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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趙恆卷 第二十一章 澶淵……澶淵!

宋真宗趙恆卷

第二十一章 澶淵……澶淵!

遼人是純真無邪的佛教徒的,不說別的,現在的前鋒大將除了順國王蕭撻凜之外,還有一位叫六部大王蕭觀音奴。怎樣,可以崇拜到這個地步,但是別吃驚,這是小意思,契丹國王耶律隆緒的小名更偉大,叫文殊奴……可是宋朝人居然敢這樣對待佛門弟子!
兩個人的意見一致,都是請求皇帝逃跑。差別就在於一個請皇帝逃到成都(陳堯叟的老家),一個請皇帝到金陵(王欽若是江南人)。
言外之意,皇帝過了河,完全是添亂,根本就沒有實際意義。
居然是想逃跑!
使臣自己站了出來,叫曹利用,是樞密院的一個小吏,當時的官職是「鄜延路走馬承受公事」。說白了就是一個跑腿傳令的辦事員。
親征,只有親徵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趙恆仍舊沉吟,但寇準的話還沒有說完。
但是他被趙恆在人間蒸發了,國家無論出了什麼事,都與他沒有關係。靈州失守,他的好朋友裴濟戰死,他立即請戰,但不被理會;望都之戰失敗(王繼忠被俘),李繼隆多次上疏,要再上戰場與遼國決勝負,但仍然被擱置。至於這時他被宋朝想起來了,官方的說法是因為戰況危急,必須動用一切力量。
氣得他手心發癢,老子忍飢挨凍,都是你們這群契丹雜種害的,居然還這麼神氣!
遼國人猛攻了一整天,快到晚上了,他們悄悄地安排了別的行動。他們先是去攻打大名府的老城(地點不詳,戰況不詳)。到了深夜,他們又迂迴到了大名府的城南,但沒有攻城,而是聲勢浩大地去攻打大名府倚為犄角之勢的子城——德清軍。
遼軍立即出動精兵追擊,這正中魏能下懷,來得好,他在城外等著,兩軍相遇,第一場血戰就此爆發。魏能是宋軍中有數的勇將,這時奮勇廝殺,但是寡不敵眾,關鍵時刻,他率部向後面稍微退了一點,這時他的臉上應該帶著一絲非常詭異的笑容——他的後面有一個遼國人的噩夢。
和平真的到來了嗎?
高瓊回答:「瓊乃一武人,以死報國!」
聰明絕頂的王欽若,和丰姿偉貌的陳堯叟。一個是參知政事副宰相,一個是樞密副使,基本上都與他平級。等朝臣都散開,該幹嗎都幹嗎去了,他倆悄悄地到皇宮深處請求趙恆的接見。
寇準又能有怎樣的回答?更何況趙恆一定會再問一句——「這七年以來,朕難道做得還不夠好嗎?」
歷史在這裏出現了爭議。寇準說出這句話,趙恆的反應是什麼?有一種說法,是趙恆猶豫了,他說要回後宮再細想。但是寇準強調,軍情緊急,再沒有時間了!所以趙恆匆忙起駕,立即親征;
曹利用終於在他飯後進覲,說出了三十萬兩每年的實際數字。巨大的反差,讓趙恆一瞬間登上了天堂,竟然是這樣?這是真的嗎?!這個臣子很得力,重賞!之後他全盤同意了遼國的請求,在和約上簽字畫押,讓以下條款生效。
宋、遼兩軍的主帥對決,以宋方大勝收場。但是,這隻是一個開始。見慣了大陣仗的李繼隆收兵之後,馬上就開始了戒備,除了遠遠地派出探馬,還把宋軍的一種獨門武器抬到了前線——床子弩。
驀然抬頭,王欽若驚覺自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雷劈中了。四目相交,他看見寇準的眼睛里閃爍著痛快淋漓的仇恨,那裡面的每句話他都讀得懂。
趙恆的命令是,最先堅守不出,經一宿之後(計劃中遼軍將疲憊),才擊鼓挑戰。戰鬥的方法是:先派前鋒、次前鋒去挑戰,任務是引誘敵人來追,大陣則靜待來敵。
用原楚王趙元佐替代已經是皇太子的趙恆登基。
像魏能、田敏、楊延昭所部能與遼軍野戰爭雄的人數是多少?所以現在簇擁在趙恆身邊的這些禁軍們,能讓皇帝陛下有什麼樣的信心就可想而知了。
王繼忠。
可是,幾乎只在半天左右,他就徹底放棄了眼前這個超級宏偉的藍圖目標。再不提什麼打仗了,也不再幻想燕雲諸州和長城天險,寇準黯淡地轉身走開,所做的唯一一點努力就是警告曹利用,給國家省點錢,別讓後世子孫負擔太重!
這個大老粗的第一句話是:「陛下,您要不到北城去,老百姓就像死了爹媽一樣(百姓如喪考妣)!」
在這之前,趙恆對國家的施政,尤其是對戰爭的處理,都有節有度,緊松把握之間老到沉穩,而且絕沒有怕戰避戰的表現。但是這時不同了,他召見寇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朕現在是去成都好?還是去金陵的好?」
信里措辭仍然非常恭順,但是卻非常強烈地暗示了一點——關南地區本來就是遼國的地方,人、地兩熟,瀛州恐怕是守不住的……希望皇帝早派使臣去議和。
但是趙恆搖頭——不對,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遼國是真的想議和,也有別的企圖。他們要的是關南的土地,以前那裡曾經是他們的。如果他們要錢財,可以答應,如果他們要土地,那麼只有一戰。朕必將親征!
因為它能讓士兵們出頭露臉,成名立萬啊。於是不斷地打仗,不斷湧現出「英雄人物」,這些人物轉過來就手握兵權,於是更盼著打仗,這樣循環下去,每打一仗,軍隊的實權就不斷地下放到軍隊首腦、斡魯朵首領的手裡,遼國的皇帝就逐漸被架空。
那是張凝的老家,而且裡邊的主將叫田敏,那是比魏能更狠的角色!從待遇上他就與其他所有的將軍都不同,為了重視和榮耀,田敏有天子特賜的御劍,可以隨他便宜行事,定州方面的前線總帥王超都得讓他三分。
李繼隆年未弱冠,沒到二十歲,就走上了戰場。
很快契丹人就會知道,這位文質彬彬的趙先生對他們有多友好,堪稱細緻入微,關懷備至。緊接著工作就進入了正題,遼使者韓杞別想象曹利用那樣,隨便就能見著天朝上國的皇帝,至於同車吃飯更加想都不要想。
澶州北城的城樓上,留下的是宰相寇準。
現在全部的焦點都在河北大名府,沒有兵,但是我們有大臣,要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天下皆知的您的親信大臣去,這樣才能讓百姓軍民們相信,您沒有放棄河北。這個人……他突然轉向了聰明絕頂的王欽若。
面對這樣的質問和憤慨,趙恆被氣得沒法正常說話,經過全體宰相群落的共同勸解,以及各種可行性參考建議的提請之後,他才整理了一下思緒,給整個和談的宋方基調再次定性:
但是見鬼的是,他們選中的是北平寨。
所以這時寇準無論怎樣鼓勵、威脅甚至展望美好的前景都沒有用,你得有辦法,河北空了,整個防線都漏了,你得有辦法能迅速補上!
告急的文書像雪片一樣從河北、甚至河南飛進了開封城皇宮內院的……對不起,不是樞密院,而是中書省。
現在跳出宋朝人的範圍,也同樣離契丹人遠點,站在歷史的天空中,俯視一下「澶淵之盟」的真正味道吧。
因為遼軍這時又有了新的動向,他們似乎是知道了宋朝的皇帝正在做什麼,已經扔下了大名府,沖向了黃河北岸的澶州。像是急於接近趙恆,這個當時世界上最珍貴、最富有,看上去也最容易抓到的獵物。
所以他們才會不斷地進兵,跳躍性地逼近宋朝的心臟,用盡辦法把宋朝的皇帝逼到必須講和的地步,而且這個火候、時機還要精確把握,因為絕不能決戰。遼軍這時的戰鬥力就算不計算士氣的話,也只剩下了大約十二萬人!
離著開封實在太遠了,詔書閣里完好無損地保留著當年的每一封來往國書,但那都成了文物了。眼前的這些隨征大臣們,沒一個曾經看過、記得的!
可這時不同了,李繼隆是個陌生的對手,但足以讓他嘗到老一輩宋軍主將的威風。激戰突起,蕭撻凜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力不從心。
因為這時正是機會,契丹人正在退卻中,士氣在低落之後更見松泄。如果這時御營禁軍突然追擊,再命令北方的定州大陣、田敏、魏能、楊延昭等部攔截,一定會出其不意,殺得遼人措手不及!
就是那位在大雨中衝上長城口,一路斬殺遼軍過兩萬的戰場屠夫!張凝出戰,壓抑了十六個月的暴戾把和魏能消耗了大半軍力的遼軍立即摧垮,契丹人倉惶敗退,向大部隊求援。
他就是要給契丹人提提氣,近距離地噁心宋朝皇帝!
沒有了退路,並且在瀛州城下大量減員,士氣受挫,這種兇險時刻居然仍然選擇南下,繼續侵略,他們是想幹什麼?是不是在自殺呢?!
不知道這是高瓊的忠心大爆發,替皇上教訓了不聽話的輦夫;還是打騾子驚馬,直接罵不懂事的皇上,讓他明白,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怎麼樣你都得過去!
但寇準不這麼想,李繼隆這次錯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獨立戰鬥精神,士兵們需要心靈的支撐,尤其是面對遼國的皇帝、太后時。平心而論,作為遼國而言,無論從立國的時間,還是國力的強盛,或者現在實力的對比,以往的戰績,都遠在宋朝之上,你不能以純粹的精神力量去感召,去命令你的士兵們勇敢到底。
很好,寇準帶著他馬上回帳,對皇帝說:「陛下,您不信我的,現在請問高瓊。」結果高瓊的第一句話差點讓寇準跳起來:「陛下要是想去金陵,那一點都不難。走水路,幾天的時間就到。」
大伯父當年是咋寫的啊?
第三,萬一定州被遼軍隔斷,王超的大陣沒法前來會合,而且大名府一帶全被遼軍襲擊,就只有命令魏能、田敏的全騎兵部隊不顧一切代價南下,去牽制遼軍的進一步行動。而這麼做的全部意義,都只在於滯留遼軍的攻勢,等待您的親征……
於是就在王欽若北渡黃河,趕往大名府前後,這封信終於千辛萬苦在公元一零零四年的十一月七日送到了宋朝皇廷之上。這其間好幾個送信人都出事了,一個叫張皓的還被遼軍生擒。記住他,在這場偉大的戰役中,整個東亞的格局都將為之改變的超級賭搏里,一個個小人物都做出了決定性的貢獻,張皓就是其中之一。
趙恆:「……?」
行嗎?趙恆心裏沒底,估計他每晚睡覺時大殿外邊巡邏的,都比這個曹利用的官大些。而一個人的官職,是可以直接和他的能力挂鉤的……於是他對這位小曹同學千叮嚀萬囑咐,把這次的使臣工作定了標準。
煩不煩啊,連想牛一下也不成……但天無絕人之路,這時接待專員趙安仁先生慢悠悠地走了上來,說這太簡單了,本人什麼都記得,拿筆來!
這時他發癢的手裡正拎著一隻不太大的鐵鎚,床子弩就安靜地躺在他的腳邊。還等什麼?距離差不多,準頭沒法說,因為床子弩的射擊軌跡也是拋物線,是沒法精確瞄準的。不過這時宋軍中的「一槍三劍箭」的數量可不像千年之後中日甲午海戰中定遠艦上主炮那樣,只有三發炮彈。就算射不中他們,嚇他們一跳也划算,老子得出出氣!
很明顯,這是遼國人的語氣,但更明顯,對方說的是實情。
蕭撻凜只比他晚到了一步而已,之所以晚,是他縱軍大掠,把大名府的子城德清軍給屠城了。這樣契丹兵的士氣終於被重新提升了起來,一路上吃的那麼多憋都扔到了腦後。他們精神百倍地沖向澶州,在澶州之北重兵雲集,契丹的騎兵在李繼隆的大陣之外游弋不定,除了背後的黃河一面,北、東、西三面都被緊緊包圍。
到了他死的時候,是九十一萬,已經臨近大關,這時稍少點,但也有限。問題就出現了,其中有多少是能上陣殺敵的?
馮拯……寇準氣得有些頭暈,看來還是皮癢啊,當初虐待得不夠狠,現在居然還敢明目張胆地亂他的事!但這時沒用他發飆,高瓊在第一時間反擊道:「馮大人,你以文章升任兩府長官,現在敵人就在眼前,你說我君前無禮,你幹嗎不賦詩一首把遼國人嚇跑呢?!」在宋朝三百一十八年裡,這幾乎是武官對文官僅此一例的「粗野」。
就這樣,兩天之後,宋朝給王繼忠回了一封信,信里答應可以議和。但是僅此而己,不急迫,很鎮靜,等著遼國的進一步動向。但是等來的,卻是遼軍猛攻瀛州,瀛州已經陷落,並且連冀、貝兩州也都岌岌可危,即將淪陷的流言!
可是更深一層的內幕卻不是這樣,它涉及一個極端理智的實力對比——宋朝軍隊的實力。
如果非得要吹毛求疵,說宋朝在精神上輸了,那就實在無語。趙恆的名分是「哥哥」,耶律隆緒只是「小弟」,比當年的石敬瑭的乾兒子強出了多少?比漢、唐兩朝時的便宜大舅子又差在了哪裡?
這還只是他的個人推測,他不知道的是,寇準和趙恆之間也有過幾句秘密的對答。
然後全軍開拔,轉向別處攻擊。這次的運氣啊,就還是那麼的好,因為他選中了保州,那是楊延昭的地盤!不過根本沒辦法,這些地方本就是宋朝邊境的重要城市,你要打架就只能選他們。
但是談不擾,歷史上沒說第一回合蕭太后怎樣漫天要的價,也沒說曹利用這隻超級鐵公雞如何還的價,反正結局是遼國選出了自己的和談大使,叫韓杞,讓他跟著曹利用去見一下宋朝的皇帝,探探漢人兄弟的真正意思。
是的,和平真的來了。此後最大的爭端也只是發生在趙安仁和姚柬之之間。起因是契丹人的酒品實在不怎麼樣,稍微喝了一點,就開始沒完沒了地吹牛皮。
宋朝不知道那一天的晚上,在遼軍營地里,上至遼國的太后、皇帝,下至每一個士兵,都沉浸在濃重的恐懼中。
和約談成,趙恆心懷舒暢。他率領文武百官登上了澶州的南樓,觀滔滔之大河、宴功高之百官,歌舞盡興,紀此幸事。
但事實是,如果王超能這樣過來,他還有必要親自殺到澶州去嗎……可這些我都不管,沒有那些正規的野戰軍,我心裏就是不踏實。何況現在就連這些禁軍老爺兵們,也都開始嘩變一樣地起鬨了,別說趙恆這樣的地道貴族公子哥,換了趙匡胤、柴榮,信不信一樣頭暈嘔吐?
所以曹利用保持沉默半點錯都沒有。但是趙恆的好奇心卻無可阻擋,晚知道半小時真的會死人的。於是他一再派人出來打聽,曹利用實在沒辦法,只好再次打出了那個經典的手式。結果三根手指伸出來,立即晴天霹靂,震得門帘裡頭返回到了史前冰河季。
另一種說法出自官方,趙恆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因為他之前就曾經說過要御駕親征,還要東、西二府的高官們商討出征時間,事到臨頭,怎麼會退縮?況且五六年前,他剛剛即位時,就曾經親征過,並不是第一次上戰場。
當年趙光義輕輕拍著兒子的後背說——「名此,欲我兒有常德,久于其道也。」
趙恆終於到了,宋朝的親征大軍終於進抵澶州的南城。那一天鐵甲鏗鏘,戰旗如雲,龐大的親征陣容就算只憑藉數十萬隻震動大地的腳步聲,都足以驚動數里之外的契丹人。但奇怪的是,隊伍竟然就此停滯不動了。
公元一零零四年的十月底、十一月初,遼國的皇太后、皇帝、主帥三九九藏書位集體蒞臨定州,宋朝北方主帥王超出定州,在唐河沿岸列陣,步、騎間雜,按御賜「陣圖」布置,不差分毫,等待契丹人主攻。
李將軍是個天生的士兵,稍微回顧一下他的前半生吧。出身名門世家,父親是宋朝的開國功臣,但並沒能帶給他什麼特權,相反他的父親李處耘曾經得罪過趙匡胤的結義大哥慕容延釗,在他投身軍界之後,變得步履艱難,要在校軍場上每射必中,技壓全場,才能被任命為南方小郡的監軍小官。從軍第一仗,就是宋朝平定后蜀之後,虐待川民引起的叛亂。
當然超級,後來有很多人都說,曹利用這時是別有用心,最起碼也是在吊趙恆的胃口,想給自己撈點好處(事實上也真撈到了)。但另一個事實是,他談回來的條件並不是定議,宋朝的皇帝如果覺得不爽,完全可以否了這次,接著再談。
這是和談的跡象嗎?在這種壓迫之下,出征的第二天,也就是公元一零零五年一月五日,宋軍抵達韋城(今河南滑縣東南)時,危機再次出現了。
這時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貼身侍衛王應昌。這是親信,也是軍人,看他怎麼說?結果王應昌(又是一個小人物,可又決定了整個國運大局)說:「陛下親征,一定會勝利,可要是停下來,敵人就會加倍地囂張,那時就不好辦了……」
但如果事先把內容泄露了出去,弄得盡人皆知,想想宋朝會有怎樣的後果?不是說以後再談會怎樣被動的事,小心著民心士氣嚴重受挫,打得正來勁,居然要賠款謝罪,還是每年賠款謝罪!這還怎麼玩?誰還願意再陪著趙恆玩?!
就是這樣的兇殘狠毒,滅絕人性,消息傳回開封,宋朝人既恨得咬牙切齒,又怕得膽戰心驚。更絕的是,沒過幾天,王繼忠居然又來信了,說是遼國同意宋朝的提議,可以和談,並且敦促宋朝快些派使者過去。
按程序,他還得帶著國書和宋朝使者曹利用再回到遼國軍營,下一個回合的價錢還得繼續談。
但無論如何,這也只是趙恆自己單方面對「澶淵之盟」的見解而已。這件事的本質就是一個萬花筒、多稜鏡,一萬個人對它會有兩萬種解讀。
第二,如果這時遼軍已經越過貝州,逼迫大名府,那麼立即命令定州大陣南移,至少分出三萬人南下增援,定州大陣的損失,就由土門方向的雷有終來補充,命他即時率兵靠攏。再令王超在定州依城列陣,與威虜軍城的魏能、北平寨的田敏等人會合,選擇時機向大名府集結,以便您御駕親征。
二、以白溝河為國界,雙方撤兵。此後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收留隱藏。兩國邊境線上的城池守備,以現在為基準,不得修築新城,增加戰備,一切保持原樣;
如果換成是趙匡胤,相信寇準的大門牙就在話出口的一瞬間飛舞在金鑾寶殿上了,你簡直是在惡搞,怠誤了軍情,還敢拿皇帝開心!
傳說中趙恆的筷子都掉地上了:「三……三百萬!太多了!」但是隨即他就突然放鬆,「要是這樣能了結了,也不錯。」
何況七百步開外,那是一片好幾十個的契丹將星,就像扔塊磚頭砸向一堆雞蛋,總能砸碎一兩個的!於是張緓手起錘落,床子弩瞬間劇烈震動,四五張強弓同時擊發,三尺五寸長的巨型利箭射向了契丹人的將軍群落。
盛怒之下,遼國全體君臣都認為宋朝的這個使者很變態,不和他談了,直接去找宋朝的皇帝說話。於是趙恆就在澶州城裡又見到了遼國的另一位使者,姓名不知,是個監門大將軍,再次重申遼國對關南土地的合法所有權。
這個提議看似很突然,根本就沒有道理。眼放著宋朝國都之內還有數十萬的禁軍,河北、河南境內戰況只是惡劣,但絕對沒有崩潰,為什麼要這樣的絕望。但是要強調的是:第一,契丹人這次的兵力非常雄厚,達到了二十多萬,這在真宗朝以來,是從來沒有過的;第二,整個河北被突破,連河南都被威脅,這更加是宋朝立國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就拿上次趙恆的親征來說,他也是到的大名府,那仍然是河北境內。
這句話讓以後千百年間無數的「仁人志士」對趙恆豎起了中指,怕戰、避戰、求和,都到了這步田地。一年三百萬兩白銀,這要由多少中原百姓的民脂民膏才能換回來他一個人的太平歲月?!自私怯懦、膽小如鼠,難怪趙宋一朝苟且偷生狼狽度日,都是自找的!
所以王欽若不放曹利用出去,決不是僅僅是因為人身安全的問題,更有國家體統的考慮!
或許那是趙匡胤和耶律阿保機的合唱——漫長的戰鬥,已經打了整整二十五年,輝煌的名譽、不朽的業績,讓勇士們厭倦……今天是從來沒有過的好日子,胡、漢第一次平等攜手並肩。我彈起我的錦瑟,你吹響你的胡笳,讓我們放下刀槍,從此友誼地久天長。往後美妙的日子將有一百一十八年,慢慢享受吧,直到把武器忘記,去迎接那最後的、可恥的滅亡!
歷史記住了他們的帶頭大哥的名字——振武小校孫密。
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真宗朝最早時的宰相呂端、李沆等人,都是趙恆的恩人或者老師,為了信任,更為了尊重,趙恆下令不僅是國家政事,就連軍事行動,也要首先交給宰相們看。
這時遼軍突然進攻他的防區,要注意,他的部隊比魏能還要少,只是五千精騎,但是他的選擇是主動出擊!北平寨的前沿小村——楊村,田敏部與遼軍先鋒遭遇,硬碰硬的野戰,失敗的竟然是久負盛譽的契丹鐵騎。而且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戰勝之後的田敏根本就沒有回軍的意思。
王欽若聽從了。剛剛分派完畢,遼軍就殺到了城下。緊接著,這些在宋朝北疆幾乎所有城下都遛了一圈的遼國人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蕭撻凜回答:「所謂田廂使。」
歷史的記載到此為止,之後的事就是趙恆如何封賞他的功臣們了。尤其是武將們,從開國時起到現在,他們總算是出人頭地,風光露臉了一次。
以上就是宋朝對遼國的第一次開價的回應。可以說原則沒變,氣節沒丟,但是進行實體操作時,卻出了點小問題——用什麼格式體裁來寫這封國書呢?也就是說,要用趙恆式的?不過一直也沒通過信哪;用趙恆他老爸式的?那格調就頹了些,沒什麼光彩……所以最後決定,要用他大伯趙匡胤式的,當年他大伯父對遼國人又拉又打,能互相通使,友好相稱,也能拔刀相向,一切都佔據了絕對上風。
聲震四野,快有近十五年了,漢人的皇帝終於出現在沙場上,不管他的本質是雄獅還是綿羊,都讓他的士兵臣民看到了希望!
李繼隆被任命為駕前東面排陣使,副手是侍衛司馬軍都指揮使葛霸,正在大名府激戰的孫全照被任命為都鈐轄,張旻、石保吉、秦翰等趙恆的親信悉數上陣,率領開封禁軍趕赴前線,但目標是……澶州。
聰明話講給聰明人聽,韓杞一下子就全明白了。現在國書還沒到手呢,要是穿成了個討厭樣,惹得宋朝皇帝不高興,一怒之下取消和談,或者只要來個節外生枝他怎麼辦?蕭太後會誇他真有契丹族人的優越情結,還是會一刀砍了他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更何況現在是戰爭狀態。「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那是唱戲,真砍了他,又能怎樣?
馬上挖深戰壕,未慮勝先慮敗;然後在方圓幾十里的範圍內密布拒馬鹿角,限制遼軍騎兵的行動;再把數千輛輜重車卸去一個輪子,重重疊疊圍成一個大保護圈,宋軍兵馬都隱藏在後面,靜等遼軍出現。
這一切都被澶州城頭上的一個阿兵哥看到了,他是宋軍的威虎軍軍頭張緓。這位兵哥哥凍得夠戧,可還得挺在寒風中的城頭上站崗,結果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群金光閃閃,錦緞包裹的契丹人騎著馬轉來轉去,對著他的方向指指點點。
曹利用卻連一點點的還價餘地都沒給她,這隻鐵公雞迅速進入了狀態:「後晉和後周時候的事,本朝一概不知,與我們何干?老實對你們講,土地的事,我根本就不敢對我們的皇帝提,就算是錢幣,給與不給,都在兩可之間!」
正史里記載,寇準再不廢話,轉身就出去了,迎頭正遇上了殿前都指揮使高瓊。高瓊就是《楊家將》里知名人物高懷德的兒子,以後挑滑車陣亡的高寵的遠祖。
你要下馬威,好,我給你。她馬上命令數千精騎沖向澶州城,不必去強攻,但是要挑戰,把宋軍的氣焰打下去。
而趙恆的反應讓這種謠傳立即升級,他真的要走回頭路!這個轉變太突然,讓人真的懷疑是不是趙恆天生就是個逃跑的坯子,他父親說得對,一個沒常性,心底深處隱藏著懦弱基因的孬種。
歷史記載,當天蕭撻凜中箭的部位是頭部,簡直是命中注定一樣,成拋物線射擊的「一槍三劍箭」居然精確打擊到了二三十厘米的範圍之內。別說是契丹人,就算是漠北草原上最強壯碩大的一頭契丹野豬,也受不了這樣的創傷。
只是他現在已經年過五十了,而且這次的交鋒意義重大無比,必須要沉穩、小心且必勝。為此,他作了周密的布置。
這一天是一個紀念日,對蕭撻凜來說,這一百天以來,甚至他從軍以來,都沒有遇到過準備充分,鬥志旺盛,並且將強兵勇的宋軍。此前無論是潘美、楊業,還是田敏、魏能、楊延昭,都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或者不在最佳狀態,或者限於自身軍力,沒能施展出真正的戰爭能力。他沒能像耶律休哥那樣,直面接受巔峰狀態的曹彬的衝擊。
李繼隆,只短短地接手了幾天,他就讓這支部隊深深地打上了他的烙印。決戰決勝,他把遼國的順國王、統軍主帥蕭撻凜死死地纏住,在澶州城下殺得難分難解。關鍵時刻,一路宋軍及時趕到增援,那是趙匡胤的女婿石保吉,兩人合力,把蕭撻凜擊敗,遼軍狼狽地從輜重車圈裡逃了出去,李繼隆乘勝疾追,一路追殺直到十余里之外。
聽嗎?首先得分清楚這件事的真假。而且關鍵點並不在於王繼忠是否真的沒死,這封信真的是他發出來的。而在於,這封信的確是契丹人的意思。
但是不管怎樣,當天趙恆都答應了寇準的請求。只是昂然下殿,準備征伐的寇準忘了一件事。他為了追求效果,刻意地積壓文書,刺|激了皇帝,但也因此把別的人刺|激到了。
通過王繼忠,遼國傳達了另兩個要求。第一,為了兩國邦交的正常化,並且在正常化之上再來點親密化,是不是可以讓宋、遼兩國的皇帝變成兄弟呢?我們遼國的皇帝歲數小些,吃點虧,當弟弟好了;第二,既然宋朝是哥哥,那麼就要講些厚道。以後的和平歲月里,千萬別再在邊關附近挖大溝、建城堡讓俺們提心弔膽,那樣的日子沒法過的。
王繼忠。
這句話太出格了,而且這時的第一軍人再也不是趙匡胤、慕容延釗時期的身價了,他旁邊有位大佬立即就接住了話把,對他一通亂吼,罵他君前失禮,罪該萬死。
太少了!為了讓這個數字變大,越來越大,契丹人都下定了決心要讓和平盡量延長,好讓這份和約無限制升值!為此他們把曹利用請進了一間密室里,去見一個傳說中該死卻沒死的人。
這人就是副樞密使馮拯。
只有撤走,而且非常的匆忙,戰後宋朝人出來打掃戰場,遼軍扔下的鎧甲、盾牌、兵仗等物有數百萬件,光是護城戰壕里就撿出來四十多萬支箭。
曹利用的待遇和遼國的皇帝一樣,坐在車下面,北方人實在,先給他來了頓吃的。沒桌子,就放在車轅的橫木上,他們是邊吃邊聊,像商量這輛契丹牌大馬車到底值多少錢一樣,討論了一下要讓宋、遼之間不再繼續死掐,得互相讓什麼樣的步,開出怎樣的價碼。
他在等一個消息。
但是這些稍後再議,為什麼三百萬兩每年,趙恆都能忍受,這裏面是有實際依據的,絕不只是一個怕死鬼為了能平安睡覺,才什麼樣的保護費都肯交那樣簡單。
直到第二天的早朝,中書省才把這些燙手的,沾滿了人血的文件上交給皇帝。那一刻,趙恆的眼前肯定突然變成了黑色。
公元一零零五年一月十日,也就是趙恆重新「回」到北城御營里的同一天,曹利用由張皓帶領,進入了遼國的軍營,宋人有史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遼國皇室家族的真容。
趙恆的回書沒管用,遼國方面一開口還是關南的土地,無土地,不和談,沒得商量。而且蕭太后親自出馬,一點都不迴避柴榮的名字,「後周世宗皇帝」強搶土地,沒有天理,宋朝理應歸還!
但是不怕,既然自己有了一定之規,鐵了心做只不掉毛的大公雞,那麼無論對方怎樣,都完全是對方的事。這時曹利用開出了價錢,然後就穩住情緒,靜等遼國人還價。
一定要把王超的定州大陣叫到身邊來,哪怕是要王超所部跨越整個戰區,把攔路的契丹人都踢到河裡去,也得到我的身邊來!!
他也非常地小心,離著宋軍防禦線的邊緣已經足夠遠了,據說至少在七百步開外。也就是說,至少是現代的五百米遠。不過,他很可能不知道,床子弩的射程到底是多少,其中一個特殊的操作手法或許可以給他個事後參照。
可是寇準怎樣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不要命了,也得珍惜一下忠臣的名聲。結果他只能這樣的勸:「陛下,如果您不過河,敵人就不會害怕,我們的軍隊就沒士氣,那樣就沒法打勝仗。您別猶豫了,拋開這些親征的禁軍,全國各地的勤王大軍也在徵召中,不過一兩天就都會到達,情況會越來越好!」
感謝這時趙恆的理智吧,在巨大的震撼中,他仍然認清了這時唯一能為他解開死結的人——寇準。他問:「現在該怎麼辦?」
這個習慣被保留了,畢士安、寇準當上了宰相之後,一樣擁有這個特權,壓制著樞密院。這就讓寇準成為了當時開封城裡最早得到第一手情報的人。
曹利用的話是:「……陛下別急,臣的侍者里有懂契丹話的,曾經偷聽到韓杞對他手下人的話,澶州北營的官兵讓他們震驚。這次臣去談判,會仔細察看對方的軍營,如果他們有非分之想,就請皇上派兵剿滅他們。」
他們也需要自己的皇帝,沒有人能為一個孬種工作時還精力百倍!
御營被打劫過,野戰曾經失利過,尤其是剛剛蕭撻凜的死亡。那是意外,但嚴格地講,遼國人也沒什麼借口好找,因為在他中箭之前,李繼隆已經堂堂正正地擊敗了他!還拿什麼打啊……可是還必須得談下來個光輝體面的撤軍方案,不然回國之後,面臨他們的將是更大的一個噩夢。
所以,還是上風的好……可問題居然又出現了。
想來當時寇準在震驚之後,心裏最強硬尖銳的一句話應該是:「陛下,那麼你是想當孟昶呢?還是想當李煜?!」
一、宋、遼從此為兄弟之國,遼聖宗年幼,稱宋真宗為兄,各自的後代依九-九-藏-書次排輩,不可亂套;
第一,要土地,一寸都不給;
寇準:「反對!」
最後挑剩下的,不出意料,正是北門。那是契丹兵正來的方向。這時王欽若以宰相之尊自任去守南門,雖然不是正面的門戶,但仍然是獨當一面。可是孫全照再次反對:「這不行,參政大人是主帥,你要號令全城的。尤其是南北兩門相距二十里,到時你一旦下令,必將耽誤大事。所以你應該留守大名府城中央的府衙,這樣才能佔據中心,四面照應。」
如果不跟,那麼廣闊天地全是我的,隨我燒殺掠奪;如果跟,那好,大陣立即走型,註定了只有騎兵精銳中的精銳才能追上他們,那時以眾凌寡,隨心所欲……這是再淺顯不過的問題了,王超征戰一生,連這都想不到?
……該死的懦夫,你敢當逃兵,老子就讓你第一個去扛炸藥包!
多奇怪啊,正在戰爭中,而且遠離大本營,這些急需的戰備物資為什麼都扔下了?而且更怪的是,遼軍的下一個目標居然是更南方的大名府。想想看,在他們的身後邊已經留下了魏能、田敏、楊延昭、石普等宋軍邊關重將,以及十五萬之眾的定州大陣,他們的確把這些宋軍人馬與宋朝的國都隔開了,但相應的,這些人馬也把他們與燕雲十六州隔開了!
知道災禍發生了,知道危險臨近了,可就是沒有消息,以為還好,還安全……可是突然間就大難臨頭,不可收拾,整個河北都成了敵占區,連河南都在被突破中!這是怎樣的刺|激?!
趙恆說:「……購買和平的價格上限是每年一百萬兩白銀。」
遼軍最先派出來的居然是個外國和尚(樹蕃僧為帥),只帶了一百多個遼兵出來打劫宋朝的邊民。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不過馬上就驚喜萬分,中了頭等大獎。
面對赤|裸裸的要脅,宋史的官方記載中,趙恆是這樣說的:「瀛州素有防備,不必擔憂。不過我方先派遣使者,也沒什麼損失。」(瀛州素有備,非所憂也。欲先遣使,固亦無損)
「真的嗎?」趙恆的表情應該很落寞,因為偉大的宰相居然不能再想得深一層。「試想蕭太后等人都死後,難道北方的遼國就再選不出皇帝了?那時除非我們像漢武帝那樣出塞征戰,徹底大勝,要不然,這樣的國讎大辱,契丹人會不報復?那時兵禍連綿,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絕大多數的史書里都說,這是因為前方在打仗,所以王大宰相和孫將軍不放曹利用再往前走。其實哪兒跟哪兒啊,什麼前方後方的,戰火已經燒到了大名府的城牆根兒底下,全城百姓連帶著各級官員隨時都會城破人亡屍橫遍地,這時候出城,你是舉著白旗請降,還是堂堂正正議和?!
他發誓也要讓遼國人嘗嘗宋軍鐵騎的滋味!
趙安仁是「接伴」,文明人說了些「理智」的話:「你要到正殿去接受我國的國書了,要是不|穿我們皇帝賞給你的衣服,你覺得行嗎?」
姚柬之拜見宋朝皇帝,獻契丹國書,受宋朝國書,然後由宋朝名將李崇矩的兒子李繼昌陪同,返回遼營。這樣雙方的君主雖然沒有見面,但是和約已經正式生效完成。
宋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公元一零零五年的一月三日,宋真宗趙恆終於御駕親征,命雍王趙元份監國,率領文武百官,連宰相帶將軍,全體出戰。也就是在這一天,他又一次接到了王繼忠的信,信裏面再次聲稱遼國的皇帝願意和談,但是宋朝的使者怎麼總也不露面?
但是沒有誰敢,因為孫全照的威名就是遼國人身上的傷口。多少年了,只要兩軍交鋒,孫全照出陣,遼軍的身上就會變成篩子,哪怕他們披著最重的鎧甲也完全失效。
契丹人不是要求割地,就是要錢財。關南地區歸中國已久,寸土不給。但是你要知道歷史的傳統和慣例,像以前的漢朝就經常以錢財玉帛賜予匈奴的單于,這個分寸你要把握好。
這是明擺著給契丹人一個下馬威,何承炬的戰功雖然不太大,可卻是位老邊疆了,契丹人和他互相知根知底,見面就都知道,大家老實點,誠信第一才好做買賣。
但是這部分的河南,並不是「黃河之南」,還在黃河以北,過了黃河,才是宋朝的國都開封。
第一,這場架實事求是地說,在蕭撻凜中箭死後,也就都結束了。雙方再沒有開戰的可能,不過就是兩個互相都心虛氣短的病人在討價還價而已。而且在商討的過程中,眼放著有數十萬把尖刀握在手裡,都不敢拔|出|來真正地「砍」價。
利好,立即跟進,曹利用變得更加強硬,他對著高正始,更是對著幕後的蕭太后、韓德讓以及耶律隆緒,說出了歷史記載中的最後一句談判關鍵話語:「我來談判,就隨時準備去死。只要你們遼國不後悔,就只管貪婪到底,亂提要求,那麼土地你們別想得到,就連眼前的戰爭也別想停息!」
第三,這些話由曹利用和韓杞兩個人口述就行了,先別寫進正規的國書里,契丹人沒開化,或許給個棒槌就當針,還以為談判就此破裂了呢……
而這時宋朝的軍力分佈卻讓人絕望。重兵都集結在定州大陣,但它一點作用都沒起到,遼軍撲向了河北以南偏東的方向,那邊的大名府一帶,充其量只有三萬多人的軍隊。怎麼說呢,在這樣的大場面下,比沒有強點,而且想要像田敏、張凝那樣和遼國人硬拼一場都做不到。
軍中之膽,震懾敵人,同時更安穩本國的部隊軍心。可是蕭撻凜突然戰死,連最後一點心理上的安慰都破滅了。想象一下,當時蕭燕燕的眼淚,有幾分是為了哀悼蕭撻凜,又有幾分是怕她自己馬上就要步他的後塵?
這一句之後,全體遼國人都就此沉默,什麼都結束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曹利用都正中他們的要害,遼國國家制度,最核心處的那個致命缺陷,被宋朝人抓住了。
結果走到了河邊,臨上橋頭,御輦還是停了。這時史書沒寫是誰命令御輦停下的,只是說高瓊舉起鞭子狠抽抬輦士兵的後背,大聲喝罵:「還不快走!現在都到這兒了,還猶豫什麼?!」結果皇帝在輦上發話,說走吧,於是大宋朝的皇帝才終於踏上了橋,過了河,抵達達澶州的北城。
王欽若一直守在官衙里,他得到了報告,第一時間派出了城裡的主力天雄軍去追擊。但是剛剛衝出城去沒多遠,前方的遼軍一片火把,還在很遠的地方,可身後邊突然間伏兵四起,另一股遼軍已經把他們的後路給斷了!
可是卻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寇準。他一直都在著手準備怎樣與遼國開戰,把不利的局面給扳回來。因為一個真理是永恆不變的——弱國無外交,更不可能有什麼和談。
想來想去,越想越冷,韓杞立即換衣衫,除了頭型沒法變之外(契丹人髡髮禿頭,剃光中央的頭髮,變成禿頂,保留四周的,但不結辮),其餘完全成了一個宋朝人。然後才順利地接受了宋朝的國書,完成這次的任務。
可事實上完全相反,遼國人集中了全部軍隊,不分晝夜猛烈攻打了十多天,瀛州城卻成了他們的噩夢,可以說是歷次宋遼戰爭中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
敵人如果來攻打了,那麼大陣騎兵居中,步兵在外,不許亂動,讓敵人只能就此廝殺,讓契丹人的騎兵發揮不了作用……
竟然是他當皇子時的玩伴,後來又為他而戰死的將軍,難道還沒死?
因為戰後發現,城頭上擋箭的木板,方圓幾寸的地方,就先後中箭二三百支!
就是這位將軍,在不久之後,給了遼軍最致命的一擊,就像一瞬間扭斷了遼國人的脖子,讓他們徹底窒息。
辦法很公平,抓鬮(探符)。
孤軍深入,後邊絕對沒有援軍,也沒了退路,前邊有宋朝皇帝的親征大軍,怎樣的實力已經見識過了;後邊還有宿敵田敏、楊延昭等人,外加十五萬之眾的定州大陣,能支撐到現在,完全是由於太后、皇帝,尤其是蕭撻凜的軍中威望。
但無論誰,都比不上這封信和發信人的作用。
這基本也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頑疾,不治之症,不僅僅是遼、金,就算到後來的后金(滿清)時,都不好收拾。
七百步開外,眨眼之間,誰能準確判斷?於是這就成了宋朝百年間的一大憾事。成功了,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麼……這一箭只達到了一半的效果,宋朝並沒有因此而得到什麼實利。
王繼忠在這封信里先解釋了一下當年在戰場上都發生了什麼,他沒有怨恨救援不利的王超,而是自認有罪。戰敗就是軍人的失職,何況他還投降了遼國。但是他說,遼國知道他是宋朝皇帝的親信,所以對他也非常的好,現在兩國交戰,他回憶起當年與皇帝在一起,時刻都聽到皇帝說,要「息民」、「止戰」,而且現在遼國一直很欽佩您的仁德(況北朝欽聞聖德),想和您重歸於好,希望智慧仁慈(睿慈)的您能勉強聽從這個建議……
前面的大名府不管情況怎樣危急,這些生力軍都置之不理。因為他們的使命只有一個,為皇帝打前站。
契丹人憋了一肚子的悶氣,牢牢記著半路上的屈辱,來到了保州城下。楊延昭,你管教部下不嚴,現在就讓你替他們還債!
情況緊急,都到了「一夕之間,急書五至」的地步。任何一個稍有理智的腦袋,都能想象到二十多萬的遼兵,已經衝進了宋朝的腹地,門戶大開,每時每刻都在殺人放火,生靈塗炭,多耽誤哪怕一分鐘,就會又多死多少條人命!
居然是從耶律德光吹起,看樣子一定會吹到剛死的蕭撻凜為止。趙安仁很煩,他以宋朝翰林學士的學識、能力輕而易舉地就讓契丹的大將軍清醒,這之後,和約的最後部分才加速完成。
刷刷點點,一會兒寫完。下面的程序就是給遼國人錢,是使者的跑腿費。給韓杞一大堆好東西,包括「裘衣、金帶、鞍馬,器幣」,比曹利用的那頓飯貴了太多。而且臨走前,姓韓的遼國人還想得了便宜賣乖。
因為賺大了。
這是個多麼恐怖的數字,再想想近七年以來,趙恆在東北、西北,甚至西南方面一共應付了多少場超級戰爭,就知道這三十萬兩連根毛都不算吧?!
古往今來,只有緊張害怕的人,或者另有所圖的人,才會故意顯得這樣囂張。
為此他特派了一個小太監到門帘外面去問,結果他就變得和之前的契丹人一樣鬱悶。
所以後面的事情才順理成章——急怒交集,他把寇準找來了。而寇準在進行營之前先來個小動作,他站在門前,靜靜地向裏面偷聽……結果正聽見裏面有人在對皇上說:「那些大臣要把官家怎麼樣?還不快點返回京城?」
說完再不和他的頂頭上司,樞密院的大佬啰唆,直接命令手下的禁軍衛士把皇帝的御輦抬起來,目標北城,馬上前進!
宋朝以富足、安康著稱,但是曆數各代的「盛世」,有宋一代,卻只有一個排名。即「咸平之治」。趙恆在他父親留給他的里憂外困,千瘡百孔的國家裡,在每年不停地與党項、契丹作戰,甚至還有四川叛亂的情況下,居然讓國力猛增,經濟復甦,而且人文鼎盛,制度清明,就連人口數量都成倍地增長!
河北平原一望無際,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天然阻礙,那麼我為什麼要拼了老命地跟你們宋朝軍隊硬抗?我是契丹我有馬,我就是要遛你兩步,你跟不跟?
以上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之所以叫澶淵,是因為古代的澶州有大湖,現在早就幹了,而且在唐朝時,「淵」字犯了唐高祖的諱,像龍淵寶劍改名為龍泉寶劍那樣,改成了澶州。
結果只能是比來時更鬱悶地撤退轉移,再到別的地方去碰運氣。在他們身後,保州城頭上的楊延昭應該笑得比前幾天的田敏更加兇險。他早就不屑於冷兵器戰場上片刻興奮的血腥廝殺了,他刻意保留下了自己的實力,就是要辦件更痛快的事。這件事,在宋朝來說,已經有十多年沒做過了。
這時他的選擇是最理智的,既然已經錯,那麼就錯到底,這時再慌裡慌張地跟上去,就純粹是找死,那時敗光了家當,除了軍隊都死光,完全於事無補之外,還要再背上違抗皇命的黑鍋。於是定州大陣就此無聲無息,在宋朝的各種官方文獻中,都找不到這十五萬精銳正規軍的在這段時間內的存在記錄。
隔了一千多年,這句話都能把人氣樂了。你回去有沒有臉見人關別人何事?真是討價還價啊,不過買條褲子才能用上這樣的手段吧?宋朝就算再善良過度,同情心泛濫,也不至於把大片的土地當成遮羞費無償送給遼國皇帝!
一切都像他說的那樣發生,他在曠野中擊敗了來敵,但是這遠遠不是他的目的,他驅趕著契丹人就像在放牧著自己的牛羊,準確地把他們逼進了賈宗的埋伏圈——山下的寒光嶺。
他在當天夜裡就死了。然後蕭太后帶著皇帝親自到他的靈前痛哭,為他輟朝五天,全軍致哀。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他的功勞大?或者像史書里所說的,因為他「幼敦厚、有才略、通天文」,所以人才難得,才這麼難受?
十多天之後,全體遼國人都絕望了。再攻打下去,瀛州城也許會破,但是他們的人或許也都會死光!因為他們已經付出了死三萬余,傷六萬多人的巨大傷亡代價,可是瀛州城仍然不是他們的!
一言以蔽之,遼國的死穴就在於它的「軍制」,比如說「斡魯朵」。它就像是漢人曾經有過的藩鎮,國中之國,它讓遼國始終都保持著旺盛的軍隊實力,並且同時還不斷滋長著遼人「尚武」的風氣。
還價的人選出了意外,不是正使韓杞,卻是遼國的「接伴」高正始。此人目露神光,跳出來第一句話就說得殺氣騰騰虎頭蛇尾。請聽:「這次我們大遼國御駕親征,為的就是關南的土地。如果達不到願望,根本沒臉回去見人!」
因為他只知己而不知彼。他只知道價錢殺不下去,寇老闆會砍他的頭,但是根本就不知道遼國方面真正的底細。
但是真正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李繼隆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他的妹妹明德太后在九月份已經病逝,臨死前想見見自己的兄長,但格於禁忌,李繼隆只能在妹妹的寢宮大門外跪拜,與親人永訣……就是在這種蝕骨之痛中,他接到了朝廷的徵調軍令。
就連寇準也是這樣,所以當他再次被皇帝緊急召進皇宮時,他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之後,他就記起來了。為什麼當初趙光義要給自己的三兒子取這個名字——趙恆。
這些東西都沒搞清,你憑什麼和人家談價錢?
全民皆兵不現實,讓步兵去圍追堵截騎兵難度更大,這都是擺在眼前的現實問題。更要命的是,他現在非常清楚,宋朝根本就沒有發動戰爭的可能!
言外之意,逃跑更是死路一條。直到這時,趙恆才痛下決心,前進,再不後退!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就在這時,澶州前線已經戰火驟燃,宋、遼兩軍最強的主帥已經突然間短兵相接。兩read.99csw.com國的國運,以及整個東亞地區的勢力走向,都要由這兩個人用勝負生死來劃分決定!
不過,怎樣想趙恆和寇準之間的談話都不應該只有上面的那兩句。請容我臆想一番,假借他們之口,把「澶淵之盟」的得失、利害,以及對趙恆本人的評價高低都作一點闡述。
但他實在太敬業了,竟然正趕上了飯口時間。趙恆正在用膳中,皇家禮儀,這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擾皇帝。但是隔著一道門帘,曹利用急,趙恆更急,到底和談成沒成,到底從此每年都欠多少債,總得有個數才能吃得下去飯吧?!
這就是當時的現實,不過從此前趙恆所有的表現來看,這些都應該嚇不倒他的。他雖然不甚強硬,但是從來都沒有怕過戰爭,宋朝人都等著由他來率領,再一次渡過難關。
遼軍的前鋒正在趕路,沒招誰沒惹誰,結果路邊的樹林里突然間亂箭齊發,一片人仰馬翻之後,遼軍沖了進來。但是林子太密了,只能下馬步戰,但是他們忘了,宋軍三百多年裡最強的武器就是弓箭。仍然是箭如雨下,遼國人被射得只有一條路可走。
這時戰線全面鋪開,不止在鎮、定、高陽關方向遼軍四處出擊,就連西邊的山西並、代兩州(原後漢太原方向)的地界,也爆發了宋、遼兩軍之間的激戰。
討論展開,很快統一了意見。以首相畢士安為首,集體同意「相信」契丹人一次。不為別的,至少這時穩和一下,對宋朝人只有好處。而且還給出了契丹人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這幾年有不少契丹人越境投降,據他們說,遼國懼怕陛下神武,以及本朝資財雄富,深恐我們舉兵收復燕雲,所以才以進為退,屢次挑釁(自比北魏、遼為蜀漢?)。現在他們一再受挫,但又不甘心就這樣撤退,所以要講些條件。似乎應該是真的。
……你不是聰明嗎?留著你在皇帝身邊,你的聰明就會沒完沒了,跟皇帝咬耳朵說悄悄話,把皇帝攪得心亂如麻。那就把你遠遠地扔出朝廷,讓你和遼國人耍聰明去,看看管不管用!
之後他下令北方的諸將各守本位,楊延昭更要從遼國境內撤回,對返程的遼軍全體放行,不許阻攔截擊……
再後面就是河北重鎮大名府了……緊接著就是最後的屏障黃河。
寇準的回答則非常體貼到位:「陛下,您想快點了結此事,還是慢點?」
二十萬遼軍壓境,契丹皇帝御駕親征,面對區區一個彈丸之地威虜軍,能想象宋軍還敢出城嗎?於是這位和尚大哥正在充分享受打劫的快樂,就被突然出現的大群宋軍所包圍,砍瓜切菜一樣,一百多個遼軍片刻間身首異處,該和尚下馬投降。
只見大名府的北面城門完全打開,弔橋落索,沒有一兵一卒露面,你們隨時都可以進來,歡迎你們進來,只要你們敢!
背城列陣,半點城池之利都沒有,李繼隆面臨的是一定要和契丹騎兵野戰爭鋒的局面。不過野戰就野戰,李繼隆半點都不在乎,那是他起家的法寶。甚至有多少次是他主動領兵出塞,去和党項、契丹等外敵野戰爭勝,在大漠草原的腹地追逐鏖戰,幾乎從無敗績!
宋朝也是這樣,第二代君主的瓶頸期差點讓趙光義把宋朝給玩死,趙恆好不容易挺了過來,不說講和對當時的好處怎樣,只要稍微歸納一下美妙的前景,相信是個人就都會垂涎欲滴兩眼放光——西北李繼遷死了,李德明太小,而且吐蕃人還成了堅強的盟友,算是徹底安靜了;遼國如果能真守信用,那麼從此天下就太平。這是從唐朝中葉開始,漢人就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日子,還不趕快狂歡慶祝嗎?!
只是不知道遼國人看到了這一幕(肯定會看到,看不到寇準會非常憤怒),是什麼樣的心情。被羞辱了,所以要生氣?還是從心底里往外地冷笑,宋朝不過如此,這根本就不是軍營所應該有的素質,裝瘋賣傻,當誰好騙嗎?!
那東西強到沒法由人去拉弦,更沒法用人的手去放箭,得用一隻鐵鎚去用力敲打機簧,然後「一槍三劍箭」才會轟然巨響,撕裂空氣,射向它的目標……
契丹皇帝嘆息:「彼鋒銳不可當。」
你好你好,火花亂冒,曹、高兩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要讓對方窩火跳腳。
越沒有消息,就越有流言,每日每夜,壓力都在急劇增漲,直到20日,準確的軍報還是沒來,但是王繼忠的第二封信卻到了。
但是王欽若也是人中之傑,並且實事求是地說,不管他對於宋朝是個什麼角色,對於趙恆來說,他從始至終都是忠貞不貳的。他瞬間就穩定了下來,態度沉靜地對皇帝說:「陛下,臣願去。」
可王欽若仍然不信,但緊接著趙恆的命令也到了,他就只有放曹利用出城。於是,宋朝的使者終於開始了工作。而澶州城,也就成了所有勢力的會聚點,在公元一零零五年的一月八日時,會聚的力量達到了頂峰。
只是從此在心底里深深地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寇準,從現在開始,有你沒我!
他完全是在虛張聲勢,以便為宋朝盡量爭得一個能夠接受的議和價碼。
遼國人的攻勢卻舉世皆知,他們突然間就出現在了定州大陣的背後,宋朝的冀州、貝州(今河北清河)、祁州(今河北安國)都被突如其來地猛攻!戰爭的格局瞬間被打破,天平傾斜了,遼國人抓住了定州大陣、「平戎萬全陣」等乃至於漢人們以為萬無一失的所有大陣的最大弱點——我不打你行不?
就是這樣的東西,被李繼隆安在澶州城頭……而盡職盡責的契丹人蕭撻凜很快就出現了,他要找回顏面,還要給他的陛下和太后再次帶來急需的勝利。所以他要觀察地形,仔細研究宋朝軍隊的兵力分配和強弱點布局。
兩人馬上來見皇帝,問趙恆這是為什麼。結果回答得振振有詞,說這是軍隊的意思,而且是北城的前線軍隊。李繼隆說了,北城實在太小,根本容不下大隊人馬,皇帝過去了連禁衛軍都住不下,拿什麼保證陛下的安全?
但是遼國的三巨頭卻沒什麼反應,這個混賬威虜軍,真是又臭又硬,這麼多年了從沒撈到過好處。但是它太渺小了,根本沒必要跟它糾纏,別忘了這次出兵的重點是什麼……於是遼軍立即拋開它,向宋朝的下一個據點進攻,不會每個地方都是威虜軍城,總會有所收穫的!
這裏要說一下地形。宋朝北疆的州府分佈是這樣的,先是威虜軍城、北平寨、保州等前沿據點,後面的鎮州、定州等是超級軍城,再往後才是祁州、瀛州、冀州、貝州、大名府這一連串的居民點,再向後,是河南境內的澶州等地。
但是孫全照反對,他說:「我家世代為將,請不探符。諸位將軍你們隨便挑吧,全城門戶,你們挑剩下的,就是我孫全照的。」
逃跑的決心赤|裸裸。寇準耐住性子,來了個全盤解說:「陛下,您身邊的這些臣子(髃臣)既膽小又愚蠢,說出來的話就像鄉下的老太婆一樣可笑。現在敵人都到眼前了,國內民心浮動,都在看著您。如果您向前進,那樣河北諸軍就會士氣大振,戰況必將改變。但只要後退半步,就會立即萬眾瓦解,全線崩潰,那時敵人乘勢追殺上來,您根本逃不到金陵的!」
為了這一點,他迅速動員了全國所有能夠徵調的部隊,以及戰場之外宋朝由於種種原因而不敢動用,本來決定永久封存的一員超級戰將。
北平寨的張凝!
可是沒等趙恆高興,高瓊緊接著又說:「可是有件小事陛下要留心,我們禁軍的將士都是北方人,妻子兒女都在開封城裡,如果南逃,小心他們在半路上就一鬨而散(中道即亡去耳),那時誰來護駕?臣願陛下快速前行,直抵澶州。臣等願效死力,敵不難破!」
寇準進帳,他的臉色應該比在皇宮裡面對王欽若、陳堯叟更加陰沉憤怒。趙恆也不再啰唆,他直接問:「朕南巡如何?」
想談,必須得有談判桌上的砝碼。
而且歷史上輕描淡寫拖過去的一句話,對趙恆的打擊度是多少,就更加清晰——「先是,詔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
注意,王超不是魏能、陳凝或者田敏、楊延昭,那些前方星羅棋布的前鋒們,可以因地制宜地自做主張。他是總帥,皇帝的每一個命令他都要不折不扣百分之百地執行!
寇準,他的輝煌時刻終於到來。
中原的皇帝有點心不在焉,沒理這個茬。他直接問:「愛卿們,現在契丹人的開價到了,果然與我所料相同。就是要關南的土地,我們怎麼辦?」
趙恆在親征的路上回信,說曹利用已經出發,將穿越大名府戰場,要遼國表示誠意,派兵將接待護送。就這樣,一邊揣著和談的密信,一邊帶著數十萬把尖刀,宋朝的皇帝在逐漸接近遼國的陛下。不過感覺怎麼這麼的怪哪,當年的密信應該是當時的最高機密了,不會有幾個人知道。於是走在一片殺心的龐大軍陣中央,下決斷的這位皇帝卻肯定是首鼠兩端的。
就事論事沒有用,得讓背後的教唆犯疼了才行!寇準說:「是誰給陛下出的這種主意,應該馬上砍了他的腦袋!現在皇帝神武,將帥同心,只要您親征,遼國必將撤軍。就算您不打算親征,我們堅守城池,時間長了,遼軍也自然疲憊,無論怎樣,都到不了您拋棄宗廟,出外逃難的地步!」
所以註定了曹利用的和平使者身份也不好當。他頂著剛剛提升的閣門祗候、崇儀副使的頭銜渡過黃河往前趕,到了大名府就被王欽若、孫全照給攔住了。
結果這次更鬱悶,在威虜軍、北平寨還是與宋軍的主將較量,但在保州,連城市的邊角都沒看見,楊延昭的影子都沒摸著,就先倒了個大霉。
他了解趙恆,所以才做出了這樣小丑的舉動。不過他還是錯了,因為正史里有這樣一句話,可以證明,趙恆當天晚上大概百分之八十還是當了逃兵……
這時整個河北就像一片汪洋,契丹鐵騎就是海水,宋朝為數不多的幾座大城,只是海水中漂浮的島嶼。這種情況下,四個宋兵居然能安全地來到城下,並且寫的信是要交給本國的皇帝的!
遼國人吸取了上次瀛州圍城失敗的教訓,他們成功地把宋軍守城的主力引出城外,在黑夜中前方的遼軍也迅速回頭,呈前後夾擊之勢,要一舉殲滅天雄軍,再回頭攻一座沒有了兵源的空城!
瀛州城丟了,戰局進一步惡化,所以要低調做人。
不誇張地說,在太宗朝中晚期的十年之間,他是宋朝對外戰爭中總攬全局的人。
然後蕭撻凜親自領兵直犯大陣,從西北角突擊宋軍。戰火終於燃起,開戰以來近三個月了,宋、遼兩軍的主力軍團終於短兵相接。
那就是重新上馬,該幹嗎幹嗎,不理這幫暗箭傷人的傢伙。而且走得實在狼狽(一片一片的箭啊),連死傷的契丹弟兄們都來不及拉走。結果事後這些宋軍走出林子,收拾戰場,還在一個遼軍軍官的身上搜出了「右羽林軍使印」。
孫全照的弓箭手都使用一種漆成血紅顏色的勁弩,根據資料可以知道,這還不是後來宋軍中最強的「神臂弓」,但仍然讓遼國人聞風喪膽,他們繞過了北門,去攻打東門。
但是他的話再次失效,歷史證明,當一個人昏迷的時候,只有電擊才能讓他清醒。在澶州城下,宋朝當時的第一軍人高瓊說出來的話,才是那把電擊槍。
一瞬間趙恆肯定覺得被傷害了。關鍵時刻,國家都危難到了這個地步,平日里那些高官厚祿、腦滿腸肥的大臣們居然一個個都縮頭了,只推出這麼個小東西來頂缸,哪有半點對他,對這座江山的忠心!
寇準最先的兩府職稱是西府方面的副樞密使,對他來說是老上級,說什麼都得聽著。但是這樣強悍的威脅,卻透出了一個無比真實的遺憾——寇準也在強調和談的價格了,也就是說,再不是主戰!
回到主戰場,宋、遼兩軍突然間主力碰撞。遼軍集中所有兵力,越過了威虜軍城、北平寨、保州等邊境據點,直奔宋軍的定州大陣。
上黨名將李繼隆。
在這次攻城之戰中,遼軍全力以赴。上至蕭太後母子,下至每一個士兵,尤其是契丹國內地位低下的奚族人,都作出了最大的努力。他們扔下了馬匹,像漢族人那樣臨時打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然後四面圍城,背負著盾牌一樣的木板,向城牆攀登。同時箭如雨下,密集的程度肯定超過了趙光義圍攻太原城時。
寇準回答則簡潔明快:「那麼很簡單,臣以為五天之內就可了結。只要您親征。」
等於交代了後事!
當年大名府的城頭上,每個人都眼睜睜地看著天雄軍陷入絕境,卻毫無辦法,危急關頭還是孫全照從北門趕了過來。他一邊命令自己的嫡系部隊向南城集結,一邊找到了王欽若:「如果丟了天雄軍,大名府轉眼就完蛋,北門你換人,我去救他們。」
反正是終於過河了……當天大宋皇帝的黃龍旗,至高無上的皇族標誌,終於高高飄揚在澶州北城的門樓上。河北平原,千里一望,突然間全軍歡呼,陛下親征,戰無不勝!
他得先在行宮的前殿,向隔了七八堵高牆之外的趙恆跪倒,把國書遞交給宋朝皇帝的代表(閤門使者),然後到一邊涼快去,靜等皇帝的反饋意見。
趙恆:「……我要和談,我要花錢免災。」
首先是這個和約是不是個虧本的買賣?關於這一點,相信這一君一臣都心知肚明,根本就不會討論。
注意,只是十天。是不是非常古怪,兩國君主親自交鋒,無數兵將生死相搏,這樣的場面,十天能分出來什麼結果?但是在正史記載中,趙恆一下子就沉默了。
「……但無論如何,眼前的機會失去了實在可惜。」寇準堅持,「契丹人已經死定了,就算他們能渡過黃河,再折騰一陣,我們的損失再大些,可剿殺了他們,也都值了!」
反對暴力——!抗議搶劫——!把契丹人民應得的財產還回來——!
現在遼國一方的誓書已經先期寫好了,就請曹使者帶回去,並轉達王繼忠的懷念之情,希望趙宋官家也能感動……就這樣,曹利用帶著每年三十萬兩白銀的要債條和一封兄弟情深的投名狀,以及一位叫姚柬之的遼國右監門衛大將軍(不知是不是上次那位)往回趕,進了澶州城,把姚將軍扔給了趙安仁去「接伴」,他自己趕赴行宮,去向皇帝彙報。
可是哭過之後,燕燕的心靈再次變得強硬。她嚴密封鎖己方主帥陣亡的消息,不讓宋朝知道,一方面命令王繼忠再給宋朝皇帝寫信,問趙恆你的使者為什麼還不從大名府里出來?要是實在怕死,就換個人好了。
曹利用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梗著脖子向遼國叫板。按說他的本意是好的,出發點是崇高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就是在找死。
要狠狠地打,還是留下分寸和餘地?打得太重了,遼國會不會惱羞成怒,不再和談了?那樣不好吧!
但這不是長久之道,仗如果總打下去,終有一天「藩鎮」的力量會強大到一個難以制伏的級數,https://read.99csw.com而且蕭太后今年已經五十一歲了,她不可能長生不死,如果在她生前不能徹底解決這件事,那麼等到他的兒子單獨做皇帝時,既要面對宋朝的報復,還要緊緊壓制國內的諸侯,那樣的局面會讓她死不瞑目的!
於是遠在河南的開封城裡,宋朝的君臣們手腳大亂,每一個人都露出了心靈深處最本真的原形。聰明絕頂的和丰姿偉貌的,都想到了同一個詞——逃跑。只有一個人站了出來,他不僅以近乎君前失禮的態度來鎮服朝臣,而且還針對突發惡劣的軍情提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解決辦法,決不僅僅是強硬、霸道或者天生好勝這樣簡單。
可同時卻又秘密地通過暗道,直接和宋朝的皇帝提議講和……這樣的異族人,是以前任何一個朝代里的漢族人,都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曹利用高調進入遼營,一個人面對整個契丹狼群,而且韓杞還給他介紹了一個新朋友,叫高正始,是遼國的政事舍人,這時擔任契丹方面的「接伴」。
地勢太險要了,背靠黃河,是宋朝唯一一道天然屏障的最後依託,而且本身就一城橫跨黃河支流的兩岸,形成南北兩城,但是城牆低矮,沒有任何「敵柵戰格之具」,完全不設防。李繼隆大軍到了,只能駐紮到城外。
但他失算了,宋朝的禁軍彷彿回到了趙匡胤的時代,此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是上過戰場的精兵;相反,有太多的史料提及過,他們一天到晚只知道演習一些現代團體操似的「陣法」,以整齊劃一的「萬歲」呼聲來博得皇帝的歡心,獲取豐厚的賞賜,純粹是些圈養的寵物,但是要看這時由誰來率領他們!
說得很輕鬆,也著實的大度,有上國的氣派。但是做買賣,誰先開價誰吃虧,沒人不知道!但是身臨其境,誰能怎麼辦……於是宋朝先選出來一位軍中勇士,叫李斌,由他持信箭穿越戰場,通知遼國宋朝將派遣使者。一方面要樞密院推薦,由誰來擔當這次議和的使臣。
遼國開始猛攻,保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攻擊的好對象,防守者的試金石。因為城牆夠長,但是人數卻太少,楊延昭也只有五千精騎。但是他一反常態,根本就沒衝出城來和契丹人比刀子,而是就穩穩地待在城裡,純粹防守。
第二,看你們遼國人太窮,給你們點錢是可以的。但不是一次性,得分批分期地給。也就是說,今年乖了今年就有壓歲錢,要不然一毛錢都沒有(當歲以金帛濟其不足)!
折騰了七年多,再連續玩命一百多天,前後死了十多萬軍人,換來的只是這個數——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合計每年約三十萬兩白銀。
寇準也對他說了一句話:「……皇帝說上限是一百萬兩,可要是超過了三十萬兩,我就砍你的腦袋!」然後拂袖而去,再不啰唆。
於是契丹人只好再次回到談判桌前,但是曹利用卻開始心慌膽戰……真正的時刻到了,時間不能再拖,結局必須儘快出現,宋朝上下都知道,他們根本拖不起。遼軍有它的撒手鐧,比如說現在黃河已經結冰,遼軍隨時可以踏冰過河,那時全騎兵兵種游弋在宋朝柔軟的腹地,讓宋朝軍民怎麼辦?
真是很奇妙,在一河之隔的北城,也就是前線,宋軍要集中全部實力,由李繼隆、石保吉協同作戰,才能把遼國人擊退。而現在終於來了生力軍,卻只隔著河向他們親切微笑,同志們辛苦了,但是……請繼續辛苦。
大名府可不是北平寨等軍城,他們身邊有數不清的宋朝老百姓,你一時痛快了,除非能把遼國人一舉擊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宋軍聲聞數十里的歡呼聲,至尊顯赫的黃龍旗,再加上鮮血淋漓的頭顱,讓轉戰奔突接近一百天的遼軍大驚失色。結果蕭太后驚怒交集,來了個狠的。
宋朝是哪種?要麻痹對方?還是要激怒對方?都談不到吧,寇準並不是醉鬼,他最大的目的,也不過就是鎮靜一下自己皇帝那顆敏感的心靈。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澶州城門立即大開,宋軍在第一時間應戰。皇帝就站在背後的城頭上,宋軍勇氣百倍,近一萬人的混戰,宋軍大勝,當場陣斬遼國近一半人馬,把剩下的那一半也追到了對方的大營前,讓自己的皇帝親眼看到,傳說中強悍無敵的契丹人也能變成逃跑的兔子。
寇準無言以對,但心裏的話還是脫口而出:「……但是,但是在歷史上,陛下就會留下個避戰、怕戰的懦夫之名了……」
遼國人積極響應趙恆的誠意。他們的契丹腦子變得異常的清晰仔細,居然想到了要張皓(送王繼忠的第一封信時被抓的小校)去大名府,證明遼國人沒有惡意。
但是三代才出一個貴族,趙恆是宋朝真正的第一位生在深宮內院,長在羅綺叢中的皇帝,他有涵養。他說:「我要快。」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營。」
這出自北宋人陳師道。
結果趙恆知道后,大鬆了一口氣——好啊,宰相這樣放鬆,我還緊張什麼呢?洗洗睡吧。
從頭說,第一代開國皇帝趙匡胤時期,宋軍最多不超過三十八萬,其中精銳的禁軍只有近十八萬,但南征北伐百戰百勝;到趙光義時期,軍隊數量猛增,基本是打完一仗之後,就增加一倍,直到後期達到了近七十多萬。還好他死得及時,不然破百萬紀錄就不用等到他的孫子了;再看現在的趙恆,他的軍隊數量只比他父親多,絕不比他爹少。
尤其現在快入冬了,黃河馬上就會結冰,那時最後一道天險也成了平坦大道,開封城最後的保障就只剩下了當年趙恆他老爸的五字真言——「在德不在險」。
軍隊里突然謠傳四起,說前方戰事危急,皇帝馬上就要南逃了,連逃跑的最終目的地都已經定好,是南唐的故都金陵。
掰皮子說餡,連解釋帶威脅都用上了,按說能有點效果了?不,一點都沒有,因為寇準沒有接觸到事實的核心,他是文官,代表不了軍隊!
稍微有點人心的,都能感到一種出奇的憤怒,這完全就是挑了一擔清水進沙漠,要救的人馬上就要渴死了,可我就是離你二十米,讓你可望而不可即,就是不給你喝!
真是又拉又打,打吊結合,讓宋朝君臣在打、和之間不停地猶豫,要怎樣打,到底能不能和,甚至得怎樣講價錢,都摸不準路數!
像是巧遇,寇準立即握住了高瓊的手:「太尉世受國恩,今天可有回報於國?」
回頭說契丹,蕭太后和韓德讓非常清醒自己的危機,他們打定的主意就是「以戰迫和」。一方面不停地修理趙恆,讓宋朝從趙光義時代的頹勢中緩不過氣來;一方面藉機向國內「諸藩鎮」炫耀武力戰功,證明最強的「斡魯朵」一直都在皇帝的手中(這一點極重要,不久之後,蕭太后就要面對當時第二強的斡魯朵的挑戰)。
如果只是在城裡換了間房子,宋朝的史官就特地記了下來,那也實在太精細負責了些吧。但這都沒什麼,契丹人沒法知道瀛州城裡宋朝皇帝的一舉一動,就像宋朝人也不知道蕭撻凜的死亡,還有遼國必須和談,沒法再支撐下去的那個先天性的缺陷。
因為,很可能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心情下,對這件事都有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看法。不久之後趙恆本人都會這樣。
這支箭號稱「一槍三劍箭」。也就是說它的外形根本就是一支標槍,長約三尺五寸,尾羽是三片鐵翎,就像三把長劍一樣。這樣的巨箭再加上旁邊矢道一起發射的稍短利箭,如果成排強力射出,轟然巨響之後,對方的城樓就已經搖搖欲墮,就算僥倖不塌,它們也成排成行地釘在了城牆上,宋軍士兵可以攀登它們,直接爬上敵樓。
「哈哈哈哈……」趙恆的笑聲應該回蕩在冰封的黃河兩岸,「為何後人要對朕如此苛刻?試問漢人中最強的漢武唐宗,這兩人中劉徹要在父、祖兩輩的努力之後,才能為先祖劉邦擊敗匈奴,洗刷恥辱;李淵也要在最初起兵時對突厥臣服,求得支持,為何不見世人對他們的嘲笑?就因為他們後代的成功?那麼為什麼一定要朕在父親留下的廢墟上立即崛起,把前數十年間那麼多皇帝都搞不定的契丹人降服?這是什麼道理?!」
寇準緊接著趁熱打鐵:「機不可失,陛下要快速起駕。」
交流的第一句話是,宰相們說:「遼國國母說了,讓臣等代為向您致敬,問候您的起居狀態,祝身體健康。」
至於理由,非常簡單,打尖住店的時辰到了。皇帝一路勞累,現在要把南城的驛館升格為行宮,馬上就地休息。消息傳出去,全軍都在大喘氣,其中有的人是覺得突然得救了,簡直死裡逃生。比如說副樞密使馮拯;有的人卻兩眼發黑,末日到了,如果不過河,還不如不來!
結果曹利用一聽心花怒放,南朝文人一瞬間就把契丹人的嘴臉解讀歸納成了一句成語——「色厲內荏」。別裝了,遼國人心更虛!
每年扔出去三十萬兩白銀。看著著實肉痛,可是能知道當時宋朝在北方戰線上,應付一場中等級別的戰爭,就要投入怎樣的國力物資嗎?
所以說,澶州是宋、遼兩國共同的福地,它們都在這裏得到了重生的機會。但是今天之利,不等於明天之益。不知道在當年的澶州城頭上,宋人目送著契丹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北方地平線上時,會不會聽到天空的高處,有人在輕聲地唱著一首歌。
結果趙恆登基之後,他就被解除軍權,成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按說掛宰相頭銜的道級節度,這真的是武將們可望而不可即的頂級地位了,但是對李繼隆來說,卻只是一個尊而不貴的牌位,讓他痛苦不堪。
比如說皇太極在剛剛登基時,得把軍權最盛的另三位兄台同時請上金殿,一張龍椅四人坐,才能平穩下當時的局面。說到處理得當,只有蒙古,就像奇迹一樣,成吉思汗在最初時就把部落混編成了軍隊,自己成了軍隊的唯一指揮者。真搞不懂,他是怎樣做到的,既有「杯酒釋兵權」的和諧,又能讓將領們繼續忠心效力,或許這就是他無敵于天下的一大原因吧。
這時,才透露出遼國國書的內容,要想停戰,必須把當年後周世宗皇帝柴榮搶到的三關三州十七縣還給他們。因為,那是當年他們的乖兒子石敬塘孝敬他們的!
曹利用就是不說,理由非常充分。這樣的大事,只能當面稟報,所謂法不傳六耳,這是國家的超級機密!
但是寇準會說:「……陛下,錢雖不多,但是頭開不得。賠款僅次於割地,甚至以後就會既賠款又割地,這會後患無窮,後世子孫會有樣學樣的啊。」
王超嚴格遵守,連同他那個驍勇善戰,可以在党項腹地,李繼遷的老巢里把党項人驅逐出去的兒子——王德用,都在定州唐河一線上「穩重對敵」,從此直到戰爭結束,一直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轉眼之後,就看見契丹人亂成了一團,他們眾星捧月一樣簇擁的那個傢伙,已經翻身落馬,倒在了地上!澶州城頭上張緓有些發獃,他身邊的人,還有聞訊而來的人,都開始狂呼大笑,解恨消氣,但是都不知道剛才這一箭到底射中了誰的哪裡。
當年宋真宗趙恆展撫信箋,審視來函,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這是一封死人寫來的信。
這是實話,開封城又叫汴梁。汴,就是通濟渠,也就是大運河,當年趙匡胤的水軍就是從這條人工河直抵長江,進攻南唐的。
四、雙方在邊境線上設置榷場(貿易集市),要做到公平講價,和平經商,宋朝人別耍詐,契丹人彆強搶,盡量雙贏。
上交皇帝本人。
寇準:「陛下,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現在遼國人已經是瓮中之鱉,前面有李繼隆的禁軍,後邊有十五萬人的定州大陣,更後邊楊延昭都已經殺進遼國境內了!只要抓住機會,蕭太后等人就在劫難逃。到那時不僅僅是一勞永逸解除警報,甚至連燕雲十六州也都可以收回來,並且讓契丹人就此服輸稱臣!」
千載一時的絕佳良機,如果去做,前面的和談就是最好的煙霧彈,把遼國人徹底麻痹,多麼完美的欺詐,成功之後必將萬古留名!
之後趙恆沒有回答。但是他剛剛出行宮,就被寇準逮著了。
這時要鄙視一下各種版本的歷史讀物,甚至王欽若、孫全照的官方列傳,難道是王欽若以後的聲名狼藉,所以讓以後千百年間所有寫史的人都對他刻意壓制?這不公平,因為大名府之戰的難度絕不在瀛州保衛戰之下,在一定程度上或許還要更難,功、過分明,不能因人而廢事。
寒光嶺變成了契丹人的墓場,契丹人被前後夾擊,潰不成軍,自相踐踏蹂躪,死傷萬餘人。在戰爭的最初期,不僅在主戰場,在偏遠地帶一樣遭到了重創。
戰鬥最先爆發在邊境最前端的威虜軍城。遼軍傾巢而出,契丹人的皇帝、太后,以及新統帥蕭撻凜統統出現在前線,全軍數量在二十萬以上。
簽完了字,不禁讓人有些茫然。這就算完事了?從公元九七九年,宋太宗趙光義北征開始,到這時為止,宋、遼之間已經打了二十五年的仗,其間生死相搏,生靈塗炭,難道就這樣說停就停下來了?
李繼隆在公元一零零四年十二月底左右率軍趕到了澶州前線。澶州,這個命定的焦點,被宋朝皇廷不止一次提到的親征的遠點極限,卻只是個破敗不堪的小城。
但他終究是宋朝的臣子,這樣的話怎能說得出口,他向旁邊看了看,發現肉瘤子王欽若和高大英俊的陳堯叟就在身邊,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那是勇戰者不死於沙場,敢戰鬥的心靈壓制住了侵略者的氣焰!
遼國國書就此進入宋廷,但按規矩,寇準等人的宰相群落還沒資格動它,得由專人(內侍省副都知閻承翰)來啟封,然後才能交給各位宰相大佬去閱讀理解。再之後,宰相們有了一個集體認可的解讀之後,才能交給皇帝來看,等到皇帝也有了理解之後,再互相交流。
再之後,就是御駕回京,天下太平了。
歷史傳說,趙恆回到行宮之後,他不放心,悄悄地派人去城頭上去看,要知道寇準正在幹什麼。結果肅殺凝重的前線敵樓已經變成了杯盤狼藉的歌舞場。寇準就像還在鄧州當知州那樣,和楊億(神童,十一歲中進士,古今第一人)歡呼笑鬧,喝酒猜拳,放肆得沒有一點宰相體統。
參政大人,現在是為國分憂之時,您不能推辭!
宋朝的和談使者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悲壯必死的決心,但不管怎樣堅強不屈,他都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地位。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瀛州。
三、宋方每年向遼國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每年到雄州交割。時間大致定在了秋天;
威虜軍城卻只有六千精騎。主將是魏能,副將是白守素和張銳。它身後的定州大陣雖強,但是步兵居多,不利於迅速移動,從計劃到現實,根本不能指望大陣前移來救援。於是在遼軍殺到之前,威虜軍、北平寨還有保州之間的宋軍主將們就都私下裡耳語了一番……read•99csw•com之後空前大戰的前奏就讓人哭笑不得。
完美無缺的開門紅,這樣的結果讓每一個宋朝人滿意。趙恆更滿意,他親切地接見了前敵指戰員,尤其是自己的舅舅李繼隆,勉強、撫慰、獎勵,之後他才在天黑時返回了城裡的行宮。
傍晚時分,消息回來了,是他早就遠遠撒出去的探子。回報說契丹人的皇帝就在這裏往北十里遠的蔳陰駐寨,那實在是不太遠啊……黑夜中的田敏和一路疾行趕回來的張凝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太好了,還等什麼?!當天夜裡田敏率精兵夜襲契丹皇營,催營直入,無所阻擋,視二十余萬遼軍如土雞瓦犬!
此人把宋朝皇帝御賜的衣服脫下來了,換上了契丹人的「左衽」服。誰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此人還笑嘻嘻地解釋,宋朝的衣服非常好,只是太長了,我穿著不習慣。
這一點至關重要,從根本上決定了歷史進程。
奇哉怪也,但是更奇怪的是,石普接過信,只是看了一眼信落款處的人名,就再不遲疑,馬上精選了多名親信,分走不同路線,命令他們跨越整個河北,一定要把這封信送進開封都城。
所以這時曹利用的局面就非常的兇險,他不知道任何一點點對方的底細,卻必須得堅持決不妥協,決不傷害本國利益,甚至不準動搖大宋尊嚴的信念。
開玩笑,他再怎樣,論才高不過耶律斜軫,論強遠不及耶律休哥。但這時遼軍的悲痛又絕對是真實的,因為他們怕得要命。
語重心長,有節有度,曹利用也恭順地聽完了,但是抬起頭來卻一臉的激憤(利用憤契丹,色不平)——陛下放心,如果契丹人痴心妄想,臣寧死也不會答應(彼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還)!
他想了很久很久,才說出了三個字——「立太子。」
當時的戰場就此變得詭異,大名府北城大門洞開,卻寂靜無事;另一邊的東門卻喊殺震天,遼軍像攻打瀛州城那樣在攀牆而上,重複著爬上去摔下來,再爬上去再摔下來的無聊運動。什麼原因呢?僅僅是一些弩箭的威脅?
然後宋、遼兩軍都怒不可遏。在宋朝,魏能殺心難耐,滿心帶隊出城砍個有分量的契丹腦袋,卻不料只拿一個混賬外國和尚開刀,呸,真晦氣!可在遼軍,這真是奇恥大辱,在皇帝面前丟了大人。
就是要顯得與眾不同,成為敵我兩軍中最閃亮耀眼的焦點。就要這麼的囂張,就要做得這樣完美。生氣?但歷史上早就無數次地證明過了,越是兇殘的侵略者,就越要強調自己的威嚴,彷彿他們有多光榮。
據說,當時寇準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雖然眼前平安,但數十年之後,虜(契丹)一定又生他念……何如趁此機會,一鼓聚殲,可保百年之太平!」
憤怒中,他告訴樞密院重新選人,這個不行。但是樞密正使王繼英鄭重重申,陛下,這個人一定行。
但是趙恆仍然猶豫,你寇準能玩,自己說不動我,到外邊就抓來個同夥。就在你進帳之前,我身邊的人還在說呢——「這些大臣想讓官家怎麼樣……」你們是想讓我送死!
第二,從歷史進程上看,宋、遼之間也沒辦法再打了。遼,如果沒有蕭燕燕出現,它已經開始衰落。游牧民族的衰落速度是極其驚人的,像匈奴、突厥,都只在兩三年之間就土崩瓦解,無可挽回。契丹憑什麼會例外呢?
那一天,黑雲壓頂,契丹人不得不對曹利用低頭,眼睜睜地看著他非常詭謐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頭,那就是大宋朝能給他們的「勞務費」的最大值。
戊寅,是二十八日,趙恆登上澶州北城時,是二十六日。既然一直都在北城裡,為什麼又來了這麼一句,兩天之後又搬到了北城的行營里?
選中的人叫王旦,這位後來的宋朝首相接到命令以後沒有馬上起程,而是說:「請陛下宣召寇準,臣有話說。」寇準來了之後,王旦的話是,「陛下,如果十天之內還沒有勝利,我需要做什麼?」
到了宋朝的地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接待工作變得正規、專業,而且人員分派極有講究。先由一個人到郊外去迎接,是澶州的知州何承炬。
形勢已經急劇惡化,遼軍這時終於取得了重大戰績,祁州(今河北安國)被攻破了,守軍全軍覆沒,接著遼軍又猛攻瀛州(今河北河間)。所有的消息都被隔斷,瀛州的存亡根本沒法判斷,而且遼軍的前鋒又繼續南下,已經接近了冀州、貝州(今河北清河)!
這是怎樣的成就,難道他還需要背著什麼「罵名」過日子嗎?在不久之後,他開始了揮霍,各種花樣繁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統統出籠,花了太多的錢,讓後世的「學者」們對他戟指大罵,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有資格對這些人豎起中指,回應一句國罵——「都他媽的閉嘴,那都是我自己賺出來的,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戰績突出,兇險百倍,他曾經連人帶馬摔進山谷里……再只率領三百名士兵到長沙去剿滅數千名當地的蠻族,結果毒箭貫穿他的手臂,大勝之後奄奄一息……進入太宗朝之後,他開始獨當一面,人人都說,這是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小舅子,但是縱觀他的戰績,除了在君子館慘敗時他讓人憤怒之外,幾乎從來沒有敗績,就算在雍熙北伐全線潰敗中,也只有他的人馬全軍而還。
這就是趙恆從韋城再次起程后,所接到的兩個消息之一。一個是李繼隆向御營報捷,只提到了在澶州城擊敗遼軍,他的資歷和榮譽感不允許他為床子弩的偶然事件誇大其辭;關於第二個,蕭太后催促使者,趙恆下令,命王欽若放曹利用出城,這回是向南方返回了,到澶州城下去見遼國的君主。
看他怎樣耀武揚威,屠殺宋朝的軍隊!這本就是他們的計劃,盡量消滅宋軍的有生力量,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說完帶兵出城,黑夜中萬箭齊發,緊跟著貼身肉搏,史稱遼軍設在南城邊的伏兵被他砍殺殆盡,終於把天雄軍接應了回來。不過,他殺人的時候,遼軍也沒閑著,天雄軍能回來的只有十分之三四而已,黑暗中遼軍不再找他們的麻煩,而是就近把德清軍城攻破,裏面的軍民人等都死了……
臨出發前,他曾經和皇帝單獨相處過。兩人各有一句極其重要的話。
就這樣,宋朝的參知政事副宰相王欽若親臨前線,火速趕往了當時最緊要的關口——河北大名府。缺兵少將,但還要把定州大陣都堵不住的敵人攔住,給皇帝親征爭取時間。
這是一種極端不仁道的武器,老實說,它根本就不是用來對付人的。造它,是為了攻城。看看它的構造——顧名思議,它不是隨身攜帶,能隨時開弦射擊的。它是個相當巨大的裝置,由三張或四張強弓聯體作為動力,以軸轉車(絞車)張弦開弓,弩臂上有七條矢道,居中的一條安放一支巨箭。
所以打到了澶州,已經是它的極限,再玩下去,就是徹底的狂人加瘋子;
但寇準就是不急,這些十萬火急的告急文書他卻連看都不看就扔在了一邊。這時他和皇帝離得很近,隨時都能請見,但就是不。他吃飯、喝酒、聊天、嘻嘻哈哈,想幹嗎就幹嗎,似乎樂得很(飲笑自如)。
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可還是要主動派遣使者,追求和談。
趙恆卻只微微一笑:「賠些錢就這樣的醜陋?那麼既賠錢,還賠上女人的算是什麼呢?王昭君和那筆嫁妝又怎麼算呢?」
宋軍的主將是並、代鈐轄高繼勛。遼軍有數萬人越境而入,高繼勛登高遠望,他前面就是一片天然的戰場——草城川。這是太行山的一條余脈,不太險峻,但是山勢起伏,連綿不盡。只見虜騎數萬,徹地而來。但是他笑了,對身邊的苛嵐軍使賈宗(開封特派人物,近於監軍)說:「看到了嗎?敵雖眾,但是陣不整。契丹人的將軍是個庸才。我兵雖少,但必勝之!你帶人先到山下去埋伏,我必將擊敗來敵,把他們趕進你的埋伏圈,那時你須勇戰,我軍必大勝!」
一切不得而知,只是剛剛走出去一天,後方就突然傳來一個噩耗——留守京城的皇弟雍王趙元份暴死,除了開門晦氣之外,還得馬上決定誰回去監國。
如果同意,那就請雙方立誓,並寫成書面文字,以此為證百年好合。
凡事要多想,在這種非常時刻,一切皆有可能。比如說挺在前線(也可以說是陷在敵占區)的石普是不是怕死了,違造了這封信來騙皇帝去主動求和;也很有可能是契丹人感覺強攻太費勁,要耍詐來麻痹宋朝人。就像當年南北的石勒那樣,一邊進攻,一邊苦苦哀求說我沒惡意,就這樣一直到敵人的城邊,才露出了本來面目。這樣的事類太多了,胡人別的智慧沒有,說到戰場上的鬼魅伎倆,一點都不比漢人差。
支開了王欽若,寇準正要展開下一步謀划,但就在這時,一件奇妙的事發生了。在前線的遠端莫州城,宋朝的大將石普突然見到有四個漢人裝扮的士兵來到城下,為首的人自稱李興,他拿著一封信,說,這是寫給漢人的皇帝的。
這時應該揭開一個輝煌的謎底了。這時是宋景德元年,公元一零零四年。在之前,是宋咸平元年——咸平六年,這裏面隱藏著一個讓人極度震驚的事實。
比如說遼國近七年來為什麼不停地打仗?為什麼這一次不管不顧地一再縱深穿插?這樣有決心,卻又為什麼從最開始時,就通過私人渠道(王繼忠)表示和談誠意?……
這個人已經在歷史上消失六七年了,本來也註定了要永遠沉淪,再不見天日。一切都只因為趙恆即位時,他的妹妹明德太后李氏的那個願望。
趙恆登上了澶州城頭,在黃龍旗下遙望敵陣。這時李繼隆給他送來了一件禮物,是一個遼國的間諜。趙恆直接下令砍了,把血淋淋的頭顱扔到城下去,讓契丹人看到與宋朝為敵的下場。
這個理念一旦確定,遼國人都快發瘋了。還記得五六年前嚴冬時節的威虜軍城吧,楊延昭那時的人更少,都能讓蕭太后望冰興嘆,黯然退走,這時保州城內兵馬齊全,更有長期訓練的民兵,他要死守,遼國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談判第二階段就此開始。
當年大名府城內,除了少量的廂兵、民兵之外,只有臨時趕到的一部分天雄軍,數量絕對不會超過瀛州城內的翼、貝兩州的援軍。遼軍突然殺到,滿城軍民一片驚慌,這時王欽若召集眾將,分配各自的防區。
一口回絕,斬釘截鐵,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斷了契丹人的幻想。當然,這在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他瘋了,尤其是他面前的這些契丹人。他們奇怪,既然這樣你這個和談大使還來幹什麼?直接開戰好了,這樣半點誠意都沒有,是找個機會近距離直接氣我們的太后、皇帝吧?!
據曹利用後來寫的戰爭回憶錄里說,蕭太后還真是蠻漂亮的,雖然年紀稍大了些(五十一歲了),但真的是很迷人。當時的場面是這樣的——中軍大帳里最顯眼的位置是一輛大車,車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即蕭燕燕女士和韓德讓先生,遼國的現任皇帝耶律隆緒反而和臣子們扎堆坐在下首,而且舉止動態間都是一群很沒有禮貌的傢伙(儀容甚簡)。
但是這樣的話太沒營養了,根本就打動不了趙恆。很簡單,大難已經迫在眉睫,這樣傳統教科書式的套話,去騙小孩子去吧,趙恆一點都不白痴。
城池都可以打破,一些輜重車輛算什麼?踏破萬重山河,地面上的一點拒馬鹿角又能怎樣?蕭撻凜沒費怎樣的代價就衝進了李繼隆的大陣之中,然後開始躊躇滿志。他的皇帝、太后都在身後看著他,在南方不遠的地方,宋朝的皇帝也在看向這裏。
到了澶州城的大門邊,才由另一位知識性人才、翰林學士趙安仁接替。趙先生博學多才,善於交際,就由他來正式擔任契丹使者的全程陪護,當時簡稱叫「接伴」。
宋朝的瀛州知州是西京左藏庫使李延渥,他手下只有少量的州兵和廂兵(民兵,當時稱為強壯),這都是宋朝軍隊里二三流的等級,所慶幸的是,冀、貝兩州的援軍搶在了遼軍圍城之前趕到,讓李延渥得到了寶貴的補充。
那一天應該很冷,深冬時節的黃河岸邊寒氣迫人,潮濕浸骨,蕭撻凜一行數十人盔甲鮮明,旗幟飄揚,史稱「異其旗幟,躬出督戰。」
兒子,給你取這個名字,是要提醒你,要有始有終。你的本性是很好的,只是要堅持住,別有頭無尾,朝秦暮楚啊……趙光義一生雖然建樹少、破壞多,但是他的確有他超人的地方,以文治國,至少能把一個人的本性和缺陷都看得清清楚楚。
據正史記載,當天殺聲四起,全營大亂,契丹皇帝耶律隆緒大驚失色,馬上召來主帥蕭撻凜,問:「今戰者誰?」
趙恆只回復了一句話——曹利用全權代表宋朝,有話找他說去。
就這麼點人馬,開始經受二十萬遼軍沒日沒夜的輪番進攻。簡單地講,就是遼國人不斷地往城牆上爬,可宋朝人把城裡能砸死人的都扔下去,城下面遼國人的死屍越積越多,但是蕭太后都親自上陣擊鼓,要遼軍士兵不計生死地繼續往上爬!
寇準越說越是亢奮激昂,他相信,這是每一個漢人所追求的最終夢想,是可以用所有代價去換取的千秋偉業。但是可悲的是,他和趙恆就此變成了兩個極端,一個是火,一個是冰,冰火不相容。那一天,寇準只能默默地告退……但是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相信他會就此罷休,不然他就不會再是把趙光義摁住聽報告的寇準,更不是剛剛還把皇帝「綁架」到前線的這個人!
那是白銀三千萬兩以上!
而奇妙的是大宋朝的首相畢士安就在邊上看著,也不管,隨便寇準為所欲為。
可是趙恆卻微笑著搖頭,他說:「數十年之後,自然會有抵禦契丹的人,我不忍心生靈塗炭,就這樣吧,讓和談保持誠意。」
要知道宋朝的國防理念基本就是邊關重兵防禦,國都內禁軍壓制全國,而在國都與邊關之間從來都是空的。藩鎮之類的強勢力量早就被趙恆的伯父、父親給徹底抽空,變成了趙宋官家的天堂世界,但現在也成了入侵之後的契丹人的天堂世界!
更要命的是,猜一下這伙宋軍有多少人?只不過才十個!他們不過是出來打探軍情的,就敢向遼軍的前鋒挑釁。
他三兒子最大的毛病就在於此,一個沒長性的孩子。
因為,已經有流言出現,說寇準一心一意想打仗,就是想藉機獨攬大權,不僅把持朝綱,還要以此挾持皇上……
曹利用感到的卻不是害怕,而是難過。
寇準的對策有三條——第一,馬上調天雄軍(河北大名府一帶駐軍)步騎混合約一萬人,由周瑩、孫全照等人率領,火速赴援貝州。如果人數不夠,就先發五千人,由孫全照全權負責;再令莫州方面的石普等人策應,不單是向大名府增援,更要向北,直接進入遼國境內,盡一切可能燒殺搶掠,讓遼軍有後顧之憂。軍隊如果不夠,就選派民兵。
這是寇準和高瓊。
戰爭終於來了,你可以上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