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跟高町律師諮詢關於錢的事情？」

他匆匆走出快餐店，跟在女人的後面。她正往車站方向走，幸好沒有同伴。

走進甘酒橫丁不久，清瀨直弘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鬧：「清瀨先生。」他回過頭，發現加賀正朝自己走來。

「請別開玩笑了，是這樣嗎？」

「那個人是誰？」弘毅問道。

「不是，絕不是那麼回事。我只想多了解母親生前的生活，又想不到別的辦法……但加賀先生您說不定會告訴我以前的事……對不起。」弘毅雙手握拳放在膝上，掌心都是汗水。

終於追到身後，弘毅調整了一下呼吸，叫道：「宮本小姐。」

他的話好像和案件無關，卻在不知不覺間切入了正題。這大概就是刑警說話的技巧，弘毅深感佩服。

直弘撇了撇嘴，聳肩道：「您找我有何貴幹？」

加賀拐彎抹角，弘毅一直所云。但一番思考後，他終於明白了加賀的意思。

「從你的反應看，你沒什麼線索吧？」

「我怎麼會想到啊，最近一直沒見過父親。即使真有此事，我也不可能發現。」

「你不僅感覺敏銳，推理能力也很棒。」

加賀將咖啡杯放到桌上，臉上浮現出平靜的微笑。

「今晚？沒有。」

畫面上是一個穿正裝的年輕女人，看神情好像沒發現有人正給她拍照。

「你發現這家店的招牌上寫著『喫茶去』嗎？喫茶店的『喫茶』加上了一個『去』字。」加賀端著咖啡杯問道。他今天也是一副休閑打扮，Ｔ恤衫外罩著襯衫。

加賀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猶豫，然後說道：「是清瀨直弘身邊的女人。請不要誤會，現在還沒確九*九*藏*書定他們之間是戀愛關係。」

加賀再次拿過咖啡杯。

直弘伸手攔下一輛出租差，上車離開了。平時，他都是走到車站坐電車回家。

「如果我父親在離婚前就開始和那女人交往，說不定我母親就可以要求他支付精神賠償金。」

「這怎麼了？」

「請再仔細看看。沒見過嗎？」

加賀不答反問：「你知道你母親得到的財產數額嗎？」

「請別想得那麼誇張。掌握相關人士的行蹤，對於調查很重要。」

「她發現了婚姻無法維持的原因，而且是對方的原因，這樣就能以精神賠償為由重新申請財產分配。」

女人停下腳步，握著挎包背帶回過頭。一看到弘毅，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直弘打了個踉蹌。

「情人這個稱呼有些奇怪，清瀨先生現在單身。離婚後他和誰交往是他的自由，前妻也不能因此要求他賠償。」加賀強調了「離婚後」這個條件，弘毅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圖。

那個疑似宮本祐理的高個女人正挺直身子快步走著。她步幅很大，弘毅小跑著才能跟上。

「在回答你的問題前，我還有個問題，是關於你父母離婚的。你認為原因是什麼？」

「有幾件事想問您。首先是您經常來日本橋的原因。」

「清瀨先生，今晚您有安排嗎？」

加賀盯著咖啡杯，默默地聽著。弘毅說完后，他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

對方頓時變得語無倫次。

「你的感覺真敏銳。」加賀笑道。

「真漂亮。我沒見過。」

弘毅搖搖頭。

「您偷|拍那女人，是由於您認為她和案件有關吧？」弘毅邊說邊想到一種可能性，「在我父母離婚前，那女人就是我父親的情人。母親發現了這一點，所以父親把母親殺了？」

弘毅確信，那肯定就是照片九*九*藏*書上的女人。

「你還在學習，得節約。」加賀走向櫃檯。

「聽說峰子搬到小傳馬町是有特別的原因。我聽我兒子說了，想知道是什麼原因，才來到這裏。我想在這裏走走，也許能找到。只是我兒子說和我完全無關。」

「不好意思把你叫住，我是清瀨直弘的兒子弘毅。」

「以前呢？你父親有沒有和女人不檢點？或者父母有沒有因為這種事吵過架？」

加賀不好意思地笑著撓撓頭。

「我？怎麼說呢，怎樣都無所謂吧。轄區的刑警只是協助警視廳辦案而已。」加賀看了看手錶，「都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對不起，本想跟你多聊一會兒，但我還有事。」他拿著賬單站起來。

見對方試圖掩飾，弘毅緊逼不舍。他表示自己會判斷真假，只要告訴他詳情就行。

弘毅喝了口冰咖啡，表示想知道母親和高町律師之間郵件往來的內容。他坦承自己去問過高町靜子，但對方沒告訴他。

加賀點點頭，有點猶豫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後將屏幕朝向弘毅。

「聽說他們離婚時，我並不意外。父親說是母親任性地提出來的，但父親對家裡不管不顧，母親受不了也很正常。」

「哦……」加賀陷入沉思。

「偷|拍的？」弘毅問道。

「和宮本祐理小姐無關。您不是因為有了她才想離婚，是吧？」

「但這個詞原義有些不一樣。原來是『去喝茶』的意思，但是在催促對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作為招待的意思使用了。」

「我一直在想那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了。」她直視弘毅的眼睛。

「不回答不行？」

「在你看來，離婚是理所當然的？」

「你要保密啊。」對方提出這一條件，然後道出一個名字——宮本祐理。她從今年四月開始成read.99csw.com為直弘的秘書。

這並沒用太長時間。

加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擺擺手。「我剛到任，是個新參者，這些都是一個熟悉本地的人告訴我的。這裏很有意思，光是在街上走走，就會有很多發現，比如烤雞店的特色是雞蛋燒。你母親每天都去水天宮參拜，散步本身也是一種樂趣啊。」

「我在開玩笑，你不必那麼擔心。我雖然不能隨便將辦案機密泄露出去，但有時也會為了辦案特意泄露的。」

「您是說有人跟蹤我？」

加賀恢復了嚴肅，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

加賀聞言，一臉高興。

「是不可告人的內容嗎？」加賀笑道。

直弘緩緩地搖搖頭。

弘毅聽著聽著，一個想法閃現在腦海里。

弘毅有點吃驚。「我完全不知道。」

「您怎麼認為？也在懷疑我父親？」

「哎呀，那是謠傳，謠傳而已。那人年輕，長得漂亮，所以大家只是開開玩笑，請不要當真。」

直弘的公司里有個職員弘毅從小就認識。昨晚，他給那人打了電話，詢問直弘的近況。對方大概不知道弘毅的意圖，一開始說話非常慎重。弘毅著急起來，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說我父親有了情人，是真的嗎？」

兩人並排前行。時值傍晚，已沒那麼熱了，不知從哪裡傳來了風鈴聲。

「那我們去喝一杯如何？關於三井峰子女士，我有幾件事要跟您說。」

「據我所知，一次也沒有。父親不問家事，但不是因為他在外面玩。他是個工作狂，難以想象會有外遇。」

弘毅鞠了一躬。

「我這樣做違反規定，所以請你對看到的東西保密。」

加賀發現弘毅抬高了嗓門，慌忙環顧四周，又將視線轉到弘毅身上。

「是嗎？」加賀將手機放回口袋。

兩人約好的見面地點是一家咖九-九-藏-書啡館，木窗和磚牆古色古香，紅色遮陽棚上方的招牌醒目地寫著「大正八年創業」。店裡的方形木桌整齊有序，桌旁放著小椅子。

「我想問件私事，十分鐘就行，你有時間嗎？」

「關於這件事，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總之三井女士好像要在再次和對方，也就是清瀨直弘先生就財產分配進行交涉。」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白襯衫的年輕女人也從正門走了出來，正好弘毅在等的人。他感到血液瞬間湧上頭頂，猛的站起來，磕到了小腿。

「啊？」弘毅看著他。

「好了好了。」加賀讓他先不要著急，「我已經說了，三井女士的生活發生了很多意外。從某種程度上說，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三井女士也並不認為自己想交涉便可以著手，而是認為如果有相應的理由，或許是可能的。」

「真是奇遇啊。不，或許不僅僅是偶然吧。」

弘毅再次凝視屏幕。「像是在那裡見過，但可能只是錯覺。」他說。

「您是說我父親有外遇？」

「離婚的原因？我已經跟其他刑警說過，應該是性格不合。」

路過一家三味線的商店時，直弘在陳列櫃前停下腳步。

「我服了你了。我看起了像是會滔滔不絕地講辦案機密的人？那就不配做刑警了。」

「讓我來付……」

加賀探了探身，將胳膊放到桌上。

「最近您經常來日本橋，這在調查總部已經傳開了。」

咖啡廳的上座率在三分之一左右。雖也有公司白領，但大多都是當地的老人在談笑風生。弘毅聽說很多咖啡館都經營困難，這裏可能就是靠這些客人勉強維持。

「但您在懷疑？懷疑她是我父親的情人。」

直弘吐了口氣。「邊走邊說可以嗎？」

「正如我願。這裏非常適合散步。」

加賀沒有回答，陳列櫃的玻璃上映出一read.99csw.com張非常憂鬱的臉。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清瀨先生，您為什麼答應和三井峰子女士離婚呢？」

看到直弘從大樓正門走出來，弘毅趕緊縮回脖子，但直弘其實不可能注意路對面的快餐店。

她眨眨眼睛。「嗯……」

「現在有必要說這個？」

「您想說什麼？」

「相應的理由？」

她內心的波動盡數表現在眼神中。忽然聽人這麼說，想來無論是誰，情緒都會產生波動。弘毅等著她平靜下來。

「加賀先生不愧是本地人，真熟悉啊。」

「是這樣啊。」

「我對峰子的感情一直沒變，用不著重新認識。離婚對我們來說也是正確的選擇。為了確認選擇的正確性，我才想知道峰子在做出這個選擇后發現了什麼。」

「那個……」

「三井峰子女士，你的母親，」加賀繼續說，「最近可能需要錢。當然，她離婚時得到了一些錢，但她好像覺得僅靠那些心裏沒底。我想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翻譯工作不順利，原來把工作分給她的朋友忽然要去英國。另一個原因你也能想到吧？她認為長孫就要出生，想給你們一點援助。」

「對了，你想問什麼？」加賀說道。今天是弘毅約他出來的。

「這是禪宗的語言，也就是禪語。據說是『喝點茶吧』的意思。」

加賀邊思考邊拿出手機。

「原來如此。」

「警察會設想各種可能性，也有人正按你說的這一種進行調查。」

「您如今才重新認識到自己是多麼愛三井峰子女士，您的妻子，所以才來這裏，想知道妻子曾經如何生活，不對嗎？」

「所以說是違反規定的。」加賀咧嘴一笑，「你對她有印象嗎？」

加賀端詳著弘毅的臉。

「真任性啊。」弘毅不由得皺起眉頭，「雖說責任在父親，但提出離婚的是母親，既然已經商量好了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