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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東京保衛戰

第二十章 東京保衛戰

可李綱的計劃偏偏就沒有決戰的環節,讓他沒有用武之地。尤其是最後一步,在黃河岸邊解決完顏宗望,那時金軍已經耗盡了銳氣軍力,宋朝二十多萬兵馬一擁而上,是個亂刀砍人的局面。他再神勇,能顯出什麼?
完顏宗望後撤,從開封城邊退回到牟駝岡,增壘自衛。
但是國難突然臨頭,徽宗號召天下軍馬勤王,此時种師道義無反顧出山,以七十多歲的高齡率軍趕赴開封京城。可是兵太少了,還是在倉促間湊起來的,說實話,這根本代表不了西軍的真正實力。
种師道搖頭,說:「你們不懂兵法,『兵危使詐,事急用奇。』現在我軍兵少,如果遲疑不進,會被金軍知道了底細。我們只管大張旗鼓前進,反其道而行之,金軍客境作戰,必定會患得患失。開封坐守危城,援軍只要有一騎抵達,軍心士氣也會大振,那才是當務之急。」
可這樣仍然不夠,李邦彥帶頭,在金殿上給皇帝下跪。真是太慚愧了,官方搜錢都沒到位,臣慚愧臣有罪臣瀆職啊。在一片跪倒的大臣中,只有一個人挺身而立傲然不拜——李綱。
恥辱二:在本國的皇宮裡,被異國人用書面形式辱罵指責前任皇帝,這是當眾打臉,比打現任皇帝的臉還難堪。換成任何一個稍有尊嚴的國家,單此一條,就足以斬掉來使立即開戰。
李邦彥、王孝迪甚至是新皇帝趙桓,他們一道道的命令,把他們的身家財產全都充公了!現在李綱、种師道也被罷免,這等於毀掉了他們最後的一絲生存的希望。
這一夜終於過去了,當他在黎明拂曉時分回到城裡后,發覺城裡比城外亂得還厲害。大宰相李邦彥怒了。首相大人暴跳如雷,什麼偷營、截擊、救人、救國,在他的心裏都是犯罪,這會激怒金軍,害了他的性命!他早就說過不能打,現在好了吧,誰說能贏的,輸得人都跑光了。
宰相有了,親王那一份卻很不好選。首先是徽宗趙佶的子孫隊伍過於龐大了,他在十八歲時結婚,這時四十五歲,二十七年的時光里,一共生了三十一個兒子和三十四個女兒。很多吧,其實這還是他的愛好太多了,沒有認真工作。
他騎上騾子繼續跑,跑進了四川,到了青城山的上清宮,到這兒他已經遠離中原,沒人認識他了。可他還是覺得不夠遠。繼續跑,跑進了大面山,深入二百七十余里,連採葯的人都見不著了,他才把那匹騾子放了,找個山洞開始以後的生活。
史書里特別指出了那個夜晚發生的事,「初攜登頌榻,通夕遺溺不已。」沒辦法,韋妹妹一整晚都在上廁所,讓蘇頌無可奈何。
達到以上要求,才能議和。
這樣兩面大旗在黃河兩岸迎風招展,保佑著完顏宗望率領六萬金軍,拖拖拉拉帶著無數輜重渡過大河,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於是,以官方文件對外宣布李綱恢複原職。這個文件寫得很快,派專人送出皇宮傳達給李綱。到這步,民意勝利了,政府的危機也算過去了,可事情居然還是出了岔子。
武器不行,只能拚命。這時,他們想拼都無從拼起,只能被神臂弓趕得離護城河越來越遠。這樣在開封城下,金軍前後斷層了。
到此地步,只有反抗!
遼墓以陪葬豐厚著稱,每一座遼墓都是一座金礦,金軍散開大隊人馬,盡一切手段去挖墳掘墓。哪怕遼墓都埋在深山老林里,也沒能逃出毒手。其細緻程度,讓二十世紀時的考古專家都破口大罵,遼墓都被金人毀了,打開一座空一座,想寫篇論文都沒辦法。
姚平仲卻仍然冷冷地說他不要賞錢,他只想見皇帝一面。
公元1126年,宋靖康元年正月初八,東京保衛戰打響。
兩相對照,沒得可談。李梲不敢做主,說得進城彙報。完顏宗望沒難為他,派了幾個代表跟他一起走。至於那萬兩黃金和大量的酒肉水果,嗯,可以留下來打打牙祭。
李邦彥發怒的同時,牟駝岡上的完顏宗望也爆炸了。他跳到張邦昌、趙構的面前一通吼叫,痛罵宋朝背信棄義,一邊說講和一邊來偷營,你們宋朝能不能更無恥一些?!
趙桓選妥協。
上面的這一幕讓李綱很興奮,老種相公威武,讓李邦彥這個唱雜曲的潑皮丟丟臉,實在是太好了,讓投降派敗敗火,對國家民族都有好處。
宋朝的使團由少宰張邦昌帶隊,順便作為「親王、宰相」各一人里的宰相留在金營當人質。張邦昌,字子能,永靜軍東光(今河北東光縣大龍灣)人,進士出身,歷任尚書右丞、左丞、中書侍郎、少宰、太宰兼門下侍郎等職。
當李綱來到現場,接受百姓歡呼時,不知他是什麼心情。
這人活得挺好,過了幾十年,到八十多歲時才從深山裡走出來,他「紫髯郁然,長數尺,面奕奕有光,行不擇崖塹荊棘,其速若奔馬。亦時為人作草書,頗奇偉」。有傳說,他在山裡年久得道,是個仙人了。
李綱說,金人一貫大張聲勢,其實外強中乾。城下的敵兵不過六萬人,裡邊過半都是契丹、渤海等族的雜兵,本是金人的死敵,真正女真族精兵最多只有三萬。我方勤王部隊已經集結到了二十多萬,數倍于敵,足以力戰。
金軍就選擇了汴河作為進攻的第一目標。
旁邊的大臣,殿外的侍衛都跟著笑。到這步,李邦彥終於清醒了點,選擇靠邊站,給好人讓地方。
那是崇寧年間,童貫去視察邊防,走到秦州的時候遇上了知州錢昂。那天錢昂起了個大早,一直等到快中午了,童貫才施施然飄過。
這樣的迎奉,換來的是金軍更加惡劣卑鄙的醜行。這幫長白山裡的野人突然暴富,不知所以,居然在開封城邊把宋朝皇室的后妃、皇子、公主的墳掘開,以此取樂。這在中國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日後土匪殺人都不禍及祖先,金國以一國之尊居然做出這樣的惡行!
李綱你們自己留著吧,想打想殺是你們自己的事。他留下了趙構,帶走了越王趙偲,回營交差了事。金國人走了,李邦彥長出一口氣,覺得還是不安全,他想到了之前被李綱扣下的三鎮割讓詔書,這是金軍著重要求的,怎麼能忘了呢?
除了錢之外,還有吃的。名果、珍膳,甚至御膳也在行列之中,每天道路上冠蓋絡繹相望,儘是搬運美味珍餚的人。有吃的還得有玩的,宋朝迅速調出御府珠玉、古玩、寶帶、鞍勒等東西送去,沒想到不對金軍的胃口,他們提出要妓樂、珍禽、馴象之類的活物。
怎麼得到的呢?
金軍不白痴,這一招打得宋朝措手不及。當時李綱正在垂拱殿向趙桓奏事,聞訊之後立即跑出殿外招集禁軍,只選弓箭手。緊急中有一千多名弓箭手集結,跟著他跑出皇宮,奔向北邊的外城。
他們散了。
金國的價格如下:「宋朝尊金國皇帝為伯父,凡燕、雲之人在宋者全部歸還,金一千萬兩、銀一千萬兩、絹一千萬匹,馬驢騾各一萬頭,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土地,以親王、宰相為人質。」
這兩點之間的距離足有二十里,為了節省時間,李綱他們沒走大道,穿行在夾道窄巷之間,等他們趕到酸棗門一帶時,發現還沒太糟,來得及。金軍只有一少部分渡過了護城河,正抬著雲梯往城上架。
趙構卻不動聲色,任憑完顏宗望聲情並茂九-九-藏-書哪怕飆出恐龍音都無動於衷。這讓完顏宗望驚奇之餘很懷疑,這是宋朝皇室的親王嗎?這和普遍意義上的宋朝上層人物反差太大了……不會是宋朝捨不得親王,隨便派了個小青年來冒充吧。
這時种師道上殿,欽宗先是慰問了一下,緊接著問以軍事角度來看,是應該戰呢,還是應該和?种師道回答:「臣以為不應該和。京城方圓達八十里,金軍只有六萬,這怎麼能圍得住?況且城裡有可支用數年的糧草,百萬居民,金軍怎能攻破?只要拒守以待勤王之師,至多半個月以後,敵兵自然困窘,那時是戰是和都出自我心。哪怕是和,也絕不到割地的地步。」
就這樣,李綱給所謂的和談下了個小絆子。一來可以保證三鎮的主權,哪怕是暫時的;二來和談進展不順,也是為勤王的部隊爭取時間。
出來的是十多個太監,都是些平時作威作福有頭有臉的,他們想用皇帝的名義往外趕人,因為實在太不成體統了,連登聞鼓都敲破了……一會兒之後,這十多個太監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
宰執們很牛很強大,先把天子的衣服、車馬、宗廟祭具、六宮官府器皿等都拍賣了,賣出來三十萬兩黃金、八百萬兩白銀。
這時,他親自帶隊,把自己運到了金軍的營地里。
种師道進城,是李綱的福星,也同時是李綱的災星。說福星,援軍到達,李綱守城的底氣立即足了,這是硬道理,比他在金殿上說什麼都有用,更何況种師道在金殿上還替他出了一口惡氣。
他說,鄉親們,把錢都交出來吧,要不然金軍殺進城裡來,「男子殺盡,婦女虜盡,宮室焚盡,金銀取盡」。「四盡」,比七百多年以後的「三光」還徹底。為此,開封城裡的百姓把他和前面的六如給事並列,加封為「四盡中書」。
分李綱兵權。
軍法,殺無赦。
這個決定看似很靠譜,畢竟李綱是京城唯一的希望,萬一他在金營里出了意外,後果不堪設想。可是李綱卻再一次隱約感覺出了異樣,退朝後,他悄悄問趙桓,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讓他去主持和談。
一切都被他料中了,完顏宗望第一時間撤退。說到底,這才是女真人在軍事上的底蘊,總結他們的崛起之路,在反抗之前,深山老林里的爭鬥有什麼兵法智慧?會打個埋伏都是傳奇。建國期間的各大戰役,與其說是完顏阿骨打如何神奇,不如說耶律延禧、蕭嗣先更神奇!
在寂寞的深宮裡,韋妹妹在一萬多個競爭者里脫穎而出,被趙佶注意到。又一個夜晚降臨了,多麼的奇妙啊,上一個夜晚她整夜上廁所,這個夜晚居然一次就懷上了孩子!
但事情並沒完。金軍還在宋朝的境內,這一點在不同人的眼裡意味著兩種完全不同的後果。第一種,是首相李邦彥。這浪子還是首相,開封市民們太善良了,至少要讓這個敗類罷官才能散嘛。可是百密一疏,這人還是宋朝的頂級高官。
李綱實在太累了,這幾天里他和首相打、和金軍打,這時又被整個宰執集團圍攻,沒日沒夜地熬下來,他終於控制不住情緒,說了句早就該說的話。
要選一個良辰吉日才行,選……誰有資格選,誰懂呢,最後大家一致認定,要找專業人才。於是,一個江湖術士光榮中獎,由他來定這個無比重要的日子是哪天。
他這樣激動地沖了出去,迎接他的是等了很久的金軍。完顏宗望居然早就派人在半路上截殺他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金軍的掌握之中!
李綱緊急派人在水中設置杈木,阻止金軍的運兵船靠岸,蔡京家裡假山的石頭也產生了點作用,河道變得阻塞。就這樣,第一場戰鬥發生在水門前,宋、金兩軍激戰一整夜,天快亮時金軍退走了,他們始終沒能衝進開封城的外城牆。
要什麼給什麼,宋朝派了專人在自己的都城裡繼續搜括民財,這位專人的敬業程度非常高,搜括勒索得很有成績,於是在歷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中書侍郎王孝迪。王中書文采很高,辦任何缺德的事都不忘自己的老本行,文章告示寫得有創意。
兩天之後,正月二十日,完顏宗望震驚了,他發現一支宋朝部隊從西北方向開來,不進城門,直抵京城西面的汴水南岸,就在他的營門前安營紮寨,向他正面挑戰!
更何況种師道是專業、資深的軍事人才,從哪點上說,都比李綱更適合對敵。那麼有人會問,為什麼不讓李綱下台,把軍權都交給种師道呢?
如此這般,又搜出來二十多萬兩黃金、四百多萬兩白銀。加上之前的,合計是近六十萬兩黃金、一千三百萬白銀,這些由梁師成、李梲在正月十二日這一天負責押運到金營。
完顏宗望一見此景心情大好,提起全身功力加倍吼叫之後,決定把張邦昌牢牢地記住,以後當做重點培養對象使用。
之後,他們全體擁到了李綱的面前,在整整兩個時辰里對李綱狂轟濫炸,一定要李綱認識到他思想深處的錯誤,你要和我們一樣,敢於投降,樂於投降,要什麼給什麼,只要留下一條命,那麼幸福腐爛的上層生活還是有可能繼續的!
李邦彥:「……我不懂軍事。」
爬上雲梯的金軍迎頭被礌石砸了下去,個別人品運氣都好的還被澆上了滾燙的火油;站在城牆和護城河之間屬於命苦的,射的就是他們,想跑想躲都沒地方;遠點的,比如正趴在木筏上過護城河的,待遇最優厚,他們和當年澶淵之戰中遼軍主帥蕭撻凜一樣,被城頭的床子弩,也就是一槍三箭定點轟擊。
蘇頌深感失敗,他感嘆了一句,說此女必貴。之後很長的時間里一直沒有再召喚韋妹妹,直到韋姐姐年歲大了,到開封城的一座道觀里出家。韋妹妹跟著姐姐一起,來到了皇帝居住的開封京都。在這裏,命運找到了她。
事情是李邦彥挑起來的,這位抓狂的首相很神勇,說到做到,真的在這種局面下的都城裡搞事了。他以軍事失利為由,把李綱、种師道罷免,全盤接收軍權,廢除了李、種之前的軍事安排,全心全意純潔剔透地向金軍投降。
這個計策好不好,相信只要腦子裡稍微有點皺褶的人都能分辨出來,可惜的是,這時宋朝的當家宰相就是個沒皺褶的……李邦彥拂袖而去。他下決心再也不跟這幫瘋子混在一起了,為了身家性命的安全,這次必須把局面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裡。
但是副作用出現了,也許是老種相公的表現太好,讓趙桓感覺驚艷,他臨時作了個決定,給予种師道獨立軍權,與李綱分庭抗禮,二人平起平坐。
姚平仲沒死,他逃跑了,這個逃跑是傳奇級的,足以載入世界史冊。他當晚馬都丟了,騎著一匹青色的騾子狂奔,一晝夜間居然跑出去了七百五十里,到達了鄧州,到這兒才吃著早飯。之後入武關、到長安,想進華山裡隱居,但是想了想,華山太小了,不安全。
在趕往京城的路上,大多數幕僚都膽怯了,建議种師道悄悄前進,悄悄地進入京城,只參与防守就可以了。要是以現有實力和金軍正面決戰,勝少敗多不說,一旦失敗了,會給開封守城軍隊的士氣以挫折打擊,那樣大勢危矣。
時間還早,大家要耐心。在等待中,一個人越等越怒,越怒越急,越急越覺得read.99csw.com命運對他實在太不公平了。這人是姚平仲。
張邦昌這時失魂落魄,快難受死了,他才不去管這些破事。留下就留下,他的任務是把自己送到位,他留在金營里就成,其餘的不管。
李邦彥:「國家無兵,迫不得已。」
做完了這些,李邦彥才感覺應該休息一下了,他累得要死又輕鬆得要命地走出了宮門,剛要回家,迎頭撞上了陳東。
那麼為什麼出這個亂子呢,是上天厭宋,突然間讓趙桓的腦子秀逗了嗎?也不是,深究根底,這是趙桓的本性在作怪。宋欽宗一生的走向、結局,都從他的這一點本性上來。
看來軍的旗號,是宋朝靜難軍節度使种師道。
相信趙桓很爽很痛快,敢買朕的東西,你們真的很有膽量啊。
當異姓王。
卻不料被趙桓拒絕了,理由很正規,「你不能去,愛卿,京城的安危全在你身上啊。」之後,他點名由李梲出使金營。
正月十八日,西京洛陽統制官馬忠率軍殺到。他們在鄭州南門外與金軍游騎相遇,立即展開廝殺,金軍措手不及,從開封城下狼狽逃走。這引起了完顏宗望的嚴重關注,他緊閉營門集結兵力,不再派部隊四下搶掠,想看清宋朝的動靜。
李邦彥:「……倉促之間,沒來得及。」
這樣了不起當然引起了上層注意,童貫一時高興召見了他。本以為這會是一次愉快的、成功的、父慈子孝一樣的見面,沒想到姚平仲典型的恃才傲物,不把太監當回事。童貫大怒,能打是吧,有功是吧,資金扣發,賞一雙小鞋穿穿。
恥辱一:君憂臣辱。這是君臣關係說明書里最重要的一個條款,是約束規範每個朝代里每個臣子的基本法則,誰都要遵守。這時欽宗憂得都快死了,一幫子宰執大臣居然率先裝死,無動於衷。
他的媽媽姓韋,宋朝官方史書里說她是開封人,這不對,她本是越州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她的一生都在改動之中,為了宋朝的榮譽,官方史書里不僅修改了她的祖籍地,更改動了她的出生時間,讓她的一生都籠罩在一層光線詭譎的薄霧裡。
這一夜很平靜,什麼也沒發生。
嗯,宋朝官方全體同意,就那天了。
他是大哥,愛護每一個弟弟是他獲得仁德名聲的基本工作,人質等於送死,派誰去都會換來一片罵聲。猶豫中,驚人的一幕出現了,誰也沒有料到,這種時刻居然有人敢主動站出來。
為什麼騙人呢?
完顏宗望被騙了,他不必害怕的,因為种師道實在沒幾個人,全部加一起,才接近一萬多西軍。可他為什麼上當了呢,是因為金國人沒上過軍事教育課,根本不懂兵法。
姚平仲,字希晏,西軍大將。翻開他的履歷就是一部鬱悶史。他很神勇,十八歲時參加了臧底河之戰,殺敵無數,在軍中聲望鵲起,被稱為「小太尉」,也就是無冕的節度使。
這個孩子就是九皇子趙構。
前面說過,東京城裡最寬的一條大街保守估計是三百零七米,那麼最大的一條河進城時的水道寬到什麼程度呢?具體的數字目前沒有,可以查到的是它至少有兩到四個水門。
趙構有父親文采方面的優秀基因,翎毛丹青結字作畫都堪稱上乘;他的母親早年憂患,辛苦勞作,身體很結實,這讓趙構的身體素質也非同凡響。他擅騎烈馬,能開硬弓,達到一石五斗的程度。這是宋朝軍制中皇帝近衛班直的標準。
金軍使者傻掉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宋朝人是不是在拿我開涮?面對此情此景,該使者決定鎮靜、淡定、從容,絕對不給宋朝人開涮的機會。
殺人了,局勢升級,馬上就要不可控制。軍方終於出面,禁軍殿帥王宗楚進宮面見趙桓,請示任務,是殺人還是妥協,哪個您快點選。
也不是,李綱是冷靜的,他給出了可行的答案——金軍在漫天要價,我們去就地還錢。派出一批功底深厚業務精良的官痞子,由他們去一點點地磨金國使團,目標不是把價壓下去,而是把時間耗下去。現在宋朝各地的勤王部隊都在快速趕往京城,只要爭取到時間,那麼到時或打或和,都在宋朝的掌握之內。
他快鬱悶死了,這都是些什麼人,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還是文明、富饒、尊貴、崇尚氣節的宋朝嗎?他的怒火什麼也改變不了,皇帝和宰執們就在他的身邊絞盡腦汁想辦法,怎樣搞到更多的銀子,好去消災。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又想出了新辦法。
平心而論,按這套方案去做,哪怕金軍會有別的招數應對,哪怕最後的結局不像李綱預料的必勝、大勝,至少在戰略戰術上,宋朝已經算無遺策,做了自己該做的。
童貫大怒,給臉不要,你小子想報復是吧,想當面向皇帝訴苦是吧,偏不讓你如願。讓王淵、劉光世等乖寶寶進京面聖出頭露臉,姚平仲,你回邊疆上繼續為國立功!
消息走漏了,只有這一個可能。那麼內奸是誰,隔著城裡城外二十多萬宋朝正規軍,消息都能如此準確及時地送過去,這是怎樣的手段……這個內奸又是個什麼樣的等級?
趙桓麻木中,對李首相的舉動不予置評不予支持不予反對。他只是希望再別有人去打擾他了,讓他安靜一小會兒就好。
宋神宗死得早,沒來得及給兒子娶妻。宋哲宗身為長兄,關愛著所有弟弟。他決定在開封京城附近選二十個處|女,分賜給諸王兄弟,韋妹妹就在這二十個名單里,選中她的人是當時的端王趙佶。
可這時,宋廷之上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模仿鴕鳥,這讓李綱忍無可忍。他站了出來,說由他去金營,和完顏宗望交涉。
种師道笑,「好慌,好慌。」
方臘起義,童貫率西軍南下,他特意帶上了姚平仲。這人是不識好歹,但真是能打,所謂光幹活兒不給錢才是小鞋的王道,姚平仲不上前線誰上。戰爭打完,姚平仲的戰績再一次輝煌,童貫想了想,有點不忍心了。他把小姚叫來,擺出大筆金銀,說都賞給你了。
夜幕再次降臨,李綱仍然站在城頭上不敢鬆懈。果然,又有金軍向城門靠近。宋軍正要拉弓,下面喊過來了一句話:「俺是金軍,要求和談!」
我們要把兵力散開,抄敵後路,截斷黃河一線,掐掉金軍的糧道。繼而加強開封周邊城邑的力量,對牟駝岡形成包圍,堅壁清野,作持久計。等待他們兵疲師老,糧秣匱乏,那時……仍然不打。
根本不是什麼戰勝戰敗,而是媾和!
他兩臂平伸,各懸挂一斛米,能行走數百步之遠,人皆駭服。宋代一斛米,約合現在一百一十斤,這是何等的力量!
但是不打。
瞬間全安靜了,趙桓急忙表態,「愛卿怎麼可以走呢?議和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你很累了,先下去休息,城防的事還等著你呢。」
宋欽宗趙桓也怒了,禍及祖先,忍無可忍!他派人把李綱、种師道都找來,商量著怎麼痛打金國人一頓。
好威風,事後證明純粹是主動找抽。
國難當頭,那麼先動國家。
問題出在送信的「專人」身上,這是個叫朱拱之的大胖子太監。事隔幾百年我都可以肯定,這一定是有人故意惡搞,皇宮裡太監無數個,這樣的急事居然派出個大胖子。只見這位巨胖,在萬眾矚目下走出了皇宮,一步一顫一寸一挪,無比艱難緩read.99csw.com慢地向李綱家的大門前進……直娘賊,腌臢潑才,忒煞欺負人!十萬人一擁而上,朱胖子也碎了。
他派專人去金營交割這三鎮的歸屬。這位專人在歷史里還是很有名的,姓秦,叫秦檜。
民變了,這個消息像颶風一樣刮向開封官場,官方迅速做出反應,派開封市長去彈壓。開封府尹王時雍趕到現場,他抓住重點,對太學生們說,你們這是在要挾天子,是在犯罪知道嗎……王時雍迅速逃離,後面是無數的板磚石塊。
种師道上殿的時候,宋朝的全體宰執們心裏都有點發憷。不為別的,軍隊方面的人,尤其是西軍,有時都是一頭頭野驢,只要性子上來,誰的面子也不給,想到什麼就會說什麼。別說是他們,就連鼎盛時期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武裝太監童貫也一樣吃癟。
這次金軍入侵,姚平仲積極響應勤王號召,帶兵殺到開封城下,滿以為立功的機會來了,卻不料李綱定下的計策簡直是量身定做一樣的壓抑他。這也太有針對性了吧,數遍開封城內外的宋朝主將,王宗楚是禁軍大頭領,金殿上的擺設而已,只配欺負平民;李綱紙上談兵,再怎樣也別想率軍出戰;种師道老得牙都掉了,據說來的路上還躺過一陣擔架,只有他姚平仲戰功赫赫,是主戰型的、年富力強的戰將。
張邦昌、趙構的命運就在這時決定,之所以兩人以後的遭遇天差地別,說到底,完全是自己的膽識修養決定的,半點都不用怨天尤人。
汴河很可能是單入單出、單入雙出或雙入雙出的。更形象一點,它就像現在的四排車道大街一樣,寬到這樣子,很顯然在戰爭中顯攻難守。
盡一切可能把開封城裡的好東西送給金軍。
天亮后,宋軍在水門前發現了一百多具金軍的屍體……一夜,只殺了這麼點敵人,還是在北方游牧民族不擅長的水戰里。這個數字給每一個宋朝人敲響了警鐘。
新任宰執吳敏出面,覺得自己是冊立新君的有功之臣,有面子有影響,結果一樣被趕跑。民潮進一步洶湧,他們到了皇宮門前,敲響了登聞鼓,要皇帝出宮來見面。
西軍之強,就算在兩次幽燕大敗之後,再經歷靖康勤王的折磨,也在兩年之後和金軍正面對決,才進入它的黃昏。而就算那樣,在它的灰燼里仍然升騰出了北宋一代最強的一批將星!
對李綱來說更是這樣,不說他在東京保衛戰中得罪了整個官場,光是這時的民變就讓他萬劫不復。民心向李綱,致皇家於何地?!
沒別的,你們想走可以,把割讓三鎮的詔書、地圖留下。太原、中山、河間是北方屏障,說什麼也不給金國。
那麼實施呢?
——劫寨是個失誤,但也可以轉化為勝機。昨晚失敗了,那麼今晚再去劫,還失敗的話,連續劫十天。十次之後金軍必將疲憊,無法支撐,只有退兵一途。
根本沒有和談的餘地。
面對咆哮的完顏宗望,張邦昌、趙構的反應截然不同。張邦昌嚇壞了,一攤泥一樣倒在了地上,痛哭流涕請求原諒,再三向女真人保證,他是一個誠實的、柔軟的、百依百順的宋朝人。
錢昂:「公騾不好騎,閹了這東西!」
這幾天里,開封城有個奇異的景象,宋朝的勤王部隊源源開到,從一萬兩萬到十多萬,還在不斷地增加。城裡住不下,城外列寨的都很多。
這才是攻擊的要點,誰要是從南門進,先攻佔廣利、普濟兩道水門,再舍船登岸攻破南薰門,穿越整個外城強攻朱雀門進內城,橫穿整條御街殺奔宮城的宣德門……才是白痴。
人質送過去了,下一步是交錢。金、銀、絹各一千萬、馬、驢、騾各一萬頭,這個數字是夢幻的,就算把開封城打包賣了也達不到。怎麼辦呢,宋朝的宰執大臣們全體出動,在開封城裡上躥下跳,尋找各種值錢的東西。
种師道:「京城有百萬居民,不能野戰,守城總可以吧。」
下一步,輪到在京全體官吏軍民。欽宗下令,命令這些人等把錢交到有司衙門裡,過期不交的斬首,隱瞞數字的允許奴婢、家屬揭露。
「陛下,你拿主意,要是聽他們的,我辭職離朝。」
讀史到這裏,要注意。這不是什麼勝利,更不是件好事。在民意來說,在看客來說,這很過癮,真是出了口惡氣。但對當事人來說,比如陳東,就危險之極了。官方的人不是白殺的,當時就有人勸陳東逃跑。陳東哈哈一笑,跑什麼?現在我的頭已經掉在地上了!只是為國為民,必須把這件事做徹底了,別的根本不去考慮,也沒法考慮。
這個人是宋朝的康親王趙構。趙構,字德基,生於公元1107年六月十二日,是徽宗趙佶的第九個兒子。靖康元年時他十九周歲。
這一天,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了陳橋、衛州等城門外,金軍從上午打到下午,一整天過去,扔下了幾千具屍體,毫無所得。
這次民變的作用是偉大的,不僅一舉讓腐爛怯懦卑鄙無恥的宋朝上層屈服,連城外的金軍也怕了。當李綱、种師道重新上任的消息傳到牟駝岡時,完顏宗望下令撤退。
和談?城頭上的人覺得很荒謬,耳朵出問題了嗎?剛開打就和談,下邊的這人不是個騙子吧。疑問中,李綱很鎮靜,他告訴城下邊的人,不管來幹什麼,天黑不準進城,有事兒明天說。
第二天,初十,金軍使者進城,帶來了完顏宗望的信。裡邊曆數了宋徽宗趙佶的種種錯誤,說金國受到了巨大的不公平待遇和污辱,沒法不發兵進攻。現在知道趙佶認罪退位,宋朝有了新的皇帝,那麼戰爭可以解除了,請宋朝派大臣到金營談條件。
有那種敵人,想不勝利都有難度。
真是不可想象!
這實在太妙了,城外一望無際啥也沒有,一大片的金軍沒遮沒攔地站在大空地上,都是活生生的靶子。李綱帶來的弓箭手站在城頭上居高臨下,想怎麼射就怎麼射。
李綱也很緊張,姚平仲打亂了計劃,讓他的全盤布置都落空了,現在這樣,怎樣為繼?關鍵時刻,种師道站了出來。老將的經驗是無與倫比的,他根據這時的局面,提出了一個新的打法。
這是東京保衛戰的最大轉折點。一事而二統,是最要不得的事,不久之後就會證明,失敗倒霉全從這個事兒上來。
西軍,宋朝最強的軍隊里資格最老威名最盛的將軍到了。這個震動是巨大的,來的不僅僅是种師道的部隊,更有西軍百戰之餘的威名,完顏宗望派人向遠方哨探,發現种師道的後面還有陸續行軍的部隊,並且民間傳言,西軍大舉入援,有百萬之眾。
他們命人把蔡京、童貫、何執中、鄭伸、梁師成、高俅等人及其親屬的家抄了,家產全部充公;把京城裡各大名妓如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的家也都抄了,家產全部充公;把內侍們曾經得到過的賞賜都收回,尤其是金帶獲得者,都收回來。
實施起來有難度,別的好說,比如各路兵馬的任務,由誰去抄後路,由誰來打埋伏,由誰肅清開封周邊的金軍游騎等等軍事調配,這是正常的軍事任務,下令就是了。比較傷腦筋的是,哪天開始行動呢?
李綱下殿去了,他剛走,宰執們立即擠在一起寫好了誓書,上面什麼都答應,直接管金國的完顏吳乞買叫了「伯父」,全稱是「伯大金皇read.99csw.com帝」。
比如這時,种師道大張旗鼓,主動挑戰,其實正是因為沒有實力。他在上一次的幽燕之戰代人受過,成了童貫等人的替罪羊,被削去官職,勒食退役,心灰意冷之餘,他回到了祖先隱居的終南山豹谷林,準備耕田自娛,老死在鄉里。
种師道問他:「我在西北不知道京城如此高厚,守備有餘,你咋隨便就求和了呢?」
金軍在擊敗姚平仲后,立即向開封城推進,想在黑夜中乘亂攻城。李綱剛好在城外幕天坡附近迎上了金軍,一通亂戰,他在城外把金軍打了回去。
——耍小聰明。
趙佶的皇宮裡有一萬名以上的宮女,每一個都有為他生育的責任。而他「每五、七日必御一處|女,得御一次,即畀位號,續幸一次,進一階」。這樣的資源,這樣的產出,實在是有夠慚愧。現在這麼多的皇子里,到底派誰去當人質呢?趙桓很傷腦筋。
而是派出使團,逼迫金人承認北方三鎮是宋朝的固有領土,絕不割讓,同意了才放他們回國。金人只有同意,我方則遵守諾言,撤了包圍,讓他們走。
一天之後,趙桓的安全感再一次增加了,又有援軍到位,這次來的也是聲名顯赫的西軍,是和種家軍齊名的姚家軍,由姚平仲率領。姚家到了,連種家也不能一家獨大。
錢昂火了,問他搞什麼,這麼晚才到。按說他問這話很失禮,上級的時間安排要你這小幹部多嘴?老實站著才是本分。但是童貫很給面子,愛護自己的西軍嫡系,破例解釋了一下,說騎的騾子太小了,走得慢。
一千多名太學生在陳東的率領下向政府請願,在他們的身後是十多萬的開封軍民。他們要求罷免李邦彥,恢復李綱、种師道的職務,一致對外,停止內耗,給宋朝的百姓們一條生路。
李綱的話換來了暴風驟雨一般的譏諷、怨恨、咒罵,宋朝的宰執高官們全體沸騰了,李綱是在危害大家的生命,這麼搞誰都活不了!
种師道繼續挑刺,「聽說城外的居民都被搶了,為啥不堅壁清野呢?這等於是變相的資敵。」
就是在這次押運途中,隱相的末日到了。宋朝官方公布他的罪行,把他貶為彰化軍節度使,立即由專人押赴貶所。
至此可以總結一下了,這一次所謂的東京保衛戰的本質是什麼。拋開一切的細節,看最主要的脈絡,我們會發現,金軍只是打了兩次毫無效果損失慘重的強攻戰,一次連開封城門都沒能摸到的反偷襲,就得到了千萬兩白銀、百萬兩黃金、親王為人質、割讓北方三鎮的空前勝利。
東京保衛戰至此結束。
李邦彥抱頭鼠竄逃回皇宮。
這一次,趙桓給出了另一個理由,「卿性剛,不可以往。」你的脾氣太急了,不合適去,搞不好就會出意外。
夜色中,幾十艘船上火光熊熊,沿汴河而下,沖向西水門。金軍的目的很明確,首先破壞宋朝都城的城防設施。李綱派了兩千多敢死士兵守在水門邊,火船到了,他們用特製的長鉤把船拖到岸邊,來不及撲滅火勢,直接用大石砸沉在水裡。
就在這時,金軍使者送趙構回城,順便要求宋朝解釋。
這些在歷史中沒有記載,所以只能去猜,去憤怒,卻無法分析得出。而當時姚平仲的命運也是這樣,一萬步騎去偷襲還勉強,夜間被對方反偷襲,只有迅速崩潰這一個結局。
李綱出現了,百姓們沒有滿足,還有种師道。大敵當前,他們最看重的是軍方人物。官方百依百順,派專車接來了种師道。當車簾掀起,露出种師道的滿頭白髮時,開封城的市民們才放心滿意。
姚平仲在二月初一日夜間率領一萬步騎出城偷襲金營。他想得很好,比如生擒完顏宗望,救回康親王,這些都是不世大功,他必將從此登上宋朝軍人之巔。
完顏宗望決定退貨,不管趙構是不是康親王,都要求換人。讓宋朝派個別的親王來,換走這個表情痴呆症患者。
這事沒有展開討論。种師道被勒令回西北老家去,隱居還是當兵隨他便,國家的事不必他操心。至於黃河兩岸,李邦彥派人送了兩面大旗過去,上面寫著「有擅出兵者,並依軍法」。
韋氏的家很窮,她和她的姐姐給人當婢女,主人很有名,是科學史上著名的水運儀象台的發明者之一蘇頌。蘇頌在政治上也很出色,曾經是宋哲宗時代的宰相。這位蘇大人家大業大婢女眾多,於是關起門來,就像一個微縮版的宋徽宗一樣。
全是宋朝自己拱手送上來的,不僅一定要金軍收下,連回家上路時的安全都單方面保證了!這就是這次戰爭的本質。
他們是習慣了,這七八年裡,金國在滅亡遼國的戰爭里節節勝利,奪得土地民眾之餘,他們把手伸向了遼國歷代先人的墳墓。
面對洶湧的開封市民,李邦彥的第一反應是可笑,這些賤民們真是發癲,這樣有用嗎,我是官你是民,只有被領導的命運!
十多萬人走上街頭,相當於開封城裡十分之一的居民總數了。他們忍無可忍,根本沒必要再忍了,因為號稱全世界最富裕最文明最平安的都市開封居民們已經一無所有,變成了赤貧。這根本不是城外的異族人害的,都出自於城裡宋朝自己的官員之手。
這巔峰會高到何處,以「復燕雲者王」為例,童貫一個太監都能做到郡王,他這時解京城之圍,救親王、解帝危,到論功行賞時只有一個可能——胙土分茅。
李邦彥立即就解釋了,這和他沒有關係,全是李綱、种師道乾的,什麼,你們憤怒,那好,我可以把李綱綁上交給你們,帶回金營去好了。
看資歷,他是一直盤踞在上層的頂級高官;看實際,卻是宋朝的一個頂級衰人,衰的過程遍布他的一生;看以往,他這樣一位老資格的宰執人員,卻在歷史長河裡找不到一點足跡,他毫無主見身無鋼骨,一直躲在六賊的陰影里過自己的私密小日子;看眼下,宋朝宰執一大堆,偏偏是他被扔了出來去當人質,有死無活沒光榮全屈辱的行當,可見他平時在幹部隊伍里的分量。
而我方實力不會大損。
靖康元年,國難當頭時,趙構主動申請做人質,為父兄分憂。在臨行時,他還對欽宗說:「要是國家可以渡過難關,不要計較我的安危(朝廷若有便宜時,無以一親王為念)。」
李綱當機立斷,派幾百名壯士順著繩子溜下了城牆,燒金軍的雲梯,殺金軍的將官。在弓箭的掩護下,數十座雲梯被燒毀,十多個金軍的將官被砍倒。
他拒絕。
那樣,趙桓仍然會沒安全感!
那麼,硬挺嗎?
不料錢昂接著問:「大尉,你騎的是公騾還是母騾呢?」
不知道的人是李綱,他按照慣例在巡視城防。知道的人是皇帝趙桓,他得到消息后不是派人去追回姚平仲,而是緊急派人通知李綱,說姚平仲已經出擊了,肯定成功,你馬上親自帶人去封丘門外接應。
聽到這個價格,李綱怒不可遏。這不是在和談,更不是出價,是在赤|裸裸的調戲,半點誠意都沒有!他說,金人所需金銀,竭天下之財也難以滿足,何況都城一地,怎樣籌集?北方三鎮是國家屏蔽,割讓出去后從此沒有門戶,金軍能隨意入侵,拿什麼奢望平安?至於人質,宰相可以去,親王不能給,給了之後從此受制於人,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酸棗門、封九-九-藏-書丘門在開封城的城北,是整個開封城的後門。按順序從它們往裡走,直接就是延福宮、艮岳,再向里一點就是內城皇宮。從這裏打,等於是跳牆進後院,只要突破了,立即就能威脅到宋朝皇帝本人。
軍方三權鼎立,無論是趙桓還是李邦彥,這幫人都鬆了口氣,決定抓緊時間辦正經事。
金軍在境內,他寢食難安,時刻緊張。他覺得無論再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要送走這批凶神;第二種是种師道。老種將軍覺得這是機遇。他說,李綱的計劃仍然是可以執行的,立即運動兵力到黃河兩岸,無論在哪一端展開圍攻,仍然可以全殲來敵。
於是,進城時的水道也相應地寬到沒道理。
可是他錯了,這個只會唱曲子耍把戲的無賴忘了這再不是蔡京、童貫的時代,他一個弄臣一個小丑的本質,再也沒法壓制民意。老百姓們一擁而上,板磚石塊像雨點一樣砸了過去,十多萬人怒喝,你一個浪子怎麼配做宰相?!
呸,說他是仙人,不如說那頭騾子才是神騾。
這些人以李邦彥為首,他說出了宋朝官方的心聲:「都城破在旦夕,腦袋都尚且難保,還說什麼三鎮。至於金帛之數,不必計較,照數付給便是。」
民變!
他是一個異類,和趙佶其他的三十個兒子相比,從出身到性情,從能力到膽略,都獨一無二。怎麼說呢,這在很大的成分上,是由他的媽媽決定的。
那時,李綱計劃的後半部分仍然可以實施,黃河兩岸仍然是金軍的覆滅之地。
正中李綱下懷,這些天他仔細觀察,縝密思考,一整套的方案已經成熟。這時趙桓憤怒,正是實施的好機會。
他的人生經歷註定了他時刻都有危機感,總是在尋找安全感。比如這時,軍權都交給李綱實在是迫不得已的事,說得難聽些,他之所以選擇抵抗,都是被李綱硬生生地攔在城裡,等於逼上梁山。這讓他怎麼能放心呢?在他心裏,外有金兵,內有權臣,真是如坐針氈。關鍵時刻,天上掉下個種哥哥,天賜良機啊,正好把李綱的危機解除了。
李邦彥鬱悶,沒話。
不懂還出來混,种師道笑了,說:「你不懂軍事,總認得字吧,古代戰守之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而這,還不是未來,在不遠的將來,有更大的屈辱無奈在等著他,他的衰,空前絕後,縱觀宋史三百余年,縱觀中華上下五千年,都僅此一份。
畢竟金軍是孤軍深入,我們有百年經營的城牆!何況金兵等不起,他們在初九那天,甚至想連夜和談,懂嗎,他們比咱們更害怕。
宋朝終於爆發出了一個超級大國應有的氣勢,僅僅是氣勢,並且是民間的,金軍就怕了。他們帶著千萬兩白銀,百萬兩黃金,數不清的珍玩玉器,向北方撤退。
可以肯定的是,宋朝都城配備的床子弩,性能、體積肯定比澶州城頭的強得多……至於河對岸的金軍們,他們很幸運,提前體驗了宋朝的軍事高科技——神臂弓。這是他們以後幾年、幾十年的噩夢,不管到哪裡,只要有神臂弓出現,女真人哪怕穿上最厚的鎧甲,都會皮開肉綻。
官方被進一步震撼了,這次快馬加鞭再沒有半點阻礙,去宣召李綱上任,第一個任務是立即趕到事發現場,安撫百姓。
趙桓在崇政殿招集大臣,問誰去。只見下邊的宰執們個個低頭深思,做聖人狀,很久很久沒人出聲。李綱也在場,他深深地體會到了恥辱。
與此同時,開封城的大門總是大開著,源源不斷的人流進進出出,帶著數不盡的金銀絹帛走向了金營。這些好東西不說拿給勤王的將士,反而送給敵人。
李梲聽得全身麻木,這個價格是亘古至今都沒聽說過的,這麼貴,你為什麼不滅國呢?他翻出臨行前趙桓交給他的和談交易準則,上面給出的底線是每年增加歲幣三到五百萬兩、犒軍費三到五百萬兩,以上全是白銀,割地絕不答應。
回到公元1126年二月一日的夜晚,姚平仲率軍出擊時,城裡的人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
等他們離開牟駝岡要塞,接近黃河渡口,將要渡河或者渡河中,才是我方動手的最佳時機。到時只要眾軍聽令,完顏宗望這支部隊必將全部埋葬在宋朝境內。
趙構被送回開封城裡,這時開封城正在沸騰中,是千年以來,哪怕開封還叫大樑城以來,都沒有過的新鮮熱辣。北宋一代,最激動人心的一幕正在上演。
不說是你能打,打贏了就是戰神。很多道理,很多詭計,很多的變化是歲月的積累,是一個民族打了幾千年的仗,贏過無數場,輸了無數次,才能積累得起來的。
不行,這太不公平了!
金軍在夜色下發起了進攻,首選的目標是水路。這很明智,開封城共有四條穿城而過的河道,分別是汴河、惠民河、五丈河、廣濟河(即金水河)。汴河是其中最大最寬的一條,它「自淮而南,邦國之所仰,百姓之所輸,金谷財帛,歲時常調,舳艫相銜,千里不絕」。
趙桓聽了猶豫,李邦彥李大首相卻憤怒了,他搜刮全城,把皇帝的家當都賣了,才湊足了錢去搞和談,現在錢都交過去了,種老頭又出幺蛾子,實在是孰不可忍。他跳出來說:「和談已定,敢言戰者斬!」
這是一個年青英挺的青年,他對趙桓說:「陛下,我去吧。」
畢竟,我才是首宰!
初九日的太陽升起時,金軍發動了強攻,這一次他們沒走水路,選的是酸棗門、封丘門一帶的城牆。這個選擇也很刁鑽,正中宋朝的軟肋。
這套方案說出來,不僅讓趙桓連連點頭,連种師道都覺得非常可行,這一步步堪稱一個個陷阱,讓金人不得不跳,不得不從,最大限度地發揮了宋軍軍力、物資上的優勢,不和金軍展開兵團決戰,而是一步步地蠶食掉金軍的活力,達到最後一鼓聚殲的效果。
答:「公騾。」
李綱呆了,這是哪兒跟哪兒,他是城防司令,大將帶人衝出去了,居然沒有事先通知他。看命令,是欽宗親筆寫的,想猶豫嗎,這樣的命令一口氣連下了三道,不容他不照辦。於是,李綱率兵出城,事後證明這還是很必要的。
後面跟上的才是金軍的攻城部隊。
給。
使團在這兩種極端的情緒里組成,張邦昌的鬱悶、趙構的光榮交織在一起走出宮門,迎頭遇上了李綱。李綱在這兒等他們很久了。
在宋朝,主人擁有婢女的一切,蘇頌把韋氏姐妹都攬入房中,這是很正常的,不是罪惡。只是輪到韋妹妹時,他遇到了困難。
術士說,二月六日好。
什麼叫厚黑無恥呢,先是拍賣皇帝的家產,買的人都是城裡的軍民百姓。這時再叫他們把錢都吐出來,等於一份財產賣兩次錢!
聽著仍然是愛護,李綱想了想,沒再堅持。那就聽聽金國人到底是想出什麼價兒吧。
十七天之後,梁師成在八角鎮(今河南開封西南)被縊死。
錢送進了金營,銀子到位了,黃金絹帛馬匹等物還得籌集,金軍一邊等一邊游騎四齣到處打劫,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三天之後,正月十五日到了,這一天宋朝的勤王部隊終於抵達了開封城。這一批來的人很少,快速進城,沒和金軍接觸。
姚平仲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擺上歷史舞台的最中央,讓閃光燈照耀自己,只照耀自己,把之前所有的虧欠不平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