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九章 黑暗前的黎明

第十九章 黑暗前的黎明

草原民族,每天都在爭搶中過日子,如果這樣記仇,而且敢於復讎,恐怕早就拼光了。那麼拋開感情談利益,是為了宋朝的子女玉帛嗎?但如果不用打仗就能每年無償享用到宋朝的禮物,再打仗你想幹什麼?讓禮物加大,還是佔領宋朝全境,徹底都搶過來?
軍種分為鐵鷂子、擒生軍、衛戎軍、潑喜軍、撞令郎等5種。
這些都是問題,宋朝在寶元元年(公元1038年)到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年底,近14個月的超級大討論中,卻都沒有分析到。他們有99.9%的人在叫喊著殺了李元昊,屠滅党項全族,只有一兩個零星的聲音在反對,不僅沒起到作用,還被官方認定是腦子進水,瘋了。
第四點,無論是夏竦,還是范雍,都是東京城裡的富貴京官。把這二位派到了國境線上,試問加強的是軍事力量,還是所謂的政治力量?對未來可能爆發的戰爭能起到什麼作用?至於身兼本部都部署,那更是笑話。
這時的党項人,後來的金國人、蒙古人、日本人,都這樣做過,據說他們都是以軍功自豪,以英勇為榮的民族,試問這樣獲得的勝利,除了在金錢、牲畜、搶來的女人中間得到快樂,怎樣使無畏的心靈感到榮耀?!
多麼謙虛平和,宋朝上下看得差點吐血。如果上一次是國書照會的話,這一次就是徹頭徹尾的調戲。李元昊根本就沒把宋仁宗這個天朝上國的皇帝放在眼裡,就是要玩笑你一下,逗著玩,不可以嗎?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都不惜捏造事實,什麼9路大軍殺進西夏,前有宋太宗,後有宋神宗,哪位陛下也沒有那麼大的手筆!
不,夷狄蠻人是需要教育的,要給他們機會。於是一方面商議對李元昊的懲罰力度,一方面照前例,給西夏送國書來的使者送去了各種賞賜禮物。但萬沒料到,該使者極其囂張,此人關上房門,把宋朝官方,代表著皇帝送來的賞賜都晾在了門外。
開戰之初,宋、夏雙方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延州一帶。這裏要反駁一下傳統史書中的一些觀點,某些專家們一直鄙視宋朝,說他們昏庸到可笑的程度,不僅不敢打仗,更不具備戰略眼光。
宋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閏十二月,李元昊派賀九言到宋朝邊境送來了一封信和一隻錦匣。那隻錦匣被稱為神明匣,裡邊裝的是歷年以來宋朝賞賜給李元昊的敕告、敕榜、旌節,即他作為宋朝官員的信物。
我乃中華之上國,爾等只配忍在西邊小地,去做「西夏」人。
從吐蕃人內亂開始,李元昊得以平靜地整頓軍隊,不斷地吞併回鶻人,不斷地搶劫吐蕃戰馬,再加上漢人智囊團的指導,到這時公元1039年為止,他的軍隊不只是擴大,軍種都開始分類,再也不能用原始的草原騎兵掠奪式、偷襲式的戰鬥力來局限了。
擒生軍,是西夏人的獨創,專門用來在戰爭中掠奪敵方的百姓,有些像是契丹人打草谷。只是西夏人更窮,對錢、物的渴望讓他們出手更狠。這支部隊居然達到了10萬人;
錯。宋朝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裡,證據就是青澗城。
誰說漢帝不勇武,只緣未到傷心處……
接下來和李元昊作對的是党項人中的名門望族——衛慕氏。這一族世代顯赫,僅比李氏家族的拓拔氏稍差,並且要強調一點,李元昊的身上就有一半衛慕氏的血緣,他的媽媽就是衛慕族的女孩兒。但是反對稱帝的結果,是衛慕族首領衛慕山喜全族被扔進黃河淹死,他的媽媽被毒酒毒死,他想了想,自己的妃子中還有一位表姐,好,一起處死,接著又想起來表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好吧,這個兒子也一起殺死!
至於第五點,更加是小孩子在賭氣。李元昊的使者拒絕禮物,那麼你也同樣回敬,大宋皇帝和西夏使者同等規格?這時天朝上國的風度修養哪裡去了?面子和風度並不都是等同物!
那封信更著名,在宋、夏歷史中佔有重要地位。即真正九九藏書激怒宋仁宗,挑起宋、夏戰爭的「謾書」。一封來自西夏的侮辱性的信。
最後非常有禮貌地強調,希望陛下能仔細看一下我這些說得很不到位的話,能從中感覺到我深深的誠意,能回復我以和平友好的禮儀,感覺到您折節下交的恩賜。
宋朝以國都開封為中心,憤怒向四面八方波及,再匯成洪流怒潮,卷回開封。討伐李元昊,剿滅党項人,萬眾一心。但要全民注意,絕對不要說出「大夏」兩字。這是李元昊給自己定的國號,党項人從這時起才被稱為「夏」人,直到後來彼此認同,宋朝也給他們加了個前贅——西。
潑喜軍,這是炮兵,炮彈就是石頭,大小不一,大的用來攻城,小的,迎面而來的敵人要小心,拳頭大小的石頭一筐筐地砸過來,出什麼事都很正常;
請記住上面的話,當4年過去之後,党項人的野心和宋朝人的憤怒都對耗殆盡之時,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會應驗。但在這時,舉國思戰,他的話簡直是火上澆油!對方來打,我們守,對方逃了,我們再守,我們是什麼?新任宰相張士遜冷笑了一聲。
延州一帶的軍事形勢,也像這種廢城一樣,荒廢得太久了。說宋朝,它沒有辦法像秦始皇那樣修一條整體貫通的長城來防備敵虜,但漢人的作戰方式又需要有一個個可以依託的據點。這樣,就出現了寨、堡。這是一個個或獨立或聯體,依山傍水,互為犄角的戰鬥單位,散布在主要州郡之間,拱衛著宋朝的邊疆領土。
氣暈了,宋朝的大臣們怒不可遏,當場就要拆毀驛官的屋牆,把這個該殺的使者壓死在裡邊。軍方的最高機構樞密院方面卻非常乾脆,樞密使王德用、陳執中瞪了這群大臣一眼,幹嘛要拆自家院牆?拉出去,直接砍了這雜種!
再議,就陷進了泥淖里。這時宋朝距離上一次國與國規模的大戰,如澶淵之役時,已經過去了34年,一代新人早己長成,當年的印記都快被磨光了。
有用的只有第二點,斷絕貿易,才是對西夏真正的打擊。
綜上所述,舉措是不少了,力度也不小了,但稍微分析,就會發現完全不靠譜,基本上都是一廂情願。先說第三條,那是亡羊補牢的悲哀版,即圈裡只有一隻羊,丟了之後你再補有什麼用?那隻羊就是宋朝國內的兵力布置以及山川河流的具體走向。
缺水,在城裡找遍了水源都沒有,城外邊雖然就有延水河,但那是死地。枯城無水,城外有河,一旦敵人截斷水源,滿城人不戰自亂。唯一的辦法就是打井,但是一直往下挖,直到150尺之後……挖到了岩石。這下子整個營地集體絕望,這活兒沒法再幹了。可種世衡開始翻腰包,這不是民房建築,這是軍事行動,無論如何必須挖出水來。
理由如下。
「人言吳育心瘋,果然。」他真的是個神經病。從此之後,無論吳育再說什麼,政事堂一律壓下,不再上報。他們所看中的,是軍方一位主戰派人士的熱血沸騰的宣言。
種世衡。
用意非常明顯,你不讓我當你們宋朝的官了,我直接把你給的印信退回。
超級軍寨終於搶在戰爭爆發之前建了起來,它的意義深遠,不只在戰鬥本身,或者戰略威懾,稍微把眼光向四周看一下,別太遠,只在近處就會了解它獨一無二的奇妙性。它的左下方是金明寨,那是整個延州區域漢人兵力最強的據點,只要產生呼應,就會形成一道防守鏈條;
一言以蔽之,李元昊心虛,他的國內並不是鐵板一塊,党項人並不想跟著他打仗。站在党項人的立場上,為什麼要和宋朝開戰?如果說是從宋太宗乘人之危不仗義,現在要報復,那就比較惡搞。
青澗城,在延州東北200里處,是個極佳的戰略要衝。從宏觀上講,向右可以鞏固延州的防禦,向左可以聯通河東諸州的糧道,北方最為關鍵,它臨近西夏的銀、夏兩州,可以近距離攻擊!它是這樣的重要,稍微翻read•99csw.com一下史書就可以得到證據,前朝在這裏修建過城池,名叫寬州。但年深日久,早己荒廢。
談到這一點,就要重申一下宋朝這時的態度。備戰而不開戰,他們還存在著一點幻想,希望用取消榷場、擄奪官職、驅趕使者、邊境增兵這一系列行動讓李元昊緊張害怕,重新變成姓趙的乖兒子。這個夢做得有多荒唐,用李元昊登基稱帝的過程來反襯就再適當不過了。
派人追上返程的西夏使者,把李元昊帶來的禮物同樣退還……
但問題是見效太慢,戰爭要一天天地打,物資要一點點地消耗,戰場上的勝負榮辱卻瞬間見分曉,誰死的人多誰心疼,試問得有怎樣堅強的心靈,才能把千萬條人命視為物資的一部分,說拋出去就拋出去,毫不在乎?
壯哉斯言,舉國振奮。全宋朝的人都相信劉平劉太尉的話,因為他實在傑出。劉平,出身軍人世家,卻是正牌的進士出身,堪稱文武雙全。
回望歷史,李元昊這次真的觸摸到了宋朝、乃至歷代漢人皇帝尊嚴的底線。中原的皇帝,你可以去搶他的子民,帶走他的銀子,甚至讓他割地求和,但就是一點,你不能讓他沒面子!別說是李元昊這個從沒在歷史長河裡做過大的党項族的小崽子,就算是以前的草原巨無霸匈奴族的單于,把劉邦打倒,寫信邀請呂太後到氈帳里共進晚餐,都被漢史記錄在案,幾十年後被漢武帝劉徹清算。
有功回京,被任命為監察御史,這個官職、他的個性,還有當時朝中的第一權貴是誰,決定了他後半生的命運——他彈劾了丁謂。結果被排擠出京城,從大西南調到大西北去當兵,從此被固定在軍界,再也沒進過京城。
高貴是高貴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誰都知道人性中摻雜著獸|性,可李元昊這個人,是獸|性中稍微帶了一點點的人性。這就是他的本質。
更重要的是,歷史無數次地證明了,只要稍微遠離戰爭和滅亡,哪怕就算正忍飢挨餓地過著窮日子,中國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自豪起來。我們就是最優秀的,我們吃的土豆都比外國人的牛肉香!
衛戎軍,是西夏京城的禁衛軍,共5000人,都是西夏的貴族子弟但任。戰鬥力怎樣不好估算,李元昊用他們來守大門,還是當人質,要脅貴族們就範也不得而知;
下令搜捕李元昊派來進入宋朝境內的探子,並且出到了抓到一人,賞錢十萬貫的賞格;
如此這般,斬草除根,對自己的血親都這樣殘忍,難道還能幻想他自己認錯,重新俯首稱臣?可宋朝就是要幻想,直到李元昊親自給他們寫信。
這時的宋朝,就完全無視李元昊已經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他們自己又臃腫肥胖到了哪步田地,只要被冒犯了,就要第一時間地還擊。還擊的辦法很快出爐:
那半點都不像趙匡胤。像趙宋王朝建立時的萬眾擁戴,黃袍加身,簡直是強|暴著皇帝登基的一幕永遠別想跟他貼邊,他是強|暴著党項全族來擁戴他,只要有人反對,一律砍頭,無論是誰。
信里寫道——南朝皇帝陛下,我派到您那兒的使者還沒回來,您的兵將就殺進了我的國內,規模很大,在鄜延、環慶、涇原、秦隴四路地界,共分9路入侵。但很可惜,都被我打敗了,您的旗鼓、符印、槍刀、矛戟我搶了不少,您的士兵也被我殺了不少。我感覺蠻榮耀。
驚詫很快轉變成了憤怒,這是漢本位思想延續二千多年之後的自然心靈思考方式。我最大、獨大,只要敢跟我爭位置的,不僅要死,而且要背著最惡毒的罵名去死!
加強邊境上的軍事力量,派夏竦知永興軍(今西安)、范雍知延州(今延安),各兼任本部都部署,隨時進入戰爭狀態;
20萬人馬就想是全西夏軍隊的三倍,那麼李元昊的底牌就只有6萬多人?真遺憾,這個數字如果用來衡量後期接近滅亡時的李繼遷,倒是有點靠譜。至於現在的李元昊,他有……50萬人https://read.99csw.com
第一,削奪李元昊在宋朝的一切官職,但姓還給他保留著。宋史中一直稱他為「趙元昊」,牢牢地把他釘在了家臣的身份上;
至於撞令郎,這是李元昊的標籤,充分地證明了他是個怎樣卑鄙無恥的東西。
哭得非常慷慨激昂。「義不戴天,難下穹廬之拜;禮當枕塊,忍聞夷樂之聲。」我恨夷狄蠻人,那是世仇敵國,對他們國君下拜,跟他們臣子說話,我受不了!於是說什麼都不去。
憑著那群百萬多人的太平老爺兵?道理多麼淺顯,上報到朝廷,只換來了中書省、樞密院的一片嘲笑——夏竦是個膽小鬼。
左上方是一連串的羌族部落,那是漢人對付西夏人的最有力的武器,以夷制夷,百試百靈,這時離得近些,才能更深層次地搞好關係,種世衡早就把他們列入了自己嫡系的名單。歷史也證明,他真的成功了。可這些都是細節,把目光再放高放遠,就會發現一個讓世代中國人都無奈的事實。
党項人再次榮幸,這次不是睡到半夜挨隕石砸了,而是青天白日的看到了神跡。只見天上的太陽慢慢地在西邊缺了一角,停頓了相當長的時間,才慢慢地恢復了原樣。這在今天毫不出奇,不過就是日偏食嘛。
宋朝比周邊所有國家都強的,就在於它的國力。戰爭打的是軍人,更打的是物資,宋朝有錢,有糧,還有各種各樣游牧民族流口水,卻不出產的奢侈品,只要打下去,對方註定崩潰。
這時宋朝也已經被謾書所激怒,禁軍開始向邊境移動,大戰馬上開始。
國土實在是太大了,邊境線實在是太長了,只要敵人想入侵,那麼千萬里之間可以任意挑選。金明寨、青澗城等等等等,都只是威懾,在防守任務上,注意是徹底地防守,只有封鎖了整個疆土的長城可以做到這一點,可那在宋朝是個近於妄想的美夢!
宋朝真的發達了,文官們有皇帝撐腰,真的在無所不為。文官做到了軍區總司令的職務,這在太宗朝、真宗朝根本無法想象,那以前都是潘美、傅潛、康保裔、王超等職業軍人的專利,什麼時候輪到唧唧歪歪的文人去濫竽充數?!
鐵鷂子,又稱為「鐵林」,是西夏騎兵中最精銳的部隊,配備最精良的戰馬、最精選的盔甲和最優秀的戰士,只有3000人,還分成了10隊,每300人是一個戰鬥團體,在紛亂糾纏的戰局中用他們決戰決勝;
嵬名山遇搶先得到了消息,帶著全家外加大批的珍寶,還有更重要的李元昊造反的消息投奔了宋朝。按說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人保住,立即送往京城吧,這起碼是一件活地圖,西夏軍隊所有的資料都在他腦子裡裝著,無價之寶!
這兩個人是夏竦和吳育。夏竦,字子喬,江州德安(今屬江西)人。生於公元985年,現年54歲。父親名叫夏承皓,乃是一位與契丹人夜戰殉國的烈士,但夏竦的真實身世誰也不知道,因為他本是個棄嬰,是夏承皓在一個冬天的早晨,上班的路上拾到的。
尤其是西夏這種只有軍隊,經濟卻跟不上發展形勢的初級雛形帝國。
撞令郎,是他從漢人中特意挑選出來的精壯男子,沒什麼武器給他們,每當打仗時就驅趕他們沖在最前面。會發生什麼,足以想象了吧?如果想要把刀砍在党項人的身上,就得先把這些本族的兄弟殺光!每當此時,不禁要問,戰爭中難道就沒有英雄和氣節這種東西存在嗎?
這是對宋朝,回到西夏國內,李元昊又換上了另一張臉。他誠慌誠恐仰望著上蒼,天上的上帝啊,您真的顯靈了,感謝您給了我這樣明確、必勝的信號!
比較的無恥,但比起將來他的卑鄙,這就不算什麼了。小人往往有才,此人眼光准,看得遠,在官場上陞官有術,到了戰場上也格外的清醒,他沒用多久就分析出了敵我雙方在眼下的實力對比,一旦開戰,宋朝必將大敗。
宋朝不是吐蕃,連吐蕃都拿不下來,憑什麼就敢說對宋朝必勝九_九_藏_書?而且眼前就有了報應,宋朝的禮物都沒了。哪兒多哪兒少,一目了然。而且千萬別說什麼同仇敵愾,當年李繼遷造反時,宋朝只是貼出個告示,說再次收購青鹽了,一大片的党項人就拔刀砍向了小千千……見利忘義得非常徹底。
早年做官,走的是純正的文官路線,被寇準賞識,推薦為瀘州刺史。瀘州,是四川東南部川、渝、黔、滇的結合部,種族繁雜,叛亂不斷,劉平到任之後很快顯出了軍事天賦,當地的夷人暴亂了幾次,都被他輕鬆剿平。
最好的辦法是「以外臣之禮,羈縻勿絕。」他來攻打,我們就防守,他要逃了,我們也不追,到最後終究還是要臣服於我們。
我相信這都不是您本人的意思,都是您的公卿大臣們私下裡的決定,他們妄圖挑起爭端,好從中漁利,真的很丟臉。希望您認清一個事實,我是番,您是漢,國土所在都不一樣,何來君臣之說?您為什麼要這樣嫉妒我?我李元昊是被部眾推舉,追隨我的祖先拓拔思恭的腳步,去做正當皇帝的,有什麼不可以?而且我再重申一下,我已經展開了正常的邦交,您的平等友邦遼國都是我的親戚,我們處得很好,展望未來,我們一樣也會這樣的。
綜上種種,從表面上看,李元昊一直牢牢地掌握著戰爭的主動權,敵我雙方的情緒、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深入思考一下,他送謾書、退印信,再在國內當了一回神漢,這樣折騰都為了什麼?
把李繼遷和宋太宗對比、李德明與宋真宗對比、李元昊和宋仁宗對比,一切就都清楚明白了。党項人在逐節升高,宋朝卻在步步衰弱。
但宋朝的延州知州郭勸根本不稀罕,居然把嵬名山遇遣返回國,送還李元昊。結果山遇全家被射殺在宋、夏邊境,讓党項人看清了叛徒的下場,更看清了宋朝的昏庸懦弱。
吳育,字春卿,建安人。宋史中強調他很聰明,但根據表現可以肯定,此人不是聰明所能局限的,他是明智,大局觀非常強。
打仗是個藝術,他利用了宋朝的壓力,就失去了戰爭的突然性。等到他想動手,宋朝邊境上最薄弱的那個地點,已經和幾個月前大不一樣。
種世衡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戰略要衝,還有延州一帶防禦鬆散的現狀,他上書朝廷,要建這個城,但難度太大了,不是單純的施工問題,而是要一邊施工一邊打仗的問題。西夏人也早就盯著這裏呢。於是誰提出來誰去做,種世衡被派往寬州廢城,負責把這個超級軍寨建立起來。
種世衡一邊修一邊打仗,城牆終於都砌出來了,營房也都蓋好,可問題卻由兩個變成了三個。請問——這地方如此重要,為什麼現在荒廢了呢?
先跳出來的是他的叔叔嵬名山遇,該叔叔智勇兼備,忠心耿耿,一直是他的左右手。但幫著他打仗,和幫著他建國是兩碼事,嵬名山遇嚴重地心裏沒底,於是忠心發作,不斷勸戒,您千萬別造反。李元昊沒翻臉,而是對另一位叔叔嵬名惟序說了幾句話,要他誣告山遇要造反,好有個正規點的理由砍人。
步軍副都指揮使、鄜延環慶副都部署,西北方面軍的副總司令劉平上奏——「元昊不過鼠竄為窮寇爾,何所為哉!」以鄜延、環慶、涇原、秦隴四路兵馬共20萬人,分兩路進擊,三倍元昊之眾,轉糧200里,不出一個月,必將大勝!
簡短地說,他以詩文起家,再以父親殉國的功勞得寵,一步步升遷,在仁宗朝做到了樞密副使、參知政事這樣的頂級高官,這時被派往邊疆,可以說是「大材小用」了。他本人也很不高興,他是不願意與異族的蠻人打交道的,連受命出使契丹都要痛哭一場。
可事實上,他在說夢話。常年駐守邊疆,居然對李元昊的兵力判斷都不準確,從這時起就已經可以預料戰爭的勝負結果。
在一片的聲討怒罵聲中,也有人保持了理智。文官集團里有人發現個細節,即李元昊雖然大逆不道,妄稱皇帝,但在國書之中還保持read•99csw•com著臣的自稱,是相當地有禮貌地。那麼我們中華上國、禮儀之邦難道會直接大打出手嗎?
如此虔誠,怎能不許?於是國門大開,西夏人帶著紙筆圖本,一路觀光寫生,旁邊還有宋朝的陪同官員作導遊講解,其間還不時地驕傲一把,請看這裏,我們的國土是這樣的雄奇偉岸、那裡,又有些什麼值得關注的特別點……間諜做到了這個份兒上,李元昊根本沒必要給他發工資,完全是公款旅遊!
李元昊在這一年的五月間,提前半年提出申請。我親愛的陛下,我最近吃齋了,想拜佛,聽說您國內五台山是相當的靈異,我派個代表過去,替我拜一下,可以嗎?
總體來說,他在宋朝人的心目中,是個有文有武,剛直不阿的硬漢子,軍功卓著,每一步的提升都讓人心服口服,鑒於宋朝邊疆的一把手是文臣,他身為副都布署,已經是軍方的第一代表。現在他說話了,應該是千真萬確,不容反駁的真理。
與此同時,國內關於西夏問題的大討論繼續進行,集合宋朝三五十年裡科考產生的無數天才,務必要討論出最恰當、最完美的對敵方案。
我根本就不稀罕你們的東西!
以開國之初時百戰百勝的部隊,都不能剿滅土匪性質的李繼遷,以能和遼國人打成平手,簽下澶淵之盟時的宋真宗部隊,也沒法去對李德明下手。現在憑什麼有自信一定能擊潰李元昊,並殺光党項全族?
種世衡,字仲平,北宋無恥大隱士种放的侄子。叔侄之間,截然不同。他起步是文官,非常有魄力,一下子把太后和宰相都得罪了,被劉娥和呂蒙正(奇怪,呂蒙正早死了,可宋史里就是這麼寫的)聯手趕出朝廷,到西北鄜州去當判官。看著很委曲,但人間的事就是這麼奇妙,他個人的早期不幸,造就了大宋西軍的一個傳奇,而且傳奇在延續,到他的次子、孫子時,種氏將門在北宋的作用無與倫比。
這一切,都從青澗城開始。
此人坐在東京城內,只是一介文官,卻對千里以外的戰爭走勢判斷得分毫不差。他也提出了個問題——請問李元昊既然稱帝,會自動削號廢除嗎?不能吧?如果不能,戰爭在所難免。那樣就無所謂懲罰,相反不如對他加恩,就像當年對南唐李煜時一樣,把戰爭的爆發時間盡量拖后,以便爭取時間,積極備戰。但這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第二,立即關閉陝西、河東方面與西夏的榷場貿易,再不和他們做買賣;
凡此種種,挑逗外敵欺騙同胞,讓宋朝的刀子先砍過來,再加上黑了一半的太陽,逼著党項人不得不跟著他上戰場。李元昊用盡手段,讓全族人當他的同夥,實現他個人的夢想。但同時利弊參半。
歷史證明,這比長城更有效,因為長城是不動的,純防禦的,而寨和堡可以隨時向前修建,每前進一步,就得到了一步的領土,就向敵人的心臟腹地壓近了一步。看似緩慢費力,但一勞永逸。
但是李元昊仰天高呼——「日西先有一珥。」我國在西,此乃我軍之勝象!
每砸出一畚箕的碎石,我賞一百錢。重賞之下,一擔擔的碎石被提出深坑,泉水終於涌了出來。「青澗城」這個名字就是這麼來的,用來紀念這可貴的水源。
可問題是,在宋、夏戰爭的初期,這些都剛剛開始。延州一帶「地闊砦疏」,防備不嚴,「士兵寡弱」,「又無宿將」,而且延州的知州范雍是位老夫子,他敢於反對當年的劉太后重修玉清昭應宮,應該說有點膽量,可領兵打仗是另一回事。針對於這一點,宋朝有位絕世名將站了出來,他是開創了北宋史上第一個軍事世家的人物。
王德用瞬間恢復到42年前征戰党項,把李元昊的爺爺趕出青白池老巢時的狀態。陛下,老臣請戰,願自將中軍,殺入大漠,剿滅李元昊這個醜類叛賊!
幹嘛不痛痛快快地舉刀砍過來?至少他的爺爺李繼遷當初和宋朝人掐架,從來都沒有正面打過招呼。
仁宗陛下卻在猶豫……老大人壯志可嘉,但,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