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

我們互相看了長長的兩分鐘，聞到雞蛋的香味，兩個人的胃都餓得咕咕叫。傑米時不時用眼角去瞄一眼雞蛋，我投降了——為他眼中那渴望的神情。

這讓我想起了昨晚，想起了他不願意向我提起的秘密。我的眉頭緊蹙。

伊恩生氣地叫了一聲。

這已不再是我的秘密了——傑米和傑布都知道，這也不是什麼機密了。無論如何，我相信伊恩不會對那些想殺我的人到處宣揚這件事的。「沒錯，」我告訴他，「梅蘭妮還在。」

我看了看傑米固執的表情，咬了一口三明治。我一開始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傑米就開始吃自己的。伊恩很快就回來了，我們一言不發地吃著午飯。三明治太好吃了，很難想象還能有什麼理由停下來聊天——或者是有什麼其他的東西讓我們停下享用我們美味的食物。

「哎呀，」他大叫了一聲，「你還好嗎？是不是很疼啊？」

他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相信，他沒事。」

他又咧開嘴，笑了笑：「你拖著這些碗到處走，而我卻兩手空空地站著，我覺得有點傻，你倒是很勇敢。來吧——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休息一下，等沒人的時候再走。」

不，他們在難過，房間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絕望的神情。

他吃驚地睜大眼睛：「你不要嗎？」

「醫生出什麼事了嗎？」我小聲問傑米，突然感到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疑了——也許這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房間里悲傷的氣氛似乎只是人類的一種情緒，和我沒有關係。難道這就是大家忙著做的事情嗎？出事了嗎？

他的話讓我很不安，我默默地跟著他。為什麼要把「勇敢」這個詞用到我身上呢？

「這真的很不公平，」伊恩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打算回答你的問題，但是你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也許是我呼吸節奏的改變弄醒了他，也許是我們倆的步調已經很一致了，在我醒了幾秒鐘以後，他就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就在我們的僵持剛剛結束，我的胃得到滿足以後，我才注意到廚房裡的氣氛。

「你幹活已經很辛苦了，小漫，只有你一天都沒有休息過。」

「你不能每一秒鐘都看著我啊。」

「我知道它和你在一起，」傑萊德回答說，他提高了聲音，這樣從這裏到主廣場的人都能聽見，「出來吧，不管你在哪裡，出來吧！」他大聲叫道，聲音聽上去很刺耳，又帶有幾分嘲弄。

她給傑米盛了一大碗嫩嫩的炒雞蛋，然後站起身，遞給傑米。

你認為他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我讓他帶路走出黑暗的山洞，他的一隻手一直拉我。我們走進大花園，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今天我不敢確定其他人會怎樣對我。誰知道昨天我睡下了，他們又討論點什麼呢？

「小漫？」他看著我，然後又看看露希娜。露希娜正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我們。

「我想，他們都忙吧。」他可沒有降低音量。

我對他搖搖頭：「伊恩，沒什麼的。」

「好。」一個詞的謊言似乎不那麼容易被看穿，抑或這隻是一種嘲諷罷了。

「現在我可以睡在那裡，你在我旁邊就不會那麼引人注目了。」

「今天每個人都休息，所以你也一樣。」

傑米嘴裏嘟囔了一句：「莎倫今天會像噩夢般可怕的。」

他聳聳肩。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相信看上去比實際更嚴重。」

「傑萊德？」我聽見他說，他假裝很吃驚的樣子。

傑米並不關心山洞里為什麼空無一人。他看著我的臉，陽光照在我的臉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有點分不清方向。過去幾個月，我已經習慣清晨醒來看見陽光。起初我以為還是晚上，但是，臉上和背上的刺痛讓我想起了我身處何方。

「也許這是更好九-九-藏-書的選擇。」我說得更小聲了，可能只有傑米才能聽見。

「我不知道，還有選擇。」

「傑米，你要多少？還有很多。」她回答道，沒有轉身。

「傑米，」我壓低嗓音，焦急地說道，「這些食物不是給我的。傑萊德和其他人不會把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得來的食物讓我做早餐的，麵包很好啊。」

我看著這碗雞蛋，口水直流。我把碗推遠一點，然後雙臂交叉。

「我不那樣認為，」他喃喃地說，然後，他對傑米說，「你應該去學校了吧，我儘快讓一切都恢復正常也許會更好些。」

「好吧，」他說，把他的碗也推到了桌子另一邊，「你不吃，我也不吃。」他的胃叫得很響，他雙臂交叉在胸前。

「管他呢，」傑米嘟囔了一聲，就跳過長桌，又盛了一碗雞蛋，然後把碗推到我的面前，「把這碗吃得乾乾淨淨。」他說得很堅決。

「和凱爾的量一樣大的一份早餐。」露希娜說，但是她微笑的時候，她的眼神並不快樂。

「小漫？」他悄聲說道。

「你會做回你自己嗎？」

我感到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緊緊盯著。

「我會的。」

傑米看著莎倫，嘆了一口氣才回答我：「沒有，醫生很好。」

「他真的認為這次他能成，他那麼確定·噢，好吧。如果有一天，他能明白，那麼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凱爾表示異議。

「你覺得現在是早餐時間嗎？」

梅兒？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怎麼了，傑米？你為什麼難過？」

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了解這個地方了。梅蘭妮說。

「我只想要麵包。」我小聲說道，想拉他趕快走。

他沒有立刻就問。我抬眼看看，想知道為什麼他猶豫著不問。他垂下眼帘，看著手背上一道道的泥土印子。

「你和我一起來嗎？」傑米急切地問我，他摸索著找到了我的手。

「這裏真的很黑。」他說。

他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摁了一下，示意我待在原地不動。然後，自己大步向前，沒有故意放輕腳步，隨即消失在通道里。

伊恩等了，一會兒，直到聲音完全消失，又過了幾分鐘，他才放開我的胳膊。

你是人，難道你沒有點直覺或是其他什麼感覺嗎？

傑米和我一起走，眼神很警覺，我不喜歡這樣。我不想讓他在情況危急的時候充當我的保鏢，但是，就在我們沿著一片大田地往前走的時候，我的另一個常用保鏢出現了，所以這個問題就暫時不去想了。

傑米也感同身受。於是，他開始風捲殘雲般地將食物送進嘴裏，好像都留不出時間來呼吸一下。我看著他，以免他被噎著。

「是的，一切會和以前一樣的。」

「這些碗不重的。」我告訴他。

我又等了一會兒，而他繼續看著他手上的泥印子。

他把我拖進一個狹窄的通道口，從這裏往東是一片田地，那裡的玉米快要熟了。他沒有把我拉到很遠的地方，只是把我拉到了一個暗處，走道里人是看不到我們的，我感到傑米輕輕地拉著我的另外一隻胳膊。

聽到吃飯時間廚房那頭傳來的如平常一樣的嘈雜聲，我們著實鬆了一口氣。我並不是特別想見到誰——當然，除了病態般地渴望見到傑萊德——但是，看到這裏人很少，同時，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的秘密，這讓我心情急躁。

吃了兩個，我停了下來，但是傑米和伊恩一直吃到痛苦地呻|吟起來。伊恩看上去像是不行了，他努力睜開眼睛。

傑米在我們常坐的桌子旁邊等我們。兩份雙層三明治就擺在他的面前，但是他沒有動一口。他的手臂交叉，在等我。伊恩好奇地看著他的表情，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就去拿自己的食物了。

伊恩第一次注意到我手裡拿的東西。

我們聲音很低，幾乎是悄聲說話，沒人read.99csw.com注意到我們。

「是的。」

「不，我」我是想再說一遍「很好」，可是我的胃不聽話地叫了起來。

我聽見身旁有輕輕的呼吸聲，呼吸聲沒有嚇著我，因為這是我最熟悉的聲音。傑米昨天晚上悄悄溜回來，睡在我旁邊，我一點也不驚訝。

雖然我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懂得我的沉默意味著什麼。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但是，我現在在休息。」

她看了我一眼，我明白這個眼神的目的。

「別傻了，小漫，」傑米說，「你現在住在這裏，就和我們其他人一樣。你幫他們洗衣服、烤麵包，他們也沒介意啊。再說，雞蛋也放不了太久，如果你不吃的話，這些雞蛋也會扔掉的。」

我們的談話就此打住。就在此時，我們都看見在通道的下一個拐角處隱約可見淡藍色的光。

「如果。」傑萊德哼了一聲，「我想找到那瓶白蘭地還是不錯的。按照醫生喝酒的速度，到傍晚他就能把整箱酒全喝完。」

「哇，」傑米叫道，「雞蛋！」

伊恩身上很臟，從頭到腳都蒙上一層淡褐色的土，汗濕的地方顏色會更深一些。伊恩臉上一道一道褐色的印子卻依然無法掩蓋他的疲憊。看到他和其他人一樣情緒低落我一點也不驚訝，但是他臉上的塵土卻讓我有點好奇，這不是洞里的紫黑色的土。今天早上，伊恩出去過。

「那麼如果我被抓住了，會怎麼樣呢？」

我回頭看看他，很害怕，然後，意識到是什麼讓他難過了——他剛剛看到我的臉。

「我懷疑你會消失的，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現在，他們抓住成年人，不會把他們當做宿主，因為有太多問題了。」我再一次微微一笑，「有些問題，就比如說我，心太軟，會同情我的宿主，失去了方向」

「你昨天睡在哪裡了？」他問道。他的眼帘半垂，目光卻異常犀利。

洗完碗，他送我回到廚房，這裏開始擠滿來吃中飯的人。菜單上新增了更多易腐爛的食物：鬆軟的白麵包片、切達乳酪片、波羅尼亞大肉腸串。人們正在津津有味地享受美味，但是他們的肩膀無力地下垂著，臉上沒有微笑或是大笑的表情，絕望的氣氛依然可見。

「就當我是凱爾好了。」他說著，大笑起來。

「別這樣想，小漫。我們不是動物，你不是一定要死的。」

我吃得更慢了，希望我能讓他相信他在狼吞虎咽之時，我也在吃我的那份。

「那麼，如果他們現在抓住我，他們會怎麼處理我呢？」他最後問道。

伊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聲音很響，嚇得我跳了起來：「醫生醒過來之後。我們就讓他來看看你的臉。」他伸出手，摸著我的下巴，這一次我沒有往後縮。他把我的頭轉向另一邊，檢查我的傷勢。

「伊恩，這樣做有意義嗎？是不是我活得越久，給傑米帶來的傷害就越大？最後，對他更沒好處，如果」

我和他的目光交會：「我就是我自己，我沒有向梅蘭妮投降。即使是作為一隻熊或是一朵花，我都會和現在一樣。」

「好吧，傑米。」我同意了，「但是如果情況不能像以前一樣，你不要難過，好嗎？如果事情變得很糟不管怎樣，只要別感到吃驚就行了。」

「他們會丟棄你嗎？」

伊恩嘟著嘴：「我認為你更應該是流亡者，你沒有背叛他們，你只是離開了他們的團體。」

他們又走回到亮處，我慢慢地跟在他們後面，不知道現在是何感受。

傑米一走開，我就轉向昏昏欲睡的伊恩：「去休息一會兒吧。我沒事的——我會待在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比如，玉米地中間或是其他什麼地方。」

我們又安靜了一會兒，我相信他說的是真事。我要思考流亡者這個詞，試著說服自己只是一個流亡者而已。

他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早餐。我想九-九-藏-書把我碗里剩下的給他，但是傑米瞪了我一眼，我還是收回了碗，乖乖地吃完剩下的雞蛋。

我笑了出來，針對我。

「噓，」伊恩低聲說，「在這裏等著。」

我的眼睛盯著地面，盯著地上紫黑色和褐色的泥土，而我的胃在翻江倒海。我想不起來還有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糟糕的了，但也許我只是缺乏想象力。

廚房裡的人不到平時的一半——早上的這個時候只有這麼點人，有點奇怪，但是我沒有太在意，因為石爐里飄出的香味讓我忘記了其他的一切。

「傑米不打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低聲說道。

「如果他們明白我是誰如果有人還在找我」我想起了我的獵人，我也像伊恩一樣聳了聳肩，「他們會把我取出來，把我放進另外一個宿主，一個年輕的、容易被馴服的宿主，他們會希望我做回我自己。也許，他們會把我運到這個地球之外——讓我擺脫不利的影響。」

「來吧，把那些碗給我。」伊恩說，我還沒有反應，他就把一大盆碗拉了過去。

「還好，」我悄聲說，空蕩蕩的山洞讓我提高了警惕——我不想說得太響，「大家都在哪裡？」

「差不多吧，我想他們拿了一盤到醫生那裡去了，其餘的人」露希娜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眼睛第一次看向我，傑米也朝著我看。我不明白露希娜臉上的表情——那種表情一閃而過，接著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一定是在想我臉上的新傷疤是哪裡來的。

「還剩多少？」傑米問道。他的聲音很急，有點強迫的意味。

「我餓了，我們去看看吧。」

「那麼梅姬姑媽呢？她受傷了嗎？」

「去學校。」我立刻對他說。今天我希望傑米離我遠點，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不行，露希娜，怎麼回事？」他期待地看著她。她一動不動，「如果你這樣的話，我就自己動手了。」他提議說，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嘴繃緊了，決心已定。

「他們不會拋棄靈魂的。我們沒有死刑，也沒有懲罰，真的，不論他們做什麼都是為了救我。我以前認為其他的方法沒必要，但是現在我自己證明那種想法是錯誤的。也許，丟棄我才是正確的選擇。我是叛徒，不是嗎？」

我最後才注意到莎倫，她躲在很遠的角落裡吃早餐，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語。她很平靜，機械地一口一口吃著早餐，起初，我沒有注意到她臉上流下的淚。眼淚落到食物里，但是，她好像沒有注意到一樣，依然吃著自己的早餐。

「你真的想讓我這麼做嗎？」我壓低嗓子問。

我輕輕地摸了摸臉，皮膚感覺有點粗糙——血凝結了形成一塊痂，手摸上去很疼。

傑米嘆了一口氣，踢了一下腳下的塵土：「看著小漫。」

我聳聳肩，放棄說服他的念頭：「我回到了·那個洞里，就是一開始被囚禁的地方。」

露希娜轉過身，彎下腰，用長柄勺的下端把爐子底部燒得滾燙的石頭上的鐵盤拖了出來。

他想了很長時問，時不時地看看我的臉，又看看玉米稈，或者目光一片茫然。

「現在味道也會不錯的，」傑米熱情地回應道，「每個人都吃過了嗎？」

「如果他們抓住你呢？」他問道。

傑米聳聳肩，眼睛還緊緊盯著我的臉。

傑米拉著我走得更快了，我毫不抗拒地跟著他。胃裡咕嚕咕嚕叫著，於是，我們快步走向烤爐旁邊的桌子。孩子的母親露希娜站在那裡，一隻手拿著一隻塑料的長柄勺。早餐通常都是自助形式的，但是早餐通常也就是硬硬的小圓麵包。

「孩子，回學校去。」他對傑米說。

你想看見他也夠瘋狂的。

伊恩眉頭緊蹙，他不喜歡那裡，但是他還是起身，帶頭走回到儲藏食物的通道。主廣場上又忙碌起來，花園裡到處都是人，所有人神情肅穆，眼睛只盯著自己rｅａd.９9csｗ.com的腳。

「不，我也不打算告訴你。」他嘆了一口氣，「其實，沒有什麼是你想要知道的。」

他慢慢地點點頭：「這是怎樣的情況？對於你來說？對於她來說？」

他伸手好像要抬起我的下巴，但是我往後縮了一下，他就放下了手。

我的心沉了下去，那感覺更多的是心痛而不是害怕。

但是花園裡空無一人，而清早的陽光卻十分耀眼。陽光照在數百面鏡子上，反射過來的光瞬間讓我眼前一片茫然。

我們都在想那聲音預不著什麼。

我不知道。她的心都快碎了。她知道她自己無法保持客觀，她想要見傑萊德。

我審視他臉上憤怒的表情——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一團火在燃燒。

「傑萊德保證過的。」傑米低聲對他說。

「會好的，你看著吧。」

伊恩沒有讓我像往常一樣在小溪里洗碗，他堅持要去黑洞洞的浴室，在那裡我不會被發現。我在黑暗的水池的淺水區刷碗，而伊恩則洗凈了神秘勞作之後留下的污垢。之後，他幫我把剩下的臟碗洗完了。

「幹活可以讓我有事做。」我低聲道。

我們把碗放進了一個塑料大盆里，那裡堆著許多臟碗，都堆滿了，所以我把盆從桌子上拿了下來。我不知道今天山洞里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深入洗碗應該是一件萬無一失的活。

「開始的時候是沒有選擇的。直到人類發現所發生的事情，抵抗才開始的。似乎這就是關鍵——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突然受到攻擊的人就不會反擊了。」

「那是讓人受挫的感覺，對於我們兩個人來說都是這樣。起先，我想盡一切力量讓她按照正常的方式消失，但是現在，我已經習慣於她的存在了。」我苦笑一下，「有時候，有個伴也挺好的，對於她來說更難。從許多方面來說，她就像是一個囚犯，被囚禁在我的腦子裡。可是，她寧願被囚禁起來，也不願就此消失。」

「傑米，我們坐到那邊去吧。」我說，用胳膊肘戳戳他，趕快離開這裏。

人們都在看著我，有幾個在這兒，有幾個在那兒，但是不單單隻有他們表情嚴肅，他們小聲交談著，其他的人根本不理會我。除此之外，似乎沒人生氣、內疚、緊張或是帶有我以為他們會有的其他情緒。

伊恩咧開嘴，笑了笑：「孩子，該是為了集體的利益而犧牲一下的時候了，我不會羡慕你的。」

我很想有什麼事能讓我分散一下注意力：「說吧。」

「我知道你不會撒謊，現在我知道了，」他說得很輕，「不論你的答案是什麼，我都會相信你。」

「謝謝，可是，我並不認為這是指責。即使你這樣認為，我也不會怪你。」

「我想他們還是會讓靈魂進入你體內尋找信息，也可能他們會讓獵人進入你的體內。」

我好奇地看著他。好幾面鏡子的光透過玉米稈，投影在他身上，相互交錯，就像斑馬身上的花紋一樣，一道一道的。透過這一道道影子和滿臉的塵土，他蒼白的臉上依然顯現出疲憊的神情。

過了半分鐘，大洞里響起了低沉的聲音，聲音里沒有任何愉悅——聲音聽上去很嚴肅，就像今天早上人們的表情一樣，充滿了憂鬱。聲音飄過，似乎離我們藏身的地方很近。伊恩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手指都掐到我的肉里去了，我昕出那是傑萊德和凱爾的聲音。梅蘭妮極力想擺脫我的控制，但是我還是牢牢地控制住了她。我們都很想看看傑萊德的臉。伊恩阻止了我們，這很好。

「我在這裏。」

你知道，這真是瘋了。

我沒有回答他。

我在想他為什麼那麼臟，但是很可能和傑米一樣，他不會回答我的。我轉過身看著通往河邊的通道，沉思著。

「為什麼不能？」

「現在別拿著碗了，」他告訴我，「讓他們去洗，我們走吧。」

「但是他們不會把你作reaｄ•9９ｃｓw•ｃｏｍ為宿主。不論他們是否找到信息，你都會被丟棄。」這個詞很難說出口。想到這，我很難過。奇怪——通常人類的事情都會讓我難過，但是以前我從來沒有從軀體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在其他的星球上，我從來沒有覺得這是必須會做的。軀體不能正常工作時，就會立刻被毫不留情地處理掉，因為這個軀體就像不能行駛的汽車一樣，沒有任何用處了。那留著它還有什麼意義呢？此外，思想狀態也會讓軀體失去利用的價值：思想上有危險的傾向性，不良的願望，思想意識不可能改善，會給其他人帶來危險；當然，抑或是軀體的意志過於強烈無法消除，還有就是這個星球上的異類，這樣的軀體都不可用。

「好吧。」我氣呼呼地說。我把碗拉回到他面前，然後又拿回我的那一份。他等我吃了第一口才肯吃。嘗到了雞蛋的味道，我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了。我知道涼掉了的炒雞蛋並不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但是現在就是覺得它是最好吃的，身體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活的。

露希娜聳聳肩，把長柄勺放在了石桌上，慢慢走開了，沒有再看我一眼。

傑米低下頭，看著碗中的雞蛋，故意慢慢地嚼著，沒有回答我。

傑米眉頭皺了起來。

現在我才發現傑米和這裏的每個人一樣，也很傷心難過。

「為什麼這麼問？」

傑米審視著他：「也許應該由我來照顧」

「我沒有把人類當成動物。」我輕輕地說。

我看著伊恩的眼睛，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地認識到，以這樣醜惡的方式來對待不可征服的靈魂是多麼卑鄙啊。

「沒錯，可是凱爾沒有啊。」伊恩回答說。

「我以前不相信傑布說的，但是他和醫生都很確信小漫？」他看著我，問道，「她依然和你在一起嗎？就是那個你佔據她身體的那個女孩？」

「希望如此——傷看上去不輕啊。」他嘆了一口氣，然後伸了個腰，「我想我們已經躲得夠久了，凱爾應該已經洗乾淨了，睡著了。要幫忙洗碗嗎？」

她開口說話的時候，只看著傑米：「一個小時以前，味道會更好。」

「沃爾特在哪裡？」我又問，但是依然很小聲。儘管他們曾經都恨過我，但是，一想到我的朋友會遇到什麼不幸，我心裏就焦急萬分。

小漫，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你們在這裏啊，」他看見我們，低聲說道。他的步伐很快，他的腿很長，腳步很急，迅速縮短與我們的距離。走到我們面前，他並沒有放慢速度，反而抓起我的胳膊，拉著我快步往前走：「我們在這裏躲一下吧。」

傑米慢吞吞地走了，時不時地還回頭看看我們，最後消失在另外一條通道里。

他徑直往玉米地的方向走去，然後進入玉米地，沿著壟溝在玉米稈里穿梭。我走在他後面，他在田地中間停了下來，把碗放在一邊，順勢就躺在了地上。

「一會兒見，好嗎？別擔心。」

「你不必躲藏在這裏，小漫。」他等了一會兒，等我回答，然後很認真地說，「昨天晚上我和傑萊德談過了，他不會再針對你了——他保證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同意讓他繼續試試，這次結束了，一切就都結束了。」傑萊德說。

「什麼事也別擔心。」

「看上去，你已經干過活了。」

「他很快就會失去意識的，」凱爾說，他的聲音逐漸消失在遠處，「我希望莎倫會」接著，我什麼也聽不清楚了。

幾個月以來一直吃著單調乏味的早餐，好不容易吃了一次雞蛋讓我興奮不已，本以為會有高興的感覺。可是，我卻發現廚房裡氣氛凝重，所有人都在輕聲交談。這就是對昨天晚上那一幕的反應嗎？我掃視了一下房間，想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了，這裏夠偏僻了。」我說著坐在他旁邊，盤著腿，「可是，我們不要勞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