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一章 不識賤人真面目

第二十一章 不識賤人真面目

對領導的親人,比活著時還要尊敬和親切……包括「撫」其子如昆弟?撫除了撫育、撫養之外,還有別的解釋嗎?
當天司馬光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皇帝。只見仁宗拿著奏章,看了好久,仍然面無表情,很像是和往常一樣,繼續沉默,躲進自己悲哀的心情里,誰也不理。但是突然他說話了。
這時誰也沒有發覺這一點,包括閱歷豐富,鑒人無數的仁宗皇帝。他是真的對這個曾經收養過的養子很疼愛,自從趙曙被接進皇宮,就一直帶在身邊,尤其是到了年底時,由全體宰執、近侍、三司使、台諫官、主兵官以及宗室、駙馬來陪伴,帶著他兩次進入龍圖閣、天章閣,參觀祖宗遺物。
最初范鎮獨自上書的時候,司馬光還在西北的并州做通判。之所以離京都那麼遠,我們來回顧一下他的仕途歷程。
後來趙構要岳飛火線班師用了幾道金牌?12道,大軍在外都能調回來,可一個在京的閑散宗室人員居然就敢不動彈。最絕的是,臣子接旨有規矩,領旨要謝恩,回絕要辭表,18道聖旨換回來18道辭表,其中得利的人居然是濮安懿王府的記室孟陽。
話說唐朝神武,百事開明,出產的人物在各方各面都達到了一個頂峰,真是比我們宋朝強很多啊。比如說,宋太祖趙匡胤開創了科舉制度里的殿試,從此讓天下舉子們都成為「天子門生」,只為皇帝服務,再不看座師的臉色。
這時他的拒絕就有些出格,對此非常有涵養的仁宗都有點煩了,對韓琦說。「他這樣,那就算了吧。」根本就沒多大興頭的事,以為誰逼著他當嗎?
從來沒有過的大進展!換一個人,心臟肯定會劇烈狂跳起來,奏章由皇帝的命令傳達到中書省,那就是命令宰相們實施了!可這是司馬光,他馬上就拒絕。
戰無不勝、意氣風發的大宰相文彥博終於下台,他在為之前的強硬買單,接替他的是樞密使韓琦。韓相公從這時起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強硬得比文彥博還要強硬,溫文得僅次於另一位宰相富弼,一位真正適應官場的特殊動物誕生了。
他想兒子,為生出個兒子想盡了一切辦法,同時也有了效果。兩年內,後宮生出了四個……女兒。這簡直讓人慾哭無淚,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吧,哪怕有一個是兒子也好,皇宮內院都特意建了一座潛龍宮給未來的皇子住了。為什麼老天就是不開眼?
從這時起,趙曙的賢德之名就傳頌天下了,他視皇位如禍患,跟上古時拒絕接任堯舜當皇帝的賢人是多麼的像啊。尤其是他進宮的那一天,全家老小加上奴僕不過30多人,行李非常簡陋,跟平民百姓沒有區別,所特別的就是藏書豐富,積屋滿箱,典籍俱全。
他從皇宮出來,直接走進中書省,向宰相們彙報工作。具體內容是皇上的健康。近幾年以來仁宗一向龍體欠安,新一屆領導班子繼承了文彥博的良好習慣,每天都要詢問。這一天例行問答都結束之後,韓琦卻沒放他走。宰相大有深意地望著他,像是期待著司馬光說點什麼。
「臣提出此議,自謂必死,不意陛下開納。」司馬光如是說。他平靜地順著皇上的話,把中心議題悄悄地往實施上推。
派在京皇族管理員,大宗正事兩人抬著一頂小轎去,先給他上上課,讓他明白,不管是閑散宗室,還是皇太子,你都是帝國成員,皇帝有命,必須遵從!然後再把他抬進宮來。
宋嘉祐七年(公元1062年)八月七日,全體在京皇族齊聚大內,由仁宗宣布趙宗實成為皇子,並成式改名為「曙」。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這是個多麼好的同志啊,從這時起,他就有了一個在官場里超級值錢的頭銜,以後他寫信給別人時,可以這樣落款――「你的忠實的司馬光。」
選定了人,開始進入官方程序。要確立一個皇太子不是那麼容易的,這首先是一個行政官九_九_藏_書銜,皇子和官員一樣,得循序漸進一級一級的升,才能升到帝國接班人的位置。第一步,先升閑散宗室人員趙宗實為泰州防禦史、知宗正寺。
直到范鎮的頭髮變白了之後,他才開始行動。最初是非常小心的,他以自己的名義寫奏章,同樣建議立太子,措辭很小心,這讓他搶到了立太子事件的排名位置,可一點都不顯山露水。這時命運也開始眷顧他,開封城的里頂級官場重新洗牌了。
一勞永逸了!
最後還是韓琦先開的口,這樣問。「今天皇上還說了什麼?」司馬光繼續沉默,好一會兒之後,才回答。「所言宗廟社稷之計也。」
把他扶上太子寶座,再送一程,讓他能坐得穩。
比如說,在什麼時候跟皇帝說什麼話。
在一個人心情好,體力好的時候,就要換一套方法。對方可以思考了,給他上次歷史課。眾所周知,司馬光的歷史水平在整個中華民族裡都能排進前五,他挑了個近的,說唐朝的事。
宰執大臣們被涼在了一邊,完全被動。
這種慾望被繼續壓抑著,皇太子的位置被證明是火上澆油,讓這個人更加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人類的天性決定了,只有對某件事超級在乎時,才會表現得反常。
美孚石油的創立者石油大鱷洛克菲勒先生當年有句名言:「打前鋒的賺不到錢。」他也是這麼做的,在所有美國人一窩蜂地往新發現的油田邊沖,想搶個新鮮,淘到第一桶金的時候,他按兵不動。直到石油由於過度開採,需求量卻沒那麼大,變得比白菜還便宜時,他才衝進去,用極低的價格,不僅把油田盤下來,還把各種開採工具、運輸設備都搞到了手。
不,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悲哀,儘管最難受的人肯定是他自己。
果然,仁宗這樣說。「這有什麼害處,選宗室為皇嗣,古以有之,你把奏章交給中書吧。」
可惜等來的是一陣沉默。
這是個小官,前面的防禦史就算了,他不可能出京到泰州方面去報到。知宗正寺嘛,就是管理在京皇族人員的負責人,很不起眼。但無比光明輝煌的人生就在前面不遠處,讓人流口水的前程突然從天而降,想一下是多大驚喜。
非常符合文官集團的價值標準!他們四處宣揚,趙曙真是天生地造的、最適合當皇帝的那個人啊!其實他們都看錯了,這人是一頭慾望被壓抑得太久的餓狼。
再次來到中書省,他的神情動態再不是一個下屬,而是位充滿著神聖感的天使。他莊嚴地對韓琦等宰執大臣們說:「陛下決意立宗室為皇子,今天諸公如果不能及時議定,他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那時天下誰也不能違背了!」
這下子世界終於清靜了吧,再也沒人能在仁宗的身上挑出什麼毛病。於是日子一天天平穩地過去,直到60天之後。
可是司馬光那天偏偏又犯了沉默的病,他什麼都沒說,可沒有表態,就等於拒絕。拒絕就是反抗!這可真是讓人搞不懂了,他到底是想幹什麼呢?
對不起,一次是偶然,那麼兩次呢?這種作風,和這種結果,不久之後他就再次重演了一次。還是大家倒霉,他一個人得利!
這就是我的印跡……54歲的趙禎在群臣環繞下微笑著傳令擺宴,要與臣子們盡一|夜|歡。這也就是人生,儘管知道這些臣子們服膺的只是皇帝的權力,而不是哪位皇帝本人。這一點在立太子的過程中已經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接力棒傳到了韓琦的手中,歷代史書都說韓琦先生是仁宗、乃至英宗朝的兩朝傳承、居功至偉的大臣,沒有他的努力,沒有他近於霸道、專權一樣的決策,宋朝就不會是歷史里的樣子。
從此名至實歸,他已經是帝國的唯一繼承人。這時就應該登台亮相了吧?當年老祖宗趙匡胤陳橋兵變時被強迫換衣服,也只是推辭了一下;他本人的重孫子宋欽宗兵臨城下時被老爹read.99csw•com推上去當擋箭牌,也只是哭了一晚上。
「請陛下自喻中書宰相。」說著就請辭告退了。
但事情就是這麼的邪,天大地大聖旨最大,可趙宗實就是不聽話。他賴在床上不起來,一口咬定自己病了,讓皇宮裡的傳旨太監來來回回跑了18趟。
這是示好,也是示威,司馬光再次面臨選擇。韓琦這是想收編他,讓他成為中書省在這件事上的馬前卒。按說也蠻榮幸了,和他之前的人生軌跡非常相符。
修堡壘,加上臨敵小敗,龐籍被一貶再貶,直到病死。這期間司馬光牢牢地站在領導身邊,曾經三次上書聲明龐籍的過錯里有他一份,請把處罰分過來一半。
十三是宋太宗第四個兒子商王趙元份的兒子,濮安懿王趙允讓的第十三個兒子,名叫趙宗實。生於明道元年(公元1032年)正月初三,4歲的時候進皇宮生活,因為仁宗的頭生兒子早死。8歲的時候被退還王府,因為仁宗生出了第二個兒子。
說他是賤人,是對他一生完整的評價。至於賤人之所以那麼賤,就是個循序漸進,讓人一點點看清的全過程。
說到這裏,貌似我有點唐突聖賢,和中國人心中普遍存在的司馬光大師的形象嚴重不符,到底怎樣,讓事實說話。世事紛繁雜亂,透過層層的迷霧,我們會發現,整個立太子事件,就是司馬光從外地官員,進入京師官場的一場完美上位秀。
再沒有猶豫了,仁宗下令司馬光立即把文件送交中書省,把這件事確定下來。這一次司馬光也沒再推辭,火候到了。
這時仁宗就在悲痛中,難過得好多天都不說話了,就像要再次犯病的樣子。司馬光就挑在這個他心靈極其薄脆的時刻,寫了一道新的奏章。
而不是本應該比唐介還要兇狠凌厲的官場屠夫。之所以會這樣,只有兩個可能。一,當時北宋所有人都瞎了;二,司馬光本人的官場功夫實在到家,一邊兇狠,一邊讓全民族敬愛。大家想,會是哪個原因呢?
趙曙一下子就爬了起來,對啊,這個我沒想到。他立即就上轎進宮了。這也就是說,是躲也沒有用,才索性出頭的。
比如說國家需要太子,不立天下不穩。
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的閏八月二十六日,這一天是仁宗的悲傷日。出生僅僅61天的皇十三女死了。這就像是天地神靈跟仁宗開的大玩笑。
韓琦等全體宰執大臣一齊躬身施禮,同聲回答:「敢不儘力!」
陛下,您想讓這種事在宋朝重演嗎?
這才是做事的樣子。千年之前的司馬光在發跡史上與這位大鱷不謀而合。
張異面對面地問仁宗,「陛下不疑否?」仁宗答,「朕欲民心有主,只要是姓趙的就行了。」算是過了審核關,下面是韓琦在翰林學士面前碰壁。當時的學士王珪根本就不相信他。第二天當面請仁宗下令之後,才有了明文聖旨出台。
搞什麼,是不是瘋了。好容易皇帝親口答應,居然就這樣輕飄飄地放過去了!但是別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還沒到揭謎的時候。當天司馬光的演出還沒結束,甚至可以說事情才剛剛開始。
這就是司馬光的作風,萬事都有依據、有道義,誰讓他學問大,歷史知識強呢。回顧一下倡議階段的四位名人。范鎮、包拯、唐介、司馬光,只有他一個人在這件事里得到彩頭,就此平步青雲名利雙收。有人會說,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司馬光之腹嘛,幹嘛這麼刻薄?
隆重介紹,司馬光登場。
司馬光,字君實,號迂夫,陝州夏縣涑水鄉人,生於宋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因為出生時他父親司馬池正在光州光縣做縣令,所以取名為「光」。嗯,只是不知為何不叫司馬光光。此人出名極早,成名之後著重宣傳的是他7歲時就能給家裡人講《左氏春秋》,為他之後成為大歷史學家作鋪墊。不過誰都知道,他小時候九*九*藏*書真正名聞天下的是另一件事。
想得不錯,也得人配合。趙曙的反應無論如何都讓人捉摸不透,他把回話精簡成了8個字,「非敢邀福,以避禍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至高無上、人間獨大的皇位居然對他是個禍患?韓琦、歐陽修甚至司馬光都在撓頭,這人到底是真的不想當,還是仍然有什麼不滿足?
這時他已經近30歲了,是個沉默寡言的優秀青年。尤其讓人感興趣的是他的生育能力,這時他已經有3個兒子1個女兒,再考慮一下他父親的生育能力,天哪,一共有28個兒子!這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帝國自從真宗開始,兩代皇帝生兒子比幹掉李元昊還費勁,這一下肯定徹底解決問題。
事實上這也是大宋帝國國運的一個轉機,真的就此把這個賤人否定,後面那些悲劇就都不是那個樣子了。可惜這時當宰相的偏偏是北宋百余年間,論硬度能排到前七的韓琦。韓相公一口回絕,「此事豈可中輟,請陛下寫親筆詔書,讓宗實知道這是聖意,自然就聽命了。」
當然,這隻是第一印象,我們可以往好處講,就是領導死了,家裡雖然安康,但是他對領導的愛,絕不會人走茶涼,做人要厚道,永遠追隨領導!
其實哪兒跟哪兒,上面都已經說了,司馬光把什麼事都辦完,直接把立太子的決定書交到了他手上,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按令實施,走那些官面上的過場。
一步登天,皇太子啊!還有人會拒絕,會猶豫,會哭著喊著說,我不——嗎?答案是有。要說這也不出奇,在中國的古代,尤其是宋朝,有學問有修養的人像春天水塘里青蛙的兒子們那樣多。個個都把前程、鈔票看得比命都重要,卻板起臉來說。
司馬光考中進士時才20歲,國家非常重視他,留在京城裡做奉禮郎。這是殊榮,可他沒接受,主動要求到邊遠南方去,理由很動人,他的父親司馬池當時在杭州做官。
義正言辭,說得也都是實話。現在皇帝的身體到了這地步,誰知道哪天駕崩?那時皇宮深處往好里說是皇后,糟一點就會是太監,來決定誰是下一任皇帝,難道那時做臣子的有權反對嗎?
你要我配合,我已經配合了。可絕不是你所希望的馬前卒、小跟班,我以正道盡臣子的義務,轉身把成果交給你時,神聖得無可侵犯,你必須向我低頭!
之後韓琦就微笑了,再沒說別的,讓司馬光離開。
充分地表現出了他的最大特性——這個賤人!
到這時,當天的事情才算結束。司馬光仍舊平穩地走出了中書省,他知道已經給韓琦等最高權力階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僅深刻,而且極好。
一句話,你曾經是帝國繼承人,就永遠貼上了這個標籤。
這個疑問是個宋朝的終極問題,這時誰也想不清,要到三年以後,這個人快死的時候,才能知道真相。那時韓琦等人早就騎虎難下,被他累得精疲力竭。
由此,才能解釋後來為什麼發生了那樣蹊蹺的事。
半個多月之後,事情就真相大白了,人們從此才真正地認識了這個人。九月的某一天,司馬光在寫皇帝日記之餘,再次抓到了一個好機會。仁宗那天心情好,很適合聊天。那麼聊什麼呢,在一個人悲痛的時候,讓他陷進更大的悲痛里,才好說危機。
司馬光砸缸。要是誰不知道這件事的經過,自己百度去。
肯定是名份不對,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這樣的官銜說明不了問題。那好吧,我們大家提請,直接把他定為皇子。這個提議由韓琦首倡,歐陽修附合,被樞密使張異懷疑,最後找翰林學士擬旨時都被拒絕。
范鎮寫第一篇請立皇太子的奏章時,司馬光在邊遠的并州第一時間響應,但注意,他不是接著寫第二篇奏章,和范鎮站在一起。而是寫了封私人信件。信里說,這是件真正的大事,除非不說,說了就要堅持到底。「願公以死爭九*九*藏*書之。」
這樣做,簡直是把所有的功勞都歸於自己,讓除他之外的整個官場統統歇菜。這樣貪婪的結果,就是把自己扔上了火堆,成為眾矢之的,以他當時一個小小的修起居注的京官,簡直是在找死。
從這時起,司馬光退出了立太子事件,從程序上,從官銜上,他都再沒有參与的權力。那麼轉身就走,決不遲延,他留下的是倡議階段起決定性作用的名聲,以及讓全體朝臣都又驚又佩的印象。就比如說大宰相韓琦。
「難道非得選宗室子弟入嗣嗎?」沒等司馬光回答,他又喃喃自語,「這是忠臣之言啊!一般人是不敢提的。」
歷史沒有記載他們是怎樣一見傾心的,司馬光從此對龐籍像父親一樣的愛戴和尊敬。這不是亂講,有無數個事實來證明。最重要的兩點就是,一,龐籍在狄青陞官事件里被梁適搞倒之後,調離京城到西北當官。司馬光的選擇是放棄國家正規安排給他的工作,跟著老領導下放改造。就是這樣,他來到了并州當通判。
不管願不願意,都必須和這人站在一起,當個有始有終的忠臣。
趙宗實跟孟陽說了,每寫一道辭表給你十金,18道寫下來記室先生髮了筆小財,賺了一千多貫。事情到了這一步,韓琦等人也覺著不對,肯定有什麼事讓趙宗實不安,能是什麼呢?想來想去,大家這樣猜。
關於這一點,實在應該給仁宗正名。不是他無能,是他敵不過整個漢民族的集體命運。常年閱讀宋史,每每掩卷沉思,有時我不禁這樣想。如果仁宗有自己的兒子,那麼讓後來的英宗怎樣上位?沒有英宗的早死,哪來的神宗年青氣盛時的改革?如果神宗活得長些,怎會讓改革有頭無尾?那樣哲宗就不會10歲即位,什麼事都不懂,被奶奶奪權……再後來天翻地覆,等到他親政時再把奶奶那一套改過來。然後再早死,才能輪到精彩絕倫、妙想天開的趙佶登場。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從這件事里完全可以看出這人的素質,勇於決斷,不顧一切的實施。這些都是真的,在他此後近70年的生命里,他一直都這麼做。不管對象是一隻缸,還是一個國家。不過奇妙的是,這樣一個人,在他活著的時候,這些都隱藏得非常好。讓人看到的一面是循循儒雅,知書達禮,非禮勿做的一位聖賢。
可唐朝就有「門生天子」。連皇帝都是他們的徒弟。這是怎麼回事呢?就是因為唐文宗一直不立太子,死之後被親近的太監們做手腳,從此隨意擁立唐朝的皇帝,想讓誰當誰就當,想讓誰死誰就死。堂堂的天可汗的子孫,居然被太監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生來就是個預備役。
不,我不夠資格,絕對不當。
一般來說,都要來來回回地謙讓三到六次不等,這樣才能顯得自己道德隆重。這位趙宗實就是這樣,他躺在家裡,先是找了個正大堂皇的理由,他父親趙允讓剛死,守孝期間萬事不幹,拒不接受任命。這好辦,國家有明文規定,重要人員的爹媽死了,可以奪情起複,不耽誤工作。可他接下來變表現得像塊滾刀肉,怎樣切都切不動。
他倒好,到了這一步,都還是那一句話。不當,就是不當!充分地表現出個性的頑強。最後仁宗終於煩了,決定讓這個乾兒子懂點人事。
只是很奇怪,龐籍之死,官方派專人治喪,贈司空、加侍中,謚號庄敏。每一樣都是生榮死哀,人家生前是正牌子宰相,為何弄得好像家人無依無靠,如果沒有司馬光的照顧,就會流落街頭,慘不忍睹的樣子?
第二,龐籍在西北繼續倒霉,他像老朋友范仲淹那樣繼續向西夏縱深處修堡壘,這就是罪過,都和平時期了,你為什麼還要再生事呢?而和平的表現,就是西夏小皇帝在媽媽和舅舅的英明領導下,隔三差五的向宋朝邊境出兵。沒有大勝利,可小便宜一定要經常地佔。
那一天,仁宗回望前塵,扶read•99csw•com物追思,自己在這片皇宮已經生活了54年了,自從出生以來災變不斷,連生母是誰都曾經變化過……這是怎樣單調又複雜的一生啊。時至今日,遼國、西夏、大理、吐蕃、交趾,周邊所有國家都己和平共處,國內不識刀兵,百姓安居樂業,這一城的空前繁華雖然會漸遠漸淡,誰著國土的遙遠被弱化,但誰也無法否認,他讓百姓過上了從前無法夢想的好日子。
他的起步和包拯一樣,化忠為孝,感天動地,一直在蘇州做判官直到父親去世。守孝結束,他回到了京城任職。不過很快就又出去了,他展現了為人的另一面。
絕對、完全、毫無保留地忠於領導。注意,這個領導,並不是孔夫子教導我們的那位獨一無二的皇帝。而是當時的獨相龐籍。
在後來立神宗時再次證明了這一點。可是也不妨礙與他們舉杯共飲。人生、忠誠,也就那麼回事吧。那一晚君臣同樂,一直喝到了深夜才散,史書記載仁宗特意叫韓琦近前來,親酌了一大杯鹿胎酒給他,韓琦一飲而盡。
司馬光被調回京城,擔任了一個非常絕妙的職務,修起居注。這是比館閣學士們更能接近皇帝的差使,每天的工作就是給皇帝寫日記,他可以最大限度地了解皇帝的每一個舉動。這樣的後果,就是他能第一時間地掌握到皇帝的心理動態。
他沒像范鎮、包拯、唐介那樣簡單粗暴地要求立皇太子,而是說,臣不敢奢望陛下立即就選出東宮太子之人,只懇請您在宗室之內選出一位聰明仁孝的好孩子,先立為養子,與其他的宗室子弟稍有區別,好好的培養。讓天下人知道您心有怕屬,民心官場都會安定。等到他日皇太子出生,這位養子就可以退歸藩邸,只當是為國家培養了一位好臣子。這樣何樂而不為呢?
尤其是韓琦當面就點醒他,當天到底和皇上談了什麼。別以為皇宮之內會有什麼秘密,別想耍花樣!而司馬光的表現是非常的乖,他想了又想,選擇說實話。「宗廟社稷之計」,就是立太子的事。整個事件過後,他讓宰執大人們覺得他既敢做事,更能做事,難能可貴的又很會做人。
投靠過龐相公,為何就不能再投靠韓相公?
回到現場,事情一直拖了20天,到了八月二十七日時,皇子大人終於起床了,他坐上小轎進入了皇宮。之所以還是同意了,官方的記錄里是那位了不起的王府記室孟陽的功勞。當時趙曙一個勁地強調有危險,孟陽提醒他。「現在已經是皇子了,天下都知道,就算你現在請辭得准,回歸王府,就敢保證沒有後患了嗎?」
當仁宗要他把立太子的奏章轉交中書省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地拒絕了。這在後面和韓琦的談話中證明,是一件絕對正確的決定。如果由他來轉交,這就造成了一個說不清的事實。即,立太子這件事是由他司馬光一手促成的。連命令都是他從皇帝那裡得到,向整個中書省下達。
最動人的是龐籍死後,他穿上最正規的衣服,請龐夫人到大堂上,像母親一樣接受他的跪拜,對龐籍的兒子就像自己的親弟弟(籍沒,光升堂拜其妻如母,撫其子如昆弟。)這在當時獲得了所有人的稱讚,以及後世的敬仰。
十月初,在官方場合,皇帝和宰執大臣們定下了皇子人選,就是前些時段里提過的,由仁宗和曹皇後主婚的「十三」。
立儲首功之臣。
在這種認知下,韓琦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給了司馬光一個天大的面子。某一天,一位姓陳的御史找到了司馬光,像閑聊一樣說。前些天某次會議上,韓相公跟我說,他很欣賞你。說你正在上書說建儲的事,能不能把奏章先送到中書省呢?你想做這件事,別自立門戶(欲發此議,無自發之)。
那時中原陸沉,神州板蕩,全民族被異族欺侮。試問這樣的結局都跟仁宗有沒有親生兒子有關,他的生育問題,難道只取決於自身的某些器官的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