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男人的頭上竟然戴著一頂黑色頭巾帽，明亮認得出，那是她的帽子！侯先贊走到碎花小鱷跟前，接過她的背包，說：「寶貝，爸爸等了你18年。」

109病房裡只剩下了飯飯和季之末。季之末依然戴著治療帽，坐在床上看畫冊。飯飯依然面對牆壁說著沒人懂的話。

明亮盯著她，她始終沒有抬起頭。

明亮緊緊盯著那輛黑色轎車，想看看它是去城裡還是去野外。它到了丁字路口，似乎一轉眼就消失了。

明亮回頭看了看她：「你說什麼？」

侯先贊大夫在說話，聲音嘶啞，很像在施放詛咒。當明亮聽清之後，頓時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明亮啊，10月25號午夜12點就到頭了……」

最初的一瞬間，她知道自己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環境的驟然轉換讓她十分恐懼。不過她很快就適應了，她喜歡這個工作單位，喜歡明亮大夫這個身份。

天黑之後，明亮去了read•９9cｓw•cｏm住院部，來到109病房巡查，她的一舉一動要跟真的明亮一樣，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走出住院部之後，明亮忽然意識到，季之末並不是在讀畫冊！今天就是10月25號，怎麼會這麼巧！另外，她發覺時間好像快進了，由夏天直接變成了秋天，都不打個招呼。

明亮急匆匆地走開了。

二樓只亮著一盞燈，它似乎快燃盡了能量，更昏暗。它也似乎只有一個功能，讓一個明處的人能看見一群暗處的人。

碎花小鱷擁抱了父親，然後就上了車。

最早，她覺得幕後藏著一個人；後來，她發現她就是藏在幕後的那個人；現在，她依然覺得幕後藏著一個人……

明亮還是不理解：「我們在一起共事，你為什麼從來沒說過？」

干點什麼呢？

午夜12點，午夜12點，午夜12點……還有幾個鐘頭了，會發生什麼？

明亮疑惑地問：「碎花小鱷是你的read.99csw.com女兒？」

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她也不是明亮。真正的明亮在吉普里躺著，已經殘缺不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恐懼。

她把電腦打開了，畫面里出現了自己！

診室的燈莫名其妙比平時亮了許多，晃人眼，它也似乎只有一個功能，讓暗處的人藏得更深，讓明處的人更加暴露無遺。

她在病房裡轉了一圈，正要走出去，季之末突然說話了：「10月25號午夜12點就到頭了。」

想起發生在弗林醫院的一切，就像一場漫長的噩夢。不，那絕對不是夢，那是她的一段經歷，它太完整了，太清晰了，太真實了，就像她的另一個人生……

侯先贊說：「我當然是。不過，我們在兩個世界的兩個醫院工作。現在我們該走了，你得留在這兒，保重吧。」

回到診室，明亮把門鎖上，把燈打開了。

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狂奔過來，藉著路燈光，明亮看見最前面是個老頭兒，ｈttpｓ://rｅａd•９9csw.cｏm他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光著腳，兩條腿跟竹竿似的，卻跑得飛快。後面追隨著兩個大夫，一個保安。

她的心裏結了疙瘩，越想越不舒服，什麼叫「到頭了」？

明亮躺在卧室里，漸漸地徹底清醒了。

明亮分別朝兩個人笑了笑，沒有一個人理她。

侯先贊說：「是啊，一直託付你照顧著，讓你費心了。」

那麼，弗林醫院是怎麼回事？

她回到了門診樓。

她在弗林小區的家中，她是明亮，一個小提琴教師。她愛漢哥，她愛女兒，她的生活很安靜，沒有任何災禍，下個月，她就要舉行婚禮了……

季之末依然低著頭，好像是在讀畫冊。

她上了三樓，放輕了腳步，聲控燈沒有亮，樓道里一片漆黑。這些睡著的燈也似乎只有一個功能，讓一群暗處的人和一個明處的人能互相看見。

老頭兒衝到她跟前，「撲通」一下跪倒了，老淚縱橫，氣喘吁吁，飛快地說：「10月25號午夜12九_九_藏_書點就到頭了！快跑！」

侯先贊走過來，對著明亮笑了笑：「謝謝你，明亮。」

明亮又想起了侯先贊大夫，想起了他頭上戴著自己的帽子。他為什麼偷帽子？難道是為了向她傳達什麼信息？

明亮能感覺到，這個老頭兒拚死衝過來，就是為了對她說出那句話，如果他一直跑的話，那三個人絕對追不上他。

這個父親從車上下來之後，明亮吃了一驚——他竟然是侯先贊大夫！

照片是黑白的，掛在一面雪白的牆上。明亮不確定那是什麼地方。

他也在說這個日子！

明亮愣了一下，那其實是她的照片，視角是侯先贊大夫，此時，他正對著這張照片。

侯先贊說：「不，你錯了，我們並不在一起共事。」

碎花小鱷要出院了，明亮和她一起站在醫院大門口，等她的父親來接她。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腦袋突然再次狠狠地暈了一下，接著她就回到了弗林醫院。

卧室里一片漆黑。

保安跑過來，一下就把老頭兒按在了九_九_藏_書地上，明亮聽見了那把老骨頭和水泥地面磕碰的聲音，不由得縮了縮肩。

明亮越想越糊塗。

碎花小鱷怎麼會是侯先贊的女兒呢？

明亮愣在了路中央。

明亮慢慢走回了醫院，開始琢磨：自己是誰？從哪裡來？

明亮更糊塗了：「你不是……侯先贊大夫？」

老頭兒被保安用腰帶捆起來，他並不理睬，躺在地上依然深切地看著明亮，似乎有很多很多話要對她講。

一樓黑著，隨著她的腳步聲，樓道里的燈亮了，那麼昏暗。它們似乎只有一個功能，讓一群暗處的人能看見一個明處的人。

這個老頭兒瞪著明亮，直接朝她撲過來。

奇怪的是，照片里的明亮竟然抱著一把小提琴，微微地笑著。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們回到了另一個世界？那麼，這裏又是什麼世界？

樓道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了。

弗林小區，弗林醫院，究竟哪個是真的？

她感覺，這個人該出現了。

說完，他真的上了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