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夠平平順順長大、安安靜靜讀書而萬里輾轉的五千個師生，哪裡知道，他們闖進了一個如何不安、如何殘酷的歷史鐵閘門裡呢？

十四歲的張玉法和八千多個中學生，全部來自山東各個中學，組成聯合中學，跟著校長和老師們，離開山東的家鄉，已經走了一千多公里的路。搭火車時，車廂里塞滿了人，車頂上趴滿了人，孩子們用繩子把自己的身體想方設法固定在車頂上，還是不免在車的震動中被摔下來。火車每經過山洞，大九_九_藏_書家都緊張地趴下，出了山洞，就少了幾個人。慌亂的時候，從車頂掉下來摔死的人，屍體夾在車門口，爭相上車的人，就會把屍體當作踏板上下。

沒有前因後果，這叫什麼著作呢？「刺刀從軍」，誰是元兇呢？

所有的男生，不管你幾歲，都在機關槍的包圍下集中到操場中心。司令官李振清站在司令台上，全體鴉雀無聲，孩子們沒見過這種陣仗。張玉法說，這時，有一個勇敢的同學，在隊伍中大聲說，「九九藏書報告司令官我們有話說！」然後就往司令台走去，李振清對一旁的衛兵使了個眼色，衛兵一步上前，舉起刺刀對著這個學生刺下，學生的血噴出來，當場倒在地上。

張玉法個子矮，站在前排，看得清清楚楚刺刀如何刺進同學的身體。看見流血，中學生嚇得哭出了聲。

□我想，以龍應台的程度，不偷懶也未必找得出答案。其實答案早在我的書里。我那本《李敖生死書》中公布當年當事人（當然不是張玉法）給我的信，提ｈｔｔpｓ://rｅａｄ.９９csw•com出當時「出山東記」帶隊的領導者，「可能是中統的人」。換句話說，他們可能有國民黨特務的身份，以致要帶八千個學生逃亡，用心是良苦的，但是，非常明顯的，這種大隊出走的行動，是可疑的。「一九四九」逃難時候，談何容易，何況是八千人成隊，從火車山洞摔下斃命，都在所不辭，對十四歲的小孩子說來，有必要嗎？可是龍應台只有「現象」，沒有「原因」，這是她寫作的故技，只要你動容，不要你問為什麼九九藏書。八千人最後減少到五千人，千辛萬苦，到了澎湖，自然引發了覬覦。一九四九年七月十三日，事件發生了。龍應台寫道：

龍應台寫到這裏，照例「現象」畢陳，「原因」不見。她用感性的濫套、用不高明的中文，下了結論：

年齡稍長但也不滿二十歲的學生，以耳語通知所有的同學，「他們」要強迫我們當兵，我們今天要「走出司令部」，同學們很有默契地開始收拾行囊，背著背包走出來，卻發現，四面都是機關槍，對準了他們。

我真不明白，一ｈtｔｐｓ://ｒead•99cｓｗ.coｍ個十四歲的少年人，這麼艱苦的離鄉背井幹什麼？十四歲就反共嗎？龍應台總該探索一下答案吧？可是她沒有，只有一幅學生流亡圖，這樣子寫書，太偷懶了吧？

■剛才你談到張玉法，龍應台以專章寫這個人：

不管你滿不滿十七歲，只要夠一個高度，全部當兵去。士兵拿著一根竹竿，站到學生隊伍里，手一伸，竹竿放下，就是高矮分界線。張玉法才十四歲，也不懂得躲，還是一個堂哥在那關鍵時刻，用力把他推到後面去，這懵懵懂懂的張玉法才沒變成少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