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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要做什麼?

第六章 你要做什麼?

不可能,如果那個阿歷克斯是他的騎士,之前他就不會讓子爵騎在他的背上。
為什麼與他只有在時光中才有匆匆的一遇,為什麼自己什麼也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對真正的天才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在未來,在他的未來、伊達的歷史中,他的願望根本不會實現,是他自己把時空魔法封藏起來,將是他自己讓他心心念念想發揚光大的魔法門類幾乎完全消失在時光之中。
兩個年輕的魔法師相對無言,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地站了一陣子,才不約而同開口問:「你想幹什麼?」聽到對方的問題后,又幾乎同一瞬間地說:「你是不是為了那個屠龍的魔法?」第二次的同步讓他們都愣了一下,但是緊接著又是一次異口同聲:「我不是,我在等待你的決定。」
赤紅仰頭看著藍天,把淚水強忍下去。
如果非要選擇一個騎士,至少那個人應該是我自己選擇的對象。
肯特站在赤紅身後跟著走,他不知道赤紅怎麼了,但是看著身旁的谷莠子不動聲色的樣子,再回想之前谷莠子以及子爵說過的話,又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也不行!」
服務於法蘭公國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大公閣下為了自己兒子的魔法學習,曾經瘋狂囤積魔法捲軸,發現兒子根本不用它們之後,又開始無比慷慨地配發給行動需要的部下,特別是肯特·海蘭斯這種任職于特殊崗位的人,每次出遠門之前不論意願行李里都會被塞上一堆各色捲軸。
赤紅伸手摸摸臉,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
伊達雖然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此時此刻也終究只說了一句:「你說得很對……」
肯特不知道這是什麼年代,也不知道這個年代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對赤紅而言。
這種短距離傳送是根據預先做的魔法標記作為傳送目的地。伊達的魔法標記做在谷莠子的空間戒指上,所以他和艾倫轉眼間便出現在谷莠子身旁。
所謂的屠龍魔法其實並不怎麼神秘,不過是一種魔法陣的靈活運用罷了。直接把魔法師當作布置魔法陣的材料;這種屠龍方式其實並不困難,只要夠心狠地拿魔法師作為耗材即可。不過即使知道方法,能夠做出這種瘋狂行為的人也很難找到第二個,至少伊達和艾倫自問都做不到。
艾倫筆直站著,一臉坦然地接受了比自己階位更高的魔法師的下位禮。「好好加油,讓我們的魔法體系更完美、更繁榮和強大,讓全世界的生物都知道我們魔法師才是世界之主。」他張開雙臂,這樣居高臨下地吩咐伊達。
伊達知道自己快要無法維持笑容了,於是低下頭。
谷莠子朝肯特點頭:「走。」
可是沒有,從來沒有哪頭龍來救自己。自己只能在人類世界長大,像低劣的人類一樣走路、說話,就連阿歷克斯在面前受傷都無能為力保護他。到最後還是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的力量才能逃離那種處境。所以他根本沒有母親。伊達·法蘭那個白痴居然還擔心自己會去幫助它,不可能,讓它帶著它的兒子走好了,自己和它沒關係。
就在這時,前方山林中傳來猛烈的爆炸聲和龍的吼叫聲。
肯特等了片刻,見赤紅不再反應,便當他默認了,轉身向山林走去。對他來說,去旁觀一場人龍大戰無疑十分危險,更何況他不僅僅想去看,如果有可能,他還想弄清楚母龍為什麼會放棄孩子,只救另一個。
艾倫一會兒自言自語,一會兒又手舞足蹈,不過他的理智還是發揮作用,不時記得提醒伊達千萬不要回答他任何問題。
可是他走出十步、二十步、三十步……肯特竟然始終沒追上來。
呼……各自長長吐口氣,他們相視一笑。
魔法攻擊一開始,伊達和艾倫就脫離了被規定的位置。像他們這樣試圖逃走的魔法師還有幾名,但是先前的攻擊已經引來飛龍的注意,最前面的幾名魔法師轉眼間便迎上飛龍的痛擊,逃跑者因為脫離隊伍也就格外顯眼,首當其衝被飛龍選擇為攻擊目標。
肯特第三次追上去阻攔……
到底要怎麼辦?
「那麼後來它回來過嗎?難道憑龍族的能力會找不到我在哪裡?如果它來救我,我就不用被囚禁在人類那裡上百年!如果它及時來救我,阿歷克斯或許不會死……那不是我母親,我沒有母親!」赤紅惡狠狠地向肯特咆哮。
「哈哈哈哈……」艾倫很開心地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我的方向是正確的,這種魔法可以自成一個體系,並且會一直被研究下去!在你的時代,這種魔法已經是魔法師們必修的課程了吧?所以像你這麼年輕的魔法師也要研習……對了,你什麼階位?」
很難,照肯特對這頭龍的了解來看,他現在就可以想象赤紅狂性大發的樣子。
童年九九藏書的不幸就在眼前,沒有人能忍住不去干涉,尤其是在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之後。肯特同情他,可是卻不能接受他的行為影響到子爵。
肯特和赤紅遠遠看著藍色飛龍的身軀在山林上方飛轉翻騰,發現他們想去向那頭飛龍提問的計劃根本行不通。
總之,肯特自認要是與他易地而處,絕對會比他的性格還要扭曲上一百倍。
雖然那頭母龍可能有一千萬個理由,而且每一個都很正當、有道理,可是這不能彌補赤紅心裏所受的傷害。如果只有赤紅或許還好些,可是同窩還有另一顆龍蛋,也就是在他和他的兄弟之間,他的母親選擇了另一個而放棄了他。這種狀況換成誰都不會好受,更別說是特別重視孩子的飛龍了,所以他的性格才會那麼彆扭,所以他的某些思維方式才更接近人類,而不是飛龍。
又是一陣相視無言,然後兩個年輕的魔法師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伊達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阿歷克斯,你為什麼死了……
「你來自什麼時空?」艾倫問的「你」可不包括谷莠子,他根本就沒把谷莠子這個一點魔力波動都沒有的女子當作一回事。
而且他還說過,有個人類拒絕成為他的騎士,那麼是這個阿歷克斯嗎?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能夠抗拒成為龍騎士這樣的誘惑。
前方隊伍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知道是不是有想要逃跑的人被捉住了,還是其他事情。
谷莠子正在發獃,眼前忽然出現兩條人影。她抬頭看看,發現並不是赤紅和肯特去而復返,而是伊達和那個艾倫傳送了過來。他們兩個勾肩搭背地正在相顧大笑,一副相當親密的模樣。
龍騎士是每個男性人類的夢想嗎?可是我們並不需要騎士。
其實如果一開始他們彼此理直氣壯地問一聲:「你到這裏來做什麼?都影響到我了!」此時此刻他們早就各自回到自己應該待的地方去了。
肯特追上去再攔住,赤紅還是沒有動手或暴怒,依舊繞開了繼續走。
肯特陪赤紅坐了很久,見赤紅一直處於恍惚中,忍不住說:「要不你去看看吧!」
肯特看了一會,漸漸看出端倪,雖然離得太遠看不清楚,可是從母龍的動作他還推測得出母龍不能放肆撕咬的原因:是它兩隻前爪中都抓著東西。
其實他是個很可憐的傢伙。
赤紅這麼想著,有些自暴自棄地幻想,要是肯特再次追上來,就讓他攔住自己。反正阿歷克斯都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自己還需要再去在乎那頭母龍怎麼想嗎?
如此數番,赤紅再次繞開肯特往前走時,自己心裏也在納悶:偉大的紅龍什麼時候對人類這麼仁慈寬容了?難道精神就要錯亂了?
這種還沒出殼便被母親遺棄的經歷對赤紅打擊很大,看他那副樣子實在可憐。肯特把赤紅看作夥伴,既然是要一起出生入死,完成同樣職責的夥伴,為對方盡一份力也是理所應當。他在森林中跋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撥動樹木的聲音,回頭看卻是赤紅也跟了上來,肯特看他沒說什麼,轉身繼續走,赤紅則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兩人朝那座還很遙遠的山峰一路撥開草木,艱難地走去。
「你知道我的未來,可是我並不想讓你說出來。放心,那是我自己制定的法則,我會以身作則地執行並維護它,而你也一樣,你們都一樣,這就是法則,我創造了這一系列的魔法,我制定了法則,這法則不可違抗,不可更改!」艾倫收斂起興奮的情緒,看著伊達,很嚴肅地說。
「閉嘴,它最後還不是自己跑了。不,它不是自己,它還帶著它的寶貝兒子呢!」赤紅的吼叫化成了一股古怪的譏諷,聽起來特別讓人為他難受。
「你們那個時代,魔法有幾個體系劃分?我始終認為我們的時代有些劃分是有問題的,比如……」
「去看看吧,親眼看見,也能死心了。」肯特知道他的糾結,於是這麼建議。
其實急著回去的人應該是他們才對吧。至少在谷莠子的心目中,在這個時代或在那個時代都沒有什麼區別,沒有華倫迪爾的地方,哪裡都一樣。既然現在伊達·法蘭也不知道去哪裡了,那兩個又這副模樣,自己還有什麼好著急的?
肯特左右為難。他同情赤紅,可是也不願意損害子爵的利益,所以幾經內心掙扎,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對。」艾倫爽快地承認,然後反問:「也是你,對不對?」
「是啊,大開眼界……」
發現彼此就是影響了自己時空魔法、使得自己流落在這個時空的另一方之後,他們心裏馬上產生的,是「自己是無辜被牽連的,而對方來這個時空肯定有所圖謀」這樣的念頭。害怕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在此施展魔法影響自己的歸途,自己還得再次被扔到九*九*藏*書不知道什麼時空甚至異空間去,所以他們都不敢貿然嘗試返回自己的時空。於是便彼此猜測、觀察、試探……
肯特無言,他根本不會安慰別人,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言語可以安慰,只好默默在赤紅身旁坐了下來,好歹也算陪著他吧。
可恨可恨!我要把你們全部踩死!我要把你們撕碎!我要讓你們這些卑劣的蟲子知道龍的憤怒有多可怕!
就在肯特這樣想的時候,遠處一道特別耀眼的魔法光芒突然閃起,肯特眯著眼睛看到母龍的身體劇烈晃動,然後不等穩住便往前猛撲。這時它的左爪已經可以隨意攻擊了,正惡狠狠地向前抓去……
肯特和赤紅相處久了,從飛龍的飛騰間便看得出那頭母龍已受了傷,它的動作有些遲緩,特別是一邊翅膀不是很利落,使得飛行時總有些歪斜。母龍的攻擊有些單調,它噴吐寒冰凍氣、使用魔法,卻始終沒有使用赤紅最常使用的招數:抓撕口咬。肯特一直認為那才是龍族的主要攻擊方式。
肯特知道那句「為什麼」一定已經在赤紅心裏積壓了半輩子,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不讓他去問,他說不定會瘋掉。
雖然赤紅應該知道後果嚴重,但是他控制得住嗎?
赤紅終於忍不住回頭察看,肯特見他回過頭來便說:「我跟你去。我知道這種情況不應該阻止你——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換成是誰都一樣難以接受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既然無法挽回,也會想要知道為什麼。可是我得盯著你,我不能讓你做出損害子爵的事情來。」
伊達用很無辜的眼神回應他的凝視。
他知道自己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必須追尋那個答案。可是在內心深處,他又不想知道答案,他不願意讓自己去聽那句話。或許自己是在盼著這個少根筋的人類把自己攔住,那樣自己就不用去面對它,不用去面對那一幕,也不用去接受那個答案了……
肯特的聲音令赤紅頓時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見肯特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發現自己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慌忙轉開視線,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谷莠子見艾倫滔滔不絕地說著,心裏更加不喜歡這個青年魔法師;再看看伊達,他的情緒也很亢奮,兩個人說得手舞足蹈,便站起來遠遠走開。
肯特看到母龍不斷用自己的身體遮擋擊向龍蛋的箭支魔法,他覺得這樣的母親不是那種會故意扔掉一個孩子的母親。
小心翼翼撥開樹叢,隨著距離眾人越來越遠,他們的動作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子爵當時是這麼說的沒錯。
那個人應該是……
它這樣威脅著、宣洩著,卻不能施行它的威脅,因為它的另一個孩子還在爪下,它必須先保護這個孩子,因為它是母親,它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冒險。可恨、可恨、可恨的人類,龍的咆哮聲響徹山谷。
肯特追上赤紅,攔在他的面前,赤紅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憤怒,然後喊打喊殺直接動手,而是繞開繼續走。他此時心裏亂得很,壓根就沒有和肯特糾纏不清的打算。
可是這傢伙的童年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被母親拋棄、被禁錮在人類的軀殼裡、被對他垂涎三尺的人類養大,看到、聽到的除了慾望貪婪,就是陰謀詭計……好像曾經有個叫阿歷克斯的人類對他還不錯,可是死了,似乎還死得挺慘……
「你……」赤紅又掃了他一眼,目光中的不屑和譏諷清楚明白。可是張嘴之後,那慣常的諷刺卻沒說出口。他現在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說話的心情,「我只是要問它一句話,我自己也還想回去呢。」
「也許你母親是想先把你弟弟轉移,然後再回來救你呢……」
肯特從樹上跳下來,見赤紅還是沮喪地坐在那裡,忍不住開口安慰:「你母親拚命想要把你搶回去……」
「魔法師。」
所以說那顆被搶走了的龍蛋其實就是,其實就是……
伊達沒有回答,他怕自己一旦開口便無法忍住哭泣,會把不該說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他最後強撐著一絲笑容,向艾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魔法師下位禮。
應該是……
肯特心裏擔憂,一時放鬆了警惕,等他忽然意識不對勁時,卻發現赤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此時此刻放棄了還說得過去,但就像赤紅質疑的,之後的上百年它為何都沒有尋找過赤紅?
「站住!」肯特揚劍追了上去,「你不能去!」
伊達聽著、笑著,漸漸有種想流淚的感覺。不公平,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有些人明明如此出眾,卻要被命運無情玩弄著,不公平!自己出現在這裏,卻又什麼都不能改變,這不公平!
「四百年後。」伊達並沒有再反問一句「你呢」,艾倫也沒有主動提起的意思,而是馬上說起https://read.99csw.com別的話題。
它沒有拋棄赤紅,不是嗎?
「那麼我先走了,你給我多留一天,再影響我的移動,我可不會放過你!」艾倫這樣說過之後,他身邊的空間開始出現輕微的扭曲。伊達慌忙後退了幾步,看著那處空間扭動模糊,然後重新清晰,其中的那個人影便轉眼消失不見。
肯特不知道赤紅想到了什麼,以至於傷心得當眾哭泣,可是這個時候的他心情激動可不是什麼好事。
伊達的回答讓艾倫愕然了一下,顯然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少年有魔法師這麼高的階位。他本來還以為伊達是一個任性妄為,使用了超出自己駕馭能力的魔法的初級魔法師,卻沒有想到其實對方的階位高於自己。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這不就表示魔法師們的水準在那個時代整體退步了嗎?這麼小小年紀的魔法師……
「那麼去看看你就會死心,死心也好。」肯特這麼說。
那座山峰越來越近,赤紅心裏的回憶就越來越多。他不記得這座山峰,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的。從這次屠龍行動、從那些貪婪人類無恥的行動、從那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丟棄孩子自私的逃跑行為開始……
伊達看著他笑而不語。他能夠體會艾倫的心情,其實他此時的心情比艾倫更激動十倍百倍,可是他卻不能回答艾倫的任何一個問題,只能笑著聽著。
身後傳來的慘叫聲、龍吼聲漸遠,伊達和艾倫才慢慢收住腳步。他們兩個雖然掌握了良好時機又使用了適合的魔法,可是各自的頭上還是都浮出了一層細汗。
肯特不知道龍族的童年應該如何過的,但是他知道小孩的童年應該有父母呵護,被雙親像珍寶一樣捧在手心裏。即使那個孩子是龍族的孩子,應該也不例外吧?
不過怎麼說,肯特·海蘭斯這個騎士隨身攜帶的魔法捲軸在數量和品質上都足以令許多魔法師羡慕嫉妒,那些正負責控制傭兵們的騎士,事先並沒有設想過會有傭兵拿出魔法捲軸來使用,而且還是等級很高的水系幻術,所以沒有任何關於這方面的防範。三人隱藏行蹤后很輕鬆地離開了隊伍。這時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已經打響的戰鬥吸引,少數則在熱切考慮自身安全的問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三人的消失。
你想成為龍騎士,至少要在你的龍長大之前還活著才行……
你阻止得了我?赤紅很想這樣諷刺他一句,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他知道只要一開始接上話,這個倔強得不可理喻的騎士就沒完沒了。但赤紅現在一點和肯特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他甚至不想說話,如果有可能,甚至不想繼續走下去,他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一動也不動,乾脆進入沉睡,睡上個十幾二十年。
兩個……兩顆龍蛋。
谷莠子衝過來,一把把伊達拉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大聲問:「他是誰?是誰?告訴我他是誰!你隱瞞了什麼?你根本不是在這個時空尋找影響你魔法的波動,那個波動跟你一樣是從別的時空來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到底是誰?」
肯特馬上緊張了起來,離開是早就決定好的,可是問題在於這個傢伙到底要去做什麼?眼前的赤紅情緒很平靜,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副悲傷難耐的樣子,更不像平時高傲囂張、不可一世的他。
谷莠子找了個樹蔭坐下來,看著天空中隱約可見的魔法閃爍光芒,靜靜地發獃,很快便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赤紅看看肯特,轉身繼續走。肯特跟在他身後,兩人轉眼消失在山林中。
「什麼!」赤紅向肯特大吼一聲。
母龍大聲咆哮著,聲音遠遠傳出山谷,傭兵和士兵還在不斷沖入,雖然這些小小的蟲子無法對它造成太多傷害,可是他們卻能拖住它,讓它不能去救它的孩子。
魔法師們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那些可恨的魔法師和騎士一定也在趕來,他們不會罷休,他們想要把它的兩個孩子都奪走。
谷莠子最討厭舉止輕浮的男人,看到他們這樣,皺皺眉移開了目光。
我現在已是最強大的飛龍,你為什麼死了……
肯特焦急地不斷看著發生戰鬥的方向,因為山峰的阻隔,戰鬥的畫面他們是看不到的,只有映紅了天空的紅色,和不斷傳來的魔法爆裂聲、龍的吼叫聲。
對了,屠龍……肯定和那頭作為目標的龍有關。
……這個傢伙。
赤紅掉了,不是,赤紅的蛋,也不是,蛋里的赤紅……總之那顆未來會是赤紅的龍蛋被打下去了!
伊達恭敬地鞠躬受教。

赤紅和肯特遠遠看見母龍正撤離戰場,它飛的方向正好就是他倆所在的山頭。
戰鬥慘烈,飛龍的吼聲、魔法爆裂聲、人喊馬嘶、殺聲、臨死前的慘叫響徹山林。
伊達目送艾倫消失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頓時無影無蹤,變https://read•99csw.com得十分哀傷。
「不可能,我才不抱什麼見鬼的希望!它從來就沒給過我希望!」
「他是華倫迪爾,華倫迪爾·艾倫。」伊達喃喃地說。
如果要一個騎士,至少那個人要活著才行……
很久沒有如此想念阿歷克斯了,自從化身飛龍之後,因為飛龍的身體似乎自動遮閉了某些東西,可是阿歷克斯一直在他內心最深處,他的音容笑貌、他教導過的文字歷史、那剛剛開始就被迫結束的騎士訓練……一點一滴,赤紅都沒有忘記過。只是飛龍的身體讓它們沉眠著,那是飛龍懷念往事的方式。
肯特再一次從赤紅身上收回目光,心裏更鄭重地警告自己要注意這個傢伙。
赤紅懶得理睬這個糾纏不清的呆板人類,難道他自認為有能力阻止自己?
「赤紅?」
飛龍是最高傲強大的生物,我不需要騎士,我不需要被其他生物騎在背上,我更不需要夥伴!
既然如此,現在的赤紅會坐視不管嗎?
伊達點頭。
「不行,你會做出違背子爵叮囑的事情來,我不會讓你去的!」
如果子爵已經脫身了,他怎麼還不聯繫?
肯特抽出一張魔法捲軸一撕,一層如同水膜般的東西就把他們三人包裹起來。透過這層水膜看出去,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當然此時此刻,從外面看他們三人所站的位置,已經變成了和周圍情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景物。當然,如果仔細辨認仍能看出這層朦朧,這是因為使用捲軸的人不是魔法師,沒有用自己的魔力催動的緣故。
他本來以為自己面對眼前這一切的時候會滿心憎恨,恨這些人類、恨他的母親、恨那個得到了母親保護的兄弟……可是他沒有,他現在只是很想念阿歷克斯。
赤紅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著肯特說:「我要走了,你們走不走?」
這種狀態給肯特的感覺只有這兩個字。
谷莠子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一陣煩躁。
如果它是母龍,如果它正在孵卵期,如果它的兩顆龍蛋被屠龍者搶走了一枚……
萬一……
不對,不是它不用撕咬攻擊,而是它不能用。
難道是他的騎士?
艾倫先攤了攤手:「好吧、好吧,這證明有的時候坦率真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美德,我們不該忘掉的。」
這時身後終於傳來腳步聲,赤紅腳步略略放慢等了等,誰知肯特竟然一直用那個速度跟在後頭,始終沒有再攔到前面去。
伊達看著艾倫搶先說:「是你,對不對?」
伊達看了一眼谷莠子的背影,苦澀一笑,悄悄驅散了那個凝結起來的魔法。
「你想幹什麼?」肯特手扶在劍柄上,鄭重地問。
肯特本來做好了赤紅拒絕他的監視要鬧起來的準備,誰知道赤紅的反應還是那麼反常,他跟在赤紅身後默默走著,看著赤紅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現在的背影竟然有著幾分蕭瑟。
奇怪,那個呆板少根筋又愚笨的人類不應該就這麼放棄啊,赤紅腳步放慢了些,猶豫著是不是要回頭去看一眼。
赤紅惡狠狠地看著肯特,牙咬得咯咯直響。肯特看他的樣子,簡直像馬上就會發瘋,心中有幾分同情,也有幾分畏懼,後退了半步之後說:「要不然……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去看看,回來之後我會如實地告訴你真實情況。」
肯特對戰場上發生的事十分關心,於是爬上附近最高的大樹,極目遠眺。
赤紅呆坐著,幼年歲月一幕幕再次從記憶中劃過:被強行封印成人類軀體的巨大傷害,被像人類一樣餵養大的恥辱,阿歷克斯死去時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被永遠破壞了魔力中樞,再也無法使用龍語魔法的悲憤,還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著母親會出現,會帶著龍族的親屬們從天而降,殺死那些貪婪無恥的人類把他救走,幻想讓他可以像龍一樣地長大,過龍應該過的日子……
赤紅掃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去問它一句話。」
確實,肯特也找不出事後母龍經過多年都沒有試圖尋找赤紅的理由。那沒有理由可以解釋,不要說是飛龍,就算是最柔弱的人類母親,也不會不嘗試著去尋找自己不見了的孩子,除非它已經放棄了他……
其實……自己內心深處有點不願意去面對它吧?
太不正常了!
赤紅對於當眾流淚這件事倒沒什麼羞慚,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眼前晃動的這些人類什麼都不是,就好像人類腳邊爬著的螞蟻般怎能影響他們流露自己的情緒?隨著往事一點點在他眼前重新展現出來,他就越來越懷念阿歷克斯。
肯特跟隨伊達·法蘭子爵的時間不長,可是已「熟能生巧」地成功克制了那種每次使用捲軸都會產生的顫抖,把那種「這次攻擊價值三百枚金幣」等等這類念頭都摒棄于戰鬥之外——當然事後交接工作,暗暗計算自己這次「出差」一共花費了多少公款時,九_九_藏_書顫抖還是止不住,數千甚至上萬枚金幣這樣的旅費數字,往往足以支付他好幾年薪水。
肯特的目光落在赤紅身上,一時難以讓自己挪開視線。
算了,那不是自己應該擔心的事。艾倫搖頭繼續說:「在你的時代,我們研究的魔法發展成什麼樣子?我發現你的魔法時定位和移動並不同步,這也是你們發展之後的結果嗎?這樣不會增加危險性嗎?你們怎麼處理這種副作用?」艾倫一連串發問著,越說越興奮,還手舞足蹈起來。
「其實也不算浪費時間,至少開了一次眼界。」
這下子,就連谷莠子也一臉不放心地看著赤紅,反常即為怪,現在的赤紅也反常得太離譜了。
笨蛋,死了還談什麼成為龍騎士……
肯特的手心有些冒汗,子爵不在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任何信心能控制安撫這頭暴躁的飛龍,而谷莠子卻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肯特不知道那個「阿歷克斯」是誰,是人類還是飛龍,或者其他什麼生物,可是對赤紅而言,阿歷克斯顯然十分重要,重要到他這樣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傢伙,在想到對方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流淚。
於是,長時間面無表情的對視。
於是伊達就只是一直笑著、聽著、看著他的興奮,什麼也不說。
赤紅兩眼通紅,盯了肯特半天,又頹然地坐了回去,不再說話。
「不!我不去!那跟我沒關係!」赤紅馬上吼叫起來。
真希望能夠回到有你的時代,即使用毀滅自己作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只要給我一次帶著你翱翔天際的機會,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騎士……
肯特看到母龍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看著它落向對它更危險的地面而消失在肯特的視線中。
危險。
「他是誰?他究竟是誰?」谷莠子有些尖厲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對了,你們把誰視為這項魔法的鼻祖?艾固艾諾?魯伯特?還是我?應該是我吧?他們兩個連基礎的理論都沒有建立,他們只是運氣好,偶然發現了幾個特殊的魔法!」艾倫挺著腰,自傲得很,「不、不,別回答!別回答,我不需要答案……」
那是他的父親。他有個拋棄他的母親,可是也有位為了他不惜犧牲生命的父親,即使他們沒有血緣、即使他們不同種族。
恢復成飛龍的身體之後,他似乎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即使再怎麼懷念,都不曾流過淚。可是現在,回到這個時代之後,他用人類的身體站在這裏,想到那個如同父親一樣愛護教導自己,那個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子,他的淚水就怎麼都止不住……
那麼子爵之前對赤紅的嚴厲警告就說得通了,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是這個傢伙要被他的母親拋棄。
子爵順利脫身了嗎?他不會被牽扯進這場戰鬥中吧。應該不會的,子爵那麼謹慎,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可是他要面對的對手卻是很高強的魔法師們……還有龍……
「你心裏不是還抱著希望嗎?去親眼看看,也許你能希望成真呢?」
赤紅看著前方的戰鬥,知道那是場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戰鬥,心裏充塞了一種無力和沮喪的感覺,於是一屁股坐在一棵樹下,不肯再去關注了。
戰場不斷擴大,伊達和艾倫站立處距離戰場越來越近,他們兩個都不願意受到波及,於是伊達拉住艾倫說了一句:「跟著我!」接著便啟動了傳送。
「對了、對了,我明白你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你可千萬不能回答,那是違背法則的。至於法則……你們使用的法則應該也有類似內容吧?我是第一個制定法則的人,你們怎麼修正我留下的法則?第一部分保留了多少?其中有多少是我自己修改的?我保留的部分後來有哪裡又被證明是不對的?不、不,你別回答,那是不對的!你不能回答,除非連這個也被證明是不對的了!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是基礎,是一切的基礎!你們不會改動這個的!」
「我說過了,我只是去問一句話,不會幫助它的!」赤紅根本不停下腳步。
我沒辦法改變你的人生,也沒有辦法實現你最後的願望,可是作為一個後輩,我將會用我的餘生不惜一切地去完成你最初的理想,將你的魔法體系發揚光大,讓你的名字傳揚後世,讓後輩魔法師們永遠銘記你這樣一位魔法大師……
這時,那些魔法師們已經開始四散,他們的魔法陣攻擊給飛龍帶來不小創傷,可是自己一方也傷亡慘重,僥倖倖存者慌忙逃竄。由於他們已經被充分利用過了,黑岩城那方倒是沒有再對他們進行約束,此時大隊的傭兵已經被驅趕沖向了飛龍,黑岩城的騎士軍團和作為秘密武器的魔法師們也緩緩壓上。飛龍吼叫著,瘋狂攻擊著侵犯它的人類,而人類的目標明確,甚至不在意死了多少人,不斷撲上。
不過再怎麼說,這次他們來到了一個糟糕的年代。