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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叔戀愛/曾軼可

與大叔戀愛/曾軼可

派對馬上開始。我們一邊交談喝酒,一邊注視著泳池旁的一根鋼管,一個穿著裸|露卻不失氣質的男生站了上去,開始了熱舞和無窮無盡的對台下的身體誘惑。誘惑本身是帶著目的的,由眼神打前戰,擁抱調升氣氛,用親吻來升華,用床來實現這個目的。party就代表了誘惑本身。不多不少,我喝了三杯sex on the beach后,眼神開始迷離,沒有目的地停留,只是觀察,沒有獵取,因為沒有獵物。
夜幕降臨,今晚的party開始了,可我還沉醉在昨晚。突然有一瞬間厭倦了跳舞和狂歡,索性躺在沙發上喝酒,而後喝空了面前桌上的所有酒。隱隱約約看到有一個白襯衫的中年男子向我走來,是他,大叔。我試圖站起來,可我已經站不穩了。快倒下之時他抱起了我,朝酒吧外面奔去。聞到熟悉的香味,情不自禁在他臂彎里開始猛烈地呼吸。現在我沒有問他去哪裡,就像昨晚我沒有問他是誰。言語是留給陌生人的,我想,而我覺得他如此熟悉。「吻我吻我吻我……」他一邊抱著我在跑,一邊對我低頭耳語著,沒記錯的話,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吻他,我用指尖輕輕地撫摸著他,當他的皮膚開始升溫,眼神開始炙熱,慢慢地,我靠近,獻出了今晚唯一的吻。看著他脖子上淡紅的唇印,我也開口說出了對他的第一句話九九藏書:帶,我,回,家。
在紐約布魯克林的某一個鋼鐵塗鴉門后,是他的家。巨大的畫板直立在客廳,畫上有一位彈著吉他的女人,溫婉而堅決,好像吉他是她的武器。屋頂水晶燈的帘子勾勒出了一個浴缸,緊接著一張圓床。床邊一把吉他,一包香煙,一個筆記本,上面過於清秀整齊的字體跟整個房間有些格格不入。他把我輕輕放在床上,然後自己躺下來,放了一張年代disco,留了一盞夜燈。他從背後環繞著我,慢慢靠近,呼吸的熱的空氣被吐在我耳廓,清晰而麻木。慢慢地我開始期待,他突然把頭像小孩一樣靠在了我肩上,均勻地呼吸,貌似準備擁我入眠。
(本故事純屬虛構)
下面要講的這件事情,對於耍酷的我,簡直要了我的命。我做了這輩子從沒做過的,以後不會再做的,現在覺得最老土的一件事。最好關了燈,聽我說。
「你喜歡我嗎?」
第二天醒來,第三天醒來,第四天醒來,第五天醒來,第六天醒來,都是在他的床上。
在這七天里,你從來不會知道他有多特別。
當新的陽光照進我的房間時,我意識到新的一天開始了。那位中年男人的身影像個壞旋律,在我腦海不停回放。於是我開始在心裏重複所有party里那條不成文的準則:遇見就意味著離別,遇見就意味著離別,遇見就意味著離九-九-藏-書別。洗了澡,吹乾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去學校整理論文。晚上還有一個party,我得在這之前做完今天所有的論文研究。作為一個天才學生,座位右上貼著的座右銘赫然寫著:會玩必會學。噢,今天的水煙用量是平時的兩倍,好像有種思念類似物在渴求它。
對了,我是女生,我頭髮很短,這,很酷。
我聽著歌,看著他有歲月痕迹卻依舊不羈的側臉走神。一曲放完,我偷偷地試探,問:
這時的音樂聲,「crucify my love,if my love is blind. crucify my love,if it sets me free...」
嗯,我們在一起七天,睡了七天,互相擁有了七天,歡笑哭泣了七天,其實就是,戀愛了七天。
我抽煙。
當年輕男生送我項鏈手錶時,他送了我一把鑲著貝殼的吉他。當年輕男生帶我去遊樂場時,他在海邊租了一艘帆船。
大四的時候,我在紐約學服裝設計。同時,我在無止境地戀愛,然後去無止境的party。因為無止境的party,又開始無止境地戀愛。記得那天晚上,是全紐約市的名流派對,準確來講,是gay圈的名流們。你知道,學時尚設計的人一般沒有明確的審美標準,不屈從於明確的流行走向,無需明確的條條框框,所以九-九-藏-書,很順理成章地沒有了明確的性取向。我喜歡這群朋友。
沒看清他的樣子,沒聽到他說話,可是他的香味已經慢慢侵入了我身體的毛孔。這香味,不是任何熟悉的大牌香水,是那麼獨立而沉穩,又讓人覺得隱隱作痛,像一個老牌的搖滾樂隊在唱著一首遺書一樣的歌曲。一雙手在我肩上輕輕劃過,隨後一杯酒懸在了眼前,我莫名其妙熟練地接過它,然後熟練地找准了方位跟黑暗中送我酒的這位男士乾杯,一飲而盡,驕傲地顯示出中國小姐的風範。等我清醒地開始打量這個跟我有一杯之緣的先生,他的年紀讓我想起我父親。失望,噢不,反正出現在這個party的男生的取向也不是女人,沒什麼好失望的。正準備開口say hi的時候,卻怎麼也打不開嘴唇。他用他的嘴把我的問候扼殺在了搖籃里。他吻我了。
我抗拒,他鬆開,又上前,從額頭開始從上往下三個吻之後,儘管心還在抗拒,四片嘴唇已經交融在了一起。溫柔的,酒味的,欲進還退的。試探的,旋轉的,合二為一的。
當年輕男生對我信誓旦旦時,他說:「我們會一起去那個地方。」當年輕男生追問著我愛不愛他時,他每天都會跟我說「我愛你」。而當年輕男生對我說:「我們分開吧。」他說:「我已經結婚了。」
可我不抽中南海、萬寶路、黑貓、聖百年、船長,我https://read•99csw•com抽水煙。這種起源於古老波斯,混跡于印度、尼泊爾的神秘吸吐裝置讓我無比著迷。抽它時我甚至不覺得我在抽它,嗯,我在吻它。當別人懷揣著一包包香煙在各種場所流連時,我每天都背著那綠色的沉重的玻璃水煙器具跟他們做著同樣的事情。這無疑給我的生活增加了不小的難度,可我樂意,因為,這很酷。
他讓歌曲給了我答案。
晚上十點,我準時來到這個擁有超大泳池,裝潢古老而前衛的多層酒吧,與我的朋友會合。由於之前已經約好的統一著裝風格——暗黑與閃耀並存,所以我們很容易地找到了彼此。聚集在泳池旁,黑暗中卻閃著光的一群,就是我們。
「I know just how to whisper,and I know just how to cry,I know just where to find the answer and I know just how to lie...」
「你什麼都不打算做嗎?」我問道。我像一波被喊停的潮水,翻滾著又不得不下沉。
「cause you』re amazing,just the way you are...」
free,自由,到底什麼是自由?
從高中開始,我的每一個年級都在不同的國家:高中三年分別在法國、義大利、九*九*藏*書波蘭;大學四年,從緬甸、印度、希臘到美國畢業。這很酷。
然後給我留下了一幅畫。畫中,一個翠綠的小島上有一棟白色的房子,房子的門前有七棵植物,代表了植物生長周期里不同的成熟狀態。他把自己畫在了最成熟的那棵植物旁,他手裡握著水壺,在悉心照料著它。
正在我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慢慢靠近我。
這男人的心思被毫無保留地唱出來,我沉醉在這特別的回答方式里,靠在他腿上,睡著了。
他的眼光卻停留在最小的那棵幼苗旁,等待它長大。
他敲打了幾下鍵盤,一首Bruno Mars的love the way you are隨著鼓點輕輕蔓延。
我要做這世界上最酷的事。
他坐起來,關掉CD,拿出了電腦,連上音響,抽了根煙,放了一首Air Supply的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
我念書。
我們的雙手合併在一起慢慢滑落,我的手穿透他的襯衫,他的手穿透我的背心,繼續滑落。隨著音樂我們開始搖擺著穿梭在酒吧。搖去吧台時,我們隨手拿了一杯酒,喝下;搖去舞池時,我們變成了一對浪漫舞伴,瀟洒;最後搖擺進了泳池,我們徹底地俘虜了對方,融化。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這個party已經詮釋了全部自由,關於性別的,關於年齡的,關於初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