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幹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樣成了什麼人了？這簡直是禽獸，簡直是乘人之危！自己怎麼會幹出這種連自己都會驚訝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那幾張薄薄的紙幣，放在以前自己是根本不屑一顧的，但是到了現在卻是這樣的珍貴。難道還要向秦朗伸手嗎？雖然是借，但是人家和自己非親非故，已經收留自己，再讓人家給自己錢花，實在是開不了口。

「你？」老闆娘狐疑地看了看心蕾，臉上100分的笑容垮了下來，好像還不到40分的樣子，「你不行！我是找服務生，不是找大小姐，你還是到別家去吧。」

這就是喜歡嗎？這樣陌生的，連自己都陌生的感覺。

一家人都喝醉了。

「心蕾，我晚上去接你！」秦朗向心蕾招手。

「心蕾。」秦朗看著還在喃喃自語的心蕾。原來，她的心裏有這麼多的苦，自己作為她的朋友卻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總是對她不好，她在夢裡都沒有說自己的壞話，還是說自己很好，但是，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只有這樣，沒有任何辦法，只有這樣……

「沒有錢的生活真的好可怕。」心蕾手支著下巴，自言自語地說。

她看了老闆娘一眼：「打攪了，再見。」

「我不是說了嗎？這份工作不適合你。」老闆娘的話依舊是那樣的冷酷無情。

「心蕾。」秦朗站在門口，吞吞吐吐地叫她。

「我是為你們好！在服務行業，100減1就等於零，就算做了九十九分的努力，只要你有一分沒有做好，那以前的一切就都是白費的，你們到底明不明白？」這是她在每天例行的訓話。

「秦朗，你這頭豬，起來吃飯啦。」

熟睡中的心蕾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長長地蓋在眼帘上，投下一片陰影。秦朗猶豫了一下，伏下了身子。

「難道我真的不行嗎？」心蕾不甘心地想，「難道我真的只會寄生在家裡？離開了父母的話，我就是一事無成了嗎？」

「呀！」秦朗忽然反應了過來，驚訝地捂住了嘴，後退了幾步，獃獃地看著床上沒有醒來的心蕾。

說起來簡單，但是再找起來就沒有那樣容易了。

再看看眼前，只有一份工作了。

他們笑著鑽進了車，汽車帶著一股黑煙，絕塵而去。

現在經濟本來就不景氣，好的工作幾乎就沒有，就算有的話，也是需要一大堆的東西，什麼學歷、工作經九九藏書驗、人脈之類的。這些心蕾當然都沒有，所以也就一次次地碰壁，從早上找到了晚上，還是一無所獲。

——一家咖啡廳。

難道，自己真的要這樣，要背著這樣一個頭銜過一輩子不成？只有這樣？沒有別的辦法，自己，真的要這樣嗎？

「爸爸，媽媽！」心蕾呼喊。

「心雨」咖啡廳的老闆娘正在發飆。

兩個人就這樣玩得不亦樂乎。

難道，這就是喜歡？自己，喜歡心蕾？這樣陌生的悸動就是喜歡？這樣連自己都不明了的感覺？只是希望保護她，希望能陪在她的身邊，在她身邊，陪著她哭或者笑，連同她的喜怒哀樂一起握在自己的手心——這就是喜歡——自己，是喜歡她的吧？

但是，但是自己為什麼壓根兒沒有覺得內疚，而是有一種欣喜？好像自己很久以前，就開始希望這樣做了一樣，好像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上這個驕傲的公主了。

現在終於嘗到了寄人籬下的滋味，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淪落到這樣的田地，身上的錢已經越來越少了，儘管秦朗跑到公司去，連威脅帶恐嚇地向黃鼠狼要來自己的工資，但是那微薄的薪水怎麼夠自己揮霍？

「吃飯？」秦朗的腦袋還是一團糨糊，沒有反應過來心蕾說的是什麼。

老闆娘看到心蕾還站在那裡，不禁有些憐憫。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吧？這樣的倔強，想用自己的手出來打天下，這樣……不禁把聲音放得溫柔了起來：「你是和家裡賭氣吧？不要這樣了，家裡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好啊！還是乖乖地聽話回家去吧。」

「不用啦。」心蕾笑得很甜蜜，「我已經做好了，放在桌子上，你等一等起來就可以吃了。」

「好了，要上班了！」心蕾驚叫了一聲，「你要遲到了！」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心蕾咬著下嘴唇，半天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真的很希望找一個工作，您能不能讓我試一下。」

不，不要，自己已經不是什麼大小姐了，自己只是一個可憐蟲而已，一個可憐的棄兒，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理會的人，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雙手，靠自己的雙手來為自己努力，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是生存之道吧！

她猶豫著。

「這個……」秦朗手裡拿了一疊鈔票，「我這個月加薪水了，我一向花不了那樣多，你能不能先替我保管一下，以後九-九-藏-書我要用的時候再給我。」

「秦朗，我告訴你哦……」心蕾打著酒嗝說，「其實，我一開始不知道有多討厭你，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男孩子啊？人家都是寵著我，溺愛著我，就只有你這樣冷酷，敢凶我。你知道不知道，長到這樣大，連我爸爸都沒凶過我，所有人都寵著我，只有你會這樣。其實我也知道，你很多時候是為了我好，但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要那樣凶啊，你換一個方式，溫柔一點不好嗎？」

「其實我也不是想要這樣啊，其實我一直是很溫柔的，但是不知道怎麼了，只要是遇到了你的事情，我就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原來以為你是一個大小姐，所以一直對你敬而遠之，但是，我後來發現，你除了脾氣大一點，嘴巴毒一點，人其實真的很不錯。所以我以後不會再凶你了。」秦朗自顧自地說著，一回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心蕾早已經進入了夢鄉。

……

「喜歡？」他被這個詞嚇了一跳！

原來，原來嘴唇的貼近真是這樣甜蜜，像是最美味的蜜糖，讓人陶醉……

她是一個很嚴厲的人，嚴厲到了苛刻的態度，這一點她從來不忌諱。所有的服務生都害怕她，在她的背後說她是一個老巫婆。她從來不在乎，在她看來，這就是生意場上的真理，自己所做的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而心蕾卻還沒有停嘴的意思，繼續說著。

心蕾有意模仿動畫中的大反派，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您好，我是來……」心蕾低下了頭，「我是應聘的。」

「小姐，有什麼我能為您服務的嗎？」看到有客人來了，老闆娘臉上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花，絕對是一個慈祥的歐巴桑，當然，這隻是不了解內幕的人才會有的錯誤判斷。

「我才不相信，俞心蕾，你要加油哦，你一定會成功的！」她大聲地給自己打氣，昂首走進了另一家公司，卻沒有發現，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

空氣此時全成了香醇的美酒，光呼吸就讓人醉了。嘴唇上柔軟的質感還帶著花的清香和濃濃的酒香。那樣的感覺，那樣心動夾雜著狂喜，還有些微微顫動的心情，讓腦子全都暈了，什麼都沒有，整個天地都變成了空白的了。

心蕾第一次覺得，這樣溫馨的吃飯要比坐在那些大酒店裡面吃飯好得多；也第一次覺得，自己一個人好像也沒有那樣可九*九*藏*書怕。

「在這裏睡要感冒的。」秦朗自言自語地說，「心蕾，你快起來啦，這裏不能睡覺。」他伸手去拍心蕾的臉，但是，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因為心蕾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眼角已經流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請問……」心蕾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剛才的經驗告訴她，還是放低姿態來的好。

想了半天，心蕾終於抬起頭來，眼睛閃爍著倔強的光芒：「有什麼不是人做的呢？不就是服務嗎？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怎麼說我也是常常享受服務的，服務別人也會有經驗吧。」

「你……」心蕾生氣地拿起枕頭，狠狠向秦朗的腦袋上砸去，「你這個傢伙，竟然敢嘲笑我，受死吧！嗥嗥嗥！」

心蕾幾乎絕望了。

「謝謝老闆娘！」心蕾開心得差點跳了起來。

他被這從未有過的感受嚇到了，獃獃地走了出去，枯坐到了天亮。

一頭長發柔柔順順地垂在腰際，一張精緻的瓜子臉，一雙大大的杏核眼，穿著一條看似普通，但是做工精細的牛仔褲以及一件T恤。站在公司門口，信誓旦旦地說著什麼，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表情衝進了一家小公司，然後……然後在10分鐘以後，又走了出來，還是帶著那樣倔強的表情。

在她看來，這樣的工作是伺候人的，她俞心蕾長這麼大，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現在要她笑著去招待別人，實在是轉變不過來。

「大小姐？」心蕾絕望地摸了摸面頰，天啊，為什麼都這樣說？難道自己的臉上真的寫上了「大小姐」這三個字嗎？好像在自己的臉上刻下了烙印一樣，一個金光閃閃的烙印，自己，要背著這樣的烙印過一輩子嗎？

他抱起了心蕾向屋裡走去。

之所以放在最後，是因為她實在是不想去這裏工作。

難道自己真的這樣沒用？難道在她的臉上，真的寫著四個大字——「千金小姐」？雖然她不願意承認，她真的好不甘心，但是現在這殘酷的事實擺到了眼前，讓她不得不相信。

再也沒有挑過食，即使是不願意吃的東西，也開始學著吃下去。每天再也不是吃完飯就一個人進屋子，而是主動地幫阿媽洗碗，收拾桌子，也開始自己洗衣服，一個大小姐，開始出現這樣的舉動，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轉變。

「是啊，吃早飯，你還要上班呢。」心蕾點點頭。

很久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兒https://read.99csw.com了，很久都沒有見過這樣生機勃勃的女孩了。這樣優雅的氣質，帶著刁蠻的千金小姐神情的女孩卻是來應聘的，還在這樣的小公司，看起來就是很有趣的組合。

當她每一次接觸到秦朗視線的時候，都覺得有些惶恐的感覺。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這樣甜蜜中夾雜著些心跳的感覺，是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從來沒有。為什麼會這樣？就算和尹尚東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

聽到溫柔的話語，心蕾不禁悲從中來，又有了想哭的衝動，但是那只是一瞬間，因為她不願意把自己的軟弱表現在別人面前，所以，她只是抬頭來，看著老闆娘的眼睛：「我需要這份工作，請給我一次機會。」

「不行！」老闆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想找一個人來找麻煩，小姐，這個工作不適合你。」

「好的。」

「大王，我再也不敢了，就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秦朗裝作十分害怕的樣子，大聲地求饒。

想到這裏，她毅然決然地向著最後一家合適的單位走去，從夕陽映襯的背影上看，倒是有了幾分悲壯的意味。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心蕾變了。

「嗯。」秦朗低低地胡亂答應了一聲。

為了慶祝找到工作，心蕾用身上剩下的錢的三分之一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吃一塹長一智，她再也不敢胡亂花錢了，也開始學會站在小路邊攤和菜市場上面不改色的討價還價了。這當然是不小的進步了。為了慶祝，秦朗還特地買了啤酒。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吃得開心極了！

心蕾捏緊了手裡的錢。

「去，還是不去呢？」

「是這樣啊。」秦朗爬了起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你們就這樣走，把我一個人留了下來。我什麼都不會，一個人，什麼都不會。連尚東也不要我了。我去工作，什麼都不會，還有那個黃鼠狼想要佔我的便宜。好在有秦朗，他真的很好，一直在照顧我，要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樣了。但是爸爸媽媽，我真的好害怕，為什麼你們就捨得這樣丟下我？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沒用，我從來沒有，我一直是那樣驕傲，但是現在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我看起來像一個大小姐嗎？也許我以前是，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就是一read.99csw.com個普通人。僅此而已。我只希望有一個平等的機會而已，為什麼你們非要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心蕾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是話已出口，也就無所顧忌了。

「你留下吧。」正在絕望地要轉頭離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彷彿天籟的聲音，「你可以留下來，但是只能是留下來，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要是你吃不了苦的話可就不怪我了！」

「你在看什麼？」旁邊的千金小姐陳嘉茵問道。

「謝謝你哦，心蕾，等我以後請你吃飯。」秦朗笑了笑，走了出去。

眼前放著自己的那個錢包，扁扁的，只有幾個可憐的硬幣。

聽到秦朗的聲音，她忙把錢包收了起來：「有什麼事情嗎？」

真的是一種好陌生的體驗，但是好像真的是這樣的啊！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原本是自己最討厭的類型的女孩，為什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感受？

……

而當秦朗剛剛睡著，就被心蕾歡快的聲音吵醒了。

但是眼前，好像並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因為對她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再找一份工作。

「沒有什麼。」他的手輕佻地放在陳嘉茵的肩膀上，「還有誰能比你更讓我注意嗎？」

不過客觀地說，以心蕾這樣的性格和所處的環境，真的低下頭來去做服務生，真的是難為她了。

「什麼？」秦朗大驚失色，開始收拾起來，經過一陣慌亂以後，秦朗終於出門了。

「心蕾，就當幫我的忙好不好？我真的是不想這樣亂花啊。」看到心蕾這個樣子，秦朗當然明白她是為什麼，所以還是央求著。

「你做的？」秦朗懷疑地看了看心蕾，「你做的飯可以吃嗎？」

心蕾猶豫了一下：「那，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保管一下好了。」

為什麼？

自己的工作要求從經理、主管，一直降到了一般的職員，但還是沒有人僱用她。眼看太陽偏西了，找了一天，工作卻還是沒有任何著落，她更加焦急了，但卻還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孔彥祥剛從餐廳走出來，就看到了一個很美麗的女孩。

「這樣啊……」心蕾看著錢很是為難，她當然想要收下來，但是她更加明白，這是秦朗在有意識地幫著自己，要是真的收下來，是不是……但是現在……骨氣是很重要，可是現在的窘境……

「好了，我要再找工作了。」

而她和秦朗的關係，也進入了一個微妙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