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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梁適陞官記

第十四章 梁適陞官記

搞掉高若訥迫在眉睫!天照應,狄青突然間躥紅,這時用狄青打壓高若訥,一旦成功,西府就成了武將的天下,而武將註定了當不上宰相,次相的位置到頭來只能是他的。
人人都高興,梁適最高興,他的目標終於近了,狄青上、高若訥下,他的參政變宰相之路,終於暢通無阻。
第一,升得容易丟得快。宋朝的官員,尤其是宰執大臣的更換是流水線式的。你上我下,幾乎芝麻大的功勞就上,米粒大的罪過就走人;第二,參知政事的確很高,但是前面有根超高的門檻。一步之遙,天地之別。那就是從參政到宰相。
塵埃落定,國家開始忙著別的事。可梁適卻沒有放棄,他靜靜地思索,這樣事還有沒有變數。回頭想,首先皇帝的決定他是有心理準備的,原因就是龐籍和狄青的關係。
他喜歡抓賊,並且還真的抓到了賊。這是好事,國家明文規定,只要抓到了賊,就有賞錢。不管你是不是學究。但是皇甫學究不滿足,錢是小事,我還想陞官,他給有關部門寫了好幾封信,表達了想陞官的熱切盼望。結果……被退回。
人活在這世上,要分清楚誰對你好,誰對你壞,可真是個大學問。現在請大家化身為狄青,看看宰相與參政大人之間的談話,來分辨誰才是真正為他著想的那個人。
首先,社會在發展,建國百年之後,官場上早就形成了人脈體系,走這條路,在形式上沒有科考中舉來得風光,但走得更快更穩,就好比梁適。他的父親是前翰林學士梁顥。父親死得很早,可翰林學士幾乎每天都和皇帝見面,這就讓他的起步和發展有了條捷徑。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把父親的遺作,和他自己寫的文章一起呈交給當時的皇帝宋真宗。
以上的話,可以說是文官鄙視武將的經典,出自龐籍之口,從職務到身份都非常合適。但是要分誰去聽,有些人能聽得熱淚盈眶,覺察到在污穢冰冷的官場里,也有溫馨純潔的友情存在,有時捧你是害你,罵人才是好意。
第一,給皇帝寫密折。為狄青叫屈,並且現次警告,這時不是祖宗的時代了,里憂外患需要武將,待狄青太薄,小心冷了軍隊的心;
直到快老死了,徹底沒危險時,才能提拔起來,變成一尊神像。這就是截止到狄青之前,北宋武將的集體宿命。現在輪到狄青了,能有什麼不同嗎?
他心裏有一個算盤。現在龐籍是獨相,次相空缺,誰會升上去?按東府次序,應該是他梁適。可是西府樞密使高若訥更有資格,無論是當官的資歷,還是這時的官銜,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梁適接著忙活兒,在樞密副使的位置上做出了兩件事。第一件,前面說過張堯佐陞官記,他一日之間身兼四使,讓宋朝官場集體暴怒。台諫官以包拯為首,和皇帝死磕,激烈到了郭皇后被廢事件的程度。就在兩邊都水深火熱你死我活之際,梁適說了句話。
龐籍丟掉宰相,其過程和原因幾乎就是前樞密使高若訥的翻版。事情的起因遠在齊州,在那兒有一位學究名叫皇甫淵。話說學究的責任很具體,就是管管生員,組織培訓,和當地的教育系列緊密配合,為帝國多輸送幾個進士。多簡單,可皇甫兄另有大才,實在是技癢難忍,不得不用。
尋找首相的每一個錯誤。
截止到這裏,九_九_藏_書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能分清楚梁適說得句句在理,龐籍這個演義小說里包拯的死對頭、大惡人是在無理取鬧,嫉賢妒能。那麼怎樣處理呢?結果比較鬱悶,皇帝居然聽從了龐籍的話,把狄青的陞官之路就此掐斷。
第二件事,與遼國有關。遼國在耶律宗真的領導下總是會有不斷的花樣出現,李元昊死後,他再次做起了超級大國之夢。具體表現是不貪錢了,他圖名。
前半句把台諫官安撫了下,他們是很出格,可都在職責範圍之內。後半句給皇帝也下了台階,您對張堯佐實在太好了,小心過分的恩寵會招災惹事。兩邊都不得罪,更巧妙地同時站在了兩邊。既是好臣子,又是好同事。
事情很清楚,狄青身為樞密副使,又沒法升進東府,那麼去掉「副」字勢在必行,這是唯一可以升的官職了。但是被人否決,帝國唯一的宰相龐籍全力以赴地反對。他對皇帝說,狄青不配當樞密使,理由如下。
趙恆看了后說了一句話――「梁顥有子矣。」就這一句話,成就了他一生的榮華富貴。他當官了,是秘書省的正字,一個小科員。
梁適站了出來,反駁上面龐籍的話。他說,宰相大人,您不公平。不久之前王則叛亂,只是佔據了貝州這一座城池,文彥博出兵收復,回來就做了宰相。現在狄青是一舉平復兩路,功勞與之比怎樣?為什麼就不能當上樞密使?
梁適是個有心人,作事清醒明白,該工作時,在他的列傳里留下了些實幹的記載,由於都是些工作細節,就不一一列舉了,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在他升任樞密直學士,作延州知州時。他請了個假,說要回家鄉為父親修墓,路過開封城時,他進去了。
這就是不同點,比如一個文官,當過了一任樞密使后,也就是有過武職經歷了,可他的本質,也就是說危險程度,還是個文官。他不會被宋朝官場所注目。當然其中也有些另類,比如王德用。這是位真正的武將,但當上樞密使時,準確地說,已經是曾經的武將了。
這是個決定性的轉折點,如果還在京城裡獃著,他父親當年的影響力總會耗盡的,那時他就是個非常普通的紈絝子弟,只能隨波逐流,比常人稍好的過完這一生。到了外地當官就不同了,最起碼有一點,不管好壞他有了資歷,每隔五六年就會「磨勘」一次,那就是陞官的機會。
這句話或許會有爭議,史書上寫得很明白,宋朝建國之後,以武職出身任樞密使的大有人在。比如吳廷祚、李崇矩、楚昭輔、王顯、張遜、柴禹錫、王繼英、馬知節、曹利用、張耆、夏守贇、王德用等人。但有個區別,武職和武將是不等同的,如大名鼎鼎的曹利用,澶淵之盟時他在前線起了大作用,但殺人現場他到過嗎?曾經親手砍過誰嗎?
這是根本性的區別,從權力到待遇,哪一點都沒法比。於是相應的,要邁過去,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要高得多。怎麼才能邁過這最後一道門檻,踏上帝國最高的人臣巔峰呢?這個命題在梁適的心中生成,他無時無刻觀察著,思考著,判斷著每一個機遇的發生。
話說到這個份上,宰相、或者兩府大臣加在一起,也不敢反駁了。當天全體任命一致通過,狄青終於當上了軍方第一首腦,西府樞密read.99csw.com使。這個消息瞬息傳遍京城天下,宋朝無論是軍方還是百姓,都為這位平民出身,甚至是罪犯出身的大將軍叫好,國家終於賞罰分明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們以後只要發憤圖強,為國出力,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那麼看一下這三個人日後的升遷命運,就會非常有趣。它幾乎就是仁宗朝後期的官場縮影,透過它,可以清晰地看見當時的辦公室規則,以及那些所謂的名臣們為什麼會變成了一個個只會微笑、施禮、謙讓的精緻木偶。
翻閱史書,他發現遼、契丹等名字太鄉土化,都不足以標榜他現在帝國的國際地位。為此他給宋朝寫了封信,提意說,我們都改名吧。薦于現狀,我叫北朝,你叫南朝,簡明扼要,歷史上還有前例,這多好,你們同意嗎?
梁適很快就又回到京城了,他進入了審刑院,頭銜是樞密副使。
這樣的事離不開錢,皇甫行賄了,趙清貺受賄了,為了顯示誠意和手眼,他還拉來了龐籍屬下的一個堂官,言明這將是內線,於是這個小吏也得了一份錢。事情就壞在了這個小吏的身上。很可能是分贓不均,該小吏跑到了開封府,把事情和盤托出。
三招之後,趙禎的心重新被激活了。他本就要重賞狄青,當初他寫給狄青的嘉獎信里就提過,決不做曹操、李存勖那樣有始無終,賞罰不明的君主,國家的現狀他很清楚,他想過新政,試驗過奮發的。眼前的狄青明擺著是國家精英,不提拔他提拔誰?
第二,他給狄青寫信,把和龐籍的爭論內容,都抄送一遍,激起狄大將軍的怒火,讓當事人也積極些;
狄青榮升樞密使,進宮謝恩時,皇帝對他凝視了好一會兒,之後帶著溫和又傷楚的感情說了句話。狄青,朕有御醫,可以把臉上的金印去掉,你恢複原貌吧,不要總帶著當年的黥字。
當然結果也很慘,龐籍全家被殺,還是被死敵呼延慶所殺。狄青也沒落好,居然是千刀萬剮死的。為什麼會這樣,這個題目很大,和中國人的傳統思維觀念有關,以後會在適當的歷史事件里加以討論。現在要說的,是龐籍本是個為國為民都做過大好事的好官,他怎麼就會出什麼事呢?
龐籍說,貝州之賞,本就是過分,所以現在不能再過分了。你是參政,難道不知道我朝文官為相,出入無常,武將為樞密使,非有大罪不可罷免。這就有兩個問題。第一,現在的樞密使高若訥,他犯了什麼罪,要罷免他給狄青讓位?第二,狄青還很年青,這時給他西府之首的位置,以後他再有功怎麼賞他?我這是對他好,不止是珍惜國家名器。
這句話贏得了帝心和民意,那麼別的人呢,不是皇帝也不是百姓的那個巨大的團體,他們會怎麼想?這一年的狄青剛剛45歲,年富力強,功蓋當代,官居西府之首,名符其實地站了人生的巔峰上,他滿懷豪情壯志地活著,以實打實的功績說話,不去理會身邊陰柔粘黏的污穢官場,怎一個自豪爽快了得?
――陛下擢臣,不問門弟,臣正因為臉上有這行金印,才得以報效國家。臣願留頰上黥字,以使天下賤兒得知,朝廷有此名位相待。
幾天之後,仁宗突然召見兩府大臣,他聲色俱厲地頻布命令――升狄青為樞密使,孫沔為樞密副使,石全斌先給觀察使read•99csw•com俸祿,一年後正式晉陞。原樞密使高若訥罷免,但陞官一級,加學士銜,加經筳(陪皇上讀書)官。
不行!你們就在殿門閣內商議,朕在殿內等候。
但是,他也就此成了一個異類,與眾不同,有時並不會換來驚羡欣賞的目光,而是個招災惹禍的罪過。回望這段歷史,有時真的很想問一下狄大將軍,您精通兵法,百戰百勝,是不是忘了眼前的處境?
到處都是文官,哪有您的盟友。孤軍深入,內外無援,這是置之於死地啊!
受賄案很普遍,涉及到現任首相的可不多。這事兒被從重從嚴地特辦。結果是堪稱公正的,行賄和受賄的都被流配,事情首相併不知情,所以沒有關係。這樣龐籍算是熬過了這一關。可是別忙,事情出了致命的變數。趙清貺在流放的路上離奇死亡。這時開封府的一位推官,叫韓絳(注意,以後是大人物)的人站了出來,說這是龐籍利用首相的權力來壓制有關人員,在路上殺了趙清貺滅口。
鬱悶啊,學究想陞官,和參政變次相一樣的迫切!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些小動作。不行就走走關係吧。走關係,事實證明,皇甫先生更在行,他居然能七扭八歪地走到帝國官場第一人,首相大人的府上!
趙禎被感動了,他聽得出這是肺腑之言。由此,他更堅信自己做得沒錯,狄青這人不僅有能力,而且不忘本,是個難得的好臣子。截止到這裏,狄青已經獲得了皇帝的心,他在官場上,可以說立於不敗之地了。不過萬事都有好壞兩面。
龐籍有點懵,您改得太快了,讓臣等回中書省再商量一下,明天回復行嗎?
有的只是事後的表態。
狄青一陣感動。他知道,宋朝開國百年,兩府宰執大臣從來沒有過配軍的刺字,這是恥辱,至少是卑賤的標誌。皇帝完全是為他著想,讓他改頭換面,從此抬頭做人。但是狄青拒絕了,他對皇帝說了一句話,從此他在皇帝的心中,在天下億萬平民百姓的心中,留下了不滅的印象。
有些人就聽出了一連串的計謀和金錢權位的味道。比如說梁適,他就突然間看到了一條從參政到宰相的光明大道。
地位升得很高了,超過了他的父親。但職位越高,慾望越高,陞官會有個極限嗎?當然,還差了兩步而已。一,樞密使是副的;二,這是西府,不是東府中書省。
帝國最高的文士頭銜,翰林學士,由一位未經科考,不是進士的人當上。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醜聞了,出身不對也就算了,陞官的過程明顯是個貓膩,這讓御史台人員非常憤怒,沒說的,大伙兒操傢伙上,把這位嶄新出爐的姦邪打倒!
――「台諫論事,職耳。堯佐恩實過,恐非所以全之。」
首相龐籍,正牌的進士出身,當文臣有資歷,做邊臣有功勞,可以說德高望重,文官之首;樞密使狄青,出身行武,帝國屏藩,無論是內戰還是外戰,都出類拔萃,首屈一指,是理所當然的武將領袖;次相梁適,雜牌子衙內,嘴皮子討生活,沒有任何叫得響的功績。這三首國家最高行政長官對比一下,就會清楚地得出結論,梁適是個垃圾,根本不值一提。
這很重要,當時慶曆新政剛夭折,皇帝提起君子們就頭疼。突然出現一位出身良好、外地實幹、性情平易,連被排擠出朝廷都默默無言的中青年幹https://read•99csw.com部,是多麼的不容易啊。國家需要人才,於是梁適先生被留下,當上了……別驚訝,子繼父業,是翰林學士。
皇帝聽了很高興,梁愛卿說得有理,回信拒絕耶律,這事兒沒法向您看齊。同時梁適陞官,即日起到東府上班,頭銜是參知政事。
像這樣的人,走進開封城之後,就有辦法見到皇帝。不說別的,他父親當年的同事們,遍布國家各個主管部門,隨便找誰,都能混進金巒寶殿。他見到皇帝了,注意,史書里說,他「自言前為朋黨擠逐」。也就是說,他自己陳述,以前是被范仲淹、富弼、歐陽修那批新政君子給趕走的。
議功由中書省的宰相們負責,各位宰相先介紹下。由於文彥博被參倒,目前龐籍變成了獨相,他下面有一位參知政事,名叫梁適。這是位應該細說一下的北宋仁宗朝的典型官員,他的陞官與發跡,很有些當時的普遍特點。
最後說狄青,有點奇怪,他是主角,可在整個事件里都消失了。這是狄青的陞官記,還是梁適的官場秀?很遺憾,是後者。雖然狄大將軍英明神武,可回到開封城之後,沒有他半點說話的餘地。
宋朝的皇帝和大臣都有些猶豫。說實話,遼國的疆域真的比魏晉南北朝時的北朝大多了,而且百多年的基業,更是非同小可,自稱北朝,都有些歉虛了。關於這一點,就是現代的歷史學家們,都有以當時的遼國為正朔,宋朝為旁枝的看法。
算盤打得叮噹響,實際操作也成功了。古往今來,很多史學家都把狄青的上位歸功於仁宗皇帝的振作之心,說趙禎終於看到了帝國的現狀,動亂不斷,必須得由武將坐鎮中央。卻忽略了梁適先生的宰相之夢。這時,就形成了一個有趣的格局。
名不見經傳,扔進人堆里就找不著。但這就算有個台階了,梁適在京城裡默默無聞地工作了段時間,做出了人生的另一個決定。他要求外放,哪怕只是一個縣官,也願意去當。
皇帝決沒有失心瘋,這兩個人都是西北系的,戰場上打出來的交情。在這次南方平叛中友誼更上一層樓。狄青之所以能挂帥,就是龐籍推薦的,他能當上嶺南軍政一把手,更是龐籍為他爭來的,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狄青的大恩人。
梁適冷笑,難道要狄青為文彥博的錯買單?或者一點都不賞他才對,那樣以後誰還會為國家出力?還有高若訥,現任的樞密大人怎麼就沒有錯呢?他不久前出行,開道的胥吏把行人無辜打死,正在被台諫官彈劾,仆有過,主之罪,他難辭其咎,早晚下課。狄青陞官,不僅是理所應當,更是順理成章!
言之在理,對比分明。一座城和兩路(兩省)相比,孰輕孰重?龐籍應該沒話說了。可是不,宰相的面目變得非常可憎。
狄青的酬勞變成了一大堆的榮譽性頭銜,比如上國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再給他的4個兒子都連升數級,外加一大筆錢。這件事就此結束了,國家和狄青貨款兩清。
他認識一位道士,名叫趙清貺。趙道士和龐籍的姐姐家有親戚,憑著這條親情路線,皇甫學究要陞官的願望,注意,史書在這裏很模糊,沒說龐籍到底是不是知道了。而是說,「紿為淵白籍」。紿,指欺詐、哄騙。明顯地在設圈套騙邊遠小城市的皇甫官迷,我們會替你把事上報首相,讓你達到陞官read.99csw.com的目的。
直到狄青得勝還朝,東府為他議功陞官。
這是位有過監軍資格的大太監,在皇帝面前不僅是很親近,更是有份量。梁適請他為狄青說話,代價是好處均分,他保舉石全斌做觀察使。
他的列傳里說,張堯佐的兩個頭銜就是這樣被去掉的。一句乖巧的話,比包拯等人的冒死勸諫都有用。
可是答應?這關乎到民心士氣,尤其是漢本位的思考方式。孔夫子教過我們,「夷狄之有君,不若華夏之無。」無論怎樣,我們都是優秀人種,怎能和蠻人相提並論?這時梁適說話。他說,宋朝之所以為宋,是受命于天,任何人無權更改。契丹也是一樣,就以當年的南北朝為論,也都各自有魏、晉的國號,怎麼能統一混稱為「南、北」兩朝呢?
簡短地說,謀殺無證據,可是輿論更可怕。龐籍的聲譽被損害了。功臣變壞人,他在狄青當上樞密使的三個月後罷相,到鄆州去當知州。梁適以第一順位,由次相升為首相,終於當上了帝國官場第一人。
說梁適,此人心高志大,到了次相都毫不滿足。慾望決定一個人的成就,眼前的光明大道直指帝國首相的位置,難道要百尺竿頭,就此停步?不,決不!他開始尋找龐籍的弱點。這有點難,龐籍,他的名聲在中國人的心裏很不怎麼樣。這都是拜各種戲曲小說所賜,比如說《楊家將》。在那裡他和狄青狼狽為奸,作惡多端,是楊家、呼延家、寇準、八賢王的死對頭。
以上就是梁適版宋朝陞官記。是不是太輕易、太兒科了呢?是的,在北宋仁宗年間陞官的確不太難,相應的就有兩個問題存在。
梁適就倒就倒了,他被趕出京城,以侍讀學士的身份到澶州當知州,後來又轉到了秦州。可是別怕,這個過程就是履歷,別管有多丟臉,他曾經當過國家兩制官員,而且是兩制里居於上位的翰林學士。在宋朝,在中國所有的朝代里,履歷都是個最正規的名片,永遠比一個人真實的能力更讓官場信服。
所以別人打壓狄青,是伺機報復,別有用心,龐籍怎樣做都光明磊落。那麼光明磊落加祖宗規矩,是不是就沒法改變了呢?梁適不這麼想,為了從參政跳到宰相,他必須要讓狄青當上樞密使!為此他做了三件事。
依照慣例,比如開國時的慕容延釗,一舉奪得荊、湖兩地,方圓數百里,兵不血刃,這樣的功勞怎樣?太祖皇帝只是賞錢。再比如曹彬平南唐,擒李煜,拓地數千里,功勛開國第一。想得到使相,結果怎樣呢?太祖皇帝還只是賞錢。這是不變的原則,祖宗的規矩,武將永遠不能當樞密使。何況狄青的功勞遠遠沒到上面兩人的地步,當樞密副使都很勉強。
第三,梁適走了個內線。他找到了皇宮裡的一位名太監,內侍省押班石全斌。
他真就出事了。事實上,一旦做到了帝國首相的位置,不管你是個什麼人,都會變成一種人――壞人。不僅會有梁適這樣的人盯著,幾乎全官場所有的官,都在盯著你。
他少年時痛打過李繼遷,青年時和蕭太后對陣,之後沉寂幾十年,不管願不願意,只能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直到老得不行了,才榮升西府,當上了軍方第一高職樞密使。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宋朝的西府選官標準在作怪。您是位能殺人,能篡位的武將,青壯年時別管功勞多大,都得當乖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