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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書卷是危險的東西

第三章 書卷是危險的東西

「子爵大人看過書卷自然就會明白。」自稱夜的神秘怪客用嘶啞的聲音淡淡地說。
「大圖書館」這個字眼對於伊達·法蘭這樣的愛書人而言雖然有著特殊的吸引力,但是聽在對圖書毫無興趣的肯特耳中,唯一的聯想就是它是敵國的一處著名場所。
這句話給這家人帶來了極大的安慰,他們的情緒終於控制住,男主人結結巴巴地問:「真、真的?」
「舞蹈者的真相。」
肯特明白書商米克為什麼拒絕這個神秘怪客,並且把他推到自己這裏,一個書商確實不能答應這樣的條件,甚至連轉達都不敢。
「我設計了一個新的花籃樣式,正在尋找合適的花草。」南茜舉起手中的籃子給肯特看,這個少女在插花上很有才華,她自己也頗為此感到驕傲。「你呢,你要去哪裡?」
「大圖書館?」
「我的條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這是子爵大人命令我送來的書稿,請你查收。」
這或許也是法蘭子爵並不歡迎自己,想讓自己知難而退的表現吧。
「克萊斯乖,你是男孩子,要保護姊姊和妹妹!」
肯特在之後的歲月中偶爾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會感嘆自己當時的天真以及對伊達·法蘭這個人的不了解,感嘆「要是現在,我一定」……
「親愛的,快,用家裡最好的馬車帶孩子們到鄉下住一段時間!不,如果我沒去接,你們都不要回來了!」
一團火焰從天而降,把奔跑中的駿馬吞噬其中。
看著這家人大人驚慌小孩啼哭,卻堅決不離不棄的情景,肯特也深受感動,於是趕在他們全家抱頭痛哭之前說:「我只是帶來手稿,紅龍沒有跟來。」
錯誤的認知,促使肯特·海蘭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南茜已經提起裙擺,準備逃離肯特,但終究還是回頭叮囑了一句:「趕快走啊!」
就在紅龍皺著眉頭思考對策時,忽然聽到橋頭那些官兵的一陣驚呼。
肯特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書稿的封面和封底,背面一片潔白,封面上是幾個寫得很漂亮的花體字:《舞蹈者的真相》——這就是這份書稿的名字。
肯特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自己的樣子雖然狼狽,但是確確實實活著站在這裏,而且還沒有把那頭可怕的紅龍引上門來。對於這位恐懼到了極點的商人來說,這已經足以令他感激不盡了。
肯特看著他痴獃的樣子,心裏能夠體會他比紅龍還想要將這份書稿撕得粉碎的意願,可是紅龍能那麼做,他卻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執行自己的意志。
「名字?」南茜的聲音一下子拔高。
肯特只能寄望時間可以讓伊達·法蘭了解自己的真誠,並且接納、信任自己,但是目前看來很渺茫。
似乎是一部討論舞技的稿件,看不出法蘭子爵竟有這方面的愛好。不過這並不稀奇,很多貴族子弟都有類似的愛好。
法蘭子爵這個人太特別了,他身邊的環境更是複雜混亂,甚至可以說,子爵本身並不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侍衛長來保護自己的安危,他自己所擁有的能力使得他有些驕傲地把侍衛長視為一種累贅,這就是他如此對待肯特·海蘭斯的原因。
紅龍在河流上方盤旋,扇起的風勢使原本就洶湧的河面捲起重重浪花。
如果肯特的分析沒錯,這份書卷應該不是透過正常管道「離開」大圖書館的。
肯特也不願意轉達這樣的事,可是作為侍衛長,他曾發誓要對伊達·法蘭忠誠,要是隱瞞這件事,顯然有違「忠誠」的定義。
就在肯特漸漸熟悉與飛龍共處和奧蘭城堡中的生活時,南茜卻用這麼驚恐的態度說起那頭飛龍。難道所謂的報恩和還算安穩的生活都是謊言和假象,其實這頭紅龍依舊是一頭惡龍?
這些向來英勇無畏和絕對忠誠的守橋衛兵,毅然決然、丟盔棄甲,把作為法蘭家族最後一道安全屏障的責任拋到了九霄雲外,在最前面狼狽逃竄。稍遠後方,一人一騎剛踏上橋頭。這位騎士低伏在馬鞍上,不時加鞭催促坐騎加快,以閃電般的速度沖向前方。最後面,空中一頭紅九九藏書色的飛龍正展翅飛來,邊飛邊不斷吐出種種咒罵之詞,雖然罵來罵去就是那麼幾個詞彙,可是從中不難聽出這頭飛龍想要毀滅厭惡事物的強烈決心。
「海蘭斯侍衛長,您要去哪裡?」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路邊的花叢中傳了出來,接著南茜手中提著花籃鑽出來,頭上、身上沾滿了葉片和花瓣。
肯特無法質疑法蘭子爵的強大,僅看他身邊的朋友:紅龍、精靈王子、知識豐富到學者都要自嘆不如的年輕侍女……這些人物的存在都令肯特自慚形穢,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可是他相信自己的忠誠同樣不容置疑,也相信子爵身邊強大的夥伴一定也需要忠誠、不惜生命的侍衛。他相信聰明如伊達·法蘭,終究會明白這一點。
隨著那位僕人的吆喝聲,一個力排那些阻攔的僕人的人,直接闖了進來。
肯特再三追問也僅知道要去的地方就在奧蘭城堡外城,收件者是一個姓米克的書商,住在外城最豪華的住宅區內,不過,其他細節,谷莠子就總是用那種奇特的笑容看著他不語,最後肯特也只能帶著滿腹狐疑告別那個笑盈盈的女子徑自出發了。
奧蘭城堡最初的修建是作為軍事基地使用,選擇修建位址時,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首要條件,這條波濤洶湧的河流也是當年選址的一大要素。這條河平時無風三尺浪,河中暗礁縱橫,別說是游泳,就是行船經過的船夫們都得小心翼翼。偶爾也有深諳水性的人在這段河流中炫耀泳技,可是畢竟有能力橫渡的人少之又少,河岸兩旁的居民把教訓孩子不要到河裡游泳當成一件大事,可是即使這樣,每年依舊有不少頑皮的孩子甚至青年遭到這條河吞噬。
那個人聲音嘶啞低沉地道:「我聽說您是一位對古代珍貴書籍很感興趣的商人,所以特地帶了一卷古代奇書來到這裏,難道您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拒絕?」說著從斗篷下取出一卷泛著黃褐色的古老書卷。
「請等一下,我並非要請您引見子爵大人,而是想請您把這份古卷帶給子爵大人看看,讓他親自評鑒有沒有收藏的價值。」
正準備離去的肯特看到這個人伸出的手,微微有些驚異,看這人神秘的樣子和難聽的聲音,怎麼樣也想不到他伸出來的手竟然如此白皙乾淨、手指修長。
這個人的裝扮很奇怪,全身都包裹在一件直拖到腳背的黑色連帽斗篷中,斗篷兜帽下的臉還蒙上了條黑色面紗,把兩隻眼睛以外的所有地方都遮得厚實。
肯特不是傻瓜,他不會在知道了自己離職的時間已成了整個奧蘭城堡的賭注內容之後,還天真地認為伊達·法蘭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注意,賭注的內容是離職的時間而不是會不會離職,也就是說,肯特·海蘭斯的離職在大家看來是理所應當的,需要關注的只是他能撐多久)。
隨著他的腳步,這棟華麗的房子里混亂也蔓延開來。
這份書卷的來歷果然可疑。
肯特儘力讓自己撇開這些雜念,專心趕路,察看街道上的門牌,尋找法蘭子爵書稿收件人的地址。
一個像伊達·法蘭這樣聰明的人,判斷事情的能力自然也很強,要是古卷里記載的地方很危險,他應該會分析能不能去、該不該去的。
南茜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問:「書稿的名字是什麼?快點告訴我啊!」
「主人正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能見你……喂,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怎麼硬往別人家裡闖!來人……來人……」
肯特回答說:「是的。」
難怪要派自己去送這份手稿,因為奧蘭城堡其他人都深知內幕,沒有人會願意冒著與龍搏鬥的危險,去送一部三流的冒險小說——肯特確實沒有讀過法蘭子爵的任何作品,但是子爵周圍的人,包括谷莠子這樣博學睿智的女子,在說到子爵大人的作品時,都會用很隱諱的方式表達不欣賞的意思。
「那麼好吧,我會把這書卷帶回去給子爵看,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姓名以及聯繫方式,還有你出售這本書卷的條件。」肯九*九*藏*書特思忖之後,終於做出了決定。
看著那份已經浸濕了的書稿,書商的心裏百感交集,無數的念頭紛來沓至,當初自己是怎麼擊敗眾多的競爭對手才爭取到出版法蘭子爵作品的榮譽,又是在經歷怎樣的苦難之後才明白,這個榮譽其實是一場噩夢。可是現在,這個噩夢顯然還沒到醒來的時候,因為這份已經無數次出現又「消失」的書稿,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肯特心中對這項任務的懷疑不是憑空而來的,因為這確實是件很奇怪的任務。
肯特縱馬飛奔著,他知道飛龍的飛行速度很快,連回頭張望的時間都不能浪費。
肯特感激地朝她點點頭,跳上馬背準備儘快離去。就在這時,一個奧蘭城堡居民都很熟悉的咆哮聲響了起來。
在奧蘭城堡里生活,紅龍是個不得不受到關注的存在。
「白痴笨蛋傻瓜,你以為你這樣就能瞞過我的靈敏耳目嗎?」紅龍的聲音即使隔了這麼遠,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肯特來不及多想,縱馬朝著橋頭衝去。
肯特不明白這位出版商為什麼聽到法蘭子爵的書稿送來后變得全家如臨大敵,但是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恐怕與這部作品涉及的內容有重大關係。
肯特看到她驚恐萬狀地看著自己,小手卻死命地捂著嘴,終於意識到這本書稿真的有很大的問題,要不然南茜也不會光聽書名就這樣恐慌:「請問這本書……」
貴族圈裡曖昧關係很多,或許這就是不太對勁的地方?
「爸爸,媽媽,我們也不走!」
肯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滾出來!蟲子,給我乖乖地滾出來!」紅龍在被灼燒得吱吱作響的馬匹上方盤旋飛翔,憤怒地吼叫著。它清楚看見在自己噴火前的一瞬間,那隻蟲子已經從馬背上躍下,越過橋面跳進河中。這就是最後一瞬間紅龍改變主意提高攻擊強度,直接把馬匹烤焦的原因,「你這條卑劣的蟲子竟然敢逃走,乖乖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我或許可以饒你一命!」
「可惡!可惡!你這條該死的蟲子,我總有一天要把你踩爛!」紅龍氣急敗壞的吼叫聲響徹天空,把湍急河水的喧囂都壓了下去。
本來只是隨口問問的南茜立刻瞪大了眼睛,有些緊張地問:「書、書稿嗎?子爵大人寫的書稿?」
「天啊!」南茜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發出尖叫。
書商有些氣惱地指著他斥責:「你是幹什麼的!誰讓你進來的!」
當他到達書商的住處后,開門的僕人看著他卻露出極為驚愕的表情。
肯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畢竟他來到伊達·法蘭身邊的時間不長,還不是很了解這個人,再說他向來對於自己的身分有很清楚的認識,絕不輕易做出超越自己許可範圍和責任的事。
馬匹賓士颳起的風響,使肯特根本就聽不清那些人在喊什麼,但他還是在人們發出警告的同時,縱身從馬背上一躍而起。
既然對方肯這麼大方地把所謂十分珍貴的書卷交給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或法蘭子爵就此侵佔不還,一來說明他認定了伊達·法蘭一定是最佳買主,並且也對伊達·法蘭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相信他的人品;二來就說明了他想要的利益中,這份書卷並不是最重要的,只是用來拋磚引玉的道具。
紅龍的吼叫咒罵聲越來越近,肯特用力地鞭馬飛馳。
照理來說,為子爵大人送東西這樣的工作應該是侍從們的任務,除非要送的物品有什麼珍貴或秘密之處,需要特別保護,才會落到侍衛的身上。今天既然送的這件東西只是一份手稿,甚至是一份根本不怕別人偷看的手稿——因為伊達·法蘭連包裝都沒有,就把它扔給了肯特——那麼究竟為什麼有必要派侍衛長親自送去呢?
肯特盯著對方的眼睛問:「你還有什麼其他條件?」
肯特能夠理解,要是自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渾身濕淋淋、狼狽不堪的人自稱是某偉大人物的侍衛長,並且求見主人,自己也會吃驚不已的。
這些日子以來,肯特確實很難適九*九*藏*書應目前的工作和生活狀態,他也逐漸能夠理解那些曾經被他視為沒有恆心、不重視榮譽的前任者的心情。
難道……
紅龍又在水面上飛了幾圈,覺得在這樣湍急的水流中,那個滿身鎧甲的傢伙一定已經墜到水底永遠冒不上來了,那份書稿自然也會隨著他留在水中。書稿上不來當然是好事,可是那個人上不來,伊達·法蘭一定又要嘮叨個沒完。紅龍不禁覺得沮喪,這件事從道理上來講,理虧的似乎是自己,按照伊達·法蘭得理不饒人的個性,這次一定又會百般刁難自己。
谷莠子在肯特眼中是一位溫和有禮的女子,她作為伊達·法蘭的貼身侍女,在奧蘭城堡有著超然的地位,有時肯特甚至覺得她對待伊達·法蘭的態度並不像侍女對待主人,反而更像一個睿智溫柔的姊姊在管教弟弟。
「你想要子爵大人帶你去什麼地方?」伊達·法蘭的私人愛好與肯特·海蘭斯關係不大,可是他的人身安全就是肯特·海蘭斯的第一要務。
肯特自從落入水中后就一直沒有再冒出來,任憑紅龍怎樣咒罵威脅,河水都一如既往地流淌,水面下絲毫沒有人的跡象。
神秘怪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相當恭敬地朝肯特的背影行禮,然後跟著轉身,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對勁,就像伊達·法蘭偶爾安排給肯特的其他事情一樣,都是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執行起來有難以言喻滋味的任務。
「它原本的名字就叫舞蹈者,可是最恨別人提起這個名字,偏偏偉大的魔法師閣下就是非要提,還想把這件事寫成書,所以它只要知道了偉大的魔法師閣下要把書稿送出去出版,就會大發雷霆,還會不顧一切阻止……你快走,它一定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手稿就在肯特手上,法蘭子爵並沒有嚴密地包裹起來,也沒有吩咐肯特不能閱讀。要是這份手稿真有什麼不妥,只要翻看一下應該就能找到答案。可是肯特思量再三,還是覺得在沒有子爵明確表示允許的情況下,不方便自行翻閱。
肯特心裏猜想著,但還是要確實執行命令。他牽出自己的馬,朝著分隔奧蘭城堡內外城的橋走去。
書商的心思完全不在肯特身上,對於他的告辭沒有什麼反應地胡亂答應著。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和僕人應對客人的交談聲。
本來打算接過書卷的肯特手一時僵在那裡,他的表情和聲音頓時嚴厲起來,對那個神秘怪客提高了聲音質問:「你說什麼!」
不過這依舊沒有影響肯特·海蘭斯的行動,他連頭都沒有回,便策馬而去,轉眼消失在路的轉角。
「不,我們要在一起……」
「紅龍?」肯特疑惑地問。
肯特被少女忽然轉變的態度弄傻了,下意識地問:「什麼名字?」
那匹馬是他親自挑選馬駒自幼養大,已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與默契,可是現在它不是死在戰場上、不是死在保護子爵的戰鬥中,卻死在像兒戲般的事件里,這讓肯特心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滋味。
而自己現在居然不得不為這樣無聊的事面對一頭飛龍的憤怒,這種狀況真是令他無奈。
肯特鄭重地點頭。
當肯特從一家成衣店裡換上衣服出來后,赫然發現那個神秘怪客正站在自己馬前。
「米克先生說您是法蘭子爵的侍衛長,所以我在這裏等您。」神秘怪客解釋自己的來意,「我這裡有一份古代的手稿,我想法蘭子爵可能會有興趣收購它,想請您帶回去給法蘭子爵看一下。」
開始時肯特對於這頭龍既畏懼又不放心,不明白子爵大人身邊怎麼會有這麼奇特的生物存在,可是時間久了,從別人那裡聽說其實子爵大人是這頭龍的救命恩人,紅龍為了報恩才跟隨子爵大人的身邊。飛龍雖然高傲自大而且蠻橫無理,但是守信與強大是它們最知名的種族特性,在報恩的前提下,相信紅龍的行為還是會有一定的約束。而且幾次接觸下來,肯特也感到紅龍的性格雖然暴躁但是爽直,也不是那麼難相處。
肯特走出九九藏書去后,書商與神秘怪客已經開始了關於那份古卷的議價,其實肯特很清楚,這個書商收購來的古代文獻、書籍等等,最後最大的買主還是伊達·法蘭。但是購物並不是這位侍衛長的工作,他自然也就不會關心。
「我會給你回復的。」他冷淡地對那神秘怪客說,接過書卷后,隨即上馬離去。
他不知道其中隱藏著什麼,偷竊、賄賂、偷梁換柱……或者其他類似的手段,這些可能性讓生性耿直的肯特不由得心生反感,令他警惕起來。
肯特縱馬在橋上狂奔,這時已經到達對岸的將士們忽然紛紛大聲吆喝著,拚命向他揮手。
肯特本來就不是什麼文學愛好者,甚至可以說他對子爵大人熱衷創作的那種冒險故事向來嗤之以鼻——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離奇的事件,那些作者為什麼要把時間放在構思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上面。
南茜就是肯特第一天到這裏報到時好心為他指路的那個侍女,她是專門負責打理大公妃花房的侍女之一,經常需要在奧蘭城堡內的各個花圃採摘花卉,裝點大公妃的起居室等地方,所以肯特安頓下來后,還是經常遇見她。也許和肯特剛到此地的那次相遇有關,南茜是城堡中少數沒有從一開始就帶著排斥眼光看待肯特的人之一,總是耐心回答自己的種種不解,肯特心裏對這個善良的少女相當感激。而明顯的是,南茜對於肯特也有一定的好感,很樂於與他交談。
肯特能夠理解伊達·法蘭或者說整個法蘭公國不喜歡自己的原因,畢竟自己的任職命令來自於皇室,法蘭公國不喜歡這種令他們聯想到監視、間諜、控制……詞彙的人物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肯特捫心自問,自己對伊達·法蘭的忠誠絕無虛假,而且自己也絕對沒有接到皇室要求監視伊達·法蘭或是探聽法蘭公國機密的命令。可是這些實情只有自己心裏明白,是沒有辦法解釋給任何人聽的。
橋就在不遠處,橋上的守衛們已遠遠看見飛奔而來的駿馬和天上的飛龍,他們果斷地作出了最明智的選擇——紛紛脫離自己的崗位,朝對岸狂奔而去。
「這是我作為一家之主的命令,管家,你立刻帶夫人和孩子們走!不許違抗我!」
「我幫子爵大人送一份書稿到城裡去。」肯特說。
不過,現在不是擔憂未來的時候,而是該考慮怎麼完成手邊的工作。
不過很快地,肯特就發現自己錯估了本地那與眾不同的風土人情。
紅龍抬起頭,看到水面上一個黑影正在波濤中朝著岸邊艱難移動著。
南茜終於從驚恐中稍微定了定神,焦急地對肯特說:「別問那麼多了,你得快走!快,馬上過河去!紅龍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前思後想,肯特只能推斷是這份手稿有什麼不尋常處。
男主人上下打量了肯特一番,似乎覺得他不是個會說謊的人,終於穩了心神,恭敬地向肯特行禮說:「啊,侍衛長大人,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勇士啊!」
能讓這麼多人都不欣賞,這也是一種特殊的作品魅力,可是不喜歡這種類型作品的人可以選擇不看,但如果本人被寫進這樣的作品,那種鬱悶恐怕就很難形容了。肯特覺得自己完全能夠理解紅龍對於這本有關自己的作品有多厭惡。
他不知道送手稿和遭紅龍攔截算不算伊達·法蘭和紅龍之間的遊戲,但是作為身處其中的他卻因此失去了他的戰馬。
紅龍和伊達·法蘭之間不知道有什麼樣的約定,總之它從來不會飛過河流到外城去。飛龍一向重視承諾,所以肯特只要越過橋到達對岸,就安全了。
肯特帶著疑惑,徑自走入門廳時,聽見了各種聲音此起彼落地在屋子裡傳遞。
「是您。」肯特連忙從馬上跳下來。
惋惜聲在守橋的官兵中響成一片,伊達·法蘭的侍衛長更新速度雖然一向很快,可是因公殉職的這還是第一人。可惜啊可惜,其實他不用那麼緊張慌不擇路的,紅龍雖然脾氣暴躁,但是它和伊達·法蘭之間有某種約定存在,大家都知道它不會隨便傷害法蘭公國的居民九-九-藏-書。不然奧蘭城堡上下無數居民怎會忍受得了整天對著這樣可怕的生物?
肯特雖然還不是很了解伊達·法蘭,但是就目前了解的部分來看,一旦知道有購買大圖書館館藏珍貴書籍的機會,伊達·法蘭絕對不會放過的——即使明知道這書卷的來歷不明。身為侍衛長,子爵的喜好當然也是他需要考慮的工作之一,尤其是這位子爵的興趣又不是什麼吃喝玩樂、欺男霸女,而是像讀書這樣高雅的嗜好,似乎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反對,更何況是應該向子爵盡忠的肯特。
不過這與肯特無關,他只掃了一眼,便向外走去。倒是那個神秘怪客對肯特這個只穿著貼身衣服、渾身濕淋淋,還一副泰然自若的男子相當好奇,連看了他好幾眼。
肯特表面上似乎絲毫不在乎自己現在這副狼狽樣,可是心裏知道,這樣是很不合禮儀的,只能在被別人好奇打量時儘力保持鎮定。
這就是最不對勁的原因!
肯特·海蘭斯心中有種被愚弄了的感覺。
不過今天肯特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對這個女子的評價可能錯了,當肯特想要從她那裡得到關於這個任務的相關資訊時,可以清楚覺察到谷莠子平穩的態度中帶著一種難言的狡詐,根本別想從她那裡套出什麼話來。
肯特很清楚這個任務有問題,可是他想不出問題在哪裡。
「這份古捲來自……」神秘怪客壓低了聲音,身體傾向肯特說:「大圖書館……」
那位僕人睜大了眼睛看著肯特良久,然後忽然大聲喊叫起來:「老爺,老爺,不好了!書稿又來了……」說著也不招呼肯特,轉身跌跌撞撞地向裏面跑去,一邊跑一邊不斷地重複喊著那句話。
不過,世界上有些事是很難預料的,肯特·海蘭斯的生活尤其如此。
可是當時的他,卻只把這件事看成一段小插曲,回去應付那頭可能還守在河邊的紅龍才是他當時心裏最大的問題,而這個古老書卷的價值,在他看來遠遠比不上子爵大人的手稿那樣具有「震撼力」。
他帶著那份古卷踏上了回程,卻不知道自己帶回去的書卷,比帶出來的那一份還要危險得多……
肯特·海蘭斯落到河裡的時候,身上還穿著沉重的鎧甲,幾乎所有人回過神之後都認為他們再也見不到那位年輕的侍衛長了。
「是的,我想子爵大人會感興趣的。」神秘怪客有些得意地說。
「快點過橋,它不會到橋那邊去的!快點!」南茜一邊逃跑,一邊對肯特叮囑。
肯特皺了下眉頭:「我沒有權力隨便帶領陌生人進入奧蘭城堡,很抱歉,你還是請米克先生代替你向子爵大人轉達這件事吧。」
於是在這一瞬間,奧蘭城堡那座最知名的橋上出現了這樣一幕:
或者要收這部書稿的是一位女性?
「不,不,我絕不離開你!讓管家帶孩子們去吧,我要和你在一起!」
待會還是先在城裡買件衣服再回去吧。
「老爺、夫人,你們快點帶少爺和小姐們走吧,我已經一把老骨頭了,讓我留下來!」
「那麼我先告辭了。」肯特的任務已經結束,他急於告辭,並且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和這份書稿發生任何關聯。
神秘怪客遞過書卷說:「夜,我的名字叫夜,黑夜的夜。我會住在米克先生家附近的旅館,您隨時可以到那裡找我。至於出售書卷的條件,我不要求金錢,我只有一個請求,請子爵大人到書卷上記載的地方時帶我一起去。」
紅龍飛行的速度雖然快,可是那個人已雙手搭上岸邊的岩石,被兩個大胆的守橋士兵一人一臂拽了上去。
紅龍拍翅向那邊飛去。
……
「可惡!可惡!你這條噁心卑劣的蟲子!」紅龍看見對方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收藏在貼身鎧甲中的書稿,它憤怒地吼叫起來,在河面上上下翻飛,噴射的火焰在水面激起了大量白色水氣,翅膀將河水掀起一層層波濤,可是這些都無法阻止那條該死的蟲子接下來要做的事:站在河的對岸,慢條斯理地脫下鎧甲,回頭朝紅龍靜靜地看了一眼,牽過守橋軍官借給他的馬匹,上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