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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們」出發吧!

第四章 「我們」出發吧!

不過,肯特現在需要負責的,只是法蘭子爵的安全。至於皇太子殿下的任性,就讓別人去操心吧。
「我知道,肯特,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是的,我非去不可,那裡有我必須尋找的東西,我不能讓它落到別人手中……」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向谷莠子,兩人交換了一個彼此瞭然的眼神。
「明天我們一起走。」伊達不用回頭也知道進來的人是誰,便帶著揶揄的口氣說:「讓他們在後面跟吧。」
不過,夜似乎不了解伊達話里的意思,還是露出很不滿的表情。
肯特有種預感,覺得這次的旅程或許會是自己有生以來最為特殊的經歷。
這句話中更重要的資訊是,只有我們去,沒有其他人。
這個過程中,那些騎兵和騎士們自然也跟著不斷更換駐營地,直到旅行團安頓下來才能停止。
「……肯特,謝謝你肯說出這些話,或許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要相處下去,你有足夠的時間來了解我。」
肯特甩甩頭,把這種令人沮喪的念頭趕出自己的腦海。
因為伊達·法蘭使用了理所當然的口氣說:「『我們』出發吧。」
這種情況明白地告訴肯特,伊達·法蘭這次出行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至少那份書卷應該只是個幌子,他的目標是伊達·法蘭,這是可以肯定的,要不然他可以去尋找更強大、更有經驗的魔法師合作,而不是伊達·法蘭這種剛進階的年輕魔法師——前提是那份古卷真的能夠吸引魔法師的話。
肯特有種感覺,那就是夜雖然表現出沉默寡言的個性,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他掩飾得太明顯了,令人感到處處彆扭。
書稿事件帶給肯特的,除了紅龍總是對他無休無止的騷擾之外,就是令他得到了侍衛們的認可,使得他和屬下間的關係親密不少。至少他身邊這幾名侍衛已經認同了肯特·海蘭斯是他們的新隊長,彼此間的關係頓時融洽不少。他不再被孤立到連對戰訓練時,都找不到搭檔。
伊達·法蘭等一行五人的行程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在此期間,意識到自己的裝扮不太適當的肯特已經主動把那身騎士裝備的全身鎧甲,換成了普通的武士裝束,伊達始終沒有對此說什麼,但是看得出來,他是很滿意的。
神秘怪客用自己踏鐙上馬的行動回答了伊達的問題。
一路上肯特都在思索夜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肯特不知道那份古卷的內容是什麼,可是能夠吸引伊達·法蘭的東西,一定非同小可,那麼這個神秘怪客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呢?他是真的想要去「那個地方」,還是想要從伊達·法蘭這個人身上得到點什麼?
除了皇太子和未來的太子妃,還有精靈王子,還有什麼……
法蘭公國隱藏著的秘密高手也好,其他的侍衛也好,完全沒有,只有伊達·法蘭與肯特·海蘭斯。
谷莠子慢慢收拾著炊具,忽然說了句精靈語,然後明爾和她一起大笑起來。
「侍衛長,海蘭斯侍衛長……」那個侍從看起來真的很焦急,連禮節都不顧就衝過來:「偉大的魔法師閣下請您去一趟。」
在小團隊後面大約五百公尺的距離,綴著四百人的騎兵隊,從騎兵隊的旗幟來看,他們是法蘭公國第一騎兵隊的成員。這支騎兵並不與前面的小團隊發生任何交流,但是前面的人停他們就停,前面的人走他們就走,始終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不管怎麼說,他知道只有做好自己能做的準備工作才是目前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
法蘭公國的繼承人竟然要和一個不知來歷的神秘怪客到一個不知在哪的神秘地方,仔細想想,這樣的突發事件會在法蘭公國掀起目前程度的緊張局勢一點都不奇怪,可是肯特身為局中人,實在沒辦法用理所當然的態度去看待這件事。
「令尊的戰略部署很聰明。」谷莠子如此回答。
肯特覺得自己開始暈眩。
肯特思索了良久,猛地意識到自己本來是在勸諫子爵不要繼續這段旅程,卻發現伊達早就回到帳篷休息去了,只剩下自己還待在篝火已經熄滅的營地上發獃。
不,他既然說「或許」,就是指還不確定,自己得到的只是一個初步的認可。
今天的伊達·法蘭穿上了魔法師長袍,樣式依舊沿襲他平時的習慣,簡單大方——這是真正的簡單,因為肯特看得出這件魔法師袍既沒有多餘的修飾,也沒有任何附著魔法,就是最普通的魔法用品商店裡出售給最普通的魔法師們穿的袍子。這身裝束中唯一令人感到醒目的,就只有他胸前佩戴的魔法師階位徽章了。
什麼樣的食物要用什麼器具烹煮、什麼樣的食材要用什麼調味品或者香料增味、哪些食物和哪些食物之間適合搭配食用、而哪些食物又不適合一起吃,這些道理和知識肯特可能一生都弄不明白,只知道在趕了一天的路,終於能夠停下來休息時,一份能夠及時吃到的熱呼呼食物,比起那些不斷散發著香味,但是卻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能品read•99csw.com嘗的食物要可愛得多。而且那些數目繁多的烹飪用品以及用來盛放不同食物的各式餐具,實在是很累贅的行李。在肯特看來,旅行中帶著這樣的行李,簡直是種折磨。

「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我的侍衛長,這就是你的職責。」伊達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這時的他所展現出來的上位者氣勢竟使肯特無法繼續抗議,沿著他伸手指向的西方看,斷然地說:「那就是我們的目標,那麼諸位,旅程就要開始了,我們出發吧!」
「呵呵,肯特,我沒有告訴你目的地嗎?不過沒關係,現在你似乎已經知道了。」
話說回來,在肯特眼裡,這個小隊伍中每個人都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除了自己以外。
肯特要是不想被這個侍從拉走,對方自然連他的手臂也抓不到,可是看對方的樣子,恐怕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因此也就任由對方拽著自己疾走。
做自己能做的,盡到自己的職責和忠誠,其他的不是自己該煩惱的事。
這種情形似乎愈加顯得谷莠子這個人神秘起來。
「法蘭子爵……」意外地,晚飯之後,從來不主動說話的夜突然開口了,「明天我們就要改變方向了,您準備讓後面的軍隊跟到什麼時候?」
「當年的三國戰爭,其實基本上是在這一帶展開的。」伊達站在一個小山頭上眺望周圍,帶著說明性的口吻對著谷莠子說。
斯特蘭王國因為地理環境的因素,不得不成為兩個強國之間的緩衝地帶,這並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們所希望的,但是他們也別無選擇。
「怎麼樣?」伊達歪著頭,帶著揶揄的口氣問。
這個精靈男子是伊達·法蘭最要好的朋友,長年住在奧蘭城堡,但卻是城堡中行蹤最難捉摸的人。奧蘭山廣闊的原始森林給了這個精靈隨意來去的環境,他不想出現的時候便沒有人能夠找到他。精靈族都是驕傲自許、目中無人的,在這一點明爾已經算是族人中的異類,但這並不是說他對所有人類都很親切。在奧蘭城堡,除了伊達·法蘭和蒙德、莉莉婭,這個精靈男子只有和谷莠子還算親近,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他壓根連交談的慾望都沒有。來到這裏這段期間,肯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動與別人說話,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不由得讓肯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伊達手中拿著一本書,正藉著篝火閱讀,聽到他的話抬起頭來,說:「他們並不是在執行我的命令。」
那個自稱夜的神秘怪客。
這五人小團隊在路人看來,就好像是兩位魔法師、兩名戰士,以及一位女性學者同行的隊伍。雖然精靈戰士比較罕見,可是也不算多令人驚奇,這支隊伍令人驚奇的地方在於那長長、稀奇的尾巴。
或許由自己這樣的人來出任伊達·法蘭的侍衛長確實有些不自量力,這才是自己在奧蘭城堡受到冷淡對待甚至戲弄的真實原因。
是啊,明爾是子爵的好朋友,又不是法蘭公國的人,他想要跟去自然就會跟去,沒有誰能阻止。
伊達既沒有接納他的建議,也沒有生氣或排斥,只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反而令肯特不知道接什麼話才好,愣在那裡,心裏充滿了失落。
也許在某些人的心裏,遇到危險時,自己這個侍衛長與伊達·法蘭這個天才魔法師之間誰拯救誰還不一定吧。
伊達·法蘭的貼身侍從找到肯特·海蘭斯時,大汗淋漓的侍衛長正與幾名侍衛有說有笑地從訓練場走出來。
「能嚇跑就不會跟我出去了……」伊達放下書卷站起來伸展四肢,然後又想起什麼似地把那份書卷拿起來放在谷莠子手中:「你收著吧,能夠流傳到今天並不容易。」
「只怕有的你甩不掉。」谷莠子慣常地潑他冷水。
「謝謝你的提醒,肯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肯特覺得自己頭昏得厲害,腳步不穩地走向自己的住處。
肯特的手握緊了劍柄,帶著難以描述的心情,順著伊達·法蘭指點的方位看向那遙遠的山脈,以及山脈那方令人難以想象的國度……
當伊達離開法蘭公國境內后,本來在跟著的軍隊忽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伊達對此沒有任何表示,肯特這才明白他說過的「法蘭公國的指揮官知道應該做什麼」這句話的含意。
路過皇太子殿下住的小樓時,更聽見樓前騎士們正緊急集合的聲音:「緊急任務,馬上全體集合,十分鐘內做好一級準備!」
「可是身為一位魔法師,您所謂的冒險就是在家族派出的大批軍隊護衛下進行嗎?」夜的口吻中不無譏諷。伊達·法蘭曾經進行很多別人做不到的冒險,這些傳說在魔法師中流傳廣泛,可是其他魔法師出門冒險時如果也像他一樣帶著大批衛隊,那些所謂驚奇的冒險,豈不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完成嗎?
夜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眺望著遠方,良久都沒有移動自己的目光。
很不好的徵兆,很不好!
是的,真正的旅程九-九-藏-書才剛要展開。
待他們開始行動后,一隊法蘭公國的騎士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後面。
「從這裏轉向西,大約要走四天才能到達密林山脈,穿越山脈所要花費的時間就很難估計了,這個季節正好是魔獸活動最頻繁的時期。」明爾的視力好過其他人,他將手搭在額前,邊觀望邊說。
伊達·法蘭式的旅行是全然的混亂——肯特知道這樣的觀點對主人很不敬,但是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理智和判斷力。
也許,法蘭子爵和他的侍衛長之間,真的需要時間來慢慢相互了解……
作為蘭姆帝國的屬國,斯特蘭王國的地位有些特殊,如果沒有蘭姆帝國的庇護,這個國家顯然終有一天會被神聖帝國吞併,那麼蘭姆帝國的邊防線就會受到很大的威脅。
神秘怪客面對伊達那種微笑的神情,沉默片刻,接過了馬的韁繩。
龍,那頭龍!
這對未婚夫婦要去的地方,肯特用膝蓋也想得出來。
伊達的拇指無意識地輕輕撫摸著食指,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心神早已從書卷上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
「我會按照約定帶你一起去。」伊達並沒有多說什麼,揮揮手,一直跟在他們幾個人後面的騎士中立刻有人跳下馬,替那個神秘怪客送來了馬匹。
從大公的房間走出來,肯特感到自己本來就被汗水濕透的衣服再一次濕透了。
或者一本書最有價值的地方,在於它背後隱藏著的東西,比如……
也就是說,肯特·海蘭斯得跟他一起去。
肯特被伊達接下來的這句話弄得滿頭霧水,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子爵已經接受了自己,準備允許自己長時間留在他身邊了嗎?
不知寫在什麼動物皮革上的書卷頗有歲月,微微泛黃,上面的墨跡褪色得有些不清楚。
在食物方面,伊達表現出的不挑剔,也同樣不能改變隊伍中其他人的習慣。
不過肯特相信,自己能想到的東西,那些比自己更聰明、更有能力的人們不可能沒有想到,至於自己保護子爵安全的責任不會因為處境或子爵本人的能力強大與否而有所改變。
難道他們覺得一個法蘭大公的繼承人還不夠,還要把帝國未來的皇帝和皇后也牽扯進去,這樣事情才夠混亂嗎?
作為侍衛長跟隨主人出行,不論目的地有多神秘或危險,都不是最糟糕的局面。糟糕的是,就在剛才,大公親自告訴肯特,皇太子殿下已經做好出發的準備,並且莉莉婭公主也將與皇太子殿下同行。
肯特能夠明白他這番話里有兩種意思,一是指軍隊的指揮權不在他手中。作為法蘭公國的繼承人,他有義務維護公國的機制正常行使,而不是用自己特殊的身分去干涉。二是公國的軍隊指揮官這樣做自有他們的用意,夜身為外來者,無權詢問甚至干涉法蘭公國的軍務。
騎兵隊的後面大約再四、五百公尺,又有另外一支騎兵,這支隊伍的人數比較少,只有不到一百人——準確來說是六十六名騎士外加兩名被護衛者。這些騎士們除了打出皇家第四騎兵隊的旗號之外,蘭姆帝國皇室的獅子旗也在他們上方飄揚著,表明了隊伍中受到護衛的是皇室成員。
谷莠子的神情瞬間變得灰暗下來,她拿著那份古卷,默默地站在那裡。伊達離開房間很久之後,她坐在那張窗前的椅子上,在夕陽中的姿態,看起來就如同伊達·法蘭或者那個已經不再存在了的人……
「肯特,你終於來了。」伊達·法蘭一開口,他身上那種魔法師特有的氣質,在肯特的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肯特不能理解的就是,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在野外宿營?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這樣不是嗎?
「可是我們不能走邊防線,只能從山裡繞過去了。」伊達說。
肯特吸口氣,毅然把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子爵,我知道您不需要我提醒您關於那個夜的不軌之心,但是您進行這樣的遊戲時,是否考慮到自己的身分和責任?身為法蘭公國的繼承人,您的一舉一動牽一髮而動全身,您不覺得,為了這樣的事情勞動整個公國的軍隊變動部署,是很不應該的嗎?」終於把梗在心裏好幾天的話說了出來,肯特覺得輕鬆不少。也許這樣的不恭敬會令子爵更加排斥自己,可是肯特還是覺得,既然自己在這個職位上,就應該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
目光所及之處曾經都是良田,有些被戰火焚毀村落的痕迹依舊清晰可見。向北方伸延的是平原地帶,視野甚至可以一直延伸到與蘭姆帝國接壤的國界線附近。在西方則出現了連綿的丘陵,山勢越來越高,當到達與神聖帝國接壤的地方,就變成險峻的崇山峻岭,那也是斯特蘭王國對抗神聖帝國的重要防線。
這樣的裝扮使得伊達·法蘭整個人的氣質產生了巨大的變化,肯特進來時伊達·法蘭正背對窗坐著,面孔隱藏在窗外射入的陽光之中,在那一瞬間,肯特幾乎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位神秘、睿智、高深莫測的大魔法師,read.99csw.com而不是那個他已經熟悉了的少年貴族。
「那麼我們出發吧!」魔法師伊達·法蘭帶著輕鬆的口吻,對自己的侍衛長說。
「明爾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肯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骯髒的樣子不適合接近一位精靈。對方是子爵的客人,自己就有義務幫助子爵維護客人的良好心情。
伊達始終沒有向肯特說明目的地和此行的目的,肯特也很識趣地不曾發問。他們這支奇怪的隊伍就這樣行進著,轉眼已經走了九天,要是一直沿著這個方向,明天他們就會離開法蘭公國,最多後天,他們就將離開蘭姆帝國的領土。
一本書的價值究竟在於它本身的材質、它的作者,還是年代……
肯特難以理解伊達·法蘭的思路是怎樣形成的,也不明白那份由自己親自帶回來的書卷就算再珍貴,又怎能珍貴到令法蘭公國的繼承人做出這樣不明智的決定來。
這時那些侍衛們臉上都露出了了解和同情的神情,其中幾個還在肯特經過的時候,鼓勵般地拍拍他的肩膀。
伊達·法蘭是個隨性的人,離開奧蘭城堡后,他表現得不僅僅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甚至不像一個對生活要求很高的魔法師。對於住宿和食物,他完全沒有任何要求。在他想要結束一天的行程準備住宿時,遇到什麼樣的旅館他都能住,絕對不挑剔環境。可是問題在於,隊伍中有一個很挑剔環境的存在——精靈明爾對於骯髒的環境完全無法忍受,然後他就會提出更換住處的要求,而伊達總會微笑著接受他的提議。接下來,整個小隊就會開始在他們住宿的城鎮中瘋狂地一家一家更換旅館,直到全部排除,然後一隊人都住到野外或者樹林中為止。
子爵大人要出門,如果連皇太子都跟了去,那頭無事還要生非的紅龍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離開蘭姆帝國之後,鄰國斯特蘭王國的邊境一片荒涼,人跡稀少到走上一整天都看不到一個村落。這片土地其實並不貧瘠,但是當年兩國交戰所造成的傷痕依舊沒有修復,那些逃離故土的人們顯然直到今天依舊沒有勇氣回來。
子爵……
「重複一次,緊急任務,一切以皇太子殿下的安全為第一要務……」
「別管那麼多了!真的要出大事了!沒時間了!」那個侍從對於肯特的拖拖拉拉非常不滿,上前來拖著他的手臂就走。
伊達·法蘭這支奇怪的隊伍沿途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當肯特帶領著伊達來到與那個神秘怪客約定的旅館時,神秘怪客已經等在那裡,似乎早就知道伊達·法蘭會來。不過他看到肯特、谷莠子、明爾和不遠處那一隊騎士的時候,卻皺起了眉頭,用沙啞的聲音說:「子爵大人,這些都是您的同伴嗎?」言下之意,似乎是不喜歡伊達帶這麼多人一起行動。
谷莠子輕輕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當肯特走到帳篷邊時,伊達親自幫他盛了肉湯。離開了奧蘭城堡之後,這個少年完全放下了貴族身分,就像一個出外旅行的年輕魔法師。這令肯特感到輕鬆,但也讓他覺得伊達·法蘭似乎很習慣這樣的旅行,難道他之前經常這樣遠行嗎?
肯特並不了解伊達的習慣,所以他只進行自己的護衛工作,其他的則是一言不發。
神秘怪客一時語塞,他的話中本來是把自己和伊達·法蘭放在同等的地位,就像同行夥伴一樣地提出疑問。可是伊達的回答明白告訴他,自己只是按照約定,到「那個地方」時帶著他而已,其他方面,伊達·法蘭並不打算給他發言權。
現在的肯特不得不|穿著那身訓練時沾滿汗水、泥土甚至血跡的簡單護甲,不斷地穿梭于奧蘭城堡內各個重要建築物之間,接受法蘭大公、大公妃、皇太子等大人物的召見詢問,偶爾還要被法蘭公國的軍隊要員或者法蘭家族內部負責家族成員安全問題的老狐狸叫去問話——不得不說,這些人比起真正的大人物們還要架子十足、居高臨下,也讓肯特應付得更加頭疼。
那麼自己這個侍衛長也太失職了——在緊急時刻竟然不在子爵身邊!
是的,奧蘭城堡的緊張騷動氣氛就來自於伊達·法蘭的一個決定。他在研究了幾天那份古卷后,竟然決定答應那個神秘怪客的要求,親自到「那個」地方去一趟。
精靈族擅長弓箭,他們使用的箭枝與人類的也有所不同,現在要求肯特在明天之前找兩百支這種樣式的箭枝,簡直有點強人所難。更重要的是,明天出發的意思難道是……
這可能就是他當時放棄的原因之一吧?
對肯特這樣的人來說,雖然這樣的旅行不是很適意,但至少也不算糟,可是隊伍中還有一個令肯特不能放心的人。
誰知道明爾毫不在乎肯特的狼狽樣,走過來拍拍肯特的肩說:「海蘭斯侍衛長,請你想辦法幫我準備兩百支這樣的箭。」說著將作為樣品的羽箭遞過來,臨走前又加上一句,「明天read.99csw•com出發要帶的,別耽誤了。」
皇太子的軍隊依舊跟在後面,不過幾天之後,當伊達他們穿越國境線時,那支騎兵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蹤影。
應該說大公本人十分通情達理,他並沒有因為那捲古書是肯特帶回來的,而對肯特有責怪之意,但是他也打消了肯特最後的希望:肯特本來還抱有大公能夠令子爵改變主意的念頭,可是很明顯地,大公認為作為他的繼承人,子爵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自己做主並且自己承擔後果,只有這樣,將來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法蘭大公——言外之意就是這個兒子他根本管不了,索性也就不管了,由著他去吧。反正自己退休的日子也不遠了,等到兒子繼承了大公的位置,天天被公務纏身,看他還有沒有時間出去亂跑。
伊達·法蘭坐在窗前,悠然地翻看著手中的古卷。
根本不該把那份書卷帶回來。
法蘭子爵走出那棟小樓時,看到紅龍已在空中盤旋著,而皇太子的騎兵隊也列好了隊形,遠遠看去,隊長似乎正在做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而那些騎士端正地坐在馬上,每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肯特嘆口氣,如同其他每一夜,抱著佩劍坐在伊達的帳篷前,閉目休息。
「子爵……」肯特等到夜回到自己的帳篷之後,來到了伊達身邊。
「呵呵,隨便吧,反正要擔心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伊達很看得開。
但是他明白的是,究竟是誰造成了他必須面對這一切。
肯特在今天早上起床時,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還覺得今天會是平靜的一天,他準備在履行自己的職務之餘,與部下們一起比武訓練,還打算把外出時幫南茜購買的花種子送過去。可是還不到中午,他開始覺得自己早上的預感是個錯誤。
「那麼我們真的是要去神聖帝國了!子爵,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肯特強壓著滿腔的怒火道。
伊達似乎因為受不了他的叨絮,才說了一句:「我們法蘭公國的軍隊指揮官,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
肯特對於自己的職務十分忠誠,子爵在哪裡,自己這個侍衛長就應該在哪裡,上刀山下油鍋都沒問題。可是子爵要到那種不明情況的地方,卻只帶自己一個人,這種信任未免太過沉重,讓肯特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
肯特一路走來,發現不對勁的不僅僅是這個侍從,路上遇到的侍女、侍從都顯得慌慌張張,而且平時很少在子爵住處看到的重要官員也進進出出的,個個都緊鎖著眉頭。
伊達有時會饒有興緻地思考關於書籍的價值問題。
伊達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微笑著,可是肯特可以確定,自己在伊達的笑容中看到了某些不屑的情緒。
「所以帶他出去磨合一下?你就不怕跟你出去把他嚇跑?」
少年同樣喜歡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拿著一本書,同樣總是將目光停留在書上,心神卻不知飄往何處……當伊達穿著魔法師裝束時,那種幾乎一模一樣的氣質帶來的熟悉感,總是令谷莠子心悸。
不管是伊達還是明爾,對谷莠子的手藝都相當讚賞,隊伍中只有夜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
肯特進入訓練場時一切都還很正常,奧蘭城堡像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地展開一天。
「這簡直就是自殺!神聖帝國的人恨不得把您抓到手呢!」
在食物方面,明爾倒沒有特殊要求,精靈只吃素食的傳說在這個精靈王子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體現。他吃肉,而且吃得比肯特還多。如果沒有肉,吃自己採摘的水果和野菜他也沒有任何意見,如果說這支隊伍中最不容易在野外挨餓的,自然非他莫屬。
「子爵,關於那個夜……」肯特遲疑著說。
不過,谷莠子和明爾就完全不同,他們兩個自從過了大橋、離開奧蘭城堡的內城之後,就一直在用肯特聽不懂的精靈語說個不停,顯得對於離開奧蘭城堡的行動很興奮。這也讓肯特意識到伊達·法蘭的身邊真的是卧虎藏龍,一個貼身侍女竟然能熟練地使用精靈語與精靈族的王子交談。
有了這樣的尾巴,伊達他們受到的矚目可想而知,所到之處,沒有什麼人不知道這是伊達·法蘭魔法師閣下出遊。
伊達聽了谷莠子的話之後,有些無奈地笑:「老是把人趕走不是辦法,總得留一個吧?觀察后發現他這個人還不錯,又是在公國長大的……就是脾氣倔了點,不一定好相處。」
「子爵,請您給我一個解釋,您想要去的地方,該不會是……」顧不得對上位者的尊重,肯特幾乎用吼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整理一下馬上就去。」看得出來確實有什麼急事,但是肯特剛剛與侍衛們比武后的樣子實在有點狼狽,不適合立刻去見伊達·法蘭。
天啊。肯特愣在那裡,終於理清了自己內心深處一直盤旋的不安究竟是什麼:
「我想問題不大,這一帶的魔獸比較溫和,只要不主動招惹它們就好。」這句話若是由能夠與動物溝通的精靈明爾來說更合適,可是read•99csw•com它卻出自谷莠子之口。
夜繼續說:「如果他們繼續跟著我們,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根本無法展開,我等了很久才等到這個機會,我可不願因為這種愚蠢行為使之毀於一旦!」
這還只是外部原因造成的混亂,在團隊內部,混亂的狀況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我要去,並且帶你一起去。」伊達溫和地笑著說:「至於我的行動方式,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我相信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的。」
肯特無意識地嘆了口氣,旅程越是風平浪靜,他心裏隱藏的不安就越是強烈,前方到底會遇見什麼?
這裏的「我們」,指的不再僅僅是他和肯特兩個人,因為谷莠子和明爾也在伊達身邊,而且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肯特聽著這些對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顫抖是因為什麼,氣氛還是緊張。
伊達不再說話,舉目環顧四方。
身為擅長廚藝的侍女,谷莠子卻認為住得差一點沒關係,吃得不夠營養可是會直接影響人的各項能力,所以她出門前已經帶齊了烹飪用品,每當他們終於安營之後,谷莠子就會開始進行她的工作,烹調各色美食。
世間既然有了伊達·法蘭,又何須再來一個呢?
谷莠子微笑搖頭。隨著對這個少年的了解更深,她知道對方的個性里有些喜歡惡作劇的成分,轉而說:「為什麼要帶他去?」
肯特聽不懂精靈語,可是看伊達與夜的樣子,似乎也不明白他們兩個在說什麼——要知道這兩個魔法師都精通精靈語,一路上各自都曾用精靈語和明爾交談。
難道就在這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
「海蘭斯先生。」在住所附近,肯特被一個清朗的聲音叫住了。回頭看去,卻是精靈明爾。
肯特本來以為伊達·法蘭絕對不會允許公國的軍隊隨他一起冒險,可是奇怪的是,伊達並沒有要求那些騎士回去,而那些騎士也沒有上前來與他們四人交談。
不論肯特心裏有多麼不願意,事情也不會因他的意志而改變。
那麼……
古卷的內容究竟是什麼?伊達·法蘭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裡?
清晨,當肯特披掛全副鎧甲來到子爵的面前時,伊達·法蘭還是那一句話:「我們出發吧。」
「肯特,吃飯了。」伊達的招呼聲把肯特從失神的狀態喚回來。
肯特·海蘭斯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了,或是整個奧蘭城堡的人都瘋了,尤其是自己的主人伊達·法蘭子爵,偉大的魔法師閣下。
相隔千年時空,竟有兩個無論氣質、習慣,還是天資、才華都如此相似的人。
一想到這些,肯特心裏便焦急起來,大步地往前走著,最後竟成了他拖著那個不得不小跑步才能跟上的侍從衝進了伊達·法蘭所在的圖書室。
看來真的有大事發生了。
天才魔法師伊達·法蘭,現在肯特終於明白了有人曾經說過的,「天才和瘋子有時不過是稱呼上的差異」這句奇怪話語的真正含意。
伊達笑了一下,看來侍衛長終於忍不住了。
雖然不太認同這種旅行中的飲食態度,但不能否認的是,谷莠子的廚藝非常好,每天吃到她做的各種菜肴,都會給人一種在最高級的餐廳享用大廚手藝的錯覺。
肯特只是個侍衛長,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面對這一切。
伊達很客氣地問:「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子爵大人,您……」肯特的話在看到伊達·法蘭時戛然而止,因為在圖書室中的伊達·法蘭與平時完全不同。
與前面的騎兵一樣,這支隊伍也是隨著最前面那個小團隊的行程走走停停。不僅不與前面的小團隊交流,這兩支隊伍之間也毫無交流。
神秘怪客沒有伸手去接馬的韁繩,而是執著地繼續說:「子爵大人,我認為我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這麼多人一起行動。」
平時的伊達·法蘭總是穿著典型的貴族裝扮,雖然他偏好簡單大方的服飾,但是那些看起來簡樸的服飾價值恐怕遠遠超過肯特曾經見過的貴族華服。總之,平時的伊達·法蘭從外表看來就是一個典型的貴族少年,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換了一個人。
大公的態度是這樣,而大公妃從一開始就衝著侍衛、軍隊甚至身邊的每一個人亂髮脾氣,卻完全沒有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子爵、強迫他改變主意,可見這位母親也同樣了解自己的兒子。
肯特注意到兜帽下面,那個神秘怪客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眼前的局面顯然與他設想的有些出入。肯特在這個時候驀然想到,這個神秘怪客最初的目的,也許是想要伊達·法蘭與他兩人單獨去所謂的「那個地方」。
伊達與谷莠子雖然相識不到半年,但是兩人間默契十足,這種打啞謎似的對話經常出現在他們之間。
營地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大家都沉默不語。
夜是個沉默的人,他對於旅行中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見,這樣的旅伴原則上要比明爾或谷莠子好得多,但肯特總能夠從他那裡感覺到某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