的事情,以及他怎樣瞞天過海輕取各國簽證、因勢利導糊弄非洲農民等種種情形,說完之後電話那端半晌無語。
老關的工作是看場院的,零下三四十度,裹一大棉襖能在野地里睡覺,安生得很。
難道此人是騙子?
就剩那個被揪著的男的還算鎮定,使勁按著安書記的手,苦苦哀求:「別,別揪我袖子,就這一件的確良的,呆會兒還得去看毛主席呢……」
答:「捆了。」
事情到這個地步,「教授」動了惻隱之心,跟小警察商量,說他這是初犯,又是情有可原,能不能從輕處理?
說話在地安門商場,有一對小兩口正買被面兒呢,發現有人偷自己錢包。
80年代,來北京的人要穿最好的衣服(因為要照相),要去毛主席紀念堂,幾乎是一個定式。
然而,「教授」卻覺得這小警察除了恭謹之外,還帶三分飄飄然,一問之下才明白:人家把安書記當成二處關押的逃犯了!
「教授」跟安書記說:「你撒開他。」
到進院一看,正瞅見安書記:可不是他么,在牆角那兒蹲著呢,臉漲得跟紅布似的,看見「教授」以後一言不發,雙手抱頭,趕緊把臉遮上。
「小X啊,給我吧,我自己來打。」
女警察帶著三個人到了站前派出所,正是馬天民在辦公。往女警察身後一看,只見那安書記跟拉縴似地死死地拽著一個男的,嘴裏來來回回地叫著:「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姐夫!」旁邊一個女的披頭散髮,一跳一跳地,滿嘴「媽了個巴子」地亂罵,詞彙新穎,回味無窮。這女的一手揪著安書記的領子,一手掄著一隻鞋,在安書記背上打得「啪啪」響。
這個定式,其覆蓋範圍之廣令人無法想象。
安書記被抓起來了?!
偵查員回憶,此前侃侃而談的金read.99csw.com榮,忽然低下了頭。
馬天民很客氣地把這位請到辦公室,接著就不客氣地開始了訊問。老馬說了,羊捆著殺還能割自己三刀?您以為是宰狼啊?
有個偵察員出了個主意:叫一個警察跟著安書記,在北京繁華地段到處轉悠,美其名曰尋找案犯,讓他有點兒事兒干,不就安生了?
「經常和我們車輛段的兩個小年輕的混在一起,一個姓齊,一個姓葛。」
「哦?」「教授」又問了一句,「他平時經常跟誰在一起?」
「教授」急三火四帶了一個偵察員,奔地安門派出所去了。
能從二處跑出來的人,讓我給抓住了,這是什麼境界?這是賣藝的打翻了少林寺方丈的感覺嘛。
「少華定的案子,沒必要看。」
此時,對面的蘇聯邊防站已經警鈴大作,探照燈四射,閃光中,隱約看見豹子的一隻眼窩已經成了個黑窟窿,正往外淌血……
看「教授」眉頭緊鎖的樣子,似乎是有點兒什麼想法。
老關一樂,兩腮皺出兩條很長的紋路來,不再說話。
詢問那個丈夫,所述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說都怪女的,按照當地風俗再婚不擺酒宴,所以鬧著非來北京不可。自己覺得本來不能擺酒就對不住人家,來就來唄。興沖沖地到了北京站,結果碰上這樣的倒霉事兒。
就在老薩以為電話斷了的時候,那邊說話了,似乎也很鬱悶:「這人可別作案——太不好抓了。」
這老頭,還有完沒完了?「教授」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老關其實跟諸葛亮一點兒都不像。70年代他一個月掙60多塊,單身一人,絕對是富戶。可是一發工資先去買酒,一塊五一斤的地瓜燒30斤,一天得喝一斤酒。剩下的錢,每個月吃七斤糧食,熬粥,想喝了,就來一碗。其他的,喜歡食堂的下水之類,他也不挑,加點菜幫子,加點醬油、鹽燉燉,吃得就蠻香。
「那你把他們都請到站前派出所吧,我馬上就到。」「教授」說。
「不像。」女民警說,「他這兩天都認了七八個騙子了,從工人到解放軍,什麼人都有。昨兒連新街口的交警都讓他認了一個。不過以前認錯了,我一說他也就跟人道歉。這回可好,揪著人家就不撒手了,我按都按不住。」
那女的當時就急了,手裡正拿著一把雨傘,當時把小偷打得滿頭是包,然後硬生生給揪到派出所來了。這小偷就是安書記!他什麼也說不清,一搜搜出一個筆記本,上面有「教授」的名字和二處的電話,小警察就聯繫過去了。
「教授」把筆錄遞給偵察員說,你打個電話,去核實一下。
逛商場散心,這對跟服務員一個年齡的小姑娘是個好主意,對安書記,絕對是個餿主意。您想,安書記又沒錢,心裏又有火,他上商場去,這心能散得了嗎?
看這意思,安書記也是個沒臉見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