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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晉楚的拉鋸戰 晉國的「車輪戰」

第一章 晉楚的拉鋸戰

晉國的「車輪戰」

同年十月,晉悼公率領晉、齊、魯、宋、莒、曹等十二國聯軍進逼鄭國的首都新鄭。聯軍人數眾多,晉悼公指揮得井井有條。荀罃、士匄帶領中軍,在魯、齊、宋三國軍隊的協助下進攻東門;荀偃、韓起帶領上軍,在衛、曹、邾三國軍隊的協助下進攻西門;欒厭、士魴帶領下軍,在滕、薛兩國軍隊的協助下進攻北門;趙武、魏絳帶領新軍,在杞、小邾兩國軍隊的協助下,負責砍伐新鄭城外的樹木,為攻城提供後勤和設備保障。
聯軍將新鄭圍了個水泄不通。鄭國人一看,好傢夥,這陣仗可不是鬧著玩的,沒等攻城的器械搭好,便派了一名使者來到晉軍大營,請求和談。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真實的情況是,此時的晉國,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進攻鄭國,將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東方,無暇西顧,所以才對秦國採取守勢。至於楚國,一看就是來打醬油的,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桑林之舞果然非同凡響。宴會舉行到一半的時候,只見宋國的宮廷樂師長揮舞著五色彩旗,指揮樂隊載歌載舞地走進來。那音樂輕快而古雅,舞蹈則充滿了力量和莊重之感,晉國人看了,由衷讚歎商文化的源遠流長。
前面說過,在「從楚」還是「待晉」的問題上,公子騑與公孫舍之意見相左,公子騑主張臣服於楚國,而公孫舍之傾向於投靠晉國。但是在這個決定鄭國命運的時刻,公孫舍之完全拋棄了意見的紛爭,堅定地站在公子騑的身邊,共同維護國家的尊嚴,是值得稱道的。
四、採納魏絳的建議,舉行大規模的慈善活動,自國君以下,全國貴族都拿出自己的積蓄來救濟窮人——不通過紅十字會,也不通過其他什麼會,效果自然不錯,據《左傳》記載,那些年晉國基本消滅了窮困人口(無困人)。
第一,諸侯遠道而來,如果僅僅是和壽夢見一面,未免太小題大做,不但浪費資源,晉國的臉上也無光,不如打下偪陽,聊以自|慰;
同年夏天,諸侯聯軍包圍了偪陽。果如荀罃所言,偪陽城雖小,城防卻極其堅固,聯軍進攻了數次,都是無功而返。
荀偃和士匄堅持要打,而且直接找到晉悼公。晉悼公也覺得就這樣回國未免太不夠意思,就批准了兩人的建議。
這邊廂,晉魯兩國在曲阜眉來眼去,互訴衷腸;那邊廂,楚國人也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公元前564年夏天——秦景公大夫士雃(jiān)出使楚國,向楚共王通報了一個信息:秦國將對晉國用兵,請楚國出兵呼應。
盟書籤字之後,要投入河中或埋入地下。「有如此盟」的意思是,如果違反盟約,則不得好死。這其實就是要鄭國宣誓效忠晉國,矢志不渝了。
桑林之舞是商朝的天子之樂,宋國是商朝遺民之國,所以獲准沿用。宋平公以桑林之舞來招待晉悼公,自然是最高規格的禮遇,卻同時也是「非禮」的行為——嚴重超標了。宋平公謹慎,曾專門就這件事徵詢晉國人的意見。荀罃明確表示反對,荀偃和士匄卻認為可以,理由是:「諸侯之中,只有宋國和魯國可以用天子之禮樂,這是經過王室批准的。魯國以周天子的禮樂招待貴賓,宋國以桑林之舞招待我們的國君,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位壯漢就是魯國郰(zōu)縣的縣長叔梁紇(hé)。叔梁是字,紇是名,按照當時的習慣,名字連讀,因此叫做叔梁紇。叔梁紇的祖上,就是當年被華父督殺死的宋國司馬孔父嘉。孔父嘉也是名字連讀,字孔父,名嘉,他的後人逃到魯國之後,就以孔為氏,建立了魯國的孔氏家族。據《史記》記載,叔梁紇力大無窮,在戰場上英勇無敵,獲得無數喝彩;平時的行為也很風騷,曾經在野地里遇到一位顏氏女子,兩人興之所至,情難自控,就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發生了關係。完事之後,叔梁紇拍拍灰塵就走了,全然不知道這次野合竟然產生了嚴重的後果——十個月後https://read.99csw.com,顏氏女子生下了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取名為丘,字仲尼。按照當時的習慣,這個男孩應該被叫做仲尼丘,可是後人一般把他稱為「孔子」或者「孔夫子」。
楚共王眉頭緊鎖,半晌才說:「令尹言之有理,今日的晉國,確實政通人和,無隙可擊。可是寡人如果不響應秦伯的號召,只怕冷了秦伯的心,日後我們需要秦國幫助的時候,就很難開口了。」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晉悼公回到晉國,還沒進入新田,就突然病倒了。群臣將卜官找來一算,原來是桑林之神在作怪。卜官說:「桑林之神說,晉君不過是個侯,怎麼能夠享用天子的禮樂呢?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這話說得在理,晉悼公沒法反駁,只能悻悻地說:「大夫言之有理,冠禮事體重大,不可輕率而為。」
同年秋天,秦國果然派兵侵襲晉國,楚共王也如約率領大軍進駐武城,與秦軍遙相呼應。
古人以星辰紀年,將木星視為歲星,認為木星公轉一周需要十二年,所以晉悼公有此一說。「國君十二歲舉行冠禮(成人禮),十五歲可以生兒育女,這是先王制定的禮法。您今年已經十二歲,可以舉行冠禮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寡人願意為您主持冠禮。」晉悼公說著,轉過頭問季孫宿:「大夫意下如何?」
晉悼公說一不二,王子伯駢還沒回到新鄭,晉國的使者便駕著馬車,向各同盟國飛馳而去。中軍副帥士匄奉命出使魯國,一方面答謝這年春天魯襄公親自到晉國朝覲,一方面向魯國通報將要進攻鄭國的有關事宜。
荀偃連忙跟進去,很快又退出來,快步走到宋平公跟前,附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話。宋平公正目瞪口呆呢,聽了荀偃那幾句話,才算是回過神來,命令樂師長:「速將彩旗去掉!」
「出工不出力。」公子貞微微一笑。
一、大力發展工商業,加強商品流通——晉商聞名於世,在春秋時期已現端倪;
彩旗去掉之後,桑林之舞繼續。晉悼公顯然也恢復了正常,又走出來在自己的席位上就坐,欣賞完桑林之舞之後才離場。
中分之盟和戲地之盟一樣,也是城下之盟,並不代表鄭國真心實意地臣服於楚國。楚共王也知道這一點,因此計劃在鄭國呆一段時間,擺平鄭國的事務。不巧的是,恰在此時,國內傳來了楚莊王夫人(楚共王的生母)病逝的消息。楚共王是個孝子,連忙帶著部隊返回楚國為老太太送終去了。
楚共王也微微一笑,點頭表示同意。
這話的意思,誰對鄭國好,而且有保護鄭國的實力,鄭國就聽誰的話,很有點「有奶就是娘」的味道。荀偃聞言大怒,左手按住劍柄,挺起身子說:「不行,你說的不算,改盟書!」
士匄大為感動,又念了一首《角弓》,其中有「騂(xīng)騂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無胥遠矣。」這樣的句子,意思是晉魯本是兄弟之國,要加強聯繫,不要互相疏遠。
戰鬥過程中,魯國的三位勇士給諸侯留下深刻的印象。仲孫蔑的家臣秦堇父用人力拉了輜重車抵達戰場,偪陽人以為有機可乘,打開城門出來搶車,聯軍將士趁機發動進攻,有一小部分人衝進了城內。城上的守兵見狀,連忙把懸起的閘門放下,準備關門打狗。在這個關鍵時刻,只見一位壯漢衝到門下,雙手一舉,將重逾千斤的閘門穩穩接住,並且高舉過頭頂,直到衝進城內的將士都逃出來才放手。
然而,聯軍的虎賁之士也不能破壞偪陽的城防。憑藉著高壘深溝,戰鬥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偪陽守軍甚至仍有心情調戲魯國的勇士,他們將一塊長布從城頭懸下,秦堇父看到了,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長布就往上爬,眼看要爬到城堞了,守軍突然砍斷布匹,秦堇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暈厥過去。守軍又將布懸下來,秦堇父剛剛蘇醒九_九_藏_書,又抓住長布登城,守軍又砍斷布匹。如此反覆了三次,秦堇父仍然鬥志不減。連守軍都被這種打不死的精神震撼了,他們向秦堇父表示敬意,不再將長布懸下。秦堇父就帶著那幾匹斷布回到了聯軍大營,而且將這些布做成衣帶,戴在身上巡示各軍三日,以誇耀自己的勇氣。後來仲孫蔑就任命秦堇父擔任了自己的戎右護衛。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有什麼不好?」公子騑不以為然地說,「你們忘了,我們的盟書上說,唯強大而有禮的國家是從。現在楚軍來了,晉國又不來相救,楚國就是這個強大的國家嘛。盟書上的誓詞,怎麼可以背棄呢?再說了,城下之盟本來就沒有誠意,鬼神都懶得管,我們就算背棄盟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賓,中心貺之。鐘鼓既設,一朝饗之。
晉悼公之所以這樣做,也許是怕偪陽人的祖先在冥冥之中施加影響,同時也是請自己的祖先保護自己吧。不管怎麼樣,離頭三尺有神明,人保持適當的敬畏之心,才顯得更有「人味」,不至於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
「此話怎講?」
荀偃、士匄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們親自帶領部隊發動進攻,自己沖在最前面,不避箭矢,終於在四天之後攻下了偪陽,而且將城池交給向戌。向戌卻不敢接受,說:「如果承蒙君侯安撫宋國,用偪陽來增加宋國的領土,我就安心了;如果將偪陽賞賜給我,那不是我利用諸侯的軍隊來求得封地嗎?還有什麼罪過比這更大?」晉悼公於是做了個順水人情,把偪陽送給了宋平公。
鄭國於是派人向楚軍請求和談。楚共王派公子罷戎進入新鄭,在一個叫中分的地方與鄭國君臣舉行了會盟。
果然,魯襄公在回國的途中經過衛國,就借衛國的宗廟舉行了冠禮,並及時派使者向晉悼公彙報了有關情況。
宋平公受寵若驚。晉軍回師途中,經過商丘附近的楚丘,宋平公舉行盛大的宴會招待晉悼公,並且以命人跳桑林之舞來助興。
樂師長來到晉悼公席前舞了一回,這是向尊貴的客人表示敬意。晉悼公含笑答禮。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晉悼公的笑容突然僵住,臉色也變得蒼白,以手遮眼,在內侍的攙扶下離開宴席,退到了后室。
三、消減政府開支,國君舉行祭祀和祈禱的時候,用財帛代替牲口;招待賓客只用一種牲畜,不添置新的器物;車馬服飾只求夠用,不求奢侈;
「雖然如此,君侯的美意,寡君心領了。回國之後,我們馬上為寡君安排冠禮……不,不能等到回國,在路上就要把這件事給辦了。衛國是我們的兄弟之國,衛國的宗廟也可以說是魯國的宗廟,我們路過衛國的時候,就借他們的宗廟為寡君舉行冠禮,您看如何?」
第三,這些年來,宋國唯晉國的馬首是瞻,而向戌是宋國的重臣,為晉宋兩國的友誼做出了重大貢獻,荀偃想給他送一份厚禮,加強兩國的友好合作關係。
「臣聽說,晉侯善於用人,能夠根據人的特長來安排職務,選拔人才各得其所。在他的統治之下,晉國的卿禮賢下士,大夫忠於職守,士致力於教育百姓,平民勤於農事,商賈工匠和皂隸都不想改變職業。韓厥老了,有荀罃繼承執政;士匄比荀偃年輕然而能力在荀偃之上,所以讓他擔任中軍副帥;韓起比欒厭年輕,但是欒厭、士魴都謙讓韓起,讓他擔任上軍副帥;魏絳的功勞甚大,卻認為趙武賢能而甘願做他的副手。國君英明,臣下忠誠,上級謙遜,下級努力,這樣一個晉國,我們很難與之爭鋒,請您還是再考慮一下!」
柤地會盟結束之後,各國諸侯並沒有馬上回國。荀偃和士匄建議:「打下偪(bī)陽,把它送給宋國向戌做封地。」
彤弓弨兮,受言櫜之。我有嘉賓,中心好之。鐘鼓既設,一朝酬之。https://read.99csw.com
彤弓弨兮,受言載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鐘鼓既設,一朝右之。
盟誓的那天,鄭國的六卿——公子騑、公子發、公子嘉、公孫輒、公孫躉、公孫舍之,以及各位大夫、各大家族的嫡長子都跟隨著鄭簡公參加了儀式,以示隆重。晉國的士弱負責宣讀盟書,內容為:「從今而後,鄭國如果不唯晉國之命是聽,有如此盟!」
偪陽是柤地附近的妘(yún)姓小國,與晉國素來無冤無仇,荀偃和士匄為什麼要消滅偪陽,而且要送給向戌呢?理由可能有三:
由於晉悼公的德政,晉國的實力不斷增強,在國際上的威望也持續上升。公元前563年春天,晉國又迎來了外交史上的一大盛事,晉悼公與齊、魯、宋、衛、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各國諸侯在柤(zū)地(地名)與吳王壽夢舉行了會盟。這也是壽夢第一次親臨國際舞台,對於急於倚重吳國牽制楚國的晉悼公來說,其意義自不待言。當然,為了壽夢的出席,晉悼公也是煞費苦心,甚至可以說是委曲求全——柤地在今天的邳州附近,離吳國的首都甚近,離山西甚遠,晉悼公實際上是帶著一大群諸侯不遠千里到吳國附近來屈就壽夢啊!
摽有梅,頃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宋平公聽了,趕緊附和了一句:「晉侯領袖群倫,勞苦功高,這桑林之舞不獻給他,還能獻給誰?」
「臣以為不妥。」令尹公子貞站起來說,「大王報仇心切,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又何嘗不是?然而現在進攻晉國,時機並未成熟,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
魯襄公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招待士匄,季孫行父的兒子季孫宿(此時季孫行父已故)擔任禮儐。在這次宴會上,士匄賦了一首《摽有梅》:
季孫宿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說:「如果以草木來比喻,晉侯就是那花與果實,寡君則是花果的香味。魯國歡欣鼓舞地接受貴國的命令,聞風而動,不敢有任何延誤。」
「哦?」楚共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公子貞一眼,「令尹的意思是……」
荀偃對鄭國人這一套牆頭草的把戲看得太清楚了,他對晉悼公說:「不管那麼多,咱們先合圍,等待楚軍的到來,然後一舉擊潰楚軍。如果現在就答應鄭國投降,只要咱們一轉身,他們又會投向楚國的懷抱,咱們等於白來一趟!」
荀罃隨手抓起一具弩機,向這兩個人扔去,還好他們反應快,躲閃及時,弩機從兩人之間飛過,沒傷著人。「你們打下偪陽,獻給向戌,然後再來告訴我。」荀罃怒氣沖沖地說,「當時我不想內部矛盾激化,影響部隊士氣,才同意你們的建議。你們已經使國君勞累,而且發動了諸侯的軍隊,又把我這老頭拉進這場戰爭,現在卻放棄進攻,還要我來下命令撤軍,這是將罪責歸到我頭上。等到回國之後,你們就會說,『如果不是荀罃下令班師,城就拿下來了。』我這把老骨頭,能夠承擔這麼大的罪責嗎?給你們七天時間,不拿下偪陽,就拿你們的腦袋問責!」
宴會結束,士匄再次拜謝魯襄公的款待,即將離席的時候,季孫宿回贈了一首《彤弓》:
戰前,晉悼公在汜水之濱發表了簡短的全軍動員講話:「修繕攻城的器械,帶足乾糧,讓老人和少年回國,病人留在虎牢,其餘的勇士,隨寡人圍攻鄭國!」
彤弓即紅色的弓,是天子用來賞賜有功的諸侯的禮物。季孫宿在士匄面前賦《彤弓》,頗有深意。原來當年城濮之戰,晉文公打敗楚軍,在衡雍向周天子獻功,天子賞賜給他彤弓一百張,被晉國人視為莫大的榮耀。士匄怎麼會聽不出這是在拍晉國的馬屁?當下說:「我士匄乃是先君任命的守護彤弓的官員後裔,哪敢忘記職守,一定輔佐寡君將文公的霸業發揚光大!」
「鄭國人確實不可靠,但現在尋求與楚軍決戰,顯read•99csw•com然不是時候。」荀罃搖搖頭。多年的「楚囚」生涯,使得這位新任中軍元帥對楚軍的戰鬥力有充分的認識。他知道,現在的晉楚兩國實力相當,真要打起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即便某一方勝利,那也只能是慘勝。「我的意見是,同意鄭國的和談,結盟,然後收兵回國。那樣的話,楚國必定興兵討伐鄭國。我們將四軍分為三部分,輪番上陣,同時抽調諸侯的精銳部隊,迎擊楚軍。我軍始終可以保持三分之二的兵力處於休整狀態,將楚軍拖入持久戰。如果現在就與楚軍決戰,是以士兵的性命為代價以圖一逞,這樣的做法是行不通的。君子勞心,小人勞力,乃是先王的訓導,請您三思!」
對於秦楚兩國的聯合進攻,晉國採取了守勢。按照《左傳》的說法,這是因為晉國正好處於飢荒之年,無力展開反擊。
二、減輕賦稅,放寬限制,國家不與民爭利——沒有貪婪的國家,就沒有貪婪的百姓,晉國的社會日趨和諧;
荀罃的策略,就是後人常說的「車輪戰」,即把鄭國當作一個誘餌,誘使楚國人前來決戰,卻又避而不戰,使得楚軍疲於奔命,最終自動崩潰。這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一種辦法,顯然比一味蠻幹高明。但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將對鄭國很不利。當時在場的諸侯都不想打仗,自然也不會站在鄭國的立場上思考問題,紛紛對荀罃的建議表示支持。同年十一月,諸侯與鄭國在戲地(地名)簽訂了城下之盟。
荀偃和士匄一聽就緊張了,對荀罃說:「這事因我們而起,我們這就回宋國去向桑林之神禱告認罪,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換回主公的平安。」
第二,偪陽既然就在柤地附近,離吳國也必然不遠,消滅偪陽也是為了向吳國展示中原的武力,警告吳國不要太過狂妄;
「沒必要。」荀罃淡淡地說,「當時我已經代表晉國辭謝過,宋國仍然要用桑林之舞,責任不在晉國。如果真有桑林之神,也不應該懲罰主公,而應該懲罰宋公。」
荀偃和士匄滿腔熱情,中軍元帥荀罃卻不怎麼感冒,說:「偪陽城小而堅固,打下來也沒什麼武功,打不下則成為天下的笑柄,何必沒事找事呢?」
楚共王當然認為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自鄢陵之戰以來,晉楚兩國爭霸再度進入相持不下的拉鋸戰,雙方都找不到很好的突破口來給對方沉重一擊。現在秦國人主動要尋晉國人的晦氣,教楚共王如何不高興?他馬上將重臣召集起來開會,商量出兵討伐晉國的事。
晉悼公的休養生息政策,主要有四點:
公子騑代表鄭簡公宣誓。他向前走了兩步,不緊不慢地說:「我謹代表鄭國盟誓——天降禍於鄭國,使之不幸處於兩個大國之間。大國不以德服人,而總以武力相威脅,導致鄭國的鬼神不能安享祭祀,人民不能安居樂業,男女都辛苦瘦弱,而且無處申告。今天盟誓之後,鄭國如果不服從強大而有禮的國家,而懷有二心的話,亦有如此盟!」
偪陽久攻不下,聯軍內部產生了動搖。荀偃和士匄感覺無可奈何,跑去對荀罃說:「雨季很快就要來了,恐怕沖毀道路,斷了歸路,請您命令班師回朝吧。」
公子騑冷冷地盯著荀偃,一言不發。會場上空氣驟然緊張,只聽到風吹大旗,獵獵作響。公孫舍之也向前走了兩步,站在公子騑身後,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聲音說:「誓詞已經昭告天神,如果可以改的話,大國也可以背叛!」
「鄢陵之戰中,我軍敗給晉軍,寡人也被射瞎一隻眼睛,至今引以為憾,自覺愧對先君。今秦伯意欲攻晉,希望楚國出兵援助,寡人以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打算動員全軍向晉國發動全面進攻,與秦伯會師于新田,飲馬于黃河,不知諸位大夫對此有何高見?」楚共王的一隻眼睛仍然綁著繃帶,看起來有點像電影里的海盜船長,但是說話風格一如既往地謙遜,沒有將自己的意見強加于群臣的意思。
季孫宿很read.99csw.com為難。不答應吧,拂了晉悼公的好意,怕他不高興;答應吧,等於承認了晉悼公是魯襄公的長輩,魯國的顏面何存?「君侯親自主持冠禮,那是寡君的榮幸。」也是急中生智,他朝著晉悼公深深作了一個揖,「只不過國君舉行冠禮,必須要撒香酒于地,以金石之樂伴奏,而且要在先君的宗廟中進行,這也是先王明文規定的。」
領導者最喜歡的就是下屬這種吭哧吭哧的辦事態度了。晉悼公滿意地點點頭,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了腦後。
「這……」公子嘉和公孫躉雖然覺得不妥,但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公子騑。
晉悼公前腳剛走,楚共王後腳便到。戲地之盟結束不到一個月,楚國大軍抵達了新鄭城郊。可憐的鄭國,有如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公子騑沒有任何多餘的考慮,決定與楚國結盟。這種隨風擺柳的態度連他的同僚都不太能接受,公子嘉、公孫躉就表示了自己的疑慮:「咱們不久前才和晉國盟誓,嘴上塗抹的鮮血還沒幹,就背棄盟約,這樣不太好吧?」
中分之盟的消息傳到新田,晉悼公僅僅是「哦」了一聲,不置可否。對於他來說,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麼好驚奇的。再加上他正在國內推行休養生息政策,也無暇東顧,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鄭國人去腳踩兩隻船了。
果然,不久之後,晉悼公就康復了。
晉悼公的病究竟是否與桑林之神有關,已經無從考證。可以肯定的是,經歷了這次怪病之後,晉悼公變得更加謹慎了。他在晉國的祖廟——武宮舉行了獻俘儀式,將偪陽的國君稱為夷人俘虜,又請周朝的史官選擇了一部分偪陽人的後裔,讓他們住在晉國的霍人(地名)。
除了秦堇父和叔梁紇,還有一位勇士在偪陽城下表現出色。此人有一個很洋氣的名字,叫做狄虒(sī)彌,或者叫做狄斯彌,是魯國的步兵頭目。他舉起一隻大車輪,用皮甲蒙住,做成一個巨大的盾牌。左手舉著車輪,右手揮舞著長戟,領著一百來人在戰場上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仲孫蔑讚歎道:「這就是所謂的虎賁之士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荀罃就算心裏反對,也不好再堅持己見了。傻瓜才會在領導的待遇問題上較勁!他默默地看了荀偃和士匄一眼,對宋平公說:「客隨主便,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
諸侯聯軍在陰口(地名)解散,各自回國。魯襄公前去向晉悼公告別,晉悼公就在黃河岸邊設下宴席,招待魯國君臣。席間晉悼公問起魯襄公的年齡,季孫宿回答說:「沙隨之會那年,寡君剛剛誕生。」沙隨之會是在公元前575年,也就是鄢陵之戰那一年。晉悼公掰著指頭一算,感嘆道:「那已經有十二個年頭了,這叫做歲星的一終啊!」
這次在歷史上被稱為「戲之盟」的和平談判,雖然舉辦得極其隆重,但雙方都沒有任何誠意。鄭國人虛與委蛇,無非是為了度過眼前的難關;晉國人假裝大方,不過是想把鄭國當作一顆棋子。晉悼公興師動眾而來,一無所獲而歸,越想越覺得窩囊,乾脆在回國途中順手牽羊,打劫了鄭國的幾座小城市,算是給自己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
「這個倒不難。」公子貞說,「答應他便是了。」
這是一首愛情詩,描寫了一位采梅的女孩希望心上人不要辜負青春、快快來求婚的心情。士匄寄望魯國及時出兵,協助攻打鄭國,因此有此一賦。
荀罃見氣氛不對,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荀偃,低聲說:「是我們違背了道德,用盟約來要挾人家,這難道合於禮義嗎?不合禮義,又憑什麼主持盟會呢?事到如今,姑且接受鄭國的盟書。回國之後,咱們加強品德修養,提高部隊戰鬥力再來,最終還是會獲得鄭國,何必一定要在今日?我們沒有品德,連自己的國民都將拋棄我們,豈止鄭國?如果修德和睦,遠方的人民都會前來依附,區區一個鄭國又算得了什麼?」於是出面打圓場,與鄭國人歃血為盟,完成了簽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