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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平藩、除閹、斗相,悲劇三重奏 甘露之變:喋血大明宮

第五章 平藩、除閹、斗相,悲劇三重奏

甘露之變:喋血大明宮

幾位宰相這才清醒過來,趕緊狼狽出逃。政事堂瞬間炸開了鍋,門下、中書兩省官員,以及金吾衛吏卒共計一千多人,爭先恐後地往外跑,把大門口擠得水泄不通。片刻后,宦官帶著禁軍殺到,立刻關閉大門。轉眼間,政事堂內未及逃離的六百多人全部被殺。
計劃開始走樣了。
隨著帳幕的晃動,仇士良還聽見了一些聲音。
李昂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自己的皇帝位子。其他的一切,他都無暇顧及,也無力顧及了。
他只能圓睜雙眼,在無涯的黑暗中焦灼地等待——
這一天,大明宮變成了一座血肉橫飛的屠宰場。
仇士良等人隨即走出了含元殿。
鄭注覺得很有道理,所以絲毫沒有懷疑李訓的用心,立刻向文宗提了出來,隨即出鎮鳳翔。
因為,當時的情況是兩個人都有入相的可能,但是文宗礙於輿論,不可能同時讓他們當宰相,所以,李訓為了奪取相位,就必須把鄭注擠出長安。
文宗一下子全明白了。
紫宸殿上已經沒有了宰相和御史,百官隨意站立,班位全亂套了。
於是,反擊行動迅速升級,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屠殺。仇士良一聲令下,各道宮門相繼關閉,駐紮在玄武門的所有禁軍士兵全部出動,在大明宮展開了地毯式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個「叛黨」。只要不是宦官和禁軍,一律在他們的屠殺之列。
我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倒錯。反正從這一刻起,直到生命終結,唐文宗李昂再也沒有在宦官面前抬起過頭來。
那是兵器。
什麼也不用再問了,所謂的天降甘露純粹就是一個陷阱。仇士良和宦官們猛然掉頭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時,守衛正準備關閉大門,仇士良高聲怒斥,守衛一緊張,門栓怎麼也插不上。仇士良等人衝出金吾衛,第一時間跑回皇帝身邊,奏稱宮中已發生事變。
只要宰相承認謀反,他今天的屠殺行動就能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
李訓感到了一絲不安。
看來,王璠和郭行余是靠不住了。李訓憂心忡忡地想。
等待那彷彿永遠不會到來的天明。
仇士良滿腹狐疑地盯著韓約,問:「將軍這是怎麼了?」
事實上,早在拜相之前,李訓就已經開始排擠鄭注了。
天降甘露,象徵著天下太平,無疑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李訓和舒元輿隨即邀請文宗前往觀賞,以領受天賜的吉祥。
「怎麼會這樣?」李昂大為失望,回頭命左右神策中尉仇士良、魚弘志去重新查看。
翌日清晨,劫後餘生的文武百官陸陸續續前來上朝,都等在宮門外。一直到太陽爬得老高,建福門才徐徐打開。只見佇立在兩側的禁軍士兵全部刀劍出鞘,臉上依舊殺氣騰騰。百官戰戰兢兢地走到宣政門,大門卻尚未開啟。許久,宮門打開,宦官傳令:所有朝臣,一律只能帶一名隨從進入內廷。
一切只能看韓約的了。
殺人是很容易獲得快|感的,尤其是殺那些手無寸鐵、毫無反抗意志的人。九-九-藏-書
此刻的仇士良就充分體驗了這種快|感。
正在朝廷各衙門辦公的大小官員,以及剛好入宮辦事的各色人等,全都不明不白地成為宦官的刀下之鬼。這一天,先後有一千多人被殺,屍體縱橫交錯,鮮血四處流淌。各個衙門的印信、檔案、圖籍、帳幕、器具盡皆被毀,到處是一片慘不忍睹的凄涼景象。大明宮的每一個角落,都瀰漫著恐怖與血腥的氣息。
他即刻下令左、右神策副使劉泰倫和魏仲卿分別率領五百名禁軍大舉搜捕「叛黨」。此時,宰相舒元輿、王涯等人仍然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正在政事堂用午膳。一名小官驚恐萬狀地跑進來喊:「不好啦,軍隊從內廷出來了,逢人便殺!」
一手遮天的大宦官王守澄死了,朝野上下的正直之士無不額手相慶。但是與此同時,他們對帝國的未來也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韓約說完,三拜九叩向天子道賀。李訓和舒元輿當即出列,率領百官一起向文宗祝賀。
他接過那紙供狀,忽然作出一副憤怒而驚愕的表情,問令狐楚等人:「這是王涯的親筆嗎?」當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天子越發表現得怒不可遏,狠狠地說,「果真如此,死有餘辜!」
自從當上宰相之後,李訓快意恩仇,指點江山,深深品嘗了權力的美味。
塵埃落定之後,文宗李昂被迫下詔,大舉封賞此次鎮壓「叛亂」的功臣。仇士良和手下的大小宦官,包括禁軍官兵,全部獲得不同程度的升遷和賞賜。
而李訓和他的心腹們當然也不會料到,這個看上去相當完美的計劃,非但沒有剷除宦官集團,反而把他們所有人,全都推進了身死族滅的萬丈深淵……
文宗李昂也感到異常驚喜。連老天爺都忍不住降下了祥瑞,這足以證明太平盛世已經指日可待了。
全亂了,計劃全亂套了。
行動時間,就定在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早朝,比鄭注的原計劃整整提前了六天。
因此,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李訓都必須先下手為強——在剷除宦官的同時,把鄭注一塊做掉。
事變第三天,御史中丞李孝本在咸陽西面被抓獲;同日,李訓也在逃亡鳳翔的中途周至鎮(今陝西周至縣)被當地官員逮捕,旋即押赴京師。走到昆明池時,李訓知道自己反正是一死,倘若被送進禁軍軍營,還要徒然遭受凌|辱,於是便對押送官說:「得到我,就等於得到富貴。聽說禁軍現在正到處搜捕我,待會兒進了城,他們一定會把我搶走,到時候你們就什麼都得不到了,不如現在砍下我的首級,秘密送進宮去。」押送官覺得言之有理,隨即一刀砍下了李訓的腦袋。
李訓和鄭注這兩匹政壇黑馬,就像兩顆光芒萬丈卻乍現即逝的流星,在沉沉的帝國夜空中一掠而過。
第七天,右神策軍在崇義坊逮捕韓約,次日將其斬殺。
經此變故,仇士良已經意識到李訓等人要對付的就是他們宦官,而幕後主使很可能就是天九-九-藏-書子本人。仇士良死死地盯著文宗李昂,忍不住破口大罵。
難怪你們輸得這麼慘。
事變一起,慣於見風使舵的河東節度使王璠第一時間逃回了長興里的私宅,並即刻部署河東兵進行防守。宦官魚弘志命禁軍向他傳話,聲稱宰相王涯等人已供認謀反,所以天子起用他為宰相,請他出來主持大局。王璠信以為真,趕緊開門出來,旋即被捕,也押進左軍。
滿朝文武清晰地聽見,韓約用一種異常激動的聲音向天子奏報:「左金吾聽事(辦公廳)後院的石榴樹上,昨夜天降甘露,臣已遞上『門奏』(夜間宮門緊閉,凡有緊急奏章皆從門縫投入,稱為門奏),請陛下移駕往觀!」
天子慚悚不已,愧悔難當。
所以,李訓不得不居安思危,未雨綢繆。
仇士良當然不會讓天子落入李訓之手,馬上對文宗說:「情況緊急,請皇上立刻回宮!」旋即把文宗扶上鑾轎,和手下宦官擁著皇帝衝出含元殿,向北飛奔。李訓抓住轎桿,情急大喊:「臣還有大事要奏,陛下不可回宮!」
這一天的流血政變,歷史上稱為「甘露之變」。
為什麼在這樣一個大冬天的早晨,這個左金吾大將軍竟然會大汗淋漓呢?
緊接著,禁軍士兵開始以執行公務為名搶劫私人財產。前嶺南節度使胡證、左常侍羅讓、翰林學士黎埴等大臣的府邸全部被洗劫一空。長安坊間的一些流氓地痞也開始趁亂燒殺搶劫,並且互相攻擊。一時間雞飛狗跳,塵埃蔽日,整座長安城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臉色蒼白的文宗皇帝升殿之後,看著表情各異、班位混亂的文武百官,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宰相怎麼沒來?」
此刻,含元殿左側的金吾衛衙門內,宦官仇士良沒有看見傳說中那晶瑩剔透的甘露,只看見了韓約那蒼白如紙的臉上一顆顆滾圓的汗珠。
古人常說「一棲不兩雄」,意思是,一個雞窩裡容不下兩隻同樣好鬥的公雞。同理,權力的塔尖自然也容不下兩個同樣野心勃勃的人。
可是,文宗李昂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此刻,宮中的文武百官早已各自逃命,作鳥獸散。李訓意識到行動徹底失敗了,急忙換上隨從人員所穿的綠色低品秩官服,騎馬賓士出宮,一路大聲抱怨:「我犯了什麼罪,要被貶謫出京!」藉此掩人耳目。果然,各宮門守衛一路放行,沒人懷疑他。
文宗渾身戰慄,無言以對。
凡事明哲保身,臨事苟且畏難,任事首鼠兩端,見危險就躲,見利益就上。
可想而知,一旦此計成功,鄭注就成了剷除宦官的首功之臣,到時候,文宗對他的寵幸和獎賞一定會超過李訓,這對李訓無疑是極大的威脅。退一步講,就算鄭注得到的榮寵沒有超過李訓,他也必定會心存不甘。屆時,朋黨和閹黨既已全部清除,外部的敵人消失了,他們兩人必然會拔刀相向,圍繞宰相之位展開一場巔峰對決。
更讓李訓不安的是,沒帶兵的郭行余前來殿下聽宣read.99csw.com了,而帶著兵的王璠卻臉色蒼白、雙腳打顫地遠遠站著,一步也不敢靠近含元殿。
一場狂飆突進的政治運動,就這樣以一場政治災難宣告終結。
王璠一見王涯,一開口就埋怨:「你自己謀反,幹嗎把我也牽扯進來?」
仇士良開始反擊了。
夜未央,可李昂睡意全無。
醒來后的李昂總是怔怔凝望著床前那一地慘白的月光,恍惚不知自己身處何方。直到看清這熟悉的寢殿和龍床,李昂急促的呼吸聲才會慢慢地平息下去。
而病急亂投醫的結果,往往是舊疾未愈、新病又發,最終只能把原本憂患頻仍的帝國,進一步推入更加深重的災難之中。
如今,李訓雖然已經捷足先登攫取相權,但他對鄭注的防範卻是有增無減。原因很簡單,此次誅滅宦官集團的計劃,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是鄭注要親率數百名鳳翔的精銳士兵,以護送王守澄的棺槨為名,在葬禮上出其不意地誅殺宦官。
那是兵器相互撞擊發出的鏗鏘之聲。
神策軍將李訓的首級高掛在「叛黨」隊列的前方,後面的囚車分別押著王涯、王璠、舒元輿、郭行余、羅立言、李孝本等人,在長安的東、西兩市遊街示眾,然後將他們推到鬧市的一株獨柳下,一一腰斬,最後把首級懸挂在興安門外示眾。
這份供詞雖然荒謬可笑,可對仇士良來說,有它就足夠了。
片刻后,文武百官魚貫進入大殿,按官階高低站定班次,只等著金吾將軍一如平日那樣高聲奏報,「左右廂房內外平安」,然後百官就可以奏事了。
如今的李訓已然位極人臣,還會有什麼隱憂呢?
此時,京兆少尹羅立言帶著三百多名京畿衛戍部隊從東面殺了進來,御史中丞李孝本也帶著兩百多名手下從西邊衝過來,都是來增援李訓的。他們衝進含元殿,對著那些未及逃離的宦官揮刀便砍,頃刻間便有十餘人倒在血泊中,哀叫聲此起彼伏。
李訓知道,此時此刻,誰把天子攥在手裡,誰就能掌控整個大明宮的局勢。他立刻呼叫殿外的金吾衛士兵:「快上殿保衛皇上,每人賞錢百緡!」
當天,所有「叛黨」的宗親族裔,不論遠近親疏一律處死,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沒有放過。其中,有妻女僥倖未死的,全都充為官妓。
天子的鑾轎在宦官們的簇擁下搖搖晃晃地跑到了宣政門。李訓仍舊一路死死抓著轎桿,不停地叫天子落轎。早已嚇得失魂落魄的文宗又驚又怒地喝令他住口。仇士良的手下宦官郗志榮一見皇帝發話,衝上去對著李訓當胸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還沒等李訓爬起來,鑾轎已經進了宣政門,宮門立刻緊閉。宦官們知道自己安全了,齊聲高呼萬歲。
李訓的隱憂就是鄭注。
而此刻的宦官仇士良,卻有一種在光天化日之下抓獲小偷的快|感。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李訓和舒元輿對視一眼,立刻傳召河東節度使王璠和邠寧節度使郭行余上殿聽旨。
李昂知道,他現在必須表現得越驚愕越好。read•99csw.com因為驚愕就表明他無辜,表明他沒有參与宰相們誅殺閹黨的計劃。這樣他才能擺脫干係,以免仇士良等人一怒之下,把他這個天子廢掉,甚至殺死。
於是,百官依次退下,來到含元殿內重新站定。一個時辰后,天子李昂乘坐鑾轎出了紫宸門,登上含元殿,命宰相和中書、門下兩省官員先去「左仗」(位於含元殿左側的左金吾辦公廳)查看。過了一會兒,李訓和舒元輿等人回來向天子奏報:「臣等已經查驗過了,恐怕不是真的甘露,應暫緩對外宣布,以免天下百姓爭相道賀。」
按理說,鄭注應該算是李訓的恩人。因為李訓當初回長安時,只是個沒人搭理的無業游民,要是沒有鄭注的積極引薦和鼎力相助,李訓絕對不可能得到文宗的寵幸,更不可能爬上宰相之位。
其實,人們不難理解文宗李昂急於澄清天下的迫切心情,全力打擊擅權亂政的朋黨、閹黨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起用李訓和鄭注這樣的野心家來做這些事情,無異於「前門驅虎,後門迎狼」,只能為帝國朝政埋下更為深重的隱患。
仇士良一聲冷笑,說:「王涯等人謀反,已被關進監獄。」隨後,召左僕射令狐楚和右僕射鄭覃把王涯的親筆供詞呈給皇帝看。
然而,與這種感覺相伴而來的,卻是一絲揮之不去的隱憂。
事變第四天,滿朝文武都被勒令去旁觀「叛黨」的遊街示眾和行刑過程。
太和九年深冬的那些日子,唐文宗李昂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分被噩夢驚醒。
緊隨王涯和王璠被捕的還有躲藏在太平里家中的京兆少尹羅立言,王涯的家人、眷屬和奴婢,李訓的族弟、戶部員外郎李元皋。
話音剛落,一陣穿堂風吹過,吹起了廳堂后側的帳幕。仇士良無意中瞥見了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
太和九年(公元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一切都與往常並無不同。天剛蒙蒙亮,文宗就已經來到了大明宮的紫宸殿,準備舉行朝會。
結果,鄭注才走了幾天,李訓就順利拜相了。
心意已決,李訓立刻召集自己的一幫心腹,商討具體的行動細節。他的心腹包括宰相兼刑部侍郎舒元輿、左金吾大將軍韓約、河東節度使王璠、邠寧節度使郭行余、京兆少尹羅立言、御史中丞李孝本。
王璠滿臉通紅,無言以對。
關於「甘露之變」導致的政治後果,史書作了這樣的記載:「自是,天下事皆決于北司(內侍省),宰相行文書而已。宦官氣益盛,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資治通鑒》卷二四五)
對於李訓和鄭注,他的寵幸是前所未有的。尤其對李訓,李昂更是給予了毫無保留的信任。「訓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天子傾意任之。訓或在中書,或在翰林,天下事皆決于訓。而涯輩(宰相王涯等人)承順其風旨,唯恐不逮。自中尉、樞密、禁衛諸將,見訓皆震懾,迎拜叩首。」(《資治通鑒》卷二四五)
對此,文宗和鄭注當然是一無所知。
這就是大唐read.99csw.com文臣們的處世哲學。
滿腹冤屈的王涯萬萬沒想到,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忘倒打一耙。他氣急敗壞地說:「還記得宋申錫的案子嗎?當初是誰把機密泄露給王守澄的?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可是,這天早朝,左金吾大將軍韓約進入大殿的時候,報的卻不是平安,而是祥瑞。
通過王守澄這件事,以及一年來朝堂上發生的一切,李訓和鄭注所表現出的陰險、狡譎和毒辣,足以令所有人不寒而慄。天子李昂讓這樣的人來把持朝政,除了製造更多的政治鬥爭和權力傾軋外,還能為帝國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呢?
事變第五天,仇士良下了一道密敕,命鳳翔監軍張仲清將鄭注誘殺,隨後全家誅滅。
而宦官則正義凜然,理直氣壯。
有。
換言之,文宗這麼做,只能叫病急亂投醫。
這一刻,堂堂大唐天子在宦官面前幾乎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頭深深地耷拉了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時,李訓是這麼對鄭注說的:「中外協勢,以誅宦官。」(《資治通鑒》卷二四五)
經過幾天的密謀,一個看上去相當完美的計劃就出籠了。
大屠殺之後,仇士良又派遣千余名禁軍騎兵,在城中大肆捕殺漏網之魚,同時出城追捕逃亡者。宰相舒元輿獨自騎馬逃到安化門,被禁軍抓獲。宰相王涯徒步逃出宮外,躲藏在永昌里的茶肆,也被禁軍搜出,旋即被戴上枷鎖,押入左軍軍營嚴刑拷打。年已七十多歲的王涯禁不起酷刑,最後屈打成招,胡亂承認自己與李訓合謀篡逆,企圖擁立鄭注當皇帝。
在他們身後,黑暗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更為濃重。
文宗當即宣布——暫停朝會,百官隨駕前往含元殿。
按原定計劃,王璠和郭行余各帶著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等候在丹鳳門(大明宮正門)外,一等李訓宣旨,他們就要即刻帶兵進入大明宮,與金吾衛裡應外合誅殺宦官。可不知道為什麼,只有王璠帶著他的河東兵進來了,郭行余卻是單槍匹馬,邠寧兵一個也沒有隨他入宮。
但是,就像鄭注發跡之後,為了剷除通往權力之路的障礙,可以把槍口對準早年的恩人王守澄一樣,李訓得志之後,為了長保富貴,自然也可以回過頭來對付鄭注。我們說過,對李訓和鄭注這種人來講,世界上除了利益是永恆的,什麼都是浮雲;世界上除了他們自己,任何人都是工具。
在人間絕頂俯視芸芸眾生,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換言之,李訓必須另行制訂一個計劃,趕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的王守澄葬禮之前行動。
那是在九月份的時候,當時王守澄雖已被解除兵權,但是還沒死,於是李訓便以防止王守澄反撲為由,建議鄭注謀求鳳翔節度使之職。因為鳳翔離長安近,萬一王守澄垂死掙扎,鄭注可以隨時調動鳳翔軍進入長安,與李訓裡應外合,共同應對,這顯然比兩個人都窩在長安要安全得多。
看著這幫狗咬狗、一嘴毛的文臣,宦官們在一旁不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