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保潔公司的社長 第五節

第七章 保潔公司的社長

第五節

「啊……」
加賀見他看著手機一動不動,便問道:「怎麼了?」
但那天晚上,直弘並沒有得到答覆。
直弘輕輕搖了搖頭。「真蠢……」
「因為兒子有了孩子?原來如此。」直弘喝了口啤酒,「但我並沒出軌。」
戶紀子的信里說,直弘向她求婚,她真的很高興,但不想毀了直弘的前程,只好選擇離開。她還激勵直弘,說父母好不容易供他上了大學,即便是為了報答父母,他也應該認真尋找自己該走的路。
「明天開始我要回娘家住三天,然後再答覆你。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戶紀子紅腫著眼睛笑道。
「我問戒指是哪兒來的,她的回答讓我非常意外。她說那是母親的遺物。她母親在三年患胰腺癌去世了。」
「警部補。」
「他們很像啊,祐理和弘毅。」
「那時我才二十幾歲,也沒有錢。」直弘咕咚一聲喝下啤酒。
「就在那時,您妻子提出了離婚?」
「你們似乎談得不錯。」
但宮本使勁搖頭。
直弘吃驚地看著加賀。這個日本橋的刑警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話,悠然自得地夾起小菜送到嘴邊。
加賀點點頭。
宮本豎起雙眉。「當真?」
菜陸續端了上來,酒也換成了日本清酒。好像是富山的酒。
弘毅正要喊她,她已重新坐正,眼神中充滿堅毅。
直弘看著加賀。
他的判斷奏效了。在家政公司學到的專業技術成為他後來創立保潔公司的基礎。
「但您倒是可以將祐理留在身邊了。」
「你別說話,聽我說。」宮本祐理把咖啡一飲而盡,似乎在給自己打氣。
「當然很吃驚。她好像難以立刻相信,這也難怪。但她似乎早已感覺到,我並非只是一個中意她的客人。那天我們沒怎麼說話就分開了,但後來她跟我聯繫,說要好好read.99csw.com談談。」
「我不相信他,或者說我無法相信他。他對家裡不管不問,母親提出離婚時他也沒有反省,離婚後又把你放在身邊。想讓我相信他是不可能的。他連我母親的葬禮都沒參加。」
弘毅和宮本祐理走進一家自助咖啡館。他們選擇了最偏僻的角落,不想讓別人聽進他們的談話。
弘毅在桌子下面晃起了左腿,這是他著急的習慣。宮本祐理對他內心的焦急完全不感興趣,若無其事地喝著咖啡。
「弘毅也說好像在哪兒見過祐理。」
郵件是祐理髮來的,標題是「緊急」。直弘慌忙查看,隨即發出驚叫聲。
「他不太可能跟我說這個,所以才問你。」
直弘一言不發地讓加賀看了郵件。加賀起初也很驚訝,但立刻笑容滿面。
加賀調皮地笑道:「實際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就猜到了。」
「在您看來或許愚蠢,但對於一般人來說,一個男人剛離婚便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放到身邊,總會有人懷疑他們是否已交往很長時間,而且你們確實從很久之前就交往了。問題是你們的關係。既然是男人和女人,周圍的人只會想到一種可能。你們該不會又血緣關係吧?」
有一次直弘送喝醉的戶紀子回家,兩人發生了關係。直弘由此迷上了她,她好像也很愛直弘。
直弘對餐廳的關注僅止於此,因為加賀開始講述,他全神貫注地聆聽。加賀講的是峰子搬到小傳馬町的原因。她一直在尋找兒子的消息,以為他的女友懷孕了,便決定留在他們身邊,但那隻不過是因各種偶然而產生的誤會。正像弘毅所說,一切和直弘無關。如果峰子沒有被殺,直弘或許會笑她愚蠢。但現在不一樣,光是聽到這些話,他就感到胸口作痛。
直弘去了她的住處,但已人去樓空。不久,茫然的他收到了她的信,上面沒有寄件人的地址。
宮本祐理盯著盛有拿鐵咖啡的杯子,答道:「我是他的秘書。」
祐理瞪https://read.99csw.com大眼睛問道:「您怎麼知道?」
一天晚上,直弘終於下定決心,對祐理說想跟她單獨談談。
加賀忽然放下筷子,挺直身子說道:「清瀨先生,您通過和三井峰子女士離婚得到了什麼吧?」
加賀把直弘帶到一家名為松矢的料亭。直弘見招牌上寫著「料亭」,還以為是非常高檔的餐廳,但服務員帶他們去的不是單間,而是擺著桌子的大廳。
直弘立刻確信了一切,他一陣眩暈,感到難以置信。
「聽說您公司的人已經開始議論宮本祐理小姐了,三井峰子女士聽到傳聞也不奇怪。她認為找到了向您索要精神賠償金的證據。」
「警察在懷疑我父親,可能是他殺了我母親。如果你是他的情人,你們的關係在離婚前便已開始,我母親就能要求精神賠償。他不想支付這筆錢,就殺了我母親。」
「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和我父親是什麼關係?」他聲音低沉,卻又足以讓對方挺清楚。
「真相?」
直弘長嘆一口氣。
戶紀子過生日的那天深夜,打烊之後,直弘拿出了生日禮物——一枚用五十元硬幣銼的戒指,並向她求婚。
「這怎麼可能!你不相信自己的父親嗎?」
「我不是故意讓您反感的。三井女士誤以為的兒子的女友懷孕了,便搬到附近,您剛離婚就將祐理叫到身邊。離婚後,你們尋求的都是自己的家人,都渴望家人的情感。家人的紐帶是扯不斷的,清瀨先生,您和弘毅也是一家人,這一點您別忘了。」
他又去了幾次那家店,每次都指名點祐理,想問她的身世。她並非總說實話,但她說自己出身於單親家庭,這一點應該沒錯。
夜總會關門后,直弘帶祐理去了一家他常去的日本料理店,因為那裡有單間。房間里只剩下他們時,直弘跪在榻榻米上,雙手伏地,低頭行禮,告訴祐理自己便是他的父親,而且不知道當時戶紀子已經懷孕。
「這不是重點。是真的嗎?你不相信他?」
那時還九_九_藏_書沒那麼多練歌房,街上遍布可以唱卡拉OK的小酒吧。直弘大學畢業后沒找工作,在那種地方打工,工資低得無法想象,但他認為只要年輕能幹活,就不用攢錢。
真是一個美女。弘毅在焦急的同時這樣想道。她已有了成年女性的沉著,但仔細一看還很年輕,和弘毅應該相差不到十歲。
「宮本小姐左手的戒指是手工製造的,而且不知當說不當說,那還是個外行的作品。戒指和她的打扮並不相稱,因此我想可能是很重要的人送的。我以前見過類似的戒指,是用五十元硬幣銼的吧?」
她感動得流下淚來,連聲道謝,還說會一輩子把這個戒指視作寶貝。
「那你問你父親不就好了。」
「真諷刺啊。我從戶紀子的事中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男人要想讓女人幸福,就得像牛馬一樣工作。但峰子的行動又告訴我,僅僅那樣也不行。我真是蠢極了。」
「弘毅,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新家庭好像已經開始了。趕快去吧,我會跟這裏的老闆娘說明情況的。」
「據說在二十多年前很流行,沒錢的男人用這種方法做戒指送給心上人。現在已經沒人那麼做了,即使做,也會按照無名指的大小,而不是小指。」
「當時她也戴著?」加賀問道。
直弘心想,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一雙驚人的慧眼的。
直弘忽然笑了起來。
聽到對方勸誡的語氣,弘毅不由得咬緊牙關。
她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小聲說:「不行了,我已經不行了。」
「我向她道歉,說讓她們娘倆受苦了。她們明顯過得很苦,我雖然不知情,但也有責任。如果我成熟一些,戶紀子說不定會接受我的求婚。」直弘手拿酒杯說道。
「哪裡。」直弘小聲說道。這時,他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郵件鈴聲響了。他說了聲「對不起」,取出了手機。
「那是送給那孩子母親的禮物。」
不久,直弘便知道了一個決定性的事實——祐理的出生日期。如果她沒說謊,她母親正是在直九*九*藏*書弘和戶紀子發|生|關|系的那段日期懷上她的。
「據律師高町女士說,峰子在離婚時並非沒懷疑過您出軌。她好像也想過,如果詳細調查,說不定能查出什麼。但她最終選擇協商解決,因為她迫切地想自立。可後來她又想索要精神賠償金,我想應該有非常重大的原因。」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
「重要的是你的想法。要是你相信自己的父親,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不會動搖。」
宮本祐理仰起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兩年前,我在銀座的夜總會發現了祐理。我非常吃驚,她長得和戶紀子一模一樣。更令人吃驚的是,她戴著這枚戒指。」
「宮本小姐有什麼反應?」加賀問道。
宮本祐理瞪大眼睛。
「這本來不是我的職責,但我忍不住了,只能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您真該當警部啊。」說完,直弘朝出口走去。
「嗯?」
「謝謝。」直弘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時,他問道:「加賀先生,您僅僅根據那個戒指,就推斷出祐理是我的女兒嗎?」
宮本祐理抬頭,道:「那是個人隱私,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直弘用指尖撓了一下眉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清瀨社長應該有他的考慮,我聽他的。」
這讓弘毅感到意外。他原以為對方既然乖乖地到這裏來,肯定會將實情和盤托出。
祐理是這樣寫的:我正和弟弟在一起,要是您能過來,跟我聯繫。祐理。
店裡有個叫戶紀子的女人,比直弘大五歲,離過婚。她不是老闆,但負責打理店內一切大小事務,就是所謂的常務媽媽桑。
「我不是問那個。」弘毅探了探身,「我是問你們有沒有私人交往。」
「怎麼了?」弘毅問道。
加賀臉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又拿起筷子。「抱歉,我出言不遜。」
你母親的名字是——話到嘴邊,直弘又咽了回去。他要先整理一下思緒。
直弘點點頭。
「那我只能說,我並不相信他。」
「怎麼會?」
此後的三天九九藏書,戶紀子都沒來店裡,第四天也沒有出現。代她管理店裡事務的酒保告訴直弘,她已經辭職了。
「我很驚訝,沒想到案件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直弘直率地表達感想。
直弘感到一盆冷水澆到了頭上。他這才知道父母多麼寵自己,自己又是多麼天真。戶紀子的信字裡行間都充滿對直弘的愛,但也可以理解是對不成熟的人的安慰。那天之後,直弘就像變了一個人。他辭掉了夜裡的兼職,到一家家政公司當學徒。選擇家政公司,是因為他想證明自己什麼都能做。
「我絕無惡意,只是有非常重要的話跟你說,是關於你母親的。如果沒猜錯,你母親叫戶紀子,對嗎?」
「如何?」加賀把話說完,拿過啤酒杯。
「我是他兒子,有權知道他的異性關係。」
「果然不出所料。聽祐理說起你是,我就猜你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的關係。你問她戒指的事情了吧?」
弘毅的表情舒緩下來,說道:「原來你也用這種詞。」
「我當時有家庭,不能馬上在方方面面都幫祐理,就想暗地裡資助她。」
直弘看著加賀,點頭感慨。
「不是我,是警察這麼想。」
「我已經猜到了。那位女士個子很小吧?手小,手指也細,所以戴在無名指上正好。」
飛彈啤酒是這家店的一大特色,直弘也點了一杯,但和加賀一樣,還一點都沒喝。
直弘一口喝乾杯中的酒。一直以來,他都想和兒子一起喝酒,傾聽兒子的煩惱,從父親的角度給他一些建議。但實際上,他們只要一說話就會吵架,根本感受不到父子間的心靈相通。
直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您這話真令人厭煩。」
「我還有一個問題,加賀先生,您的職銜是什麼?」
「我想盡一個父親的職責,因為總不能一直讓她在銀座工作。我意識到會產生一些奇怪的留言。我想等時機成熟就向大家宣布。本來必須先跟弘毅說的,但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的計劃全亂了,弘毅好像也越來越討厭我,根本沒法跟他談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