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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

事件

「當時店裡還有其他人在嗎?」
「其他滑雪跳躍的相關人員也在場嗎?」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聽你剛才所言,感覺他好像有點躁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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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身體一向健康的榆井突然倒地,這也沒辦法解釋吧?應該事有蹊蹺哦。峰岸兄,你可有甚麼線索?」
而今天,突然傳來榆井明的死訊,而且死因疑點重重。
「後來你們去了哪裡?」
「我好像無法清楚提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日野說。「九點后,我用位在別館玄關處的公共電話和人聊天,然後行經本館離開飯店,到附近的便利超商。十點多才回來。」
「不知道。」
「去年他還不成氣候,但是今年水準卻提升了許多。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期間內,有如此大的轉變。」日野以平淡的口吻,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新美望著收銀機的方向問道。
「真的嗎?在場的全都是自己人,你就不必隱瞞,坦白說吧。」
方向盤打向右方,不久,巨大的白色斜坡出現在夕子面前。這是七十米級的跳台,宮之森跳台滑雪場。右側為札幌冬季奧運紀念碑與管理事務所,夕子將車子停在兩者中間。那裡已停了一輛廂型車,白色車身的側面,寫有「原工業滑雪隊」的字樣,車內沒人。
「見過。因為昨天這裡有比賽。」
燈號轉為綠色。按照規則,必須在接下來的二十秒內開始滑行。澤村望向跳台旁的指導員。指導員揮手,這是叫他開始的暗號。
「你知道嗎,滑雪跳躍的發祥地是挪威。」佐久間也抬頭仰望。
「嗯。」加藤頷首,再次朝跳台望了一眼后,摸摸下巴。
「如果要舉例的話,他就像日本的尼凱寧(Matti Nyk?nen)嗎?」HTV的播報員問道。
「他是在嘲笑你。」
「有,我看到了。他是這樣拿起葯來。」澤村做出以食指和大拇指拿起東西的動作。「裝模作樣地把葯放進嘴裏。他常動不動就做這種誇張的表演。」
榆井明具有足以與鳥人匹敵的才能。對近來滑雪跳躍積弱不振的日本而言,這是個充滿夢想的話題。事實上,榆井在本季的國內大賽中也確實未嘗敗績。即便是出國比賽,他也接連得獎,雖然至今仍未得過金牌,甚為遺憾,但是拿過兩次銀牌。正因為實力過人,所以在這場比賽中,解說員預言榆井將會獲勝,一點都不足為奇。而結果也確實如此。
店內深處的座位,坐著冰室興產的教練田端,以及帝國化學的指導員中尾,當時就是他們兩人和峰岸一同趕往事發現場。他們發現峰岸和三好后,一本正經地舉手打招呼。
「到底是為了甚麼而自我約束?就算這麼做,這件事也不會就此解決啊。」
今年芳齡二十六,但是感覺比實際年齡還沉穩。她的五官鮮明,帶有一點古典美,雖然淚痕已乾,但雙眼依舊紅腫。
然而,澤村心想,他雖是個怪人,但以前從未嘲笑或是看不起別人。只不過,他那異於常人的開朗個性,常被人誤會。
「在那之後,你可有和榆井先生聊些甚麼?」
「舉個例吧,會不會是自殺呢?以目前來看,就屬自殺的可能性最高。」
「這麼說來……」
「先暫時在家裡等些時日,應該會被調回原來的職場吧。我猜應該是業務相關的工作。」
「你是問哪件事?」佐久間反問。
「我們可以確定榆井先生是遭人殺害。關於此事,你可有甚麼猜測?」
刑警對他的提問保持緘默。澤村將它解讀為「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他迅速在腦中思索,看誰有這個嫌疑。
加奈江思考了一會兒后應道:「好像沒甚麼不一樣。」
「這樣看來,他可能是自己服毒。」佐久間如此說道,但加藤對此不置可否。
峰岸他們用完餐時,一名高大的男子推開店門走進。中尾似乎也發現了他,暗啐一聲,把臉轉向一旁。正要說話的田端見狀,也旋即閉嘴。男子環視店內,發現峰岸他們后,先是挺起胸膛,接著邁開大步朝他們走來。感覺似乎極力在壓抑激動的情緒。
榆井突然向後倒退,助跑數步后,兩腳蹬地躍起。接著往前一個空翻,漂亮落地。
加藤莞爾一笑,望著佐久間說道:「你對滑雪跳躍很清楚嘛。」
「你是指很多方面,對吧?」
圓山飯店位於西二十七丁目。從宮之森出發,行經圓山動物園和圓山球場旁,會來到和大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圓山飯店就位在十字路口的一角。四層樓高,算不上是新建築。整面玻璃的玄關前,停靠著數輛廂型車。
「嗯。」加藤嚼著口香糖,再次抬頭仰望跳台的起點。「在這樣的距離下,確實看不出對方在做些甚麼。」
──對了,也曾經有過這麼一件事。
「是廣播一點報時后沒多久的事,所以大約是一點十五分左右。」
夕子抬頭仰望,發現他好像在起點台微微舉起右手。因為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不過夕子還是朝他揮手回應。
「是的。」
「就是因為不清楚,才會這麼麻煩。您不妨問令嬡吧。」說完后,中尾拿起桌上的 Cabin Mild 香煙,站起身,田端也跟著站起。男子朝他們瞄了一眼后,往三好隔壁坐下。
「警方說可能是中毒而死的,對吧?」體型與中尾形成對比的田端,環視著眾人的臉,如此問道:「到底會是吞了甚麼樣的毒藥呢?真不敢相信。」
「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嗎?」在穿鞋之前,佐久間轉頭望向管理員。滿頭白髮的管理員咦了一聲,露出不安的眼神。
馬蒂?尼凱寧──這位出生於芬蘭的鳥人,他的大名在冬季運動界無人不曉。繼塞拉耶佛(Sarajevo)的冬季奧運取得九十米級金牌、七十米級銀牌后,他在卡爾加里(Calgary)的冬季奧運里,連同新項目的團體賽在內,共贏得三面金牌。在世界盃中也展現了驚人的勝率,彷佛已打遍天下無敵手,號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選手,其他選手只能爭奪亞軍。
峰岸走進房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往他身上匯聚。就像嘈雜的開關突然被關掉般,變得鴉雀無聲。他們原本在談些甚麼,峰岸隱約感覺得出來。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活著的選手。
「應該有。他把葯寄放在女服務生那裡后,點了一份早餐,用完餐后應該就服藥了。我們那時候已經離開餐廳。」
滑雪跳躍隊的選手,通常都在這家餐廳用餐。平時大家都是一起吃固定的料理,但今天是假日,所以可以吃自己喜歡的餐點。
「雖然不太想說,但我要是隱瞞的話,會有麻煩對吧?」講了一段開場白后,澤村才道出實情。昨天他和女友約會,對方是名女大學生。
因為對他來說,不管再怎麼努力,榆井都是他無法突破的高牆。就算他以為自己已跳出很好的成績,榆井還是能輕鬆超越他的距離。相反地,在看過榆井的跳躍后,感覺自己飛行的模樣就像沒摺好的紙飛機般,慘不忍睹。
「還有關於偶像歌手臉上痣長的位置、職棒優勝隊伍與政權輪替期的關聯……像這種毫無關聯的話題,他總是一個接一個的說個不停。」
「其實,有件事我很在意。」加藤悄聲道:「我詢問榆井有可能會服用甚麼東西時,原工業的指導員峰岸說,榆井常服用維他命。」
「小杉江的狀況好像還不錯。」池浦雙手交叉置於腦後,如此說道。他是冰室興產的中堅選手,曾在上次的奧運中出賽。他說的小杉江,指的是杉江翔。
他坐在裡頭的座位,正與一名穿西裝的男子交談,此人年約四十多歲。佐久間他們朝附近的座位坐下后,向女服務生點了咖啡,順便悄聲詢問那名男子是否為峰岸先生。女服務生應了一句「是的」。
「教練,你當時和峰岸在一起對吧?」濱谷說。
這句話似乎一時令峰岸說不出話來。他嘴巴微張,視線在桌上的空間游移。
「看起來不像。不過,榆井對峰岸先生說的話,絕對會遵守。雖然他個性有點馬虎。」
「他吃完後有服藥嗎?」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說完后,中尾走進自己房內。
「自殺?」她雙目圓睜。「為甚麼要這麼做?」
「你可以從中想出幾個例子嗎?」在佐久間的請託下,夕子默默思考了片刻。
嗯,日本也有厲害的選手嘛──佐久間心不在焉地望著電視畫面。
用完晚餐,峰岸前往田端等人的房間,詢問警方問了他們哪些問題。房裡除了田端外,還有冰室興產的指導員濱谷,以及選手澤村和日野。
夕子小心翼翼地在彎曲的雪道上行駛,前方沒有交會的來車,後頭也沒有車輛跟隨。夕子的前方,有數條重疊的輪胎車痕一路向前延伸。當中有兩條特別新的車痕,夕子心想,一定是他的車沒錯。
但事實上,此事已引發軒然大|波,根本無暇舉辦喪禮。
「沒有特別聊甚麼。」峰岸露出在探尋回憶的眼神。「午餐前那段時間,我在田端先生的房裡下棋,當時榆井來過房裡一次。不過,他只待了一會兒,在一旁翻閱周刊甚麼的,不久后就離開了。後來我們在午餐時又碰了一次面,就只有這樣。」
「榆井的事查出甚麼了嗎?」池浦朝他們兩人背後喚道。田端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向濱谷求援。「情況怎樣?」
「幾點回來的?」
下方遼闊平坦,但愈往上走坡度愈陡,寬度也愈窄。中段有個高起的跳台,再過去有個以陡急的坡度向天空延伸的窄細助滑坡。
回到集訓住處后,澤村向指導員濱谷提起此事。榆井到底想說甚麼?指導員聽過後,只是一笑置之。
「這表示,九點二十分以後,餐廳前面有你在監視羅。」
「是的。您可真清楚。」
那是昨天的事。
解散之後,在回各自房間的路上,中尾向峰岸搭話。「大家都開始疑神疑鬼了。照這個樣子來看,大家是沒辦法好好坐下來談了。」
「那你看過榆井跳躍嗎?」
「昨天早上是嗎?」澤村望向窗外搜尋記憶,很快便想起當時的情景。「啊,沒錯。我吃完飯喝咖啡時,正好榆井走了進來。」
「可以。因為我們只掛上準備中的牌子,大門並未上鎖。滑雪跳躍的read.99csw.com相關人員,不時會到餐廳里討論事情。」
「看來應該是有機會將有毒的膠囊混進葯袋裡。」新美在發動引擎時說:「榆井在早餐后服藥,將葯袋交由藤井加奈江保管。加奈江把它放進櫃檯的抽屜里。她再次取出葯袋,是在榆井吃午餐時。綜合他們說過的話,得到的結論是,兇手在九點到九點四十分這段時間里下毒。不過,前提是榆井到醫院拿到藥包時,裏面還沒有毒。」
「沒錯。」佐久間頷首。「榆井先生是被人謀殺。」
「昨天我吃完早餐,便到札幌車站去。應該是九點左右離開這裏。因為我和人約好九點半在車站碰頭。」在「紫丁香」餐廳最裡頭的餐桌,澤村亮太與刑警迎面而坐。不只有他。日野和池浦也坐在一旁的餐桌旁,接受同樣的詢問。
峰岸側頭沉思片刻后應道:「應該是八點前,他總是在門診時間前到。」
繞過最後的彎道后,便門出現眼前。便門的左半邊關閉,只開啟右半邊以供車輛通行。夕子略微慢速度,通過便門。
峰岸不發一語地頷首。就算告訴他毒藥的名字,他應該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吧。
「換句話說,是榆井先生主動找你去的羅?」
櫃檯的對面是流理台,底下有兩格抽屜。加奈江打開上面的抽屜。裡頭的橡皮筋、塑膠袋,整理得井井有條。她說榆井的葯就放在這裏。
榆井明亡故的翌晨,佐久間與新美兩人駕車前往宮之森跳台滑雪場,接著又前往圓山飯店。因為他們聽說滑雪跳躍代表隊仍照預定在宮之森練習,這才前往跳台滑雪場,但後來又得知只有峰岸一人留在集訓住處里。佐久間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和峰岸見面。不過,早晚勢必得和滑雪跳躍的所有相關人員見面。
※※※
這是位於飯店南方兩百公尺處的一所醫院。昨天趕來宮之森的,也是這位醫生。佐久間早已從印在葯袋上的醫院名稱,得知給榆井開藥的人是石田。現在應該已派其他搜查員前去調查。
佐久間話說完后,隔了一會兒,峰岸才應了聲「是」。目光往兩位刑警臉上聚焦。
「那可真是辛苦啊。你剛才說九點左右離開這裏,在那之前,你在做甚麼?」
應該是趕上了吧?他深感不安。應該是趕上了,可是……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峰岸打開電視。他切換頻道,但沒有一台在播新聞。他只好轉到歌唱節目,躺在棉被上看。
「你認為我們之中,有人是兇手嗎?」
他也記得榆井將葯袋交給藤井加奈江的事。他提到這件事,佐久間刑警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
「喪禮是吧……三好先生有說甚麼嗎?」田端望向駕駛座的方向,濱谷應了一句「沒有」。
「怎麼會有這種事!」杉江不悅地說道,一拳打向桌面。人在櫃檯里的藤井加奈江,吃驚地望向他們。
「今天很累吧。」三好出言慰勞,不過他自己應該也相當疲憊才對。聯絡滑雪聯盟、應付媒體,全都是三好一個人打點。此外,榆井的死,對他應該也打擊不小。他擔任日本代表隊教練已經三年,好不容易滑雪跳躍界出現了一位救世主,正為此高興時,卻發生這種事件。
「那就有勞你了。」
「他確實是服毒沒錯吧?」佐久間問。
池浦拿起擺在身旁的隨身聽,戴上耳機,闔上雙眼。
「這樣啊。謝謝你。」道完謝,加奈江逃也似的走進櫃檯里。
峰岸猛然坐起,緊按眉間。我做夢了嗎?心跳得好快。
「選手對指導員的信任是吧?」刑警以原子筆的筆尖在桌上敲得叩叩作響。看不出他在想些甚麼。不過話說回來,那維他命裏面有毒,就表示……
她往管理事務所的窗戶里窺望,室內的燈亮著,但沒看到平時那位管理員。夕子手插在短大衣口袋裡,緩緩朝跳台走近。儘管天色灰濛,但雪面還是一樣刺眼。她以手遮光,重新眺望滑雪場的全貌。
「還沒聽到任何消息。」濱谷以不帶任何起伏的音調說道。
「真是這樣就好了。」
「哦,原來當初是一種懲罰手段啊!難怪這麼驚險刺|激。」
安全帽也早已丟向一旁。看到他那粗神經的模樣,澤村倍感屈辱。
「這種事最好早點弄清楚。我要是獲知甚麼消息,會再通知你。」
「該不會是說要中止練習吧?」發問者是帝國化學的中尾。經他這麼一問,好幾個人都抬起了頭來。
「正確時間我不清楚,但應該是八點多吧。他回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這裏吃完早餐。他讓我看葯袋,說他拿葯回來了,並交給女服務生保管。」
「這麼說來……」佐久間摸摸自己的下巴。「九點到十點這段時間,店門是關著的。」加奈江頷首。
「我說了。」
峰岸搖頭。
杉江夕子不自主地急踩煞車,猛打方向盤。在雪道上絕不能這樣駕駛,果不其然,輪胎打滑,車身跟著旋轉。所幸車子只略微偏斜,在道路中央停住,對向也無來車。夕子吁了口氣,打算再次驅車前進,但這時才發現車子熄火了,她一向不太擅長駕駛。
「就是沒有,才這麼傷腦筋啊。」峰岸回答。「為甚麼你會這麼認為?」
之後跳躍的榆井,遠遠跳過八十公尺,贏得優勝。他在減速道上停下后,馬上拆下滑雪板,一面找尋自己的指導員,一面歡呼道:「哈哈哈,峰岸先生,我成功了!」
第一次跳躍,澤村的名次僅次於榆井。只要再多逼近K點一些,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他坐在起點台上如此暗忖。
「是啊。因為我打電話時,只看到亮太到本館去,行經本館時也只和中尾先生擦身而過。」
「可以請他來一下嗎?」
他想要跳嗎?夕子略感納悶。一般來說,滑雪跳躍的選手很少會自己一個人練習。
「當時收銀機里還沒放錢。在快要開始營業的時候,我才會放零錢進去。」
回到案發現場,遺體已經被搬走,加藤主任獨自站在該處,仰望跳台。加藤是佐久間他們的上司,雖然個頭矮小,但體格精壯。一頭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往後方,鼻下的鬍鬚也摻著些許白毛。佐久間他們在偵訊杉江夕子時,加藤應該是在向榆井明所屬的原工業指導員,詢問相關的事情,現在指導員們似乎離去了。
面對峰岸的提問,佐久間搖了搖頭。「不對。」
「是榆井。他一早就去了。」
「杉江先生的理想太高了。想必是看自己兒子和其他選手的落點一樣,心裏很不是滋味吧?畢竟他以前有過一段光榮歲月,正因為這樣,有個曾是滑雪跳躍選手的老爸,實在很難應付,翔還真是可憐。」
翔在暖爐前坐下,靜靜凝望自己的手掌。一動也不動。在那詭異的氣氛下,身旁的人都不敢叫他。但這並不是只有今天才這樣。翔最近一直都是這副模樣,大家都覺得有點陰森可怕。
「話是這樣沒錯,但我們總不能完全丟給警察去處理吧。不妨不露聲色地詢問選手們有沒有甚麼線索,也許能問出一些不方便向刑警透露的事。」
昔日是知名選手的解說員,預測今天的比賽以原工業的榆井明最為看好。榆井近來的表現令人驚艷。解說員還說,他不單是個人狀況絕佳,跳躍方式也有其獨到之處,跳脫出日本選手的舊有框架。
「剛才那位是誰?」佐久間視線望向門口。
「不,以前不曾約在跳台滑雪場見面。」
真教人受不了,澤村如此暗忖,搖著頭邁步走開。
「啊,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的啊……」他似乎仍未恢復平靜,焦急地拍打著額頭。「啊,我想到了。應該是從去年春天開始。向石田醫生諮詢,決定葯的用量。」
「翔的技巧進步不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日野低語。
「因為他是那麼傑出的選手,對吧?」
「經這麼一提,好像真是這樣沒錯。下次刑警約談時,得這樣告訴他才行。峰岸,我們從九點前開始下棋的事,你告訴警方了嗎?」
「沒有,就我一個。和我同寢室的池浦先生,從前天晚上就回自己家裡住,日野先生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可是,如果不是自殺的話,那這又是……」中尾突然噤聲不語,因為女服務生藤井加奈江前來詢問點餐。加奈江也許也知道一些消息,顯得相當緊張。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三好。三好先緩緩吸了口煙,望著白煙流動的方向。接著他朝煙灰缸里捻熄那根變短的香煙。
「好,我會仔細想想。」
霎時間,夕子覺得奇怪,這不像他平時跳躍的模樣。當然了,她是個門外漢,無法評論跳躍的優劣,這應該說是她的直覺。
「我向原工業的指導員問過話,榆井最近可說是如日中天,正在人生的顛峰,很難想像他會自殺。」
他們是在抵達集訓住處后才知道,因為有大批刑警在圓山飯店等候他們。
峰岸默默頷首,拿起加奈江剛才端來的杯子,喝了口水。
「當時你有發現哪裡不對勁嗎?例如藥包在抽屜里擺放的位置變了之類的。」
他就此展開滑行,果然打算要跳。只見他擺出曲膝姿勢滑行而下,身影先是消失在跳台後方,接著飛竄而出。
佐久間心想,也許真是這樣吧。滑雪跳躍選手約在跳台上見面,沒甚麼不自然之處。
「是的。」夕子簡短地應道。
男子是日星汽車滑雪隊教練杉江泰介。以前曾是知名的滑雪跳躍選手,現在應該已四十七、八歲,不過他結實的體格和皮膚光澤,看起來像是三十多歲。
在開始前,澤村望向身旁,剩下的選手就只有榆井一人,他正在樓梯上堆小雪人玩。當他發現澤村的視線時,臉上泛起靦覥的笑容,就像個惡作劇被人發現的小孩。澤村莫名地湧上怒火,就在這樣的狀態下開始滑行。當他在跳台上蹬地飛躍時,心裏暗叫不妙,一時用力過猛,這樣無法乘風飛翔。腦中才剛閃過這念頭,落地斜坡已逼近眼前。七十二公尺,徹底失敗的一跳。澤村抱頭懊惱不已。
「之後你一直都待在這裏嗎?」
「你們每次都約在這裏見面嗎?」
澤村給自己解釋,認為這是因為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勁敵。
三人的交談告一段落時,教練田端與指導員濱谷坐進前座。開車一向都是濱https://read.99csw.com谷的工作,他發動了引擎。
「挪威是吧,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不只是這樣。」峰岸說:「因為我們的滑雪隊只有榆井一人。事實上,經過這起事件,我們的滑雪隊已經瓦解。接下來,我只能繼續在這個集訓住處再待兩、三天了。」
他以毛巾擦拭臉龐,望向鏡子,這時他才發現,鏡子前的小架子上,擺著某個東西。
他起身走向洗臉台。轉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寒氣直滲腦中。
「昨天上午你一直都待在店裡嗎?」
「做出門前的準備。不過,也只是換衣服而已。」
「請問到底怎麼回事呢?」角野略顯顧忌地問道。
「這段時間你人在哪裡?」
夕子下車后,纏上圍巾,由口中吐出的氣,馬上化為白色的煙團飄散。每到午後,這一帶的風勢便會增強,因此滑雪跳躍的選手們都不會在這時間練習。
「不,沒找到。當時餐廳里的客人比較多,大家都說沒看見。我還記得,當時榆井還四處向一些無關的客人詢問。最後他只好重新再回醫院領葯。」
打開名為「紫丁香」餐廳的大門,一名身穿藍色防風外套的男子映入眼中。記得昨天在宮之森見過他。年約三十,修長的體型和選手相當。
「那些新聞記者說,也許是有哪位選手嫉妒榆井的實力。」
「剛才我們稍微聊了一下,大家都是這樣。很少有人提得出不在場證明。」
「那是個人能力的問題吧。如果是一流的選手,不管甚麼情況,應該都能全神貫注才對。」
佐久間說完后,峰岸闔上眼,點了點頭,將下巴往內收。
「根本沒有關係。」理應在聽隨身聽的池浦開口了。他閉著眼睛接著說:「飛行的人只有你自己。」
加藤提到年輕部下的名字。「我也請他順便調查榆井午餐吃了些甚麼。不過,我猜這方面應該是查不到甚麼線索。」
「聊了些甚麼……他想到甚麼就聊甚麼。」
這時,中尾嘆了口氣。
據聞日星汽車滑雪隊原本就是為杉江泰介量身打造。泰介是日星汽車社長的親戚,這樣能達到替公司宣傳的效果,所以才在三年前成立。
「榆井幾歲?」
「榆井先生啊,我聽說他是自殺。」佐久間聳聳肩,故意睜大眼睛搖了搖頭。
「不然是甚麼?」
「她說當時看不太清楚。」
「不,平時店長也在。因為今天顧客較少,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忙。店長在裏面。」
「你是不是有甚麼線索?」他悄聲問。
早上九點到九點四十分這段時間,餐廳里空無一人。
「他是日星汽車的運動防護員。」井上說明道。「當時他剛買完東西回來。不只他,只要我們開始營業的時間快到了,他們都會到店裡來。」
事實上,屍體沒被搬動,可真是幫了警方一個大忙。這樣就可以判斷,他是在甚麼樣的狀態之下倒地。
在加入日星前,片岡原本是原工業的運動防護員。但他不屬於峰岸他們的滑雪隊,而是冰上曲棍球隊。不過,峰岸不時會找他諮詢,所以有一段時間兩人走得很近。但自從他被日星挖角了之後,就一直沒甚麼機會好好聊過。
「你們好像在聊不在場證明的事,有查出甚麼嗎?」
「放在櫃檯底下的抽屜。」
「你昨天和榆井先生見過面嗎?」佐久間窺望夕子低著頭的側臉,如此問道。
「不,我和田端先生以及中尾先生同桌。榆井坐隔壁桌,自己一個人用餐。因為他習慣一個人用餐。」
「就是說啊。坦白說,選手們都無法專心練習了。」其他隊的指導員說。
「昨晚用餐時,榆井先生聊了些甚麼?」
※※※
「比一點半早一點,可能是一點二十五分吧。」
※※※
「昨天看了。」佐久間答:「他是個很厲害的選手。不,應該說曾經是。」
「你和誰約見面?可以告訴我對方的名字嗎?」刑警是一名目光犀利的男子,散發出一股野性。他姓佐久間。
「他非常厲害,無人能及。」
「哦……都忘了。」峰岸撐起沉重的身軀,其實他現在根本沒食慾。
「當時因為人們害怕這種處罰,犯罪率降低不少,可見它有多可怕。不過,它有一項特別的恩典,國王宣布,如果犯人全程都沒跌倒,平安落地的話,他所犯的罪便可一筆勾消。有一次,一名犯人漂亮地平安落地。圍觀群眾紛紛拍手叫好,國王也看得龍心大悅,就此赦免了他的罪。這就是滑雪跳躍的起源。」
「這可是出了名呢。」澤村如此強調。要是只有他被懷疑,那怎麼行。「因為峰岸先生好像很嚴格地吩咐他這麼做,他總是定時服藥。」
「不好意思,可以借看一下嗎?」
「這樣啊。如果這樣想的話,就沒人提得出不在場證明了。」田端說。
加奈江雙手搓揉圍裙下擺,噘起嘴唇。
「警方說,想扣押榆井先生的葯。還說他們已事先徵得峰岸先生的同意。」
「您的意思是……有沒有人對榆井心懷憎恨是嗎?」峰岸壓低聲音,略顯躊躇地問道。
澤村亮太低語道:「就連我也一樣,因為假裝暫時離開飯店,又悄悄返回,這也是一種犯案手法。」
「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他服用的維他命,好像是膠囊。」
澤和驚訝地看著榆井的臉。他第一次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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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岸也曾打電話給榆井位於旭川的親戚。因為榆井既沒父母,也沒兄弟姊妹。接電話的人是他舅舅,但感覺他沒為榆井的死悲傷,而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當峰岸提到警方可能會前去詢問些事情時,他只以很厭惡的語氣應道「我們甚麼都不知道」。不過,請他們在解剖完畢后前來領回遺體,他倒是很願意配合。
新美迅速將這些人名記下。至少這些人知道榆井領葯回來,寄放在女服務生那裡。
「這時候可以走進店內嗎?」佐久間問。
佐久間如此問道,峰岸就像遇到難題般,面有難色。
峰岸提到中毒的事。連杉江也大為驚訝。
「沒辦法……是嗎?或許吧。因為刑警突然要求提出不在場證明,大家原本都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會遇上這種事。」
「甚麼事?」對方筆直地回望澤村雙眼。澤村不自主地想別過臉去,但他極力忍住。
「解決說來簡單,但我們卻甚麼事也做不了。」有人說道。
「當然有。」峰岸頷首。
峰岸以空虛的心情望著杉江的反應,一再思索他說的話。
「維他命?如果是這樣,應該沒甚麼問題吧?」佐久間話才剛說完,加藤便微微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3
跳台旁設有通往山頂的滑雪纜車,是選手和員工專用。今天當然沒啟動,所以榆井明似乎是走跳台旁的樓梯上山。
──到底是誰……
※※※
「那麼,你應該覺得有點奇怪吧?」
澤村隔著車窗望向上蠟室,翔正好扛著滑雪板走出來。他低著頭默默行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但田端這番話,卻令在場眾人沉默了半晌。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殺害榆井的兇手,極有可能是滑雪跳躍的相關人員。
加藤想要說些甚麼,但是佐久間其實很清楚,如果有甚麼跡象的話,就可能是某個人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毒。
過了約十分鐘后,兩人站起身,峰岸像是在朝對方說「請多指教」,穿西裝的男子微微低頭行了一禮后,步出店外。
「哪是甚麼管理……只是他們叫我代為保管,我聽話照做而已。」
「指導員還真是辛苦呢。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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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選手服用維他命的事,大家都知道嗎?」佐久間刑警再度提問。
佐久間想起監識人員的報告。犯案用的膠囊,其溶解時間就算再長,頂多也只能撐五分鐘。若再加上烏頭礆被吸收的時間,服藥后最多二十分鐘便會喪命。當然了,時間長短因人而異。榆井死亡的時間是一點半,從他服藥到出現藥效,約過了三十分鐘之久。是否有這個可能,目前仍在研究中。
在夕子的通知下,榆井隊上的人馬上帶著醫生趕到。醫生聽完夕子的描述,觀察過榆井的情況后,當下認為有聯絡警方的必要,因為他判斷榆井疑似中毒身亡,而且是劇毒。
「榆井先生倒地時,你有看到嗎?」
「榆井先生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服用那種維他命?」
「關於練習,我想視今後的情況來因應。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早點解決這起事件。」
「榆井最後一次服藥,可能是在甚麼時候?」
經中尾這麼一問,峰岸反問道:「你指的是?」
峰岸跟在田端身後離開房間后,片岡走在他們身旁。
「原來是這樣。」刑警摸摸下巴,視線落向打開的記事本。「我聽說,榆井選手在吃早餐時,你也在這餐廳里,沒錯吧?」
「沒錯。在膠囊里下毒,也是個方法。」
澤村在上蠟室里換好裝,這才看到翔像是解脫似地走進。他膚色白凈,容貌端正,如果是兩、三年前,肯定稱得上是位美少年。如今他白凈的臉蛋變得蒼白,兩頰顯得凹陷。
「表演是吧。」刑警嘴角輕揚,但眼中不帶半點笑意。這微妙的表情,令澤村頗感在意。
面對佐久間的提問,原本就低著頭的杉江夕子,頭垂得更低了,長發從雙肩垂落。
峰岸說他接下來得和日本滑雪聯盟的人見面,所以詢問便到此為止。但他離開后,佐久間他們仍留在店內,重新叫了一杯咖啡。當女服務生以托盤盛著兩人的咖啡送來時,佐久間向她問道:「你是藤井加奈江小姐,對吧?」
「女方年紀比較大是吧。」杉江夕子離開后,新美如此說道。言語間帶有些許揶揄的味道。
「或許吧。但是就結果來說,因為榆井很早就抽中死簽,所以很容易便可推算出兇手放毒膠囊的時間。難道兇手明知會冒這樣的風險,還是認為有提早毒殺榆井的必要?如果是這樣,把裡頭的維他命全換成毒膠囊不就好了,感覺這種做法很不幹脆。」
「因為我喜歡看。曾經從某本書上看過這段緣由。」
接著他取了根煙,在盒子上敲了幾下后,叼進嘴裏。
「角野先生,你今天一直都在這裏嗎?」
「他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會心情不好。」夕子以沒有高低起伏的音調說道。
接著中尾伸手搭在峰岸肩上。「我會不九*九*藏*書露聲色地向其他人詢問。你比較不好開口詢問吧?」
他以異於平時的難看姿勢落地,狀甚痛苦地弓著身子滑下。接著,速度還來不及放慢,整個人便因沖勢過猛而跌倒,揚起雪煙。
「是那個葯,對吧?那個維他命。」
「營業時間是幾點?」
他同時也是杉江夕子的父親。
走進裡頭一看,是一個只擺了兩張桌子的小型大廳,櫃檯位在大廳的角落。櫃檯里有名戴著眼鏡、個頭矮小的男子,怔怔地望著佐久間他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沒人可以替他作證。」田端說。他一臉擔憂,就像在擔心自己的事一樣。
「已經扣押他的維他命膠囊了嗎?」
翔拆下滑雪板,走出減速道之後,身穿一襲黑色防風外套的杉江泰介朝他走近。就像是要以氣勢壓倒對方似的,昂首闊步,踢起不少雪花。來到翔面前之後,泰介大聲咆哮,向他示範蹬地跳躍的動作。
「以前有,但最近比較少了。如果沒湊齊相當的人數,我們不會啟動滑雪纜車。」
面對整面的白色雪景,佐久間想起峰岸那陰暗的眼神。擋風玻璃上已開始覆上雪花,新美打開了雨刷。
「也許他是和你在一起,才會心情這麼好。」新美從旁插話。「也許吧。」夕子說道。
他並不感到難過,兩人並非有多親昵的交誼。不只是澤村,沒人和榆井有私交。儘管如此,一想到他已不在人世,還是會感到不安,彷佛遺忘了某個重要的東西。
「就是有這種感覺。」片岡搖頭道。
「只有對住宿飯店的客人,才會特別提供早餐。但只提供到早上九點。」
「二十二歲?真年輕。」佐久間頗為驚訝。「這麼年輕,卻這麼厲害。」
※※※
就算是非賽季,國家代表隊還是會每個月展開集訓。此外,一些企業們聯合舉辦集訓的次數也一樣多。一次都大約十天左右,一年有多達兩百五十天以上都在集訓。
前天是HTV杯。比完賽到隔天晚上,采自由活動。
「聽說他贏得金牌。」
「早上十點起。」
「我完全沒有頭緒。」說著說著,峰岸嘆了口氣。「現在反而是我很想自殺。」
「就算沒有要中止,可能也會要求我們自我約束吧。」
佐久間先道出自己的身分,接著向加奈江確認她負責管理榆井藥物的事。
「話說回來,」佐久間在狹小的車內蹺著腿。「我很在意那個姓峰岸的男人。」
「我知道。HTV杯對吧?榆井選手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可是就現實情況來看,要像之前那樣繼續下去,恐怕有困難。」坐在田端隔壁的男子說。他是銀行的滑雪隊教練,那家銀行在北海道擁有廣大市場。
日野甚麼也沒說。
峰岸闔上眼。榆井跳躍的模樣浮現腦中。從助滑坡上一躍而起,展開飛行姿勢──突然間,他發現那個人不是榆井,而是一身紅衣的……杉江翔。
「為甚麼他會……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新美的嘴角上揚時,門打開了,一名男子往內探頭。他是這間事務所的主人,亦即管理員。年近半百,稀疏的白髮理著小平頭。渾圓的臉蛋,配上一副金框的方形眼鏡。
「已經問完了。謝謝你。」佐久間站起身,管理員走進房內,換上脫鞋。他個頭不高,但體型相當寬闊。身穿藏青色的衣服,或許是制服。
「真是過意不去。」
「兩個入口都能進來嗎?」
2
「晚上八點左右,我送她到家門口。她可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呢。」
「我當然相信。」峰岸說。
「角野。鹿角的角,原野的野。」
1
「然後杉江夕子就打電話給你了嗎?」
「今天給兩位添麻煩了……」峰岸一面說,一面就座。聲音相當沙啞。
「當然是在開你玩笑啊,榆井怎麼可能會動腦想這麼困難的事?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澤村離開上蠟室后,坐進車身上寫有「冰室興產滑雪隊」的廂型車內。他的前輩日野和池浦早已坐在後座。
「原來如此。」
詳情澤村也不清楚,不過公司提供了相當高額的補助費。就像在印證此事般,日星滑雪隊擁有別隊望塵莫及的工作人員陣容。澤村他們所屬的冰室興產,在這方面已算是相當充實,但除了教練、指導員外,只有一名運動防護員。相較之下,日星汽車除了這些工作人員外,還有專屬醫生、心理諮詢師、營養師,陣容堅強。甚至還配置有科學訓練專門技|師。這麼多的工作人員,全都只是為了照料包括杉江翔在內的三名選手。
「我說峰岸。」佐久間說道。「當他聽我說榆井是遭人殺害時,不是顯得很驚訝嗎?這點倒還好。問題是他之後的表現。對於我的提問,他總是很巧妙的回答。儘管看起來有些慌亂,但不該多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說,表現得相當精準。就像事先準備好似的。」
新美似乎專註于路況,聞言后問:「咦,你說甚麼?」
「榆井就這樣走出店門,那是一點左右的事。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和田端先生、中尾先生在一起,用完餐后也一直待在這裏。」
九點到九點四十分……佐久間如此喃喃自語,環視著店內問道: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可是難得的金雞母啊。」杉江打向桌面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手背上青筋直冒。
說到這裏,峰岸納悶地望著刑警。「請問……關於榆井的事,是否已查出些甚麼?」
「那可真是個壞消息。今後你有何打算?」
「說我們身邊有殺人兇手,這我實在無法想像。」
「而且是選在這種地方。」
──金雞母是吧……
「你實際抵達的時間是幾點?」
「昨天去領葯的人是誰?」
峰岸抬起頭,眾人全都望向他。
圓山飯店的本館一樓,有一間名叫「紫丁香」的餐廳。今天中午接到杉江夕子通知榆井的死訊時,峰岸正好在這裏喝咖啡。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佐久間確認過新美已經將峰岸說的話逐一記錄之後,說了一句:「對了,我想聽峰岸先生你坦然說出自己的意見」作為開場白。峰岸再度露出提防之色。
夕子的視線來到起點台的位置后,就此停住,因為他就在那裡。在雪白的背景下,藍色的連身衣顯得特別鮮艷。
「原來如此。」佐久間頷首,接受她的說法。
「是的。」
「我從早上開始都在這裏。一直到下午五點都是上班時間。」他很乾脆地說道。
「葯袋上印的日期是昨天。」佐久間說。
「當時你房裡有其他人嗎?」
「完全沒有。」這次換峰岸搖頭了。
「那麼,你都放在哪裡?」
「漂亮落地,九?九五分。」他如此說道,接著轉頭望向澤村,哈哈大笑。
「榆井是遭人殺害嗎?」
「這太難啟齒了。」一邊搔頭,一邊如此說道的人,正是那名抱怨選手無法專心的指導員。
第二次跳躍的結果也一樣。榆井第一次越過K點(極限點),為了避免速度過快,而將起點台往下降,但這對他反而更加有利。在其他選手因無法充分加速而紛紛失速的情況下,榆井的跳躍距離卻只比第一次少了兩公尺,著地時一個旋轉急停后,他微微擺出勝利架式。
於是佐久間他們才會來到這裏。
「客人應該不會到櫃檯裏面來吧?」新美問。
「查出甚麼了嗎?」中尾問。他身材清瘦,說話口吻總是如此冷淡。峰岸默默搖了搖頭。
「請等一下。我聽說他早上八點時在這裏用餐。」
「大約是幾點?」
「大約是幾點?」
「是嗎,那就好。」田端吁了口氣,這時,日野和澤村紛紛望向門口。峰岸也跟著轉頭,發現片岡正明站在門前。片岡是日星滑雪隊的運動防護員。
澤村想起了今年剛進入賽季不久發生的事。比賽結束后,他偶爾會和榆井獨處。當時榆井對他說:「我知道你的缺點是甚麼。」
「總之,我們先聽聽看三好先生怎麼說吧。」出聲說話的人,是杉江泰介。
「看來,這種憂鬱的日子還會持續好一陣子。」
「當然只有你們兩個人,對吧?」
「嗯,這我知道。還有問你其他事嗎?」
峰岸他們走進之後,覺得店內氣氛相當緊繃。有幾名用完餐的選手站起身,向峰岸和三好點了個頭,就此默默走出店外。而還在用餐的選手,則是動著手中的筷子,不發一語。
佐久間詢問他上午發生的事,井上的回答與加奈江幾乎一致。
「是的。」
「你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不過,還是要請你仔細想想。榆井先生遭殺害的事,是無從否認的事實。」
「要去吃飯嗎?」
一封白色的信封。上面以歪扭的字跡寫著:「峰岸 啟」。背面一片空白。
「在裏面吃早餐。」說到這裏,加奈江望向通往廚房的那扇門。「通常九點四十分左右,我就會出來。」
「這個嘛……」佐久間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取出記事本。「解剖的結果出爐,已經查明是甚麼毒了。名叫烏頭礆(Aconitine),是從烏頭(Aconitum)中分離出的劇毒。」
日本代表隊在位於南一條的圓山飯店別館住下。原工業的指導員峰岸貞男一打開一一六號房的房間,便直接撲向鋪好的棉被上。他躺在床上,做了個深呼吸,度過漫長的一天,他全身像鉛石般沉重。
昨天濱谷與澤村外出,刑警詳細詢問他們的去處。一整天待在飯店裡的日野,則是仔細交代自己一整天的作息。
「從甚麼時候開始?」
「哦,到底是甚麼,告訴我嘛。」
「榆井!」夕子大叫,飛奔向前。沉靜的跳台滑雪場,只聽得見呼號風聲。
「我們在比賽完見面。一起用餐,然後喝了些酒。」夕子說出店名。全是位在薄野的店家。
他伸了個懶腰。
此外,澤村對於榆井那異於常人的開朗個性,同樣感到無法招架。不管甚麼時候,總是笑個不停,那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臉,而是一種近乎病態的開朗表現。他在緊張局面下露出笑臉,總會令澤村無來由地感到焦躁易怒。
滑雪板和藍色連身衣揚起白雪,飛舞了一會兒才停下。
「這絕對不可能,因為客人走進裏面也沒用啊。」
「聽說他是突然倒地,不過,他應該沒有甚麼特別的疾病吧?」杉江像在責備似的問道。
「這麼說read•99csw•com來,他都和平時一樣,沒甚麼不同羅?」
「真想早點知道結果。」佐久間直覺,這可能會是件棘手的案子。
「你知道榆井先生來過這裏嗎?」
據她所言,今天中午過後榆井打電話給她,要她下午一點半到宮之森的跳台滑雪場來。她沒問榆井有甚麼事,他們幾個月前開始交往,似乎有幾次都是這樣見面。
「例如如何捕捉鱷魚。」她說。
「這是聰明的判斷。」
田端像猛然想到似的,如此說道:「我很想對他們說,嫉妒的人多得是。這是理所當然的。實力弱的選手,嫉妒實力強的選手,然後不斷練習,讓自己變強。但我不希望自己被人誤會,所以當時甚麼也沒說。」
「還問榆井先生中午吃甚麼。我記得好像是燉牛肉,所以就這樣回答。警方就問這些。」
不久,傳來了敲門聲,他出聲應門之後,看見三好靖之那黝黑的臉孔。三好是日本代表隊的總教練。
「營業時間開始后,就一直待在這裏。」
有個東西從眼前橫越。
這家餐廳一扇門通往飯店大廳,一扇門通往停車場。佐久間交互指著那兩扇門。
昨天也是如此,澤村想起HTV杯的事。
「我是西警局的佐久間。這位是新美刑警──不介意同坐吧?」
「嗯。杉江夕子沒看到甚麼嗎?」
「榆井先生的談話中,有沒有甚麼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因此我們想詢問你關於維他命的事。」
峰岸聳了聳肩說道:「幾乎都在。」
「片岡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可是,大家都已經疑神疑鬼了,這樣不是更火上澆油嗎?」
「不見得只有憎恨。」佐久間說:「例如有利害關係、想保護自己、感情糾紛等等,各種因素都有可能。」
「有。為了怕他忘記,我還特別告訴他,別忘了吞維他命。」
「我派島津去了。」
「和我在一起的,是冰室興產的田端。三好教練好像也在。至於選手,澤村和日野當時好像在這裏吃飯。」
佐久間走近櫃檯,向他點頭,說他想見原工業的峰岸先生。
「給您添麻煩了。」峰岸低頭行了一禮。
※※※
「完全沒有。」他搖搖頭。
「刑警先生,請問一下……」
「昨天早上你拿到葯之後,便馬上放進這裏嗎?」
「聽說榆井死了?」男子以低沉卻又清楚的聲音問道。他的鼻樑高挺,眼窩凹陷,感覺不太像日本人。他似乎想刻意展現平靜的表情,但目光卻咄咄逼人。峰岸發現他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只好無奈地回答一聲「是的」。
「真是殘酷。」
於是佐久間他們也前往調查,他是札幌西警局刑事課的搜查刑警。
「不,從這裏看不到。那位小姐神色慌張地衝進這裏,我才知道這件事。」
到底是怎麼了──在底下觀看杉江翔今天最後一次跳躍的澤村亮太,扛著自己的滑雪板,忍不住如此喃喃自語。
裡頭有封信。也許是為了掩飾筆跡,上頭同樣寫了難以辨識的文字。而一把攫獲峰岸心髒的當然是信中的內容。上頭的文章他反覆看了好幾遍。他緊握信紙的手,隨著心跳晃動。
「我說峰岸先生……」佐久間舔了舔嘴唇。「問題在於,榆井先生為何會服下這種毒藥。」
「可以。」加奈江如此應道,走向櫃檯。佐久間他們跟在後方。
然而,最近他突然開始在意起翔的成績。澤村之前一直努力想追上榆井,但猛然回頭,這才發現有新的競爭對手緊追在後。
「不是疾病。」
「葯就此不翼而飛啊。」刑警頷首,一副瞭然于胸的模樣,握緊手中的原子筆。「原來是這麼回事。沒錯……非得這樣才行。」
「我還問過其他指導員,榆井好像不是那種心思纖細的人。說好聽一點,是個性開朗,天真爛漫;說難聽一點,則是粗神經,凡事都不會深入細想。有人還說,他是處在完全沒有半點躁鬱的狀態,這種形容相當有意思。」
加藤從大衣口袋裡取出口香糖,請佐久間吃。佐久間搖頭謝絕他的好意后,加藤利落地打開包裝紙,把一片送入口中。
澤村在黑暗中睜著雙眼。驀地,他感覺到榆井飛行的模樣從他面前掠過。
刑警揚起他那犀利的目光。「怎麼了嗎?」
雖然蹬地跳躍的時機有點沒抓好,但還是跳出很遠的距離。不只剛才那一跳。杉江翔最近的成長令人為之瞠目。
──確實是個怪人。
加奈江不解地走進裏面,不久之後,帶著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走出。此人梳著一頭服貼的西裝頭,年約四旬,身材清瘦。是這家店的老闆,姓井上。
「感覺有點詭異。」池浦蹙起眉頭,接著又向他們問:「會舉辦喪禮嗎?」
見峰岸朝房內角落坐下后,三好說道:「聽說明天聯盟理事長要來。」
「對了,這和榆井先生的事有關嗎?」店長如此反問,佐久間趁這個機會應道:
大會在宮之森跳台滑雪場舉行。晴朗的天氣和微微迎面的風,今天極適合舉行滑雪跳躍。
「不知道耶。」夕子伸手托著臉頰,微側頭。「他和我在一起時,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講。他知道很多令人意外的事,不過,他講的話題都沒甚麼關聯,而且總是不斷改變話題。」
杉江翔是日星汽車滑雪隊的選手,是教練杉江泰介的兒子。聽說他從小便以滑雪跳躍選手為目標,接受菁英教育,指導者當然是他父親泰介。早年的熱血運動片,就此真實上演。
正當現場開始發生小爭論時──
儘管覺得難以釋懷,但澤村最後還是決定忘了這件事。之後榆井也沒再重提此事,所以他當時到底是甚麼意思,至今始終成謎。
多方聯絡完畢后,又遇上體育記者的連番採訪。冬季運動界最受矚目的榆井明暴斃的消息,才一眨眼工夫,已在記者間傳開來。不過,關於榆井的死因,他們還未掌握正確消息。在宮之森練習時突然倒地,死因至今不明──峰岸只如此透露,其他事絕口不提。這是日本代表隊內決定採用的做法。
「她打電話給集訓住處。那段時間我都在查看榆井先生的情況。坦白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認為最好不要亂動他比較好。如果是腦溢血的話,不是不要亂搬動比較好嗎?」
「是嗎?看起來不像。」
峰岸雙臂環胸,一臉沉痛地搖了搖頭。
他刻意以開朗的口吻詢問,但加奈江還是身子為之一僵,小聲地應了聲:「是的」。
「嗯,滑雪纜車是吧。」
「榆井到底在跳台上做了些甚麼?」
峰岸再次深呼吸,在床上翻身。當他彎起雙臂當枕時,左肘撞到某個東西。仔細一看,是榆井的旅行包,之前就他和榆井合住這個房間。
「峰岸先生剛才去餐廳了。」男子重新托起下滑的眼鏡,如此應道。由於他們常以此作為集訓住處,所以滑雪跳躍相關人員的長相和姓名,他似乎都瞭若指掌。
「很聰明的做法。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正好會被拿來報導。」中尾說。
「知道,我從窗口看到他時,他扛著滑雪板從窗前走過。」角野伸手指著前方,佐久間望向窗戶的方向。從窗口正好可以望見跳台的減速道。
兩人在中尾的房門前駐足,中尾拉開房門的門把,回身而望。
「今天午餐后。他一小時前才用完餐,之後便來到這裏,等杉江夕子前來。」
「你不應該道歉。」
「我不知道。所以才請教你有沒有這個可能。」
「我可不希望現在減少練習量。」田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平時就已經因為比賽而減少練習量,要是再減下去,這個賽季肯定完蛋。」
「是啊。不過他老爸好像不太滿意哦。」澤村朝兩位前輩中間坐下,如此說道,池浦突然噗哧笑出聲來。
他已經不在了──峰岸在心中低語。但至今仍沒有真實感,一切似乎都只是個誤會。
那也許是北狐──她想起剛才出現的小動物。大倉山有家茶店的看板,正寫著:「北狐會造訪的店。」
──他當時到底想說甚麼?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也沒多大意義。餐廳又不是只有一個入口。」
「你知道這個東西吧?」佐久間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塑膠袋。裡頭裝有紅色的膠囊。
不會有事的,他如此低語。不會有事,一切都會很順利。
入夜後,風波平息不少,但電視台記者仍是緊纏不放。等到沒甚麼好採訪了,他們索性拍攝圓山飯店這棟建築。
「兩扇門都能進來。」店長回答。「對了,昨天好像有人在十點之前就到店裡來了。我還記得應該是……」
「我想去參加他的喪禮。」池浦說。「雖然他是個怪人,但很厲害。俗話說,天才與白痴只有一線之隔,看了他之後,我深深覺得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已經告知選手們榆井的死訊。關於死因,只說是突然倒地,詳情一概沒提。我還有吩咐他們,不管記者問甚麼,都不要回答。」
「是公司里的人。榆井發生那種事,在公司里也引發不小的風波。」峰岸以沉重的口吻如此說道,接著轉動頸部,像是要放鬆緊繃的雙肩。
他們拉開了峰岸對面的椅子之後,峰岸點頭應道「可以,請坐」。他的膚色微黑,長相略顯粗獷,眼中帶著提防之意。
不僅如此。因為在札幌西警局設置搜查總部,聽聞這個消息的新聞記者們蜂擁而至,峰岸就不必提了,連日本代表隊的教練三好也疲於應付媒體。
試了兩次后,終於重新發動引擎。她戰戰兢兢地啟動車子,雖是輕型車,但好歹也是四輪傳動,車子好像甚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流暢地往前行。
「是的,每個禮拜的星期一都會去領葯。」
「說得也是。」
「天知道。不過,根據調查,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榆井在上面吃東西。」
目送她離去后,「這是怎麼回事?」中尾壓低音量問道:「榆井吃的葯不就是維他命嗎?」
「是九點前。」峰岸從旁插話。「我們開始下棋后不久,不是打開電視嗎?」峰岸說出從早上九點開始播放的節目名稱。田端也露出猛然想起的表情。
「你們午餐時同桌嗎?」
「請問……已經問完了嗎?」他往那兩名刑警臉上來回打量,如此問道。
「請容我作個比喻。榆井先生有沒有可能是服毒自殺呢?」
加藤似乎很感興趣,還叫峰岸拿葯給他read.99csw.com看。峰岸告訴他,葯在飯店裡。並告訴加藤,為了防止榆井飯後忘了服藥,他把葯寄放在餐廳的女服務生那裡。
「是片岡先生。」加奈江在一旁補充道。
其他選手都只跳出八十米左右的成績,唯有榆井跳過九十米線。他飛躍的模樣,光是從電視畫面上看,便覺得很與眾不同。飛行的弧度和別人截然不同,他看起來不像落下,而像是真的在空中飛翔。
峰岸的嘴角微微下垂。「我沒隱瞞。」
澤村亮太以無法置信的心情接受榆井明暴斃的消息,就此度過一夜。
「你不覺得很了不起嗎?」佐久間走近后,加藤依舊眼望跳台如此說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滑下,而且還能飛越數十公尺遠。光想就令人覺得心臟緊縮。」
「峰岸,你呢?」銀行滑雪隊的教練向峰岸詢問:「有沒有甚麼線索?」
日野是滑雪跳躍界的老手,明年就三十歲了。也許是已作好覺悟,明白這一、兩年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本季他的狀況絕佳。
但不可能一直都用這種方式矇混過關。
在他飯後服用的藥物中下毒,膠囊正好在杉江夕子現身時溶解,引發中毒癥狀──佐久間認為有這個可能。
點完餐之後,峰岸儘可能以溫柔的口吻向加奈江問道:「刑警有問你甚麼嗎?」
「聽你這麼說來,榆井他是……」
「不。」角野側著頭。「之後我在裡頭。所以不知道那位小姐也來這裏。」
「連同榆井吞下的,一共有六顆。為甚麼要做這麼多毒膠囊呢?」
夕子的直覺沒錯。
來到三好的房門前,片岡卻不進去。峰岸詢問原因,他回答:「因為我是運動防護員,滑雪跳躍相關的話題,我插不上話。」他表情顯得扭曲。
※※※
「總之,打起精神來。」三好伸手搭在他肩上。
「大約兩個星期前,榆井大呼小叫,說他的葯遺失了。聽他說,好像是飯後服完葯,才稍一不注意,擺在桌上的葯袋就不見了。」
「那是榆井的維他命吧。」話甫一說出口,峰岸立即倒抽一口氣。接著他以充血的雙眼望向佐久間他們。「難道說,這裏頭……」
「峰岸先生是個很嚴厲的人嗎?」
「殺害榆井明的人是你。快去自首吧!」
「是的。」
「然後呢?」
「是有一點,但我沒想太多。」
一提到夕子的名字,峰岸就像頗感意外似的睜大雙眼。
「詳情我們也不清楚,現在才正要調查。」佐久間向他道了聲謝,就此步出管理事務所。
「滑雪跳躍的選手獨自練習,是常有的事嗎?」新美改變話題。
「正確時間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不過,當時只有亮太一個人進出。後來我在大廳里看報。可能九點二十分到十點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看報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只有日野一個人從旁邊經過。」
之前那位姓加藤的中年刑警約談時,峰岸馬上告訴他關於維他命的事。因為他判斷這種事還是早點說的好。
關於榆井倒地的情形,一開始便已問過。佐久間只覺得這種情況很不可思議。跳躍后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就此倒地……
住同一個房間的兩名前輩,在熄燈后馬上打起呼來,但澤村卻是難以入眠。闔上眼睛不久,榆井的身影馬上浮現眼前,替滑雪板上蠟的榆井、扛著滑雪板坐上纜車的榆井,以及他開始滑行前的眼神。
接受警方的訊問后,峰岸馬上聯絡公司。榆井算是在勞務課工作,勞務課長旋即趕來飯店,大致聽完事情的經過後,馬上又返回公司。不想為了一位在工作上幾乎沒任何往來的員工而卷進麻煩的風波中,似乎是課長真正的想法。
不久前,日星汽車這支隊伍在滑雪跳躍界並不起眼。剛成立時,感覺就像是隨便找來一些沒沒無聞的選手充數。當時的選手如今已一個不剩,幾乎都是待不下去而自動請辭。就連澤村以前也不太注意翔,雖然從高中時代就認識他,但並不覺得他有多大的威脅性。最重要的是,最近出了榆井明這位滑雪跳躍的超級明星,其他選手自然看起來都差不了多少。
「這位大叔,請問你貴姓?」
──信紙上如此寫道。
但佐久間刑警卻揮了揮手。「你沒必要知道那麼多。就算你知道也沒用。」
「這是提示喔!再來連我也不知道。」說完后,榆井哼著歌離去。澤村錯愕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到底是怎樣?」澤村語帶不悅。空翻到底是甚麼意思?
「是你想多了吧?我認為他只是反應快罷了。」
「哪兒也沒去……我回公寓,榆井回集訓住處。」
「榆井先生昨天早上有服藥嗎?」
「正是這樣。」佐久間平靜地說:「我們扣押的藥物中,有五顆膠囊驗出含有毒物。每顆膠囊都是密合的,但細看後會發現,有用剃刀之類的工具割開過的痕迹。事後再用接著劑黏合。我們推測,榆井是昨天吃完午餐后,想補充維他命,結果服下裝有劇毒的膠囊。」
「或許是非致他于死不可。也可能是想早點害死榆井。數量愈多,榆井服下毒膠囊的機率也愈高。」
「你說的石田醫生,是石田醫院的那位嗎?」
「是的。」
見峰岸一臉疲態地坐回椅子,佐久間他們馬上起身。走近后,峰岸也發現了他們,擺出提防戒備的動作。
「說得也是。」佐久間笑道。「昨天用完午餐后,拿葯給榆井選手的人也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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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村吁了一口氣,他早就隱約有這樣的感覺。如果不是這樣,不可能每位選手都接受這樣的約談。況且,今天搭車返回時,池浦說的話他也一直掛在心上。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你有看到榆井選手吃完早餐后服藥嗎?」
「沒錯,他可以稱得上是日本的尼凱寧,這位選手蘊藏這樣的潛力。」解說員肯定地說道。
「那是理想,但正因為幾乎都不是一流選手,所以才傷腦筋啊。」
「對了。」澤村在思索葯的事情時,突然想起某件事,不自主地叫了一聲。
「甚麼時候服下的?」他問。
「就算回到我那骯髒的單身公寓,也好不到哪裡去。我老家離得很遠,待在這家飯店的時間又長,所以我的替換衣物幾乎都擺在這裏。」
「這樣啊。」佐久間將此事寫進記事本里。據他打聽得知,日本代表隊今天似乎沒有練習,昨晚可以自由在外過夜,所以就算榆井到夕子的公寓過夜,也沒甚麼好奇怪的。夕子獨自住在她上班的那家運動中心旁。還是說,他們兩人的關係還沒那麼親密?
「警方好像有他們辦案的步驟,可能得等一切都結束后吧。我想,應該會辦喪禮。」
佐久間借用宮之森跳台滑雪場的管理事務所進行偵訊。他和一位姓新美的年輕刑警負責偵訊杉江夕子,夕子似乎在南區的幌南運動中心上班。
「膠囊?這麼說來……」佐久間眉頭微蹙,加藤表情嚴峻地點了兩、三下頭。
「幾乎可以確定。毒物的種類得等解剖結果出爐才知道,但應該不是細菌性中毒。換言之,不是所謂的食物中毒。總之,那名醫生的判斷是正確的。」說到這裏,加藤故意清咳幾聲。「如果毒物有速效性,那榆井應該就是在跳台上服毒。」
暖好車,新美就此開車前行。天空再度降下雪花。
「聽說要在三好先生的房裡討論今後的因應。田端先生和峰岸請一同前去。」片岡以金屬般的聲音說道。雖是一名運動防護員,但他個頭矮小,有一種菁英上班族的氣質。
「不,單純只是作個確認罷了。謝謝您的配合。」他們就此步出「紫丁香」餐廳。
「鱷魚?」
「哦。」佐久間伸手搔頭,望向坐在一旁的新美刑警。新美也側頭不解。
她將托盤抱在胸前,微微頷首。她有些下垂的眼尾,平時讓人覺得很可愛,但今天顯得有些悲傷。
由於經歷長時間的約談,下午的訓練就此暫停。
「原本這是懲罰犯人的一種手段,他們讓犯人穿上滑雪板,從陡坡上滑落。斜坡的前方有一處凸起,犯人們會從那裡被拋向半空,目的是讓他們體驗那時候的恐懼。」
「維他命發生過副作用嗎?」田端自言自語道。峰岸心想,你的第六感也太差了吧,但他甚麼也沒說。
昨天舉行的一九八九年HTV杯滑雪跳躍大會的情況,佐久間公一記得很清楚。昨天休假的他,整天都在看電視。雖已年過三十,但至今仍舊是王老五一個,難得有休假卻無事可做,佐久間當然沒試過滑雪跳躍,不過他喜歡欣賞比賽。
你認為兇手就在相關人員中嗎?──面對這樣的提問,峰岸和三好一律以「我們深信這是意外事故」回應。這樣的回答,記者們當然無法接受,他們進一步提到警方認定這是殺人事件的依據,也就是膠囊里下毒這件事。「我不知道,難以置信」這是峰岸他們的制式回答。
「沒錯。」
「是啊,不過,我們是從幾點開始下棋,已經不太記得了。是九點,還是九點半?」
佐久間心想,這與他向杉江夕子問來的結果吻合。感覺他的人格特質愈來愈明顯,只不過,以前很少接觸過這種類型的人哪!
「他是自殺嗎?」
「你為甚麼不回家?」
佐久間也相信這項推論。「對了,剛才我自己說著說著,發現一件事,一直覺得很在意。一共發現了五顆有毒的膠囊,對吧?」
「應該剛滿二十二歲吧。」
在那一剎那,刑警的眼珠往左右晃了一下。接著應了一句「應該是吧」。
「看來,果然是工作人員的關係。」澤村說。「你看人家東德的正規選手,背後不是有八名工作人員嗎?若不是有這麼多人支援,一定沒辦法得金牌。」
「昨天那個時間,我在飯店正面的停車場整理車子。也許說了你也不相信。」
「這裏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嗎?」
但她一樣搖頭。「不可能。」夕子的長發柔順地擺動,微微傳來洗髮精的香味。
峰岸凝望鏡子。眼前是一張面如白蠟的臉。
「應該是……去年四月開始的。因為榆井先生動不動就會把葯忘在房間里,所以才叫我讓他寄放。」
「那就去參加吧。我也有這個打算。」田端一本正經地頷首。
「哦,這倒有意思了。」刑警果然很感興趣,眼睛為之一亮。「後來找到了嗎?」
「你記得是哪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