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十三卷 清 第三百六十四章 遜帝愛新覺羅·溥儀

第六十三卷 清

第三百六十四章 遜帝愛新覺羅·溥儀

至此,溥儀已經清楚地知道要想做「大清國皇帝」是不可能了,不過這時他還不覺自己現有地位和人身安全會有什麼問題。因為在他看來,「大清國」的「龍種」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鄭孝胥、凌升那些人相提並論的,日本人離不開他。可到了1937年前後,日本人加強了對他的限制,不但不准他同外人接觸,而且連前來為他祝壽的親屬,也要在日本人的監視下,只准行禮告退,不許說話逗留。溥儀開始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暗暗告誡自己要小心從事,「恢復祖業」既然無望,可怎麼也不能再丟了現有的「皇帝」尊號。然而,令他絕望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這就是溥傑的婚事和關東軍炮製的「帝位繼承法」。
命運再一次違背了溥儀的願望,蘇聯政府沒有理睬他的留蘇申請,而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於1950年7月將他及其他偽滿戰犯全部移交給了中國政府。從此,溥儀開始了為時9年脫胎換骨的改造和自我改造生活。
1924年11月5日,溥儀終於離開了那個他日夜想離開的紫禁城。但這既不是他自己計劃的成功,也不是太妃和王公們讓步的結果,而是參加第二次直奉戰爭、跟隨吳佩孚進兵山海關的馮玉祥突然倒戈,發動「北京政變」,將小朝廷趕出了紫禁城。至此,溥儀結束了他15年的「大清皇帝」生活。
隨著年齡的增長,溥儀對紫禁城以外的世界的好奇心越來越大。在英國師傅庄士敦的有意誘導和影響下,他開始逐步「洋化」,要做一個英國式的開明君主。於是,他「御膳」不「進」,專願吃西餐;傳統服裝不|穿,硬要穿西服;轎子不坐,卻愛騎自行車;好好的辮子不要,硬是剪成了短髮;一大群專供「傳旨」的活人不使,偏偏裝上電話;聖賢書不讀,專愛訂閱各種報紙。更有甚者,為了騎自行車方便,他下令把皇宮中所有的門檻統統鋸掉;為了尋開心,他不時打電話要名飯店送上幾桌上等飯菜到一個隨便胡謅出來的地方去;為了滿足好奇心,他竟把「新潮人物」胡適叫到皇宮裡來看看是什麼模樣,甚至自己也常寫了些小說、文章、新詩什麼的,化名往外投寄一氣……
經過再三權衡,慈禧終於拿定了主意。諭令慶親王奕劻前去察看東陵工程,同時將袁世凱的親信段祺瑞所部第六鎮北洋軍調離北京,令陸軍部尚書滿州貴族鐵良統轄的第一鎮進京換防。光緒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十月二十日,光緒帝病危,慈禧頒發了「醇親王載灃著授為攝政王」的懿旨,同時令將載灃年滿3歲的長子溥儀送進皇宮教養。從而為大清王朝的皇統接續做好了安排。
在利用武人的同時,溥儀還接受鄭孝胥等人的意見,結交「友邦」。駐津7年,他以「宣統皇帝」的身份,經常參加天津日本駐軍的閱兵式,與各國領事及駐軍司令頻頻往來,另外還派遣鄭孝胥及日本浪人前往日本活動,以3600元年薪僱用奧國流亡貴族到歐洲各國遊說;支付巨額經費支持白俄匪首謝米諾夫「反赤復國」(指推翻蘇聯政權,恢復沙皇統治);請英國騙子羅斯為他辦報鼓吹復辟帝制;將親弟溥傑和三妹夫潤麟等人送往日本學習軍事,以備將來……在這些為「重登大寶」所進行的各種活動中,溥儀感到最可信任依靠的「友邦」,是自「北京政變」以來,一直把他當作「皇帝」加以「保護」的日本國。
溥儀自3歲稱帝成了「真龍天子」后,便像以往的皇帝一樣,再也聽不到別人呼喚他的名字。同、光二帝的后妃及他的祖母、親生父母都稱他「皇帝」,朝廷里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及後來他的師傅們呼他「皇上」,太監、宮女和乳母等叫他「萬歲爺」或「老爺子」。從這時起,他就被從不同側面培養和鑄造著「真龍天子」的特殊人格。太監們告訴他:地上萬物乃至頭上的藍天都是「皇上」的,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和奴僕。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實生活的灌輸使他逐步明白了:他衣食住行一切器物上的黃色,是惟「天子」才能享用的明黃色;在宮廷中,除了同治和光緒兩位先帝的后妃,所有的人見了他都要跪倒磕頭,不論是平輩兄弟還是親族中的長輩,也不管是鬢髮皆白的老者還是教他讀書的師傅,無一例外;他說「餓了」,有人為他喝令「傳膳」;他要睡覺,有人為他鋪床、洗腳;他要起床,有人為他穿衣、洗臉;他要解手,即有人為他端來大小便器具……總之,紫禁城的一切都是為他而設,城中所有人都得圍著他轉,在位3年如此,退位后享受民國優待12年間也是這般。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溥儀自幼年起就逐步樹立起天下唯我獨尊的信念。
溥儀去世之時,正值十年動亂,後事較難處理。周恩來總理為此作出特別指示,說「溥儀遺體可以火化,也可以埋葬。根據家屬意見,可以選擇革命公墓、萬安公墓和另一處墓地的任何一個地方安葬或寄存骨灰」。愛新覺羅家族主要成員在年過八旬的載濤的主持下,聚會討論決定將溥儀遺體火化,骨灰寄存八寶山人民骨灰堂。
獲釋后,溥儀回到了闊別35年的北京。短短的兩個多月的時間,他遍遊了北京各名勝古迹,會見了愛新覺羅家族在京的所有成員,親眼看到他們在新社會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盡情地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在此期間,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毛澤東為他舉行了家宴,詳細詢問了他的個人生活問題,並鄭重地建議他重新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親自徵求他的意見,對他今後的工作和生活做了周到細緻的安排。這一切都使溥儀增添了重新生活的無限勇氣。
首先,所有日本人開始重新稱他為「皇帝陛下」(任執政期同一律稱「閣下」,這是溥儀幾乎不能容忍的稱呼),公開場合像恭敬日本天皇一樣地恭敬他。同時,關東軍規定「滿洲國」所有機關、學校、部隊及各種公共團體,都必須供奉「康德皇帝」的「御真影」(照片),所有公職人員及學生、士兵等要按時向「御真影」行90度鞠躬的最敬禮,據說這和日本國內恭敬天皇的儀式是一樣的。
出任執政后,溥儀決心遵照祖訓,「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無辭艱辛,不避勞苦,為將來「宏舉」奠定基礎。為此,他把「執政府」的辦公樓命名為「勤民樓」,並真的每天早上早早起床,進樓辦公。可是,不久溥儀便發現,他所能辦的「公」,不是在「總理大臣」鄭孝胥送來的各類文件上簽名認可,就是同各部「總長」們閑談聊天,所謂「軍國大事」,原來都是由日本人擔任的各部「次長」們決定的,而「滿洲國」上至總理大臣、各部總長、次長、下至各省的大小官員,原來也都是由日本人提名,經他宣布任命的,所謂「執政」,原不過是為他人執政。儘管如此,溥儀並不灰心,因為希望在於一年之後。
溥儀以他特殊的身份,為中國政府和人民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特殊貢獻。
溥儀三度登極稱帝后,享有了日本人恩賜給他的「尊榮」,同時也遭受了日本人給他帶來的屈辱、痛苦和災難。
溥儀被逐出宮時,曾向馮玉祥派來的代表鹿鍾麟和一隊士兵表示他早就不想做皇帝,而要當一名公民,並且說:「當皇帝並不自由,現在我可得到自由了!」這話雖有其他背景,並非全是謊言,可他所說的「自由」,是要「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恢復祖業」,慶幸從此擺脫了在他看來迂腐不堪的王公大臣們對他的種種限制和束縛。
奕劻(公元1836年~1918年),愛新覺羅氏,乾隆第十九*九*藏*書七子之孫。為人貪鄙庸劣,精於投機鑽營之道。光緒一朝,由一名遠支宗室最低爵位的輔國將軍,累遷至親王。八國聯軍攻佔北京時,他奉旨議和,結好洋人,同時也為慈禧所看重,隨後即入值軍機處,並升到首席軍機大臣的高位上,兒子載振也做了工部尚書,父子同朝,顯赫一時,令王公大臣們側目。
溥儀的父親載灃,8歲時承襲王位,長大后謹遵其父醇賢親王奕劻的遺訓,為人處事酷似其父。他所以能像第一代醇親王一樣成了皇父,卻不是因為像老醇親王那樣有一位皇太后的親妹妹做福晉,而是另有因由。

二、夢想復辟傀儡皇帝

在出任「執政」期間,溥儀簽署了日本人為他準備好的《日滿議定書》,出賣了大量國家主權,按照日本人的要求,向國聯調查團表明了他「是由於滿洲民眾的推戴才來到滿洲的」,他的國家「完全是自願自主的」。對此,日本人感到十分滿意。為了更好地利用手中的傀儡,加強對東北殖民地的統治,日本人也給溥儀一個回報,決定滿足他的皇帝欲。於是,當溥儀「執政」一年期滿之後,首先是關東軍,繼而是日本國內,不斷地傳出日本政府準備承認他為「滿洲國皇帝」的消息。1934年3月1日,溥儀似乎如願以償了。這一天,他第3次登極,當上了「滿洲國皇帝」,定年號為「康德」。
奕劻的貪鄙庸劣、要錢不要祖宗,袁世凱的賄買新貴、暗建袁氏武裝,使慈禧有些不放心。於是,她借籌備立憲之機,上調袁世凱入值軍機處,意在收回袁世凱軍權。政治嗅覺十分靈敏的袁世凱,從自己的升遷調任中,也感覺到氣候有些異常,他這時感到自己遠不是西太后的對手,因此為長久計,不待慈禧下令,便主動交出了北洋軍權。作為一名漢族官員,袁世凱的這一舉動非但沒有使慈禧解除疑慮,反而使她預感到了某種可怕的威脅,這不但是對自己的威脅,而且是對愛新覺羅氏江山的威脅。這位統治中國近半個世紀的皇太后,雖已屆垂暮之年,對權力鬥爭並不糊塗。她深知袁世凱交出北洋兵權並非出自本意,其對北洋軍的實際控制能力,遠非朝夕能解除得了。至1908年秋,慈禧也大病纏身。就在這時,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傳來:袁世凱怕西太后死在光緒之前,光緒再次執政將報復自己,因此正在策劃廢掉光緒,擁立奕劻之子載振為皇帝。為了愛新覺羅氏的江山社稷及子孫計,慈禧認為該是採取果斷措施的時候了。
正當溥儀沉浸在新生活的幸福和歡樂之中時,可怕的病魔悄悄向他襲來。其實,溥儀前半生長期的非人生活早已糟蹋了他的身體。1962年新婚後不久,溥儀就不時溺血,經名醫診治,暫時抑制了病情的發展,加之新生活的愉快,沖淡了疾病折磨的痛苦,表面看上去,身體一直很健康。1964年底,溥儀病情開始惡化,儘管在周恩來總理的直接關懷和特別保護下,專家為他進行特殊的精心治療,使他減少了一些痛苦,也基本避開了隨後颳起的「文革」旋風的襲擊,但腎癌這一惡魔終於在1967年10月17日凌晨吞噬了他的生命。
195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10周年前夕,根據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建議,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發布了特赦令。是年12月4日,溥儀被特赦釋放。
「皇帝」戰犯的脫胎換骨與常人有所不同,溥儀在9年的改造與自我改造過程中,經歷了一個比普通偽滿戰犯更為艱苦複雜的過程。
1957年,溥儀與七叔載濤的會見,終於燃起了他重新生活的希望之火。時年69歲的載濤,是溥儀嫡親長輩中僅存的一人。這位清末的「濤貝勒」、「軍諮大臣」告訴十幾年未見面的侄「皇上」:愛新覺羅家族的老人,新中國成立后都各盡所長,生活得很幸福,青年一代更是朝氣蓬勃,為建設新中國積極貢獻力量,他這個「皇叔」已當選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多次見到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毛澤東主席要他來看看「皇上」……從此以後,溥儀真的變了。
載灃執掌朝政后,迫於形勢,為了保住清王朝的統治,一面繼續推行慈禧生前確定的以立憲籠絡人心的政策,詔令加緊籌備立憲,一面實行加強皇室權力的方針,並立誓藉機報其兄光緒皇帝10載瀛台囚徒生涯之仇,殺掉袁世凱。雖然載灃宣布自己以監國攝政王身份親代全國陸海軍大元帥之職,令胞弟載洵、載濤分任海軍大臣和軍諮大臣,但卻指揮不動聽命于袁世凱的北洋軍隊;找滿族重臣商議殺掉袁世凱為兄報仇,不意慶親王奕劻以「殺了袁世凱,北洋軍造反怎麼辦」為由極力反對,只好請示皇太后,隆裕也別無良策。這時袁世凱的老朋友,英國公使朱爾典親自出面多次力保,最後只能以袁世凱患「足疾」為名,將其遣回河南彰德老家「養痾」了事。這既未能斬斷袁世凱同中央奕劻、徐世昌等滿、漢朝臣的聯繫,更沒有做到解除他對北洋軍的實際控制能力。監國攝政王意在保住清朝統治的種種措施和企圖,不但毫無成效可言,反而加速了清王朝走向墳墓的步伐。
除了這些日常的幾乎僅有的「皇帝尊榮」曾使溥儀感到滿足和陶醉外,1935年4月日本關東軍為他安排的訪日之行,更使他認為自己具有了一個真正皇帝的權威:龐大的護航、迎送艦隊,裕仁天皇親自到車站迎接,檢閱日本海陸軍,日本皇室的隆重禮遇和日本國民的「熱烈歡迎」……這一切簡直使溥儀飄飄然了。「迴鑾」后立即召集「新京」滿日官員,發表訪日觀感,大談滿日親善,甚至於異想天開地把「滿洲國皇帝」同日本天皇放到了同等位置上,說什麼無論滿洲人還是日本人,「如果有不忠於滿洲皇帝的,就是不忠於日本天皇,有不忠於日本天皇的,就是不忠於滿洲皇帝」等等。

一、沖齡登基唯我獨尊

自1955年起,戰犯管理所一方面帶著溥儀一行偽滿戰犯到東北各地參觀工廠、礦山、農村、學校,請各方面的人訴說日本帝國主義和偽滿政權的種種罪行,一面在加強思想教育的同時,允許戰犯們的親屬寫信和前來探望,促使他們認識自己的過去,看到光明的前途。溥儀同其他人一樣,在這一過程中,他親眼看到了新中國的成就,親耳聽見了那些偽滿時期受盡非人折磨的人們,在訴說了他們這些過去的魔鬼的罪行后,又說出了希望他們能改造成一個正常人的動人心魄的話語。慢慢地,溥儀有了正常人的感情,開始認識自己的過去,並暗中盤算自己是否也能在什麼時候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到蘇聯后不久,溥儀便覺察到蘇聯政府不像是要殺掉他,偽滿時期那種日夜為性命擔憂的高度緊張心情逐步鬆弛下來,可同時另一種恐懼又不時襲擾著他,這就是害怕被中國政府引渡回國,以叛國罪處以極刑。他覺得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誰得了天下都不會放過他。共產黨是「洪水猛獸」,而國民黨總裁蔣介石則早就警告過他不要到東北同日本人合作。因此,溥儀認為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國。在蘇聯5年,他先後3次向蘇聯政府遞交留蘇申請,並把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一批珠寶首飾,挑出價值較差的部分捐獻出來,支援蘇聯戰後經濟建設,希望蘇聯政府能批准他的申請,把他留下來,然後再尋求機會,到西歐哪個國家去度過他的後半生。
要做一個「好皇帝」,首先要有馭下的權威和辨忠奸的能力。溥儀還在八九歲時,read.99csw.com就在服服貼貼的太監們身上試驗過他的權威。當他不順心時,就打罵太監出氣,太監們毫無怨言;當他高興時,則變著法測試太監們的忠心,太監們任憑擺布。有次他為了證實自己的權威和太監們的忠心,竟隨意挑出一名太監,要其把地上的一堆髒東西吃下去,令他滿意的是那個太監二話沒說,趴到地上就把髒東西吃了下去。10多歲以後,溥儀便開始在「大是大非」上展示他分辨「忠奸」的能力。在他12歲那年,奕劻去世,其家人上折請求謚法,溥儀想起了陳寶琛常說的奕劻曾如何斷送了大清江山,於是便提筆寫下了「謬」、「丑」、「幽」等幾個字作為「惡謚」,令內務府挑一個賜于奕劻。其生父載灃聞訊后,多方請求改賜,無奈溥儀又哭又鬧,寸步不讓。後來,載灃叫南書房翰林們擬了一個「密」字,溥儀以為「密」字也不是好字,勉強同意了,等他弄清「密」在謚法上為「追補前過」的意思時,覺得太便宜了奕劻,但想改已來不及了。此事頗得陳寶琛等幾位師傅的歡心,在遺老們中間也傳頌一時,梁鼎芬還為此在日記中贊溥儀為「真英主也」!
溥儀要勵精圖治,做一名「好皇帝」和「真正的皇帝」的種種努力,儘管結果大都不盡人意,有些甚至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王公和中國師傅們都認為像個「真正的皇帝」所為,而他受報紙和外國師傅的影響所做的一切,卻又令他們大失所望。
首先,「開國元勛」鄭孝胥,以為「滿洲國」改行帝制,是「后清」的開始,用不著再什麼事都去請示日本人,碰了幾次壁之後,便在背後發起牢騷,在他創辦的「王道書院」里對聽課的人說:「滿洲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該讓它自己走走,不該總是處處不放手。」結果,溥儀訪日歸來不到1個月,日本人就以「鄭孝胥總理倦勤思退」為由,要他換上大字不識一籮筐但十分聽話的張景惠。
光緒、慈禧去世之後,經過半個多月的準備籌劃,王公大臣們擬定新帝于光緒三十四年十一月九日舉行「登基大典」,年號宣統,改明年為宣統元年。
1932后3月9日,在日本帝國主義的精心策劃下,溥儀正式出任偽滿洲國執政。一直為他「恢復祖業」尋求日本人支持的羅振玉和鄭孝胥,前者由於「頑固不化」,堅持帝制,被日本人一腳踢開;後者則因為「開明通達」,贊成「共和」,當上了「滿洲國國務總理大臣」。從此,溥儀身邊有了以「開國元勛」鄭孝胥為首的一幫新的「文臣武將」,昏昏然又做起了「恢復祖業」的美夢。
在使館里,溥儀一行受到日本公使芳澤夫婦極為「熱情殷切」的招待。公使為這班前清皇室及隨行人員騰出一座樓房,並倒出禮堂,大肆裝點布置,為溥儀19歲壽辰舉行了隆重的慶祝活動。雖然在外國人的使館里做壽使他傷感,但隆重的慶祝儀式和龐大的祝壽隊伍,又似乎使他看到了希望。他暗自發誓,要為「恢復祖業」大幹一場,這次不能像以前那樣,光想不做,必須立即付諸行動。生日過後不久,他便徵得日本使館的同意和支持,由日本便衣嚴密「保護」前往天津,準備在那裡從事實現理想中的大事業。
然而,溥儀在匆匆住進了他父親的居處北府之後的最初幾日,周圍的一切使他感到絕望。北府四周由馮玉祥的軍隊把守,切斷了同外界的一切交通聯絡,身邊只有一個屁股上總像有把火,終日團團亂轉的「王爺」(溥儀成年後,無論什麼場合都稱其父載灃為王爺)。
1927年,被蔣介石收編為四十一軍軍長的孫殿英,製造了令溥儀和遺老們撕肝裂肺的「東陵事件」,掘了乾隆和慈禧的陵墓,揚屍盜寶……這一切,使溥儀憂慮、悲憤、甚至絕望。但是,一直「保護」他的日本人,則不時勸示他應「多加珍重」,慰而勉之曰「中國前途系之」。派往日本聯絡「友邦」的鄭孝胥,學習軍事的溥傑和潤麟,去東北活動日本關東軍的羅振玉等人先後帶來消息,都給他以日本政府特別是軍界,準備隨時支持他「重登大寶」的美好印象。這一切,又使溥儀轉憂為喜,似乎看到了希望。
在紛紛嚷嚷的吵鬧聲中,溥儀以為上策是先尋得安全自由的棲身地,然後再徐圖大計。當務之急是先離開北府這座束縛他的牢籠,甩掉那批無用的王公世爵。於是,他和陳寶琛、庄士敦、鄭孝胥、羅振玉等幾位師傅和「股肱之臣」秘密定計,借口外出查看租用的房子,溜進德國醫院,逼走「王爺」派來監視的隨員,急急忙忙鑽進了東交民巷日本使館。
十年動亂結束以後,新中國政府和人民不會忘記每一個為國家為人民做出貢獻的人,對末代皇帝溥儀特赦后的工作給予了充分肯定,並於1980年5月29日為他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會後,根據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指示,溥儀的骨灰盒移至八寶山革命公墓,置於安放已故黨和國家領導人及為中國革命作出卓越貢獻的人們的骨灰盒的第一室副舍。
少年「天子」,一后一妃,照太妃及王公們看來,該安頓一陣子了。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溥儀所以「恩准」成親,願意一下子娶兩位媳婦,是因為這是皇帝應該有的,並非是以為有什麼必要,他這時心裏想的仍是怎樣逃出紫禁城,出去施展自己的抱負,計劃著在結婚以後如何開始「親政」。至於什麼夫妻、家庭,壓根就沒有想過。結果,新婚第一夜,按祖制皇帝和皇后要在坤寧宮喜房裡度過,可新郎卻被那一屋子的暗紅色——紅帳子、紅被褥、紅衣、紅裙、紅花朵、新娘子的紅臉蛋……搞得心神不寧,竟獨自回到養心殿靜思默想結婚後如何「恢復祖業」去了。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陰謀在中國東北建立偽政權之初,曾派時任關東軍參謀之職的土肥原至天津面見溥儀,態度誠懇地請這位「宣統皇帝」到瀋陽去「親自領導」一個「獨立自主」的「新國家」,並以肯定而又巧妙的言詞回答了溥儀最關心的問題,謂「新國家」毫無疑問「是帝國」,至於「宣統帝」如何領導這個「獨立自主」的「帝國」,等到了瀋陽以後再行詳談。到瀋陽去領導一個新建的「帝國」,溥儀以為這正是自己「恢復祖業」的肇始之基。於是,他丟下了那些反對「北幸」的師傅和「近臣」,躲在一輛跑車的后箱里,駛出日租界,來到白河碼頭,與早在這裏「恭迎聖駕」的鄭孝胥父子一起,登上日本人為他們準備好的汽艇,開始了他去實現「重登大寶」美夢的旅途。
至1937年,溥儀而立之年已過,膝下仍無子無女,就在這一年由關東軍一手安排,為溥傑找了一名叫嵯峨浩的日本侯爵的女兒,並在東京成了親。隨後,關東軍即責令「滿洲國國務院」拋出了一個「帝位繼承法」,大意謂「滿洲國皇帝」歸天後,皇位依次由其子孫繼承,如無子無孫就由弟弟繼承,如無弟則由弟之子繼承。溥儀這一下子就明白了,日本人原來要的是一個有日本血統的「滿洲國」皇位繼承人,因為關東軍也曾勸他找一位日本姑娘作妻子,被他以語言不通、風俗習慣不同為由給拒絕了。在溥儀看來,「大清」的「龍子龍孫」,血統必須純正。「帝位繼承法」的頒布,溥儀覺得這不僅是「大清」統系斷絕的象徵,也是他個人性命隨時都可能終結的標誌。
溥儀在認識到自己的實際地位和所處境遇后,便由為了「恢復祖業」不惜一切代價,一變而為忍辱含垢求保性命了。自1937年「七七事變」前後始,他一面繼續唯關東軍之命是聽,簽發大量出賣民族權益,read.99csw.com奴役掠奪東北百姓,屠殺各界愛國人士及無辜民眾,支持日本帝國主義「聖戰」的「滿洲國」政令、軍令,一面戰戰兢兢地看關東軍給他派來的「皇室御用掛」吉岡安直的眼色行事,生怕有什麼「過失」,丟了性命。到後來,竟至換了祖宗。自1940年起,溥儀便不敢再公開祭祀自己的祖先,而是迎請日本天皇的祖先「天照大神」至長春,作為祖宗供奉起來;每當吉岡安直給他講那一套「父親」理論時,他都低頭垂手,靜聽這位「准父親」的訓示。只有在這種常人不堪忍受的時刻,溥儀才不由得想起了在天津時愛新覺羅家族中有人說的那句話:「不要忘了石敬瑭!」
在營口,溥儀沒有見到他所想象的東北百姓「恭迎大清皇帝聖駕」的壯觀場面,甚至沒有見到一個中國人。稍後,日本人沒有按約帶他去瀋陽,而是以確保「宣統帝安全」為理由,將他秘密轉移到旅順,送進了一家日本人辦的旅館,不分晝夜地由日本軍警「保護」起來,不得出居處半步,除了同他一起前來的鄭孝胥父子和先期至東北聯絡關東軍的羅振玉之外,不能同其他中國人會面,即使是天津方面尾隨而來的師傅、「皇后」及「臣僚」們,也不例外。至於那個「新國家」的問題,則遲遲沒有動靜,派羅、鄭二人再三去找日本人催問,得到的答覆是「新國家」的建立正在研究。溥儀到東北后實質成了囚徒。

三、接受改造成為公民

為了鎖住小皇帝的心,太妃及王公們決定儘早為溥儀完婚。經過多方協商並得到「皇帝恩准」,人選很快就確定下來。1922年12月1日,紫禁城中的「宣統皇帝」舉行了隆重的大婚典禮。民國總統黎元洪派出了大批軍警衛隊保駕,並先以民國政府的名義送上賀禮萬元,而後又和其他軍閥、政客們以個人名義親致祝賀,贈送厚禮。當時儘管共和已10年多了,可「大清皇帝」的名號在社會上還有相當聲威和吸引力。溥儀作為「皇帝」,一次成婚,兩個妻子:皇后,滿洲正白旗郭布羅氏榮源的女兒,名婉容,字慕鴻,17歲;淑妃,滿洲額爾德特氏端恭的女兒,名文秀,14歲。
(全書完)
然而,自從他到了中國土地上后,溥儀所經歷的一切都令他大惑不解:政府沒有立即處死他,而是把他送到撫順戰犯管理所。同別的戰犯一樣,戰犯管理所安排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發給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甚至還配給了香煙。朝鮮戰爭爆發時,中國政府出兵援朝抗美,偽滿戰犯們幾乎一致認為美國人會打進來,共產黨會像歷代王朝一樣,在關鍵時候先處理掉所有關押的重大犯人,結果是美國人沒打進來,共產黨更未把他們處理掉。
1932年2月23日,關東軍高級參謀坂垣征四郎專程來到旅順,向溥儀轉述了日本政府關於建立「滿洲國」的決定。溥儀聽說要他出任「執政」,不由無名火起三千丈,暗罵日本人背信棄義,取消了他的「皇帝尊號」,斷絕了「大清帝國」的統系,當即公開表示,無論如何也不能就任執政之職,滿以為日本人會作出讓步,仍請他當皇帝。誰知此時的日本人已不是在天津時候的模樣了,坂垣竟當面稱他「閣下」,聲言關東軍視不出任執政的答覆為敵對態度,如不收回,即將採取敵對措施!無奈,「皇帝陛下」就這樣在日本人那裡變成了「閣下」,甚至立時要成為他們的階下囚,如此突如其來的打擊,一時弄得溥儀不知所措。就在這時,鄭孝胥父子出場了。老子忠告溥儀說:「張作霖殷鑒不遠,還請皇上三思。」兒子進言曰:「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久遠計,皇上似應暫時屈就執政,以謀來日宏舉。」溥儀見木已成舟,害怕自己真的成了第二個張作霖,在日本人的警告和鄭孝胥父子的「忠告」下,最終做出了一個自以為不失「體面」的決定:暫任執政一年,屆期如不「重登大寶」,即行引退。
自吳佩孚上書稱臣,張作霖磕頭問安之後,溥儀聯想張勳利用辮子軍擁立自己的再度登極與退位,這一次的被迫出宮,以及當時中國與軍閥混戰密不可分的政局變幻,以為武人固然可恨,不過沒有武人扶助,「重登大寶」無異比登天還難。因此他決心改變策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武人。在津數年,他「降貴紆尊」,凡上門求見的大小軍閥,一律不用再行叩頭禮,而是相互握手致意,然後與常人一般平起平坐;凡表示願為「恢復大清」效力的武人,那怕是殘匪敗兵,他都有求必應,花費大量金錢財寶加以籠絡。
溥儀登基稱帝后,遵照慈禧遺旨,由其父監國攝政王執掌朝政,如有重大難決之事,則須向隆裕皇太后請示辦法。然而,無論是監國攝政王還是隆裕皇太后,誰也不可能像慈禧生前那樣,隨意制定推行重大國策,決定文武朝臣乃至皇帝的命運了。
1931年11月13日晨,溥儀在營口登陸。
被引渡回國初,溥儀只想到死。從在蘇聯聽到回國的消息后,他就認為這次必死無疑,共產黨決不會輕饒了他這個皇帝加頭號戰犯。
原來在戊戌政變后,光緒雖被囚瀛台,但只要他活著,對慈禧和頑固派們來說,就是一個潛在的莫大威脅。因此,他們想方設法要根除後患,結果由於洋人的干涉,未能如願。於是,慈禧決意利用「義和團」發泄胸中的悶氣,同時要使列強明白左右中國局勢的是她,而不是那個列強為了自身利益所極力維護的光緒。結果弄巧成拙,胸中悶氣未出自不必說,還險些被列強當做「禍首」加以懲辦。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公開要光緒五弟載灃前往德國,為克林德公使在義和團運動中被殺一事道歉,載灃到德國后,受到了德國皇室的隆重禮遇。再有列強對光緒的態度也還沒有改變。積數十年統治經驗的慈禧,深知「庚子事變」后的清王朝,內外諸事若違背了洋人的意願,後果不可逆料。因此,為緩解各方矛盾,確保自己的地位,慈禧覺得有必要覓一良策。這個「良策」很快讓她找到了:即為醇親王指婚,將心腹大臣榮祿之女嫁與載灃,以籠絡控制光緒及載灃。不過,這時她恐怕還沒有在醇王府里再造出一條「潛龍」的想法。促成醇王府飛出第二條「潛龍」的,應該說主要是慶親王奕劻和戊戌政變后飛黃騰達的袁世凱。
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正月十四日,北京城裡醇王府邸,一位新生嬰兒呱呱墜地,這就是中國的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
然而溥儀這種飄飄然的自我陶醉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冷酷無情的現實掃蕩得一乾二淨。
到天津之初,溥儀一度仍打算出洋,可這時吳佩孚給他上書稱臣,張作霖向他磕頭問安,他因此認為還是在國內才有可能推動復辟大業,動搖了出洋的念頭。
1924年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之前,溥儀仍像退位前一樣稱孤道寡,役使著紫禁城中的數千人馬,過著與退位前相差無幾的帝王生活。同清朝以往的皇帝一樣,溥儀6歲即他退位那年,由欽天監選好良辰吉日,開始上學讀書了。書房設在光緒小時候念書用的毓慶宮。皇帝上學自然與常人不同。每次上課,都是溥儀先乘坐金頂黃轎至毓慶宮,坐到背北面南的正位獨座上,然後由太監奉上當日應學的課本,這時教課的師傅再進來,向他所教的徒弟見禮后開始教讀,作為徒弟的溥儀始終端坐不動,更無須向師傅行禮,因為「雖師,臣也,雖徒,君也」。
溥儀前半生,雖然在政治上三起三落,特別是偽滿14年,無異任人擺布的木偶。但在個九*九*藏*書人生活方面,他卻始終是按照皇帝標準,拿著皇帝的架子,即使是在蘇聯的5年間,也從不曾自己穿過衣服,疊過被子,甚至連腳都沒自己洗過。成為戰俘前,自然有人服侍,成了戰俘后,他的弟弟溥傑、侄子小秀、小固、小瑞以至岳父榮源,都曾自覺自愿地以臣僕的身份為他端飯、鋪床疊被,穿衣洗腳。在家族中,溥儀依然是「皇上」,所不同的只是這些人不再明著稱他「皇上」,而是悄悄地叫他「上邊」了。因此,當戰犯管理所為了使溥儀獲得改造,把他與家族成員分開,安排其他偽滿戰犯住在一起時,這位「皇帝」戰犯便遇到了有生以來未曾遇到的「難題」:他不但要自己端飯、整理床鋪、穿脫衣服、洗腳、洗衣服,而且還要和別人一樣輪流做值日,打掃房間衛生,甚至還要提馬桶!起初,溥儀覺得這是所方故意要他難看,因為這些事他從未做過,也不會做,以致早晨起床時,他還沒穿好衣服,別人已經跑操去了,他未洗漱完,別人又開始吃飯了。每當溥儀感到自己無能、為自己事事落人後而痛苦時,戰犯管理所的同志就來幫助、開導他,同時也循循善誘地引導他認識過去,反覆講明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政策,鼓勵他好好改造自己,爭取做個新人。
清王朝滅亡了,但宣統皇帝的稱號保存下來了。此後,不但民國曆任總統如袁世凱、黎元洪、徐世昌等,無論在私函亦或公文中,都赫然稱溥儀為「大清皇帝陛下」,紫禁城外的遺老遺少,各地一些大小軍閥政客以至像胡適那樣著名的「新潮人物」,更是畢恭畢敬地尊稱溥儀為「皇上」。
這些都還能使中國的師傅們容忍,但有一件事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的,這就是溥儀要離開紫禁城出洋留學!原來,由於受英國師傅庄士敦的影響,溥儀認為要做一個開明君主,就必須學些新東西,見點大世面,而更重要的是想得到能夠左右當時中國政局的西方列強的支持和幫助。這一切,在紫禁城裡是永遠無法辦到的。於是,他長時期以賞賜的名義,讓二弟溥傑帶走了大批清宮珍寶,預做出國經費。但他哪裡知道,除庄士敦和溥傑之外,紫禁城中所有人都拚死反對他的出國之行。就在他與庄士敦秘密約定準備溜出紫禁城之時,不知怎麼走漏消息,紫禁城裡全部人馬一齊出動,城外的「皇父」載灃也聞訊趕來,齊刷刷一齊跪到宮門外,阻止其外出,而且聲明如溥儀不放棄,就決不起來,成功地破壞了他們的出走計劃。這次任憑小皇帝如何暴跳,以「皇父」載灃為首的王公大臣和中國師傅及太妃們,死活也不肯讓步,因為皇帝一走,全部優待條件等於自動放棄,他們以及靠紫禁城吃飯發財的「皇親國戚」便會喪失現有的一切。
死的問題解決了,對其他偽滿戰犯來說,已不再有過不去的關口,絕大部分人都不再懷疑共產黨的政策,開始努力學習,積極改造,爭取得到政府寬大處理。可是對「皇帝」戰犯來說,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就在古老的紫禁城按照傳統模式精心鑄造著大清王朝末代「真龍天子」的時候,整個大清帝國,卻早已成為一隻破爛不堪的漏舟,無論愛新覺羅氏如何使出渾身解數,也難以使其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再前進半步,終於在辛亥革命的風暴中沉沒了。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沒過多久,溥儀在北府里感到氣候有變。先是不知哪裡去了的師傅和王公大臣陸續出現在身邊,接著就不斷傳來一些使他寬慰之餘覺得振奮的消息:荷蘭、英國、日本等國駐華公使聯合向民國當局提出了「抗議」,接著天津日本駐軍司令部捎來口信說,為保護北府安全,北京日本兵營將不惜採取「斷然措施」;段祺端發出了聲討馮玉祥「逼宮」的通電,並且同奉系軍閥張作霖聯手,逼走了馮玉祥,繼而又重新組織了臨時執政府,出任執政。於是,先後匯聚北府的王公大臣,遺老遺少,以「恢復祖業」紛紛為溥儀出謀劃策。可如何恢復祖業呢?有人請他先去東交民巷使館區,以確保安全;有人建議要設法「出洋留學,一旦有機可乘,立即歸國」,成其大業;而以王爺為首的一批王公世爵們則要他留在北府,爭取恢復優待條件。各派勢力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極力地要把「皇帝」拉到自己身邊。
再有,繼鄭孝胥之後,偽滿洲興安省省長凌升因為在一次省長聯席會議上,抱怨日本人言行不一,說他們口頭上承認「滿洲國」是獨立的,可從上到下什麼事都是日本人說了算,散會後即遭逮捕,以「反滿抗日罪」被砍了頭。還有關東軍在「宮內府」增設了「憲兵室」,嚴格監視進出人員,檢查來往信件,並故意製造事端,將溥儀精心訓練的「護軍」全部繳械拘留,后經溥儀親自道歉,才選用部分加以改編,由日本軍官「代為訓練」,其餘則作為「肇事禍首」統統「驅逐出境」。
袁世凱自戊戌政變為慈禧立了大功,從此官運亨通,扶搖直上,幾年時間由直隸按察使逐次升遷山東巡撫、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外務部尚書。在此期間,他不惜重資,買通了只要給錢連祖宗都可以賣掉的慶親王奕劻,借改革軍制擴編北洋新軍之機,使其成為京師重地的一個強大武裝集團,並採取種種手段,幾乎使北洋軍成了完全聽命於他一人的袁氏武裝。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決定拋出珍藏了7年之久的「秘密武器」,要溥儀去東北建立以他為首的「新國家」。溥儀認為「恢復祖業」「重登大寶」的日子終於到來,決計不惜一切前往東北,不意他身邊除鄭孝胥外的遺老及「近臣」們,幾乎一致反對「北幸」,愛新覺羅宗室中有人甚至提醒他,不要忘了歷史上的石敬瑭。南京的蔣介石這時也派人來說,可以恢復民國初年的優待條件,居住則紫禁城、上海、國外任憑挑選,只是敬告他不要去東北與日本人合作。但溥儀為了將多年來「重登大寶」的美夢化為現實,1931年11月10日夜,還是在日本軍警特務的特別「保護」下,悄然離開日租界潛往東北。
宣統三年(公元1911年)八月十九日,革命黨人武昌首義成功,南方及西部數省聞風響應,辛亥革命風暴席捲了大半個中國。清廷派出的南下鎮壓革命黨人的北洋精銳,不聽滿族將帥號令。攝政王載灃萬般無奈,只好接受了奕劻、徐世昌等人的建議,重新起用袁世凱。老謀深算的袁世凱,以北洋軍為資本,以外國侵略勢力做靠山,巧妙地玩弄兩面手法,先借用資產階級革命黨人的力量脅迫清廷授予他軍政全權,否則即以「病未痊癒」為由,呆在彰德不肯出山;當軍政全權到手之後,又利用北京的清王朝、手中的武力和贊成共和的虛假許諾,誘迫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最終做出了只要袁世凱倒戈推翻清廷,擁護共和,即由他出任新成立的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的決定。為了達到據天下為己有的卑劣目的,袁世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會兒指使北洋軍將領通電南京臨時政府誓死反對共和;一會兒又指使他們通電北京清王朝聲稱讚成共和,如不滿足要求,將以兵諫相爭,由此要清廷自行退位。他本人則裝出既忠於朝廷,又不得不順應時勢的樣子,規勸皇太后和攝政王交出政權,免致法國大革命時「路易子孫,靡有孑遺」的悲劇重演于中國。與此同時,袁世凱一再表示「決不辜負孤兒寡母」(指溥儀和隆裕),並拋出了一個旨在顯示他的忠心和促使清廷早下決心的《優待條例》,其中主要條款規定:清帝自行退位后,「尊號仍存不廢」,暫居紫禁城,以後移居頤和園;新建民九九藏書國政府負責保護清帝原有的私產,並每年撥出400萬兩以供皇室享用(改鑄新式銀幣後為400萬元)。
溥儀被押往蘇聯后,先在赤塔一處療養院住了2月,而後便同相繼押送到這裏的其他偽滿戰犯一起,被轉移到了離中國不遠的伯力收容所,在這裏渡過了5年的拘留生活。
為了表示對黨和政府的感激之情,也為了使自己後半生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溥儀努力工作,勤奮學習,從各方面嚴格要求自己,在鄰里之間、工作單位、國內各界名流以至國際上,都產生了良好的影響。在鄰里之間,他正確對待自己和別人,和普通人一樣自覺地打掃街道衛生,熱情地為群眾排憂解難,有時孩子般地把街道上的少年兒童成群結隊地領到家裡玩耍、遊戲。在工作單位上,他學會了正確處理個人與集體及國家的關係,時時以一個普通公民的標準要求自己,國家特發的幾套制服除會見外賓及參加重要宴會外,平時總捨不得穿,結婚時,政府特批費用可以公款報銷,可他體諒國家經濟困難,僅為新娘買了一套衣裙。在國內各界名流中,溥儀影響頗大,特別是在他的一些「舊臣」中。這些人最初見到特赦后的溥儀,總覺得還有那麼一層說不出的關係,不少人仍舊表示跟他走。每當這種時候,溥儀總是堅定地說他跟共產黨走,勉勵他們為建設社會主義祖國貢獻力量。前國民黨政府代總統李宗仁在美國看了溥儀的《我的前半生》一書,感觸極深,覺得一個封建皇帝和偽滿戰犯在新中國都能生活得很好,何況自己一個民國總統,從而堅定了回到大陸報效祖國的信心和決心。在國際上,溥儀特赦后短短几年時間會見了幾百名國際友人、各國記者,向他們宣傳中國共產黨和政府的寬大胸懷,表示他對新中國前途的信心和為建設自己祖國儘力的決心。他的切身經歷和感人話語,贏得了國際友人及各界人士的信任和讚譽。有的西方記者說,西方人理解溥儀比理解雷鋒容易得多。
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溥儀傀儡皇帝生涯才告結束。16日,他在隨關東軍要人準備乘飛機逃往日本時作了蘇聯紅軍的俘虜。翌日,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重要戰犯,溥儀被押往蘇聯。
自1960年3月起,溥儀開始了自食其力的新生活。他先在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北京植物園半日學習,半日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主要是熟悉新的生活環境。一年後,他到了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任專員職,負責清理清末和北洋政府時代的文史資料,但仍堅持每周到植物園去勞動一二天,工作閑暇,撰寫自傳《我的前半生》。在人民政府和各方面人士的共同關心幫助下,1962年4月29日,溥儀與北京關廂醫院的一名普通女護士李淑賢重新建立起幸福美滿的小家庭。婚後,56歲的溥儀對李淑賢溫情脈脈,體貼入微,夫妻感情可謂如膠似漆,形影難分。年過半百,溥儀終於嘗到了人間真正愛情生活的甜蜜和幸福。
經過長達兩三年之久的默默觀察,到抗美援朝戰爭勝利時,溥儀已經意識到他不會被處死,可以和其他人一樣活下來了。「真龍天子」和常人原本也沒有什麼兩樣,溥儀從此開始考慮如何度過以後的時光。
在師傅們的著意培育下,受紫禁城中事事物物的熏染,溥儀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懂得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從心裏開始要做一名「好皇帝」和「真正的皇帝」了。自幼時起,他先從太監,繼而是從師傅們那裡,知道了天下原本都是他的,只是因為可恨的袁世凱和可怕的孫文,他才變成紫禁城裡的「皇帝」,而把整個天下「讓」給了民國。儘管從袁世凱、黎元洪、馮國璋、徐世昌這些大清舊臣民國總統到吳佩孚、張作霖、陸榮廷等「亂世英雄」,表面上恭敬「大清皇帝」,儘管散居各地的遺老遺少不時地上折請安,登門覲見,聲淚俱下地表示要輔佐他「恢復祖業」,一旦討了「封賞」之後便杳無音信;儘管辮帥張勳1917年率數千辮子軍扶他「重登大寶」,也僅僅當了12天「真正的皇帝」,便再次摔下了「寶座」,宣告復辟破產,可在溥儀心目中,天下依然是他的,師傅們也總是要他卧薪嘗膽,「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等待著天再降「大任」於他。於是,溥儀從10多歲時,就開始在紫禁城中施展「天子」的威風,誠心誠意地學做一名「好皇帝」,準備著一旦風雲聚會,天降大任,即出山做一名君臨天下的「真正皇帝」。
清朝是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愛新覺羅·溥儀是這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一生坎坷曲折,前半生,三歲登基,以後三度稱帝,在位時名義上唯我獨尊,事實上無異囚徒;後半生,由皇帝變公民,過上了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為中國人民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積極貢獻。
溥儀自成婚後,一直朝思暮想的是如何「恢復祖業」和早日「重登大寶」,無如屢經變故,夙願難償,以致經年累月心緒煩躁,夫妻生活極不正常。
其次,關東軍每年為他安排若干次「御臨幸」和「巡狩」。所謂「御臨幸」,是溥儀參加祭祀侵華日軍亡靈和慶祝日本天皇壽辰「天長節」等例行儀式;所謂「巡狩」,則大多是到「新京」以外的東北一些地方,去參觀日本人「建設」「王道樂土」的成就,「臨幸」和「巡狩」的實際內容如何,溥儀並不理會,他所看重的是「皇帝」出行的威儀:每次「御臨幸」或「巡狩」,先有大批全副武裝的「凈街車」開道,稍後是「滿洲國警察總監」乘坐的紅色敞篷車開道,繼之才是他這位「皇帝」的全紅色「正車」,車兩邊有摩托車隨行保駕,再後面則是隨從和一般警衛的車輛。
在辛亥革命風暴的致命打擊下,隆裕太后和王公大臣們為了保住大清皇帝稱號和各自的身家性命,于窮途末路之中接受了袁世凱的《優待條例》。1912年2月12日,隆裕太后頒發了清帝溥儀的退位詔書。次日,袁世凱公開聲明贊成「共和」,孫中山向南京臨時政府參議院提出辭職。15日,袁世凱接替孫中山,當上了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
原來,此時日本國內對如何統治東北這塊殖民地,尚未形成一致意見,關東軍不便貿然行事。經過3個月時間的多方慎重磋商,日本軍政各界最終統一了認識,決定在東北建立「滿洲國」,暫行「共和制」;「國都」命名「新京」,設於長春;「國家元首」稱「執政」,由溥儀出任。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光緒駕崩,慈禧面諭王公大臣:攝政王載灃之子溥儀,「著入承大統為嗣皇帝……著攝政王載灃為監國,所有軍國大事,悉秉予之訓示裁度施行……」這時慈禧並不知道自己也將緊隨光緒而去,二十一日這天,她「終日料理大事,至晚乃獲休息,雖極辛苦,而體力反較佳。翌日,仍於6點鐘起召見軍機與皇后、監國攝政王及其福晉即榮祿之女,談話多時,以新帝之名下一諭,尊皇后(光緒皇后隆裕)為太后」。不意午飯時分突然暈倒,醒后感覺異常,自知末日已至,急詔隆裕皇太后暨監國攝政王等,謂:「現予病勢危篤,恐將不起,嗣後軍國政事均由攝政王裁定,遇有重大事件必須請皇太后懿旨,由攝政王隨時請而施行。」做好了這樣的安排之後,慈禧才放心地歸天去了。她滿以為有光緒親兄弟攝政監國,有自己的親侄女裁決「重大事件」,大清王朝的江山就萬無一失了。
作為「滿洲國皇帝」,溥儀所能享有的「尊榮」,說來其實也有限,可這有限的「尊榮」最初卻使他得到了心理上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