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氛圍，有了一點凝固的味道。

李市長，你這話可就不大對勁了，好像那些花圈，都是送給我一人的？馮仲說，一張臉似笑非笑，你看我馮仲，是那種吃獨食的人嗎？

李越季說，還是馮局長，氣量大呀，這要是換了我，非氣死不可。

這就把一些人窩在肚子里的笑聲逗了出來。放鬆過後，有些人開始七嘴八舌打哈哈。

雷助理剛想往回擋秘書長的話，不料被范久鳴給打斷了。

這一次是能源局，主動向上江市伸出了橄欖枝，把范久鳴和李越季等人請了過來。會前，兩家都根據上一級有關部門的指示，把各自初次上報國務院的方案與對方進行了交換。其實，交換方案這層意思，十有八九是來自國務院某部門的精神，能源部和A省，無非是扮演了一個二傳手的角色。

閑篇讀過，正事就上了桌面，諸位臉上，剎那間又蒙上了謹慎的色彩。

范久鳴笑著說，好好，好好，聽見沒？馮局長鄒書記，會開到這個程度，足以說明我們市局兩家，都把國家的事，認認真真地對待了，好啊，只有這樣做，我們才無愧rｅａｄ•９９cｓｗ•ｃoｍ於歷史賦予我們的使命，你們認為呢，兩位領導？

鄒雲不以為然地說，有好事，馮局長是不會忘了我的，我們曾說好了，將來有一天背靠背，拿大頂下地獄，是吧馮局長？

調侃出這樣的閑話，會議里的氣氛，就輕鬆了不少，鄒雲，李越季等人的面孔，儘管還都謹慎著，但看上去不那麼緊繃繃的了。

承讓，中直承讓，馮局長。范久鳴沖馮仲舞動著兩隻手，我們地方甘敗下風，甘敗下風啊。

儘管沒從領導臉上看出什麼來，不過雷助理心裡有數，今天就算再被動，也不能在這裏拋錨，不然後面的路，就會越走越窄，擎等著上江市，跳起來蓋能源局的帽。

秘書長……

馮仲接過話說，如今人們送禮，都講究一步到位了，直接就把心意，擱到了你人生的終點站上。范書記，還是我們這些能源人，辦起事來與時俱進吧？

聽了這話，李越季的目光，下意識地移到了鄒雲身上。

較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兩家這次在主攻手的人選上，都做了精心策劃，市裡的第一嘴是政府的秘書長，能源九*九*藏*書局這頭挑大樑的人是雷助理，兩家的黨政一把手，都坐在了替補席上。

這個話題，不僅是雷助理嘴上的短，更是能源局當下的難處所在。當初制定上報細則時，這部分移交職工的兩險問題，著實讓能源局領導小組的人頭疼，後來大家一致認為，索性先把這個問題迴避了，反正報告是奔國務院去的，暫時繞開上江市，以後再細說這件事，可是誰能想到後來會有兩家交換方案這一說，能源局的這個小伎倆，現在變成了能源局的被動點。

雷助理點著一根煙說，兩險事宜，我們認為是移交諸多事情中，最為簡單的一件事，沒必要在細則里耗費筆墨。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國家早就有了明確的法規，在這件事上，說與不說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到時照章辦事就行了。

李越季的這兩束目光，叫馮仲又有話說了，李市長，你可不能在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里，掐頭去尾的取意思，你這麼一看鄒書記，豈不是把我馮仲那個了！

官場捆綁，富國強黨！馮仲說這話時的表情，像是在往外倒心得。

兩家的領導，就這樣九*九*藏*書把一個難堪的話題，接到了嘴上，你一句我一句，將會議主題里的大疙瘩小疙瘩，一來二去的就化解掉了，再沒有給秘書長和雷助理唇齒切磋心腦爭鬥的機會，一直到會議結束。

鄒雲沒有躲避，順著范久鳴的思路，往下說了幾句，把會議室里互不相讓的氣氛，一點一點往門外驅趕。

雷助理針鋒相對，秘書長，我看咱們這是說走題了，其實問題的焦點，在市裡補償金的法律依據上，憑空而來，無影而去，顯然是把移交的基調搞亂了，也使得這次移交工作多少顯得有些不嚴肅了，不知秘書長，怎麼看待這個人人關心的關鍵問題。

由於涉及的問題，都是一針見血的具體問題，因此兩家的大小利益往桌子上一撂，哧哧啦啦就碰出了火星。

搗蛋的人，找到了嗎馮局長？李越季插話。

雷助理溜了一眼馮仲。

馮仲臉上，沒有什麼明確的意見可以給他。

在這種情形下，代表能源局主談的雷助理，眼見失去先發制人的優勢，只好隨機應變，採取以守為攻的策略，咬住市裡在補償金上漫天要價不鬆口，把問題的矛盾點，ｒｅad•99ｃｓw.coｍ盡量挑出能源局，踢進上江市。

還有，那些移交單位離退休人員的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你們能源局，在上報的實施細則里，根本就沒有涉及到。秘書長把這個不輕的問題，咣當扔到了桌面上。

李越季臉一紅，指了一下馮仲，嘟著嘴唇沒說出話來。

此時講話的這個人，就是市政府秘書長，他不避不遮，話從嘴裏一蹦出來，就帶著殺傷力，指責能源局在轉移國有資產，放流骨幹人才，迴流下崗職工等問題上，都不同程度的做了手腳，要求能源局向市裡，規規矩矩提供詳細的移交單位資產明細表、在崗人員花名冊，以及凍結這些移交單位的銀行帳戶等，話說得很乾爽，讓你擠不出水份來。

秘書長迎頭反擊，細則細則，不細，又哪來的則？

范久鳴窺視李越季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越季隔著長條會議桌，把方國華的目光夠過來，問他老婆孩子的情況，方國華彎著兩條胳膊，支在桌面上，神態上沒什麼漏洞。

能源局這邊的人，有誰還會不明白范久鳴這是在給升溫的會場往下降溫。

馮仲沒有開口，而是看了鄒雲一眼，ｈttpｓ://ｒeａｄ.９9ｃｓｗ.cｏｍ意思是讓他來幾句。

見對方強行帶球往上江市裡突破了，秘書長自然要上去封堵，他毫不示弱地說，今天我們坐到這裏，不是玩聲東擊西的遊戲。雷助理，我們面對的是那些為能源事業發展做出過貢獻的離退職工，我們沒有權力，也沒有理由，不去關心這部分職工晚年的生活質量，以及醫療保障。移交中，財產問題，固然重要，然而針對這次移交，我們上江市的接收理念是以人為本，人的生存問題不擺到桌面上來，移交還存在實際意義嗎？老有所養，病有所依，這是一個公民的基本生存需求，不知道雷助理，是不是也這麼理解這個問題？

上江市和能源局，再次就移交相關事宜，坐到了一張會議桌上，兩家協調出來的會議主題是全面合作，相互體諒。

方國華猛地咳嗽了一聲，正在動心思的鄒雲嚇了一跳，停在對面窗上的目光，轟一下散落下來。

馮局長啊，前幾天，花圈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挺神秘的。范久鳴剛落座，就拿出了跟馮仲拉家常的表情。

范久鳴一臉笑，手在桌子上玩著煙灰缸。

馮仲笑道，當官不打送禮的，李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