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意思？」

第二天的搜查會議上，警察報告找到八島冬樹面試的公司。關於這部份，松宮與加賀昨晚回署里時，已大致聽說。

「了解，感謝妳的協助。」加賀將和紙放回架上。

加賀默默點頭。松宮在一旁聽著，不明白加賀為何這麼問。依史子描述的狀況，及昨天遙香的模樣看來，她會割腕並不意外，畢竟是心思敏感的年紀。

「這樣時間上便說得通。果真如此，問題就出在，無法解釋八島為何帶著刀子出門。」

「聽說是叫救護車送去醫院，已接受治療，傷勢不重。只不過，醫院聯絡警方，消息便轉到我們這裏。目前她在家休養，總之去看一下情況吧。」

會議室里頓時一陣騷動，松宮昨晚聽到時也嚇一大跳。

「就時間上來看，兩人有約的可能性非常低。」石垣回道：「即使八島的面試過程順利，也無法保證何時能脫身。何況，八島的手機里沒被害人的電話號碼，不可能臨時更改見面時間。」

加賀當沒聽見，徑自走進店門。松宮沒辦法，只好跟上。

「那家公司規模很小，只有社長與三名員工。展示廳兼事務所位於二樓，當初徵人啟事似乎貼在一樓入口。說『似乎』，是因我們找上門時，那張紙早就撕掉。接獲目擊徵人啟事的消息后，我們問遍大樓內的每家公司行號，才查出八島確實曾前往這家公司面試。」資深刑警長瀨緩緩解釋，「首先，案發前一天的傍晚七點，八島到公司詢問是否在徵人，但當時只剩一名員工留守，聯絡社長后，社長交代讓求職者明天過來面試，員工依言轉告。隔天傍晚六點多，八島再度上門，直接與社長碰面。」

昨天接待他們的女店員微笑迎上前，神情卻難掩不安。「需要請主任過來嗎？」

「好。」

「是美工刀，就扔在地上。她割了好幾刀，手腕傷痕纍纍。」

「那家公司近日將舉辦活動，需要臨時工。社長已先請朋友幫忙找一批人，但仍不夠，才會貼出徵人啟事。可是，八島似乎以為是製https://read.99csw.com作傢具的職缺。」

「您代為回答也可以，方便讓我們了解情況嗎？」

加賀緩緩轉向松宮。「記得在水天宮打聽到的情報嗎？第一次出現的紙鶴是哪種顏色？」

「當成是防身用的不就得了。」管理官低喃。

「或者，他根本沒進行參拜……」加賀低喃。

悠人待在客廳，正確地說，是與客廳相連的和室。他盤腿坐在青柳武明的遺照前，看都不看松宮他們一眼。

「這樣啊，請進。」

「或者，有誰來拜訪嗎？」

史子虛弱地搖頭，「你們來之前，我一直在房裡陪她，但沒能講上話。」

史子嘆口氣，「實際情形我不清楚，不過，因為父親的事，她似乎被同學講得很難聽，這陣子回到家就關在房裡。」

「咦，昨天不是才去過？」

「可是……」

「打擾了。」兩人踏進玄關，便注意到一個運動提包扔在走廊，應該是悠人的。

松宮與加賀在沙發坐下。見史子打算進廚房備茶，加賀開口：「您別忙，真的。我們只是來了解狀況，馬上就走。」

石垣環顧室內，最後視線落在松宮身上，喚了他一聲。

「不清楚。不過，每次要參拜七褔神時，他不是都會帶上一百隻紙鶴嗎？可是，水天宮並未發現新的紙鶴串。」

青柳家外頭和昨天一樣靜悄悄，但不久前救護車才來過，一定有不少鄰居聽到鳴笛聲開窗探看。見青柳家的女兒被抬出，想必又會議論紛紛。松宮暗忖，希望不要傳成難聽的謠言。

「不用了，只是有件事想麻煩妳。方便再借看『和紙十色』嗎？」加賀問。

「怎麼可能？那他幹嘛到日本橋這一帶？」

「那兩人怎麼碰到面的？」

「當事人在休息，交給家人照顧應該沒問題。我們馬上回署里。」

「啊，這個嗎？」

「發生甚麼事？」

「另外，還有一點。」長瀨看著記事本繼續報告，「社長見八島那麼沮喪，也於心不忍，便告訴他，要是想在傢具公司上班，不遠處ｒeａｄ•9９csｗ.ｃoｍ有個同業，不妨去問問看。社長推薦的是『吾妻傢具』，位在江戶橋附近。」

石垣神情苦澀地微微點頭，「他們家的女兒今天一早割腕了。」

「不一定會帶吧。」

「沒錯。據我們推測，青柳先生買下十套『和紙十色』，取出同色的紙，折出一串一百隻的紙鶴。但，不覺得奇怪嗎？換成是你會怎麼做？通常是拿最上層的色紙來用吧。這款商品最上頭是粉紅色，黃色在中間。為何刻意挑夾在中間的顏色先折？」

「哪裡不對勁嗎？」松宮出聲。

松宮按下門鈴。原以為會是史子應門，對講機卻傳出男聲，是悠人。

「社長聽過這起案子，卻沒想到嫌犯是之前面試的男子。一結束面試，男子隨即離開，所以沒能記住他的名字。另一方面，社長只瀏覽網路新聞，根本沒機會看到八島的照片。」

「咦？」松宮不由得驚呼。

加賀與松宮搭日比谷線返回人形町，踏上已熟悉到不需要地圖的街道。至於路線，不用提，當然是巡訪參拜七褔神。他們逐一拜訪神社周邊的商店，試圖打探出目擊證言，連之前調查過的店家也再度上門詢問。或許受訪店家之前一時沒憶起，後來又想到甚麼相關線索。

而那傢具店的展示廳有一區不能穿鞋入內，八島拚命想找出一雙「沒破洞的襪子」，應該是預想到面試時可能需要脫鞋。

「怎麼回事？」待女店員走遠，松宮開口：「顏色照甚麼順序排列不都一樣？」

「幸好沒事。要是被害人家屬自殺成功，媒體肯定會大炒特炒。」

「關於這點，他們說是沒發現。」

松宮望向架上的「和紙十色」。每套最上面都是粉紅，接著是正紅、橘、褐、黃、綠……的順序。

「誤會？」板著臉的管理官問。

「偶遇？」

此時，女店員返回。「抱歉讓二位久等。剛確認過，這款商品只有一種形式。」

松宮立刻上前問：「有甚麼指示嗎？」但石垣只默默招手，要松宮再靠近些，於是他挨近上司身邊。

「你們是不是https://read.99csw.com在網路或電視上，看到案子的後續報導？」

「她是用剃刀還是甚麼割腕的？」加賀問。

松宮回到加賀身邊，轉告此事。畢竟太過出乎意料，加賀也不禁倒抽口氣。

「去醫院接受治療后，妳們談過嗎？」

「不好意思，連續幾天上門打擾。」松宮低頭致歉，「聽說令千金出事，我們想來探視一下。」

離開青柳家后，松宮忍不住問加賀，但加賀僅回句：「只是想確認一下。」

松宮報上姓名，表示想探問遙香的狀況。沉默片刻，對講機傳出粗魯的回復：「請進。」

松宮打電話向石垣報告。一聽遙香情況不嚴重，石垣似乎鬆口氣。

查到的事實幾乎如同加賀的推理，唯一沒料到的是，八島應徵的不是餐飲店，而是傢具店。不過，中原香織曾說八島的個性不適合服務業，所以八島會找上傢具店也不無道理。

「了解。」

「今天不去了。剛才打電話到學校時，我跟老師報備過。」

待衝上樓的腳步聲消失，加賀問史子：「從昨天到今天早晨，府上發生過甚麼事嗎？」

「……被害人的行蹤嗎？」

「悠人，去上學吧。這裏媽來處理就好。」史子勸道。

「凶殺案件就像癌細胞，一旦發生，痛苦就會不斷往周圍擴散。就算逮到兇手、終結偵查，仍難以阻止癌細胞繼續侵蝕。」

那是京橋一家名為「STOCK HOUSE」的公司，主要販賣手工傢具及生活雜貨，離中原香織與八島冬樹相約的電影院，徒步十多分鐘左右。

「之前也報告過，被害人每個月都會巡訪參拜七褔神。所以，我們推論，那天被害人巡訪到江戶橋一帶的神社時，恰巧遇上打算前往『吾妻傢具』的八島。」

「麻煩你和加賀馬上去被害人家裡一趟。」

女店員有些困惑，留下一句「請稍待」，便走進店後頭。

「大概想硬編個理由帶過。總之，我們照做吧，本來就得確認青柳先生當天的行蹤。」

結束通話后，松宮轉告石垣的指示，加賀卻難以釋懷地偏著頭說：「在read.99csw.com路上偶遇……唉，也不無可能。」

和室傳出「碰」的一聲，悠人用力搥榻榻米一拳。「蠢斃了，鬧甚麼自殺！這樣不就等於承認老爸幹了壞事嘛。」

加賀停住腳步，「去看一下。」

「顏色排序有問題嗎？」松宮追問。

「你們不是最了解被害人的行蹤？拜託嘍。」

「發現時，令千金有意識嗎？」

然而，兩人耗費數小時四處走訪，還是沒找到案發當天青柳武明參拜七褔神的證據。

「青柳家那個女兒，昨天稍微打了照面，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兩人走向車站途中，松宮說道：「看樣子，這次的案子讓她遭受很難堪的對待。明明是被害人家屬，真可憐。」

「嗯，我是這麼認為的。癥結在於，那個理由究竟是甚麼。」加賀的語氣分外沉重。

「有一種可能是，在路上偶遇。」

松宮再度望向「和紙十色」，確實如加賀所說。「你是指，他有非從黃色折起不可的理由……」

此時，一名年輕刑警衝進會議室，走到石垣身旁低語。那群主管一聽，倏地沉下臉。

「原來如此。」

「我說不用去就不用去，少啰唆。」悠人盤起胳膊，瞪著父親的遺照。

「不好意思，」加賀對女店員說：「這款和紙顏色的排序，每套都一樣嗎？還是有不同的排列方式？」

「對。我們循線找到那家公司，確認八島並未前往面試，因為那天事務所六點半就休息了。以上。」語畢，長瀨坐回原位。

「不知上頭打算怎麼解釋刀子的問題？目前的假設不太合理啊。」

加賀一臉存疑，陷入沉默。不久，兩人走到昭和大道。那間和紙專賣店就在轉角，一樓店面還沒打烊。

悠人倏地起身，走過松宮與加賀面前，離開客廳。

「有是有，可是不管怎麼問，她都沒應聲，只是一直哭。」

「我很清楚她的感受，因為我也遭到相同的對待。」

「據那名社長表示，八島打一開始就誤會工作內容，便沒錄用他。」長瀨接著道。

「都很平常啊……」

「簡單地講，我需要被害人當天巡訪參拜七褔神九-九-藏-書的證據。今早的會議也提過，若八島和被害人沒約定碰面，就是在路上偶遇。八島出現在江戶橋一帶的原因已查明，只差被害人的部份。」

松宮與加賀走到玄關，史子便打開門。她泛紅的眼眶殘留些許淚痕，神情也有些僵硬。

「最近這樣的人很多。」石垣對管理官說，語氣彷佛在替那社長辯解。「他們從不看報紙。更何況，網路上就算放有八島的照片也是小小一張，沒特地點擊放大，很難認出是誰。」

松宮瞪著悠人，「這麼說不太好吧，多少體諒一下妹妹的心情。」

「江戶橋？」管理官不由得提高嗓音，「不就是案發現場嗎？」

管理官的臉色益發難看，「還有刀子這個問題啊。」

一點也沒錯，加賀低沉的話聲在松宮的心頭迴響。

「八島與被害人若是偶遇，他沒道理隨身攜帶刀子。」

「遙香吃過葯已睡著，大概無法接受問話。」

「當然，社務所那位先生說是黃色。」

管理官點點頭，神情依舊苦澀。

加賀接過，仔細地端詳。那與昨天買的是同款和紙。

「然後，兩人就一起進去那家咖啡店嗎？」

史子搖頭，「我們盡量不去接觸那些。」

於是，史子神情陰鬱地落座。「今天早上，遙香遲遲沒起床。我覺得奇怪，到她房間一看，發現床上都是血……那孩子就癱在一旁。」

「您曉得她割腕的動機嗎？」

「不用趕回來。你們重新確認案發當天被害人的行蹤，整理一下。」

「防身用嗎……」石垣的話聲也有氣無力。

關於這一點依舊沒歸納出結論，偵查會議便告一段落。會後，石垣與小林等人圍著管理官繼續深談，想必是在討論那把刀子的事。

管理官皺著眉，搔搔後腦勺。「究竟怎麼回事？八島不是約被害人在外談話？」

「搞不好，他那天途中都沒進店裡歇腳。」經過寶田惠比壽神社時，松宮說道。此時天色已暗。

「沒有。所以我才覺得，一定是昨天同學對遙香亂講話。」

「原來如此。不過，那家公司為何至今都沒聯絡警方？該不會不曉得這起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