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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西晉 第四十二章 武帝司馬炎

第七卷 西晉

第四十二章 武帝司馬炎

三、追求奢侈痴兒為嗣

為了儘早地使國家從艱辛、動亂的環境中擺脫出來,為統一打下牢固的基礎,無為與寬鬆成了西晉之初的立國精神,作為當時最有權威、同時也最具有號召力的人物,司馬炎更力求在國家的大政方針中充分體現這一點。泰始四年(公元268年),他在所頒詔書中明確指出:「為永保我大晉的江山,現以無為之法作為統領萬國的核心。」同年,又向郡國頒下五條詔書:一曰正身,二曰勤百姓,三曰撫孤寡,四曰敦本息末,五曰去人事。對於類似的詔令,我們固然不能排除官樣文章的因素,但也不能一味地看作浮詞虛語,因為它的基本精神還是符合當時現實背景的,即針對曹魏後期苛刻的政治而言的。當年,曹魏王朝的奠基者曹操繼東漢的動亂政治之後,為了安定人心,恢復國力,曾實行了比較寬鬆開放、節儉求實的建國方針,但到了曹丕,政治漸趨嚴厲,社會風氣亦向腐敗轉化,魏武當年的風範已是昨日黃花,成了絕響。皇帝往往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不斷把強大的物質重負轉移到百姓的身上,而連綿的戰亂,更使百姓于慘淡的生計之外,在心理上增添了一種恐懼與疲憊之感。在這種情況下,司馬炎反其道而行之,提出無為而治的強國方略是適宜的。
當年雄姿英發的司馬炎,由於縱慾縱樂,很快就體虛力虧,朝不保夕了,於是繼承人的問題成了朝野矚目的大事,各種政治力量為了不同的目的,再一次展開了角逐。按照封建時代立嫡以長的遺規,司馬炎的長子司馬衷在9歲(泰始三年,公元267年)時就被立為太子,但他天生就是一個白痴,言談舉止時常惹人嘲笑,立這麼一個白痴兒子做太子,司馬炎不是沒有過顧慮。還在伐吳時,司馬炎即已考慮這個問題,有一次他問張華:「我的後事可以託付給誰?」張華毫不猶豫地回答:「要論才華和親屬關係,當然是齊王司馬攸。」張華的回答當然不會使司馬炎滿意。我們且不說他和司馬攸那場爭奪王位的鬥爭就足以使他把司馬攸排除在外,就是出於親緣關係,他也會在自己的後代中做出選擇。司馬炎終於發現了一個亮點,有一次,宮中失火,司馬炎站在城樓上觀望,這時,司馬衷5歲的兒子拉著武帝說:「夜間危急,不應讓光亮照到皇帝的身上。」司馬炎感到很驚奇,本來近乎絕望的心中燃起一股希望,於是他把全部的賭注押在了這個尚在孩提時代的皇孫身上,最終還是選擇了司馬衷這個白痴做皇位繼承人。太熙元年(公元290年)三月,司馬炎病篤,四月,這位風光一時的開國皇帝便與世長辭了,終年55歲,葬于峻陽陵,廟號「世祖」。
https://read.99csw.com司馬炎接受禪位后心裏並不輕鬆。他很清楚,雖然他登上皇帝的寶座,但危機仍然存在。從內部看,他的父祖為了給司馬氏家族奪取皇位鋪平道路,曾經對曹氏家族以及附屬勢力進行了殘酷的屠殺,這件事所造成的陰影至今仍然橫亘在人們的心中;從外部看,蜀漢雖平,孫吳仍在,雖說此時的東吳已不足以與西晉抗衡,但畢竟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內憂外患告訴司馬炎,要想鞏固獲得的政權,進而完成吞併東吳,統一中國的大業,就首先要強固統治集團本身的凝聚力,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採取懷柔政策。為此司馬炎在即位的第一年,即下詔使已成為陳留王的魏帝載天子旌旗,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如魏舊,上書不稱臣。同時又賜安樂公劉禪子弟一人為駙馬都尉。第二年又解除了對漢室的禁錮。這不但緩和了朝廷內患,尤其是消除了已成為司馬氏家族統治對象的曹氏家族心理上的恐懼,而且還安定了蜀漢人心,進而為贏得吳人的好感,吞併東吳取得了主動權。
正當司馬炎勵精圖治、西晉的國威蒸蒸日上的時候,東吳卻如日薄西山,處處表現出傾頹的趨勢。吳王孫皓那乖戾、殘忍、荒淫的天性在絕望的環境中更向病態發展,他無意中把東吳這輛氣息奄奄的破爛馬車,又向死亡驅進了一步。面對孫皓那頂用人血染紅的皇冠,朝野人人自危,噤若寒蟬。在這種情勢下,孫皓的昏庸也更襯托出司馬炎的開明,處在痛苦與黑暗中的東吳人開始向西晉尋求寄託,一些將領率眾倒戈,投降西晉。這在某種程度上進一步激發了晉人滅吳的慾望,於是,一時之間,滅吳成了朝野人士議論的話題。但司馬炎也深知,東吳雖弱,卻已立國幾十年,是個不容忽視的對手,如果在策略上稍有失誤,便會功敗垂成。因此,雖然朝野的滅吳呼聲日益增高,但司馬炎始終未輕易許諾。一直到泰始六年(公元270年),他才派羊祜到晉吳交界地荊州進行滅吳的準備工作。
據史書記載,齊王司馬攸為人清和平允、親賢好施,喜愛古代典籍,並且雅好文章,是一位有著濃厚的藝術氣質的儒雅之士,與司馬攸相比,司馬炎卻似乎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家,他在氣質上幾乎完全秉承了父祖的天性,既有足以左右形勢的謀略,同時也有著一付寬厚仁慈的外表,更何況還有著立嫡以長這一堂皇的箭牌,總之,政治家的天性加上客觀上的優勢,使得他在複雜的宮廷鬥爭中遊刃有餘,許多重臣也以歷史上廢嫡長引起禍亂的事例與司馬昭抗爭。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到晚年,司馬昭不得不以強大的政治理智克服個人情感上的好惡,接受read.99csw.com了大臣們的建議,立司馬炎為世子,這樣,司馬炎才得以成為父業的繼承人,並最終登上皇位。
公元265年,在洛陽的一處宮殿里,新皇帝正以當年魏王曹丕接受漢獻帝禪位幾乎一樣的口吻,語言接受著魏帝曹奐的禪讓,這個新皇帝就是司馬炎。至此,司馬氏家族經過司馬懿、司馬昭和司馬炎三代人的苦心經營,終於如願以償,成了中原大地名符其實的統治者。司馬炎,這位晉王朝的開創者,也開始了他25年的皇帝生涯,死後被謚為武帝。

一、爭當太子以柔治國

國家既已統一,外患又已消除,司馬炎便把主要精力放到恢復經濟、發展生產上來。由於東漢末年以來戰亂頻仍,自曹魏開始就實行了為戰時服務、帶有濃厚的軍事色彩的屯田制,這陳舊的生產方式顯然已不適應和平時期的需要,為此,司馬炎著手頒布新的土地制度,即占田制。實際上早在司馬昭當政時,即已考慮這個問題,在咸熙元年(公元246年)就曾下令罷屯田官,以均政役,並將典農中郎將、典農校尉改為太守,典農都尉改為縣令或縣長,這樣,原來的典農部民和屯田客都成了屬於郡縣的編戶了。在此基礎上,司馬炎規定了占田和課田的數額:按占田制的規定,每個男子可以占田70畝,女子占田30畝;占田制對提高人民的生產積極性,解放生產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這從太康時期的繁榮可以窺見一斑。平吳那一年(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西晉有戶240餘萬,但到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已銳增到371萬戶,兩三年中,增加了130多萬戶,其中除去當初隱漏的戶數,實際增加的人口也是相當可觀的。在封建時代,人口的增減往往是衡量社會安定與動亂的浮標,西晉初年人口的增長在某種意義上說明了政府的政策法令收到了成效。

二、攻滅吳國發展生產

本來自魏明帝后,社會風氣就趨於奢侈,現在司馬炎又推波助瀾,於是,上行下效,西晉的朝野頓時掀起了一股奢侈之風。朝中的權貴自不必說。太尉何曾即以奢侈著名,他的帷帳車服,窮極綺麗,廚膳滋味,過於王者,雖然在飲食上日費萬錢,猶言無處下箸。而尚書任愷的奢侈更超過何曾,每頓飯就要花去萬錢。有一次司馬炎到女婿王濟家作客,侍宴的100多個婢女都穿著綾羅綢緞。菜肴中有一道乳豬,味道鮮美異常,司馬炎向王濟打聽烹調的方法,王濟悄悄對他說:「這豬是用人|乳餵養,又用人|乳烹制的。」司馬炎聽后很不舒服,沒等終席就走了。在這種情形下,人人以誇富為榮,個個以鬥富為樂。但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有時這種豪https://read.99csw.com奢還和殘忍結合在一起,石崇是當時有名的富豪,他宴請客人時總讓美女敬酒,如果客人飲酒不盡,便將美女斬首。有一次,他請王導、王敦兄弟赴宴,王導知道石崇的規矩,雖不能飲,但儘力支撐,而王敦卻不以為然。石崇一連殺了三人,王敦還是神態自若,不為所動,王導責怪他,他卻說:「石崇殺自家人,于您何干?」就是這個石崇,他家的廁所也與眾不同,建造得如閨閣一般,一次,散騎常侍在他家作客,需要解手,僕人把他帶到一間掛著錦繡帳幔、布置豪華的房屋,見一些侍女捧著香囊站在兩邊,以為走進了內室,嚇得退了出來,向石崇道歉,但石崇告訴他那就是廁所。前面說過的王敦也鬧過一個笑話,有一次他在公主的住處解手,發現旁邊有一盆香棗,便吃了,事後才知道,那是為了除臭塞鼻用的,這位駙馬公因此遭到了宮女的哂笑。
從憂患的日子走進和平安樂世界的司馬炎,面對大一統的局面,面對任他主宰的廣袤山河和芸芸眾生,感到了一種滿足與陶醉,殊不知就在此時,他那一直奮進的生命之船也擱淺了。
本來以儉約清廉著稱的司馬炎,滅吳後生活上開始奢侈起來,日子不長,司馬炎就完全成了一個被物慾、色|欲所支配的昏君。他為了表達自己的孝心,開始大規模修建祖先的陵廟,12根巨大的銅柱皆鍍以黃金,飾以明珠,所用石料都是從遙遠的地方運到洛陽的,耗費的民力令人驚嘆。司馬炎為了滿足自己的色|欲,在滅吳這年,又收留了孫皓宮中五千多宮女,以至後宮超過一萬人,因為人數太多,他只能駕著羊車漫遊,一些想接近皇帝、一睹天顏的后妃,便在門前插上竹葉,並撒上鹽巴,使貪吃的羊走過自己門前時能夠停下。
司馬炎,字安世,是晉王司馬昭的長子。按照封建時代立嫡以長的成規,他本該是當然的王位繼承人,但司馬昭似乎忽略了這位長子,而對另一個兒子司馬攸更感興趣。司馬昭把司馬攸過繼給自己的哥哥司馬師為子,並打算立之為世子,他每次見到司馬攸,便拍著晉王的寶座對他說:「這是桃符(司馬攸的小名)的座位。」寵愛之情溢於言表。正是在這種複雜的政治背景下,不甘寂寞的司馬炎開始了他爭奪王位的活動。
面對司馬炎荒淫昏庸的行為,朝中有人感到不滿。有一次,司馬炎率群臣到洛陽南郊祭祀,禮畢,他問司錄校尉劉毅:「我能和漢代的哪一個皇帝相比?」以他當時的想法,以為劉毅一定會說出一個響亮的名字,誰知得到的回答是:「可以和桓帝、靈帝相比。」人人都知道桓靈之世乃是東漢王朝最黑暗的時候,司馬炎不能不感到吃驚,因此問道:「怎麼會是如此地步?」劉https://read.99csw.com毅毫不掩飾地說道:「桓帝之世雖賣官鬻爵,但把錢留給官府,陛下如今賣官鬻爵,卻中飽私囊。」面對這個鯁直的臣下,司馬炎只得自嘲說:「桓靈之世聽不到你這樣大胆的言論,而現在我身邊卻有你這樣的直臣,可見我比桓靈二帝賢明。」
戰事按照羊祜生前提出的方案進行:在滅吳的六路大軍中,王濬率領的巴蜀水軍是中堅力量。吳人為了阻擋晉軍的進攻,也早有準備,他們在長江的險要之處,布下長長的鐵鏈,又在江中埋下長丈余的鐵錐,企圖阻擋晉軍的戰艦。但這一情況早被羊祜預料到,所以在進攻之前,王濬就準備了大小竹排,並在上面放上披有盔甲的稻草人,使之前行,挾去江中的鐵錐。他又製作了巨大的火炬,灌上麻油,放在船前,遇到鐵鏈便點上火炬,使鐵鏈熔為鐵水。就這樣,吳人自恃的長江天險,在王濬的計謀下化作了平地,晉軍幾乎兵不血刃,迅速攻下了夏口、武昌,直驅吳都建業(今南京)。但此時晉國內卻出了麻煩。身為六軍統帥的賈充想阻撓晉軍伐吳,向司馬炎上書:「現在正值春夏之交,吳地瘟疫流行,應該召回各路大軍。並且要腰斬張華,以謝天下。」這一次,司馬炎沒有聽信他的讒言,只是冷冷地說道:「伐吳是我的主張,張華只是贊同而已。」於是王濬的部隊又繼續前進。這時,另一路陸路大軍在王渾的率領下也勢如破竹,到了橫江(今安徽和縣)。在兩路大軍的夾攻下,建業城中的孫皓成了瓮中之鱉,他派游擊將軍張象帶領水軍抵抗。誰知張象根本沒有抵抗之意,一出城便當了俘虜。在這種情況下,孫皓只得素車白馬,肉袒而縛投降西晉,東吳的40多個郡,300多個縣,230餘萬人口全部歸入西晉的版圖。東吳這個立國近60年,曾經雄踞江東的國家,終於斷送在亡國之君孫皓的手中。
司馬炎可謂慧眼獨具,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個合適的人選。羊祜不但在人格和才略上都無可挑剔,更是一個卓有謀略的軍事家。他少年時代就以清德名世,司馬炎受禪后,羊祜即以佐命之功,進位中軍將軍。鎮邊后更謹慎從事,力盡職守,不負國望。他一方面立即佔領要害之處和膏腴之地,使吳軍在軍事與物資上都處於捉襟見肘的境地;另一方面實行屯田,為日後的軍事行動打下雄厚的物質基礎。羊祜上任伊始,幾乎軍無現糧,可到他在任的最後一年,倉內已有10年的積蓄。在此基礎上,他又採取了與傳統的用兵之道「兵不厭詐」相反的策略,使用攻心戰術,取得吳人的信任,使他們在心理上產生一種對晉的親切感與對吳的疏離感。他每次與吳人交戰,總要等到日出,從不作掩襲之舉。有一次,晉軍俘虜了吳人的兩個孩子,https://read•99csw.com羊祜不但不加以訊撻,還送他們回家與家人團聚,孩子的父親因此很感激,不久舉家降晉。東吳有一位將領叫鄧香,在攻打夏口時被俘虜,羊祜親解其縛,為了報答羊祜的不殺之恩,他也率部降晉。還有一次,羊祜帶兵巡視邊境,因軍糧不足,便沿途以吳境成熟的莊稼充饑,但事後立即讓士兵送絹給農田的主人作為償價。羊祜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吳人開始改變了敵視晉的態度,甚至有人敬稱他為羊公。此時與羊祜對峙的是東吳名將陸抗,他知道,微笑有時比千軍萬馬更具有殺傷力,於是他也採取了與祜同樣的態度。有一次,陸抗生病,羊祜送去藥物,左右怕有毒,建議不要服用,陸抗說:「羊祜豈是害人之人。」然後毫不猶豫地服下。陸抗還告訴部下:「羊祜懷之以德,而我們卻加之以暴,這是不戰自敗,現在我們只需保守邊界,不要追求蠅頭小利。」於是,邊境日漸平安。但羊祜並沒有滿足於這一點,暗地悄悄地加緊滅吳的準備。可是,朝中權臣賈充等人卻從中阻撓,使司馬炎始終下不了滅吳的決心。時光飛逝,數度春秋後羊祜已進入暮年,雖然司馬炎在各方面對他備加禮遇,但仍然慰藉不了他壯闊的情懷,當老友中書令張華去看望他時,他滿懷憂慮地說:「吳國的政治太酷虐了,如果現在進攻,唾手可得。萬一孫皓一死,吳人另立新主,即使我們有百萬大軍,也難以跨越長江天險。」他又囑託張華:「我的願望是否能實現就靠你了。」終於,這位滅吳的奠基者沒能看到「一片降幡出石頭」的一天,于咸寧四年(公元278年)含恨而逝。
羊祜臨終之時推薦了另一位名將杜預接替了他的職務。這位風度儒雅的將軍有書生的頭腦,卻無書生的弱點,能力不亞於他的前任羊祜。羊祜死後,他擔任了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杜預沒有辜負羊祜的期望,上任伊始,就表現出了卓越的軍事才能。他首先襲擊了駐守在要害之地的吳軍,並且大獲全勝,吳將張政恐朝廷怪罪,將此事隱而不報。杜預深知張政是一個不易對付的敵手,決定藉此事除掉他。杜預派人把戰俘送還東吳,孫皓聞之大怒,調離了張政。就這樣,杜預輕而易舉地趕走了自己的勁敵。這時,擔任訓練水軍重任的王濬已是70高齡的老人,他向朝廷上了一份情真意切的文表,表達他滅吳的心愿,與此同時,杜預也向司馬炎請求伐吳之期,杜預的疏表送到的時候,司馬炎正和張華下棋,張華沒有忘記老友羊祜的囑託,便推開棋盤,乘機鼓動:「陛下聰明神武,朝野又清平和樂,可謂國富兵強,而吳主荒淫暴虐,誅殺賢能。如果現在討伐東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在杜、王、張等人的敦促下,司馬炎終於下定了滅吳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